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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海图(下)

“呸!你要说一个是真爱我也就相信一下爱情,三个都是真爱?那卖白粉的庞胖子难道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吗?别逗了!”李土芝嗤之以鼻,“看她们给庞若海生的女儿,怎么看也不像是庞胖子的种啊!”

“人家还不能是真爱啊……”陈淡淡嘀咕了一句。

办公室里正半推测半八卦地讨论着案情,门外二队的小年轻蓝畦探进头来:“二队,浦市市局打电话来说,他们抓到了阿兰。”

韩旌唇角微勾,似乎是笑了,却又没笑:“这姑且也算一个疑点。第二个疑点就是胡酪所说的钱。‘太上会’经手的毒品不计其数,庞若海名下的资产却很有限——钱到哪里去了?第三,康斯坦茨、朱珊娜和林相绮为什么愿意留在庞若海身边?就像一队刚才说的,庞若海似乎并不具备令女人神魂颠倒的条件,她们却愿意留在他身边,为什么?她们都是相貌美丽的女性,去任何地方都会受到欢迎,而庞若海非但不年轻英俊,甚至手头上没有多少钱。”

李土芝和韩旌都有些意外。

陈淡淡和胡酪相视一眼,王伟喃喃自语:“说不定她们其实不是庞若海的女儿……”话说出来,他自己都震惊了——这要是真的,庞若海不但给人当了傀儡,还兼职当人挂名的爸爸,最后还被人杀了——这该是何等忠心的替死鬼啊?

“太上会”的二把手阿兰野心勃勃,一直想取庞若海而代之,这次庞若海身亡,对他来说是难得的机会。但是阿兰做事一向老练小心,怎么会突然被抓了?

“他不但去之前对蝴蝶没兴趣,回来以后对蝴蝶也没兴趣,你看他把那些标本都扔在地下室。”李土芝插嘴,“还有我一直想不通,你说庞若海长得那是什么样啊!胖得像头猪似的,怎么生出来的女儿一个比一个漂亮?”帕碧莲是美女,庞闪、庞环那更是长得雪白甜美,都像天使似的,和庞若海臃肿肥胖的样子差距甚远。

“说是开了架小型飞机回来,飞机上载了几百公斤冰毒,浦市警方接到群众举报,在旅游飞机停机坪埋伏,人赃并获!”蓝畦小声说。

“没错,他还带上了随行医生,这不常见。”韩旌说,“这是一个疑点。”

“什么样的群众这么厉害,连这种事都能举报?”李土芝怪叫一声,“阿兰不是一直找不到制毒基地的地图吗?怎么我们这边还没头绪,他就先找到了?”

李土芝边听边摇晃着他坐的那把椅子:“他不但获得了签证,还带了一个医生、三个少女一起走了。”

韩旌眉头紧皱:“这件事不寻常,有细节吗?是谁举报的?”

“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庞若海二十五岁开始旅行之前,从来没有表现过对蝴蝶感兴趣。”韩旌说,“他没有上过大学,没有固定收入,到底是什么促使他决定开始一次追寻蝴蝶的旅行?走这一趟路需要相当多金钱,还需要获得相当多国家的签证,这不容易。他的钱从哪里来?”

“群众打报警电话直接举报的。”蓝畦说,“不知道是谁,但是阿兰一定是让人黑了,我听浦市的人说,他运回来的几百公斤冰毒,冰毒的含量很低。因为我们抓毒品交易不是按纯度算,而是按重量计算,所以还是算他携带了几百公斤毒品,但实际上他带回来的东西纯度低到市面上根本没法销售,基本上都是谷氨酸钠。”

“怪不得庞若海做了‘太上会’的老大这么多年,手上只有一两栋别墅。”胡酪恍然,“浦市警方做了资产调查,很长时间没法确定庞若海涉黑涉毒,就是因为他的资产很清白。”

“谷氨酸钠是啥玩意儿?”李土芝本能地问,这听起来很耳熟啊!

“我的意思是……”韩旌说,“庞若海和帕碧莲一样,只是某个人犯罪的障眼法。如果这个思路是对的,那么庞若海在‘太上会’的作用只是傀儡,‘太上会’贩毒和其他非法勾当所获得的巨额财富……都不属于庞若海。”

“味精。”屋里的其他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李土芝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闭嘴了。

“‘他’是谁?”胡酪问,“二队你的意思是庞若海窝藏了一个人?从三十年前蝴蝶之行开始一直藏到现在?不会吧……”

“阿兰被人摆了一道,就算他得到的是真的地图,东西也早就被人换了。”韩旌说,“这件事进一步证实在‘太上会’里面、庞若海和阿兰背后,有一股暗流。庞若海死了,阿兰蠢蠢欲动,‘他’不能容忍‘太上会’落到阿兰手里,所以阿兰立刻就被抓了。”

韩旌端坐在墙角一张茶几上,虽然坐得休闲,背脊依然挺直,但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曾经对一队说过,帕碧莲不是一个人犯罪,她背后还有人。当我们着手调查帕碧莲背后的人是谁的时候,庞若海突然死亡,袁医生自称就是帕碧莲的同伙——而当我试探他,说他是来顶罪的时候,他并没有否认,然后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他淡淡地说,“所以老问题还在——帕碧莲背后的人是谁?我们不能被袁医生混淆了视线。调查庞若海的旅行是有意义的,这能让我们进一步确认‘他’是谁。”

李土芝看了韩旌一眼,试探着说:“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庞若海是‘他’的傀儡,为什么‘他’又操纵帕碧莲去杀庞若海?也许和阿兰是同样的原因。”

只有王伟能勉强理解韩旌的思路:“二队,你是说庞若海背后隐藏着一个人?”

韩旌清冷的目光瞬间转到了李土芝脸上,李土芝知道自己抓到了韩旌关心的问题,顿时得意扬扬:“我直觉——事情是这样的——明面上,庞若海一直是‘太上会’的老大,但他从来捞不到真正的好处,时间长了,他就动了把‘太上会’据为己有的心——然后他就死了。”

“哈?”一队、二队的队员都愣了一下。陈淡淡和胡酪异口同声地问:“一个人?”

陈淡淡和胡酪等人纷纷倒抽了口凉气,头脑简单的人的直觉好像真的挺厉害,又听李土芝继续得意扬扬地说:“我又感觉——庞若海弄死康斯坦茨、朱珊娜、林相绮……说不定就是因为她们是‘他’的姘头,她们都知道庞若海是个傀儡,而庞若海要得到‘太上会’的实权和利益,一定要杀这些女人灭口!”

“我认为庞若海的秘密,是一个人。”韩旌突然开口了。

困扰了一队和二队队员很久的谜团居然就这样被李土芝三言两句解释清楚了,大家都有些目瞪口呆,但实在找不到比李土芝这个说法更有说服力的解释了。韩旌又看了李土芝一眼,微微一笑——笑得李土芝浑身都差点结冰了——随即笑容一敛,淡淡地说:“我的意思和一队一样,三十年前,有人给了庞若海资金,资助他进行了一趟漫长的旅行,回来后扶植庞若海开创‘太上会’,开始了毒品犯罪。他们的毒品来源或制毒技术一定和那次旅行有关,而袁医生、康斯坦茨、朱珊娜和林相绮都是‘他’留在庞若海身边监视、控制庞若海的人。”微微一顿,韩旌补了一句,“这也是我在庞若海身边卧底半年,始终没有发现关键犯罪证据的原因,庞若海一直是个傀儡。”

一队、二队的全体队员都翻了个白眼。

什么样的人能做得如此不留痕迹?

你直觉有用吗?你直觉能当饭吃吗?能做证据吗?能破案吗?

“从三十年前就开始布局……这也太……太过谨慎了吧?”胡酪嘀咕,“什么人犯罪这么高姿态?”

李土芝挠头,他瞟了韩旌一眼,韩旌并不说话,于是他只好说:“我直觉有。”

韩旌唇角微勾:“他应该是一个富有魅力、相貌英俊的男人,现年五十岁左右,会说法语,对蝴蝶有兴趣,曾经在非洲或南美洲长期居住,和无业游民庞若海的生活有一定交集,并且基于什么合情合理的方法,在庞若海和阿兰死后,他依然能获得‘太上会’的控制权。”想了想,他还是加了一句,“这个人有可能是个名人。”

陈淡淡的疑问正是一队和二队所有组员的疑问,这几天他们不眠不休,查过了所有能查到的材料,但距离找出庞若海的制毒窝点或揪出袁医生背后的黑手似乎越来越远,这让人非常沮丧。

四、第一个谜语

“一队,胡酪这个说法很有道理。”陈淡淡说,“但时间太久了,现在不管是庞若海还是什么康斯坦茨、朱珊娜、林相绮都死了,就算我们找到了答案,这个答案和袁医生向庞若海投毒的案件、‘太子会’贩毒的案件,以及帕碧莲连环杀人案真的有关系吗?”她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材料,“我们花费这么多力气去查找三十年前庞若海的往事,究竟对我们现在案件的进展有没有帮助?一队、二队,我们是不是走入了误区?”

虽然已经调去了密码组,但韩旌对“他”的描述依然得到邱添虎的重视,二队转向调查符合这些条件的男性。案情厘清,破案有望,李土芝带领的一队从“广寒宫”别墅废墟撤回来以后,就要出发前往中越边境,进行“T恤血书”案件的调查。

“我认为是这样的啊。”胡酪左手右手都是案件材料,这个案件的材料越堆越多,本来是一个贩毒案,很快牵涉到连环杀人案、爆炸案,现在又出现了谜一样的进展,“你说这个庞若海是不是在南美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后来康斯坦茨或者朱珊娜、林相绮她们决定和庞若海分手,庞若海害怕她们离开以后把当年的秘密说出去,所以就把她们全都杀了?”

韩旌在总队待命,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他可能很快要返回那个神秘得要命的“密码组”。李土芝有点儿舍不得这个“人形电脑”走,翻了翻手里的卷宗,突然眼睛一亮。“韩旌,你是专业搞密码的,快给我看一下这是啥意思?”他把血书T恤的照片亮在韩旌眼前,“这种怪符号也算一种密码吧?”

“他肯定在途中接触到了毒品,也肯定贩卖了。”李土芝耸耸肩,“这才能解释他的钱从哪里来。”

韩旌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嗯。”

“二队,我觉得庞若海肯定在这次旅行途中接触到了毒品,开始倒卖毒品。”陈淡淡说,“然后他为了掩盖他贩毒的事实,连续杀害了……”说到一半,她自己吐了吐舌头——有谁不知道庞若海是毒枭?都这么多年了,他犯得着为了一个早就坐实的名号杀人吗?

李土芝吓了一跳:“你看懂了?‘嗯’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韩旌拿着残缺不全的庞若海远行的资料,静静地靠墙坐着,他在思考的时候极其专心,就算李土芝在他耳朵旁边放鞭炮他也不会听见。

韩旌背靠墙站着,双手抱胸,冷冰冰地说:“这可能是一个经纬度。”

这就不能用“变态”或“暴虐”来形容了——显而易见,这三个女人的死亡绝不只是出于情感纠葛,更像是一场绵延了三十年的、精心策划的灭口。

“经纬度?”李土芝很意外,这串怪图居然是一个经纬度,“从哪里看出来这是数字?”

这真是个爆炸性的信息!庞若海的三个女人,居然全都是当年和他一起旅行的同伴。

“从这些直角的线条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猪舍密码。”韩旌居然有耐心给李土芝解释,“猪舍密码的历史很古老,相对计算机的代码密码它非常简单。从这些图案中间的点可以看出,它很可能是一串数字,那么我们把数字1-9画在格子里。”他画出了一个中国人很熟悉的图案。

而朱珊娜和林相绮就是地下室里的那些白骨——她们也是庞闪和庞环的母亲。

李土芝傻眼,九宫格?这是啥?

袁医生的同学朱珊娜和林相绮。

“然后1,我们就用代替,2就用代替,以此类推,1-9都可以用这些直角代替。”韩旌说,“这就是猪舍密码。”

向导兼翻译康斯坦茨;

“哦……”李土芝恍然,“所以这份血书就是21.75、18.24?”

还有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信息——当年一起出发从欧亚大陆经过非洲到达南美的人,除了袁医生和庞若海,还有三个少女——

韩旌摇头:“如果只是这样,他没有必要在中间空格。这个密码不能体现数字0,所以空格可能是0,应该是21.750、108.24,这样上下都是五位数,正好平齐。修正以后是21.75、10.824,像一个经纬度。”

但有一个事实不容忽视——正是这次旅行让庞若海一夜暴富,从出发前一文不名的小混混,变成了腰缠万贯的大富翁。

“我来查一下经纬度……奇怪,尸体就是在这个经纬度附近被发现的,临死前留下自己所在地的经纬度干什么?”李土芝觉得莫名其妙,“何必费这么大劲留一个经纬度?他不能直接写清楚他想说什么吗?呃……”他突然想起这个卷宗里有提起,死者在地上留了言,但已经被破坏。

事实上,一直到庞若海死,他也只是学会了几个法语单词。

也许死者的未雨绸缪起了作用,真的有人破坏了他留下的遗言,却没有发现T恤上奇怪的花纹。

刑侦总队一大队和二大队联手追踪三十年前的往事,在现在的技术条件下还是取得了重大成果。王伟很快查清楚了庞若海的确进行过这样一次漫长的旅行,但奇怪的是在他出发之前,他的亲人朋友并没有人听说他对蝴蝶有特殊兴趣,他也不会说法语。而回国之后,虽然他运回来了大量蝴蝶标本,但也很少提起蝴蝶,并且他依然不会说法语。

“不会有人总是去背经纬度,这个地点对死者来说一定非常有意义。”韩旌说,“既然他就是在这个经纬度附近被发现的,可见我的解密没有错,死者用最简单的密码在提醒发现他尸体的人注意这个地方。他很可能就是在死亡地点附近遭受的袭击。”他所说的“猪舍密码”可以变换各种图形和数字的顺序,如果死者不是使用韩旌书写的这种最简单的顺序,那么他的数字密码只有知道顺序的人能读出来。但韩旌猜测死者只是临死前匆匆加密,既然是死亡留言,不可能留一个无解的密码。

但他正忙着庞若海的案子,对着这古怪的死亡留言看了一会儿,没什么头绪,就暂时放到了一边。

“死者是一个美籍华人,叫哈维,拥有飞行执照。”李土芝看了一下材料,“看签证内容,他是到中国来参加一个慈善飞行表演,所以连他的小型飞机也运来了。”

很快,这件画着奇异符号的血书T恤就到了李土芝的办公桌上。

“飞行表演?”韩旌眯起了眼睛,“谁筹划的?”

这让当地警方非常惊奇,百思不得其解。

“著名大慈善家赵蒙德先生。”李土芝说,“已经捐助了五十几所希望小学的那位。他筹划的这个慈善飞行表演也很有名啊,叫作‘少年的星空’,每年都举办。表演募集的善款都用于修建希望小学。”

符号如下:

“飞机?飞行执照?”韩旌说,“飞行员哈维三十几个小时前死在边境,今天阿兰在停机坪被捕……”他顿了一下,“查一下给阿兰开飞机的是谁,还有哈维的飞机在哪里?”

上面非常模糊地画着一些符号。

“哈维死于枪击。”李土芝的脸色变了,“也许我们还要检查一下阿兰被捕时,身上携带的枪支和子弹!”

除了地上被擦去的留言之外,警方还在死者怀里找到了用撕破的T恤和血写成的血书。

五、梦之巫

这个神秘的死者带给了当地警方极大的困惑——他们这个偏僻的小地方已经很多年没出过命案了,而这个死者似乎还来自外国?

对阿兰的讯问永远无法开始——在被捕的同时,他开枪自杀了。

其实他似乎不止写了一句,但绝大部分的句子都被人擦去了。

但他的两个马仔和埃鲁森同时被捕,他们可不想自杀。李土芝很快从浦市警方那里得到最新消息——哈维的死的确和阿兰有关。

“我叫哈维……”

是阿兰雇佣哈维和埃鲁森到边境某个草场去抢劫毒品,却不想钻进了别人设计好的圈套里。

这位受害者靠坐在一棵大树下,用石头在树下的一小块泥土地上写了一行英文。

哈维在枪战中受伤,被阿兰扔下。

但就差了那么一点儿,他没能活着走出丛林。

他们都以为他死定了,却想不到他居然挣扎着走出那么远,还留下了姓名和密码,让警方很快查到了阿兰头上。

当地村民发现一个外地人死在森林里,身上有枪伤,他似乎在森林里走了很远的路,只差一点儿就找到了村庄。

那个经纬度就是阿兰提供给哈维的地点,据说阿兰还给哈维提供了一张简单的飞行航图,那张图埃鲁森曾经见过,但后来他还给了哈维。

中越边境的某个茂密森林里,警察正在忙碌着拉起警戒线。

现在哈维的遗言和那张飞行航图都不见了,那显然不是阿兰这伙人做的。

三、傀儡

阿兰一死,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得到了那张航图,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把他引进了这个必死的局里。埃鲁森见过航图,但他对中国地形不熟,如果不是哈维留下了经纬度,他根本找不到地方。

“如果我们查到突破口,一切都会有的。”韩旌面无表情地说。

庞若海的航图并没有找到,李土芝和韩旌却已经到达了之前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地方——庞若海的——或者说是“太上会”的制毒地点。

“那老医生自从被你拆穿了是来顶罪的,就再也不开口了,那是决定要走零口供的路线啊!”李土芝骂骂咧咧,“明天不会有结果的。”

这是一个隐藏在中越边境的几座无名丘陵小山之间的草场。毫不意外地,李土芝在这个草场里发现这里曾经种植过大量的毛花洋地黄,这不是本地植物,至今零星地生长在荒草丛里。这里饲养过非洲长翅凤蝶,康斯坦茨可能在这里生活过。

“这样吧,明天我和一队再探探医生的口风,其他的人用一切办法调查,看看三十年前,庞若海是不是真有过一次洲际旅行?以及——他和谁去的?在旅行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韩旌淡淡地说。

小型飞机的起落和航线应该经过申请,但这个地方偏僻荒凉,周围并没有雷达,也就难以监控是否有飞机经过这里。而浦市是个靠近边境的旅游城市,它有几条直升飞机和旅游专用小型飞机的航线,像哈维的飞机经过了比赛登记,也申请过航线,开着它从浦市起飞,半途转向草场,再折返浦市,的确难以让人发现。

只是调查庞若海年轻时的旅行,与破案真的有关吗?

庞若海利用这种方法运输毒品已经很多年了,但在韩旌卧底“太上会”之后,这种运毒的方法才被发现,而直到今天终于被彻底制止。看得出这片草场曾经饲养过牛羊,干净的山涧在流淌,几只电光似的蓝色蝴蝶蹁跹飞舞。

大家面面相觑——韩旌的想法有些荒诞,但似乎也有一定的合理性。

铁皮屋里仍然躺着制毒师的尸体,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中七枪。但不知道为什么,尸体非常干瘪,像抽干了大部分水分,快要变成一具干尸了。隔壁制毒室里的材料和器械都很齐全,还遗留了一些阿兰没有带走的“冰毒”,李土芝检测了一下,是味精。毫无疑问,真正的毒品早就被人运走了,留在这里的尸体是个死士。

“我怀疑袁医生就是庞若海为了那次长途旅行聘用的——他是庞若海的同伴。”韩旌的眉头死皱,眼神却依然清澈冷静,“而幼年离开刚果的康斯坦茨很可能是向导之类的角色。”

韩旌发现了山涧里的白骨,陈淡淡正在拍照,开始准备打捞。

二十五岁的庞若海有什么必要聘用私人医生?

这是一个男性骨骸,已经死去很多年了,在水里浸泡了这么久,陈淡淡对寻找到死因不抱太大希望。拍完照,开始打捞的时候,她意外地发现这具骨骸只有半边,另外半边的骸骨不见了。

“那时候庞若海只有二十五岁。”李土芝很意外,“他已经开始贩毒了?发财了?”

这大概就是帕碧莲得到的那本《迷宫》里显示的双性人照片的另一半。

韩旌眉头紧皱,半晌才说:“袁医生在庞若海身边三十年了,他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庞若海曾经有过旅行。我看过资料,袁医生三十二岁就做了庞若海的私人医生。”

奇怪的是被命名为“触角”的康斯坦茨的手臂还保存完好,这更大型的“艺术品”,被命名为“皇蛾阴阳蝶”的缝合双性人标本却早已不见,只留下一张照片。如果标本就是在这里制作的,既然男性的半边尸体沉在水里,那康斯坦茨的另半边尸体在哪里?

“也许他失忆了。”李土芝扬起眉头,“你想到什么了?”

陈淡淡想了好一会儿,没想明白,继续着手打捞。

韩旌看了李土芝一眼:“庞若海是一个非常小心谨慎却又非常虚荣的人,如果真的有这么一次旅行,他多少会吹嘘几句。”

李土芝像只撒欢的大狗一样绕着整个草场跑了一圈,没有发现更多线索,倒是看见越来越多的闪着蓝光的蝴蝶向这边飞来。开始是一两只,接着是七八只,又过了一会儿,居然是十几只、二十几只地向现场勘查的人聚拢了过来。

“也许你卧底得太差,人家根本没有把你当心腹。”李土芝小声说。

蝴蝶很漂亮,翅膀颇大,日光下闪现金属的光泽,宛如电光流窜。数量众多的蝴蝶飞来,落在铁皮屋上、地上、山涧旁……没过多久就形成了大片亮蓝色的闪光区域,勘查现场的警员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给这些蝴蝶拍照。

韩旌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我在庞若海身边卧底半年,从来没有听他提起有这样一次旅行。”

数量庞大的蝴蝶群将所有能停的地方都占满了以后,成群结队地在人们头上飞舞,韩旌身后就聚集了一大群。蝴蝶仿佛特别偏爱他,在他肩上落了一大片。

大家都沉默了。

“等一下!”李土芝看着这盛大华丽的场景,越看心里越是发毛,突然想起一件事,“别碰那些蝴蝶!那些蝴蝶可能有毒!”

因为兴趣能走万里路的人,是为了什么踏上贩毒的不归路?又是怎样最终变成了一个杀人狂魔?世事即使变化无常,在一个人身上发生这样的变化也不多见,那追踪着蝴蝶踏上漫长旅途,邂逅了异族少女,最终成就浪漫异国恋情的少年仿若蝴蝶翩跹的影子,美好得一点儿也不真实。

听李土芝提醒,大家开始扑打蝴蝶,不断有蝴蝶受伤,蓝光闪烁的鳞粉开始飘散,陈淡淡觉得头晕目眩,空气中仿佛浮起了千万个影子,地上的半边白骨仿佛爬了起来,天地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歌唱……她晃了一下,整个人软了下去。

总队少年们的热血瞬间被点燃了,胡酪拿来一张世界地图,王伟快速地查找这些蝴蝶都出自哪里——很快,一条横穿欧亚大陆、经过非洲,最后到达南美的路线出现在大家眼前。所有人都很意外——庞若海年轻的时候,居然去过这么多地方,走过这么漫长的路。

胡酪拿着相机,扶着额头:“一队……这蝴蝶有问题,好晕……”

很多栖息地?如果这么多蝴蝶标本不是购买来的,那么……他们似乎从庞若海的收藏中发现了一条……漫长的旅途?

“这蝴蝶鳞粉有致幻作用。”韩旌提高了声音,“先撤退!明天再来,大家回去先检查身体,明天戴防毒面罩来!”

这句话说出来,连韩旌都愣了一下。

李土芝捂着鼻子:“这是什么鬼蝴蝶!淡淡?淡淡你还爬得起来吗?”他弯腰去拉陈淡淡。

“栖息地?”李土芝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可是我看箱子里蝴蝶多得要命,差不多的品种大大小小的数量也不少,难道他去过很多栖息地?”

陈淡淡已经晕倒,李土芝毛骨悚然地看见有几只蝴蝶落在她脸上,卷曲的口器开始往她眼睛和嘴唇中间刺去——他不禁大叫一声:“这些蝴蝶吃肉!”猛地拍死几只蝴蝶,抱起陈淡淡就往外跑。

“庞若海有八个新种蝴蝶的标本,制作得并不好,都有残缺,不像是买回来的。”韩旌眨了眨眼睛,“他应当去过栖息地。”

现场侦查的警员退出去三百多米,不断地有蓝光蝴蝶飞来,盘踞着草场中间的那几间小屋,天地间仿佛有一个巨大的蓝色电光幽灵,将那块地方的任何缝隙都染成了诡异的天蓝色。

李土芝问:“然后?”

韩旌仍旧站得笔直,看着那铺天盖地的蝴蝶,喃喃地说:“致幻蝴蝶……从来没有见过的品种……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梦之巫’?”

“庞若海的蝴蝶标本一共有一百三十八种。”坐在物证室一角,始终一动不动的韩旌突然说,“其中有一种没有被记载过,应该是一个新种。”

“传说中的什么?”李土芝把陈淡淡交给了急救员后不解地问,“这是一种什么蝴蝶?”

蝴蝶之于庞若海,究竟有什么意义?

“‘梦之巫’,传说生长在亡者之泉旁边,能沟通亡灵之境。”韩旌说,“我也是偶然从网上看到的,这种蝴蝶的鳞片能分泌一种腺体,有强烈的致幻作用,效果类似冰毒但比冰毒强烈百倍……难道这就是庞若海那次漫长旅途的目标?他找到了能生产毒品的蝴蝶,对某些人来说,这就是灭绝人性的生财之路。”

一队队长李土芝的目光终于从桌子上的两具骨骸上移开,皱着眉头说:“蝴蝶?”

第二天,戴着防毒面具的警员彻底清理了这块地方,烧死了大量蝴蝶。

“怎么我都快觉得他这么变态和蝴蝶有关呢?”王伟在物证室里看了一整天的白骨和蝴蝶,眼睛都快抽筋了,“康斯坦茨不也养蝴蝶吗?说不定他们结婚就和蝴蝶有关,啊,对了!”他一捶桌子,“他们的女儿叫帕碧莲呢!那不就是法语‘蝴蝶’的读音吗?”

虽然捣毁了“太上会”的根基,李土芝和韩旌心里并不觉得轻松。

“虽然是个变态杀人狂,但是他对蝴蝶……”陈淡淡拖着一箱沉重的东西进入物证室,那全是从废墟里找到的稀有蝴蝶的标本,“……是真爱。”

那潜藏在幕后的黑手,三十年前就选定庞若海作为傀儡的隐形人还没有找到,难道这一次又会让他无声无息地逃走?毒死庞若海的是帕碧莲和袁振诗,贩毒的是庞若海和阿兰,一切仿佛都有现成的答案。

“这个庞若海简直就是现代版蓝胡子嘛!娶一个杀一个,再娶一个再杀一个。”负责检测尸体的胡酪惊叹,“这也难怪他女儿要在他门口扮倒吊鬼,太可怕了!”

突破口在哪里呢?

一队从残留物中筛查出了几百片人体骨骸的碎片,能够大致拼凑成两具成年女性的尸骨。DNA的结果显示,这两位已经化作白骨的女性,正是失踪多年的庞闪和庞环的母亲。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韩旌突然对李土芝说,“康斯坦茨死后,留下一只手臂,而朱珊娜、林相绮留下的是白骨。”

爆炸案的调查工作已经结束,造成大规模爆炸的是安装在别墅地下室的一颗炸弹。那颗炸弹是谁装上去的已经难以判断,爆炸破坏了整个地下室,室内物品非常凌乱,破损相当严重。但李土芝所率领的一队仍然从难以辨认的爆炸残留物中提取到了一些不该出现在地下室的东西。

李土芝捏着自己的脸颊:“有!康斯坦茨死后留下的那只手臂被做成了标本,而她的‘尸体’却不见了;朱珊娜、林相绮的尸体都在,却没有被做成标本。”

浦市“广寒宫”别墅的废墟。

“人断了一只手臂,不一定会死。”韩旌一字一字地说,“而能证实她已经死亡的证据只有一张诡异的照片。照片上另一半的尸体我们找到了,康斯坦茨的依然没有。”

二、漫长的旅途

“你想说她根本没有死?”李土芝瞪大眼睛,“庞若海想杀康斯坦茨灭口,砍断了她一只手,但没有成功?”

他被遗弃在森林里。

“有人把康斯坦茨藏了起来,顺理成章地让她诈死,就像有人把庞闪、庞环藏了起来一样。”韩旌说,“你别忘了,康斯坦茨对外仍然是宣布‘失踪’,她和庞若海还没有正式离婚。如果她还没有死,阿兰死后,再度出现,‘太上会’落入她的名下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哈维被留了下来。

“哦……那么我明白了。”李土芝一拍大腿,“袁振诗来投案顶罪,说是帕碧莲的同伙——其实他是为了康斯坦茨来顶罪的,这爱很深沉哪!”

最终埃鲁森开着飞机将阿兰及其手下,包括几百公斤的毒品运回了浦市。

韩旌沉吟了一下:“回去查一查帕碧莲的DNA,看看她到底是谁的孩子?”

阿兰根本不理,微笑说:“哦!副机长先生,为了我付给你的那么多美金,你是不是也该展现一下你的驾驶技巧?至于这位‘运气不好先生’,就让他在‘爱丽丝仙境’里……继续睡吧。”

“喳!”李土芝觉得自己已经将“八卦和脑补”的病毒成功传染给了韩旌,正要告退,突然间韩旌站了起来。

埃鲁森在步枪枪口下绝望地站起来,哈维已经奄奄一息,他说:“你们必须治好哈维,他中弹了!为了你们的飞行!”

“等一下!”他的语气有些急促,李土芝从来没看见过他这种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的表情,“去查庞闪和庞环的DNA——查一查她们的父亲是不是庞若海!如果不是,他是谁?”

然而没走出多远,身后脚步声响,一杆步枪顶到了他背后,阿兰那恶魔般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埃鲁森先生,你想去哪里?”

“喳!”李土芝猛地跳了起来。

埃鲁森背着中弹的哈维,慢慢往丛林深处躲避。

“再查‘太上会’资金的流向,看看钱都汇给了谁?”

不远处的枪战很快结束,阿兰闯进第三间房,房里的人在枪战中终于中弹身亡。阿兰的两个手下并没有受伤,他们很快爬起来继续搬运毒品。

这个幕后黑手没有留下痕迹,但是有些事是不能掩饰的。

埃鲁森只感觉到背后一热,听到哈维大喊:“我中弹了!我受伤了!上帝!我受伤了!”

比如说——血缘。

埃鲁森和哈维趁机慢慢往草场边缘的森林转移,阿兰在枪战中发现他们正想借机溜走,回身给了他们一枪。

比如说——钱。

枪声震耳欲聋。

庞闪和庞环的父亲如果不是庞若海,那么“他”是谁?

就在阿兰兴奋不已的时候,嗖嗖嗖几声枪响,一连串子弹从第三间房间射出,开门的马仔顿时翻倒在地。搬运毒品的两人也立刻扑倒,阿兰吃了一惊——他们开了这么多枪,门后的人居然没死?他立刻找了个地方躲避,开枪还击。

“二队!二队你根本想不到!”王伟拿着一张纸从隔壁冲了进来,“我按照你提出的那几个条件检索,三十年之前去过非洲或南美,并逗留了一段时间,现年五十岁以上,相貌富有魅力,会说法语的人不多。有一个名字你肯定听过!”

打头的马仔开了第二道铁门,那是一间制毒室。这个地方主要做的是冰毒,因此到处都是溶液和试剂,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一大缸一大缸未结晶的毒液在灯光下闪烁,阿兰越发兴奋,这个制毒师是个高手,如果能收服,也是一大收获。

“谁?”李土芝抢先问。

这一次他终于得到了导航图,只有一个敌人,阿兰自认他带三个得力的马仔过来就足够了。

“赵蒙德!”王伟说,“筹划飞行表演的慈善家!我查了他的账户,几乎每次‘太上会’有巨额毒资的时候,赵蒙德的账上就会转入一大笔钱。他的巨额财富已经被刑警盯上了,来历不明。慈善拍卖都变成让他洗钱的地方。”

为了隐秘,这个地方只剩下一个制毒师。

赵蒙德?果然是一个名人。

这个制毒基地是庞若海在二十五岁一次外出旅行时建立起来的,制毒师现在只有一个人,虽然地点不知道在哪里,阿兰却对这个地方的情况很熟悉。这里曾经有另一个制毒师,但那个人和庞若海的老婆康斯坦茨搞婚外情,两个人被庞若海一起“处理”了。

李土芝揉了揉脸,叹了口气:“赵蒙德和庞若海有什么关系?”

关于庞若海讳莫如深的这个制毒地点,阿兰已经研究很久了。他跟了庞若海十二年,几乎跟了庞若海多久,他就研究了这个地方多久。

“他们是小学同学。”王伟说。

打开第一道铁门,露出整整一屋子的白色砖块状的毒品,阿兰欣喜若狂,他背后两个马仔立刻着手开始搬毒品。

李土芝噎住。

被捆在一起的哈维和埃鲁森噤若寒蝉,只见阿兰和他的手下打开行李箱,拿出几支半自动步枪,对着铁皮屋一阵扫射。屋里的人发出一声惨叫,阿兰示意手下去开门。

半天之后,庞闪和庞环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她们的父亲不是庞若海,而是赵蒙德。

“我不缺制毒师。”阿兰手里的枪直对着铁皮屋,“但是我觉得这个地点不错,庞若海想的这个点子也可以。你是想自己出来,还是让我打死你以后拖出来?”

而帕碧莲的检测结果也出来了,她的父亲果然不是赵蒙德,而是袁振诗。

铁皮屋里的人冷笑一声:“这个地方是属于庞若海的,他来,所有的东西双手奉上;你来,这里什么都没有。”

六、第二个谜语

阿兰吹了声口哨:“死了。”

半个月后,收集齐全相关证据,李土芝把赵蒙德抓了回来。

铁皮屋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庞大哥呢?”

赵蒙德承认一切罪行,并不狡辩。

“阿兰。”

他也不否认是他暗中给了阿兰一张航图,导致阿兰最后吞枪自杀。

铁皮屋里的人听到飞机的动静,慢慢有人向门口走来:“庞大哥,怎么这么久没来了?货太多都运不出去……你是谁?”铁皮屋里的人突然发现来的人不是“庞大哥”,声音顿时严厉,“你是谁?”

但问他最原始的航图在哪里,他却始终笑而不答。

阿兰把他逼到埃鲁森背后,示意将他们捆在一起。“没什么,这里是中国的‘爱丽丝仙境’。”他对着哈维露出一个笑脸,“欢迎光临。”

那充斥着“梦之巫”的草场已经被清理完毕,李土芝也不那么在意“航图”是否能找得到,光是做卷宗、整理和案件有关的材料就让他忙不过来了。

哈维举起双手,惊恐地发现埃鲁森早已被人用另一支枪顶住了后背:“发生了什么?”

“你们以为烧了‘青场’,一切就结束了?”赵蒙德似笑非笑,“没有了‘青场’,自然就会有‘红场’‘绿场’……只要这个物种存在,蝴蝶毒品就永远不会消失。”

西装革履的三十三岁中国男人吐了口唾沫,从口袋里拿出枪指着哈维,“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谁这么大胆在这里放尸体呢?”他的声音却带着笑。

李土芝整理材料的手一抖。

在清澈的水潭底下,半具白骨在水下沉积,虽然大半已经没入了水底淤泥中,骷髅头却还是清晰可见。哈维一步一步地倒退,惊慌失措地回头看向指挥他将飞机开到这里的中国人:“阿兰,这是怎么回事?尸体!这里有尸体!”

“你知道航图上画的是什么吗?”赵蒙德笑得很得意,“两条线——一条是‘青场’的,另一条……可以带我们去‘梦之巫’的栖息地,除非世界毁灭,‘梦之巫’才会绝种。”

二十五岁的哈维还是跑到了山泉边,随即愣了一下,退了一步:“哦!我的天!那是什么?”

“航图呢?”李土芝立刻就想把这害人的东西烧了。

“哦!停下!哈维停下……”埃鲁森大声吆喝。

“哈哈哈……”赵蒙德仰天大笑,“东西早就给你了,是你们有眼无珠,完全不放在眼里……哈哈哈……”

“埃鲁森,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蝴蝶,你看,中国的蝴蝶……”哈维兴高采烈地向那些蝴蝶跑去,他是个华裔美国人,虽然会说汉语,却是第一次来到中国。在接受这一次雇佣之前,他一直在美洲的农场上空驾驶小型飞机。

“没有任何一种生物是应该灭绝的,即使我们的最终宿命就是灭绝。”韩旌捧着装着康斯坦茨那只手臂的木盒走了进来,“你的航图,就在这只手上。”

这里绝不是个好地方。

李土芝的眼睛瞪成了斗鸡眼。

奇异的蝴蝶,恶臭的环境,隐秘的地点……四十岁的副机长埃鲁森手里紧握一张简易的导航图——这地方不对!从接到这一单运输生意开始,他就一直感觉不对,飞机一落地,埃鲁森就知道他的直觉应验了。

赵蒙德变了脸色。

年轻的机长哈维非常惊叹,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电光一样的蝴蝶。

韩旌打开了木盒,里面依然只有一截手臂,以及缠绕手臂的一团脏兮兮的纱布条。韩旌说:“康斯坦茨的手臂做成了标本,庞若海临死的时候提到了‘触角’两个字——这是唯一一只被打造成标本的手,所以在它上面一定有秘密。”

好漂亮的蝴蝶!

他的手探进了木盒,白皙如玉的指尖夹起了盒子里的纱布条:“这块似乎是用来缠绕标本的纱布,上面画了很多奇怪的点和线。如果只是单纯看纱布条,我们什么也没看出来。但这不是普通的纱布条。”他看着赵蒙德,“它上面有字、有图案、有数字,但都支离破碎,想要得到重要的、正确的航图——必须有一个解密的工具。”

年轻的机长打量着周围——荒山密林深处的一个草场,依稀有几个荒废的羊圈,不远处有几栋发臭的铁皮屋。与脏乱恶臭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草场后面的山坡,山坡上有处小小的山涧,山泉水顺山石而下,山石上长满了青绿的苔藓和水草,泉水在山坡底下冲击出浅浅的水潭,然后逐渐漫入草场。在闪耀着光芒的苔藓和水草上,几只亮蓝色的蝴蝶正在翕动翅膀。

李土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拿起康斯坦茨的断臂,把纱布条一圈圈缠在上面——有了大小合适的中间物,一圈圈的纱布条准确地衔接了起来,布条上的点和线慢慢连接,一幅沿着康斯坦茨的手臂画的、结构复杂的飞行航图显现了出来。

一阵螺旋桨的噪声自远方传来,强风将地上的荒草压成大片颤抖的波浪,随着噪声逐渐增大,一架小型螺旋桨飞机慢慢停在了荒草坪中心,几个人从飞机上跳了下来。

“这就是庞若海的那张航图。”韩旌说,“他从来没有爱过康斯坦茨,他慎重珍藏的不是康斯坦茨的手臂,而是破译航图的工具。”他看了赵蒙德一眼,“而你也一样。”

呼呼呼呼……

赵蒙德脸上的笑容彻底淡去,他仍然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看着拘留隔离栏对面空白的墙壁,看了很久,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