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我记得。你问我有没有《秘密间谍》，只因为你知道答案是有。这本书就放在你常逛的小说区中央，而且在那里有好几年了。如果你上次来过后我刚好卖掉了这本书，你就会再问另外一本。可是我没卖掉，所以你就没有问别的，于是我把这本书帮你留着。
“我这么说过吗？不记得了。”
“然后你跟伯金斯联络。你说那些照片在我手上，贴在一本名叫《秘密间谍》的书里，他只要去拿书付钱就行了。你猜我会把书交给他，他翻了书之后会勃然大怒，我便会问他区区十二美元还想买到什么，然后他会走出去，心想自己本来有机会拿到那些照片的，但现在机会却跑掉了。
“你根本就不喜欢康拉德。你曾引用《黑暗之心》里的一句话——‘可怕！可怕！’根据你的说法，可怕的是康拉德的写作方式。”
“可是瓦尔第·伯金斯是个积极思考的人，诺曼·文生·皮尔会以他为荣。他买那本书的时候，根本没想到里头没有照片。他知道其他人也想要这些照片，知道那些人可能随时会到我店里来，所以他赶紧付钱离开。他问价格时，我说‘十三’，省掉了后面的“元”字，而他以为我连‘百’字都省掉了。当然我的意思也可能是一万三千美元，可是他身上没带那么多钱，所以他往积极面思考，数了十三张百元大钞，然后走了。”
“我不喜欢那些海上故事，我告诉过你的。”
“然后他们杀了他，”格雷赛克沉痛地说，“他们杀了这个好人。”
“首先，你打电话给我。你有机会完全置身事外，所以你故意不报上姓名。你想要某本书，是个你没兴趣的作者所写的——”
“他们，”西格丽德说，“这个‘他们’有名字吗？”
“梅普斯想把照片拿回来。他很清楚如果这些照片落入某些人手里，‘里加黑魔鬼’会怎么对付他。他打电话给你，希望你能帮忙。你知道其中有利可图——你能感觉得到，但是你该采取什么行动？
“我没办法告诉你。那辆车原先停在我店门和下个街口之间，车上至少有两个人。瓦尔第·伯金斯走出店门，车子就往前冲，然后伯金斯中弹倒下，接下来不是那个枪手就是另一个乘客抢走了他的书，书还在我当初装的那个棕色纸袋里。”
“我接受纠正，”我说，“不过想一想，这样还更好。你有说各种语言的朋友，包括拉脱维亚语。梅普斯认为你可能认识我，他没猜错，不过你也认识几个拉脱维亚人，而且你知道瓦尔第·伯金斯正在追查库卡洛夫的照片。
“确实如此，”雷说，“但你没讲什么新鲜消息，伯尼。谁在车上？还有那本书的下落呢？”
“我教的是比较语言研究。”
“我可以回答第二个问题，或许第一个问题也会因此变得明朗。那本书的下落呢？这个嘛，无论如何，最后书来到了这里。”
“呃，随便叫什么。反正是个什么‘学’，不是吗？”
梅普斯摇摇头。“荒谬。”
“阿里不达学？”
“哦？真希望你帮国税局的小子们打开保险柜的时候，我就站在你旁边。不对，我不认为你会把书放在保险柜里。那是一本书，所以你会把它和其他书放在一起。大夫，你有书房吗？”
我很高兴听到他称我为朋友，并暗示我也是其他人的朋友。原先我已经坐了下来，不过这会儿又站起身面对大家。“回到你身上，”我跟科尔比·里德尔说，他的表情好像期望我在这一场骚动之后会忘记他似的。“梅普斯打电话给你。他提到了钱——不管现在保险柜里面还有没有。然后他提到我，因为他跟其他人一样，看到了报纸上的同一篇报道。你是个学者，一个爱看书的人。我开的书店离你教什么阿里不达学的地方不远，而且——”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要我再说一次书名，我照办了，然后他说他有一本《秘密间谍》，已经拥有好多年了。他大学时代看的，一直留着。
“我也承认我越来越感兴趣了，”迈克尔·夸特罗内说，“我想我们的这位朋友应该继续下去。”
“真该死，”我说，“又一个巧合。”
“啊，我不知道，”雷说，“感觉上我们好像才刚刚热身。”
“的确就是如此，你去死吧。或许里德尔跟你要那本书是因为他知道我已经有一本了。全纽约这书可能有几百本。”
不过呢，首先，他想把我们都赶走。“我想谢谢大家，”他说，“感谢你们此刻的支持。不过我不想多留你们，我想各位该走了。”
“难怪我那本始终卖不掉，”我说，“直到某个人突然跑来，用一千三百美元买下。你那本是多少钱买的？”
卧室里的保险柜是空的，这一点并没让我太惊讶——毕竟，如果你没忘的话，把那个保险柜搬空的人就是我。但真正让我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头的，是梅普斯放松的程度。没被国税局逮到让他过于高兴，以至于还没有机会好好想想他的钱到底去了哪儿。这说明在我拜访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打开那个保险柜，而且也说明这个计划的其他部分有成功的机会。
“不知道，几块钱吧。”
上楼五分钟又下楼，而且少了二十五万美元之后，梅普斯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个民间英雄，一个挺身而出对抗国家机器的小人物。迈克尔·夸特罗内告诉他说政府老是搞这种把戏，他可以推荐一个律师好好修理他们。沃利·亨普希尔说政府骚扰人民也该有个限度，他们这样做太过分了；他告诉梅普斯应该跟夸特罗内的律师谈谈。
“我想可能还要贵一点。我想你花了一大笔钱买了这本书，不过你买的不是这本书，而是那些照片。”
我想他们不在乎那些失踪的照片，也不在乎谁杀了瓦尔第·伯金斯，或其他任何事情。如果那笔现金没了，他们也就不想多待，于是他们走了。
我刚给了他一个出路，他就立刻抓住。“我可以证明你错了。”他说完快步穿过餐室到书房去，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本书，得意扬扬。“来，”他说，“就是这本该死的书。如果你能在里头找到任何照片——”
梅普斯抬头挺胸地瞪着他们。“够了，”他说，“你们搜也搜过了，我的耐心也用完了。现在请你们离开。”
他翻着书，然后赫然停下。我轻轻从他手上接过那本书，翻开来展示，那是一个金发男子的头部侧面特写照片，嘴边有道疤。照片用透明胶带贴在书页上，跟其他三张我发现并展示过的一样。
“别以为你能这么简单就逃过，”其中一个调查员说，“你下半辈子就等着我们来查账吧。”
“不，”他大叫，“不，不可能。”他伸手要抓那本书，可是我闪开没让他拿到。他往后退，手伸进口袋，他从书房带出来的不只是那本书，因为他的手再度出现时，握着一把枪。那把枪不大，不过指着你的时候感觉大得要命。
“我想这就表示没有吧，”他说，“只有几张保险单和股票凭证。几件珠宝，但都不贵，而且都是用纳税后的钱买给我太太的。可是那笔神秘的现金是半点影子都没有。”
这把枪朝我指了没多久。“你这个浑蛋！”他叫着，指的可能是我，可是他边说着边转向科尔比·里德尔，然后开了枪。“操他妈狗娘养的。”他大喊，又朝乔基·布林斯基开了两枪，再转身想找下一个射杀的目标。
那两个调查员恨恨地瞪着他。
那些警察和混混们都拔出枪来，可是大家都围在一起，没有人敢贸然开枪，怕会误伤他人。“都是你起的头，”他喊着，“你这个没脑袋的婊子！”他仔细瞄准玛里索·马里斯。
“是嘛，我不跟你们说过了吗？”他说，“现在你可以告诉在场的先生小姐们了。那个保险柜里有一分钱吗？”
此时，从马拉松选手转为武术家的沃利·亨普希尔从沙发上跳起来，像个托钵的苦行僧般利落旋转，一个后旋踢把梅普斯手上的枪踢掉。下一个动作我没能看清楚，梅普斯就踉跄着退到客厅另一头，正好落入一名警察和两名流氓手里。那两个流氓把他打得晕头转向，然后警察给他上了手铐，雷则念了他的权利给他听。我一开始没注意听，后来发现梅普斯的权利还真多。不过，我想这些权利也帮不了他太多。
他们上去的时间不长，回来时，唔，套句卡洛琳常说的话，情势忽然逆转了。那两个国税局官员看起来非常不高兴，让人难以相信他们一开始还高兴过，而梅普斯则又恢复了那张整过容的年轻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