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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建议托尼把案子交出去。于是他就和伊泽贝尔·巴顿说,他办不了这个案子,只能交给另一个她能信任的人。他母亲最近好像去世了,他要去参加葬礼。”

“如果她求的是托尼,为什么你还要找我?”

“托尼·鲁鲁没有母亲。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我有托尼的把柄,算是轻微的违法吧,他希望我不要说出去,所以把这些事都告诉了我。托尼猜我对伊泽贝尔·巴顿想要低调处理此事感兴趣。我也和库柏聊过,他认为巴顿信托不能再有任何负面新闻了。我想或许我可以帮忙。”

“好吧,那就是别人的母亲去世了,”沃尔特说,“他也要去参加葬礼。”

“这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不再说话,我能看出他眼中的怀疑,或许那些谣言在他心头一闪而过:“所以我才来找你。即使我通过正常渠道悄悄地调查,也会有人知道。你在总部喝一口水,就有十个人知道你要撒尿。”

“一两年前,托尼好像帮她处理过家庭问题:追踪她的丈夫。他带着他们共同的积蓄跑了。巴顿太太说,这次她也想找他帮忙,但要悄悄地做。”

“姑娘的家人呢?”

“洛马克斯为伊泽贝尔·巴顿的信托提供赞助?”我问。

他耸耸肩:“我也不太清楚,但我觉得她可能没有家人。鸟哥,我来找你,是因为你很厉害。你以前是个聪明的警察。如果你还在队里,我们都得给你擦鞋、擦纹章。你的直觉很准,现在应该也是。而且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在我们辖区开枪的人一般可不能这么快就出来。”

“你认识托尼·鲁鲁吗?”我点了点头。他其实叫托尼·洛马克斯,是个口吃的警察,只处理过逃债和浑蛋白人离婚的纠纷。

我沉默了一会儿。我听见李在厨房中收拾东西,电视里播放着节目。也许这是之前发生的事情的残余。胖子奥利·沃茨和他的女友被毫无意义地杀害,凶手很快也死了。我感觉世界偏离了轨道,一切都不对劲。或许连我的感觉都是错误的。我觉得沃尔特对我有所隐瞒。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见门铃响了,两个人正在低声说话,其中一个是李,另一个是声音低沉的男性。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李领着一个高个子、灰色头发、五十多岁的男子走进来。他穿了一身深蓝色的双排扣西装,看起来像是博斯牌儿的,戴着一条克里斯汀·迪奥牌儿的领带,上面印着金色的CD字母。他的鞋子闪闪发光,仿佛被口水擦亮了一般。既然他是菲利普·库柏,应该用的是别人的口水。

“她不会报警。”沃尔特说,“这个女人还没有被正式认定为失踪,因为没有人报案。”

库柏一点儿也不像儿童慈善机构的董事长和发言人。他很瘦,面色苍白,嘴唇很薄,却总是紧紧地抿着。他的手指长而尖,就像爪子一般。他看上去像是一具从地下挖出来,专门吓唬人的尸体。如果他出席了巴顿信托的某场儿童宴会,一定会把所有的孩子吓哭。

遇到失踪案件时,警察会考虑这些可能性。搜寻失踪人口是警察的重要任务,但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我接下找胖子奥利的活儿,是因为它很简单,至少当时看似简单。但我不想向奥尔巴尼的许可证授权处申请警察许可证,也不想参与到失踪人口的案件中。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太耗费精力,或许是因为我当时不太在意这件事。

“就是他?”他拒绝了沃尔特递过来的酒,并问道。他朝我甩头,就像一只青蛙正在吞食苍蝇。我摆弄着糖罐,努力显出很不满的样子。

“有很多可能性,沃尔特……”我叹了口气。纽约每年都有1.4万人失踪。这个女人还不一定是失踪,有可能她只是不想被人找到,或者有人希望她不被找到。还有可能是他们搞错了,也就是说,她只是搬去了另一个城市,没有告诉她的好朋友伊泽贝尔·巴顿和男友斯蒂芬·巴顿。

“这是帕克。”沃尔特点了点头。我想看看库柏会不会和我握手,然而并没有。他的双手依然扣在身前,仿佛一个职业吊唁者正在参加一场无聊的葬礼。

“你想和伊泽贝尔谈谈吗?”他坐回位置上,问道。

“你向他说明情况了吗?”

沃尔特没有笑。

沃尔特再次点头,但是显得有些难堪。在礼貌方面,库柏还不如一个糟糕的孩子。我坐在那里,什么都没有说。库柏吸了吸鼻子,蔑视着我,也没有说话。在我看来,他非常熟悉这样的场景。

“他对尼基也太狠了。再过一百年,他也还不上钱。皮利最好收一收自己的脾气,要不然他都没人可推了。”

“情况很微妙,帕克先生,我想你也明白。你向巴顿太太汇报任何消息之前,都要先和我说,清楚了吗?”

世界银行贷款的利息恐怕都没有桑尼·费雷拉放贷的利息高。而且,世界银行也不可能因为客户还不上钱,就把他们从十楼推下去,至少目前没有。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必要惹他生气。看见沃尔特不安的表情,我知道没有必要,至少现在没有。虽然还没见过伊泽贝尔·巴顿,但我已经对她心生歉意。

“应该是吧。听说几周前,他把尼基·格拉斯从窗户推出去了,因为尼基还不上贷款。”

“我想,雇我的人是巴顿太太吧?”我最终说道。

“皮利·皮拉尔还跟着他吗?”我问。我其实是在试探。

“是的,但你要和我联系。”

沃尔特站起身,将空杯子在面前晃了晃,这天晚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我不知道。我也不确定我想不想知道。你他妈到底是谁,他的男科医生吗?”他看了我一眼,然后伸手去拿知更鸟威士忌。我摆了摆手,表示不以为然。

“我不这么想,这是一件私密的小事。我当然会调查,但如果它和贝恩斯家的小孩或费雷拉没有关系,我要保留只向伊泽贝尔·巴顿汇报的权利。”

“那你知道桑尼阳痿吗?”我问。

“这样不行,帕克先生。”库柏说。他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但很快便恢复了苍白:“我可能没说明白。关于这件事,你需要先向我汇报。帕克先生,我有很多厉害的朋友。如果你不配合,我可以找人吊销你的执照。”

“你也说了,我们是警察。没有人告诉我们有用的事。”他冷冷地说。

“你的朋友一定很厉害吧,但我没有执照。”我说。我站了起来,库柏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些。“你应该练练瑜伽。”我又说,“你的身体太僵硬了。”

老费雷拉虽然年迈体衰,但依然受人尊敬。有时他会把自己唯一的儿子称作“小浑蛋”。“这就是全部的信息?”

我谢过沃尔特的咖啡,然后走向门口。

他的表情暴露出,其实他知道这条线索力度不足,但他更想让我替他说出来。“得了吧,沃尔特,你觉得和违禁药品有关系吗?这种买卖也赚钱,但相比费雷拉其他的生意,根本不算什么。如果他因为违禁药物杀了人,那就比我们想得还蠢。虽然他确实不怎么样,连他老爸都觉得他有基因缺陷。”

“等等。”沃尔特说。我回过头,看见他望着库柏。过了一会儿,库柏略微耸了耸肩,走到窗户旁边,不再看我。库柏的态度和沃尔特的表情让我无法做出更好的判断,我决定和伊泽贝尔·巴顿聊一聊。

“她知道我在帮她调查吗?”我问沃尔特。

“饶了我吧,沃尔特。我怎么知道你都在调查谁?我要怎么办,每周向你汇报一次吗?”我向杯子中倒了一些热咖啡。“你觉得这次失踪和桑尼·费雷拉有关,对吗?”我问。

“我让托尼告诉她,你很优秀,如果那个姑娘还活着,你一定会找到她。”

“你以前也是警察。”沃尔特嘟囔道,“你也养成了打探消息的坏习惯。”

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

“你也不该知道。”我说,“你是警察,就算你应该知道,他们也不会告诉你。”

“如果她死了呢?”

“天哪,他们什么有用的事都不告诉我。我周二才知道。”

“库柏先生也问过这个问题。”沃尔特说。

“记不住了,”我说,“都是健身房里的人瞎传的。”

“你是怎么回答的?”

沃尔特皱了皱眉。“这些事情你知道多久了?”他问。

他喝光了最后一口威士忌,冰块在杯中发出骨头般的声响。在他身后,库柏站在窗前,既像一个黑色的剪影,又像一个噩耗的预兆。

“他不仅是个浑蛋,还是桑尼·费雷拉手下的走私犯。在斯坦顿岛上,他家和费雷拉家离得很近,少年时他就和桑尼混在了一起。他使用违禁药品,但量不大。”

“我告诉他,你会把尸体带回来。”

“她好像在和斯蒂芬·巴顿约会。你知道他吗?”

最终,一切都归结于尸体,已经找到的尸体和尚未找到的尸体。我还记得4月的那天,我和伍里奇站在老婆婆家门外,看着沼泽。我听见水轻轻地拍打着岸边,或是朝着远方流去。我看见一艘小渔船在水面行驶,两侧各有一个人影。但我和伍里奇都在寻找着更隐秘的东西,仿佛只要更加努力,我们就可以潜入水底,在幽深的水中找到一具无名女孩的尸体。

“除了伊泽贝尔,她还认识谁?”

“你相信她吗?”他最终问道。

“不是,我想应该不是,但也是个失踪人口。她是伊泽贝尔·巴顿的朋友,一个年轻女子,她似乎失踪了。由于几天都没有她的消息,巴顿太太很担心。她叫凯瑟琳·狄密特,她的失踪和埃文·贝恩斯没有什么关系。埃文出事时,她还不认识巴顿家的人。”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埃文·贝恩斯?”

“如果不能掌握更多信息,即使尸体真的存在,我们也无法找到。假如我们在沼泽中打捞尸体,会发现成堆的白骨。几个世纪以来,人们一直把尸体丢在里面。要是捞不出什么才是奇迹。”

我了解这些,是因为沃尔特有时会参与巴顿信托的筹款活动,比如抽奖、保龄球比赛等。另外,这家信托公司在几周前因负面消息登上了新闻。他们在斯坦顿岛的巴顿庄园举行了一场慈善宴会,一个名叫埃文·贝恩斯的小男孩在宴会上失踪了。最终,这个男孩也没有被找到,警察几乎放弃了希望。他们认为他一定离开了那里,然后被绑架了。这件事当时引起了各家报纸的注意,但热度已经过去。

我从他身边走开。他说的当然很对。就算尸体真的存在,老婆婆告诉我们的信息也远远不够。我感觉自己正在试图抓住迷雾,但是关于杀死詹妮弗和苏珊的凶手,目前最接近的线索便是老婆婆的话。

巴顿信托是依照老杰克·巴顿的遗嘱建立的。老杰克是一个实业家,因为战后为航空工业供应零件而发家。巴顿信托为关于儿童的研究投资,会赞助儿科诊所,还会广泛提供本州无法提供的儿童保育资金。它名义上的负责人是伊泽贝尔·巴顿——老杰克的遗孀,但日常的运作由一位名叫安德鲁·布鲁斯的代理人和董事长菲利普·库柏共同负责。

我怀疑自己疯了,竟然听信一个盲人从梦里听到的话。我可能真的疯了。

“这件事和巴顿信托有关。”

“婆婆,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吗?”我问她。作为回答,她沉重地摇了摇头。

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只有他去找你时,你才能看见他。”她答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沃尔特沉默了一会儿,他杯子里的威士忌快要喝光了:“我需要你帮忙。不是帮我,是帮另一个人。”

我来到车旁边,看见一个人和伍里奇一起待在门廊上。是那个脸上有疤的姑娘,她踮起脚尖,优雅地靠近高个子的男人。伍里奇用手指轻触她的脸,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弗洛伦斯。”他轻轻地亲吻了她的嘴唇,然后转过身,走向我,没再回头看她。回到新奥尔良的路上,我们都没有提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