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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所以这个人拿了那本书,”蕾西指着夸特罗内说,“然后那个人谋杀了那对夫妇,”她又朝布林斯基点点头,“而那些照片还留在公寓里,对吧?”

“把照片供出来也救不了他们,”我说,不露痕迹地回到原来的话题,“他们一定也明白这点。何况就算他们想说出来,恐怕也没有机会开口。”

“假设是这样。”迈克尔·夸特罗内说。

这番话雷是第一次听到,我看得出他努力要适应这些新状况。好吧,谁让他要提《七号皇家法庭》来着?

“假设是这样。”我同意。

“不是任何人都找得到,”我说,“这需要训练有素的专业技巧,还得加上想象力和机智。你太谦虚了,雷。你告诉过我,你是怎么样一本本翻阅书架上的书,最后找到了一本书页破掉的。上头残留的胶带泄露了痕迹,然后出了什么事情就很明显了。有人发现了那些照片,然后拿走了。”

“随便怎么说,”她说,“但如果有人发现这些照片,又把它们从书里撕下来带走,那照片就不在那儿了。对吧?”

“好吧,谁会知道这些呢,伯尼?又有谁会在乎?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那两个傻瓜不把那本书交给这个姓布林什么的家伙,免得头上挨枪子儿?书还在书架上,就在任何人都找得到的地方。”

“对。”

“这是一本里昂·尤里斯写的小说,源自于某些纳粹控告他诽谤的经历。书名是举行那场审判的英国法庭的名称。”

“好,”她说,朝卡洛琳一笑,“我喜欢把事情搞清楚,仅此而已。”

“真的?”

我也喜欢把事情搞清楚,尤其是碰到我被要求解释的事情。但有时候你可以先解释一部分,然后等着真相逐渐大白。这一招已经奏效了一次——若非夸特罗内说出来,我根本没想到莱尔家在第一组访客拿了那本书走掉后,还有第二组访客。

“你知道吗,”我说,“你之前这么说过,雷,当时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讲什么,所以听了就算了。但现在我明白了,《七号皇家法庭》这本书不是讲四分卫的[1] 。”

于是我施加压力。

“贴到那本四分卫的书上。”雷·基希曼说。

“星期三莱尔夫妇被打劫和谋杀,”我说,“星期四我被逮捕又遭了小偷,然后到了星期五早上,巧合的威力再度施展。我接到一名顾客的电话,或许他可以告诉我们,他跟我问起了哪本书。”

“所以莱尔夫妇撕掉了那四页,”我说,“又把照片拆下来,贴到了另一本书上。”

“我想轮到我了。”科尔比·里德尔说,“当然,我认为我要的书完全与此事无关。我打电话到你书店,伯尼,然后问你有没有某本书。”

格雷赛克点点头,证实了我的假设。

“我想不是《有机化学原理第二册》。”

“莱尔夫妇撕下的,”我说,“他们毕竟是拉脱维亚的爱国者。他们可能想从库卡洛夫的照片上弄点钱,但他们要确保那些照片有个好归宿——拿到的人会去找出库卡洛夫,好让正义得到伸张。”

“恐怕不是。也不是刚过世的尤里斯先生所写的《七号皇家法庭》。我问起的是一本康拉德的书。”

“是谁撕掉的?为什么?”

“你还记得书名吗?”

“没错。”

“《秘密间谍》。你说你有这本书,还说会帮我留着。我说我会找时间过去取,然后我们大概又闲谈了几句,也可能没有,我记得的就这些。”

“这里我没搞懂,”蕾西·卡威诺基说,“我的意思是,或许你们本来就没打算让我听懂。首先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要找我来。不过我原来以为那些照片就在书里的。可是我猜某些页被撕掉了。是贴着这个俄罗斯人的照片吗?那个‘里加黑魔鬼’?”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我说,“因为当时我不知道你是谁。”

真奇妙,不说半句话竟能交换这么多信息……

“为什么你不问我?”

既然发现了钱 ,他的眼睛回答我,当然就拿走了,如果换了我是你,我会很高兴他们没把护照给拿走 。

“因为你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科尔比,而且听你的口吻好像认为我知道你是谁,我不想表现得太没礼貌。我前一晚几乎没睡,所以精神不太好。我想等你出现的时候,就知道你是谁了。”

他们来到我的公寓 ,我用我的眼睛说,你手下那些粗手粗脚的混混把我的小暗层给拆了,拿走了我的钱 。

“的确如此,伯尼。可是你手上没那本书了。”

“很多人想要这组照片。人人都想要,你就会想要,这是人性。何况,谁知道会在一个小偷的公寓里发现什么东西?好像值得去拜访一下。”

“因为我把书给了一个叫瓦尔第·伯金斯的人,”我说,“格雷赛克,我相信你可能认识他。”

“你用得到这些照片吗?”

那位拉脱维亚官员点点头,一脸悲伤。“他是个好人,”他说,“很优秀、很爱国。”

“那些遗失的照片。”他毫不迟疑地说,“不管派他们去的是谁,都一定听说了一个失踪俄罗斯人的照片,但那本化学教科书里的照片,没有一个看起来像那个人。而且那本书里面有几页遗失了,好像是被人撕掉了。四页,刚好是四张照片。”

“莱尔夫妇原本就是答应要把库卡洛夫的照片交给他,对不对?”

“他们简直把我家给拆了。你觉得他们会是在找什么?”

“他没告诉我细节,”格雷赛克说,他说英语没有口音,但还是会用错词,“他总是积极地看待问题。‘那些照片被偷走了,’他告诉我,‘所以我会去找那个小偷交涉。’或许他不像拿走照片的人那么坏吧。你知道《思考积极的力量》这本书吗?”

“我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假设。”迈克尔·夸特罗内说。

“应该是《积极思考的力量》,”我说,“作者是诺曼·文生·皮尔。十几二十年前很畅销。我店里还有两三本,总想着应该放到特价桌上,可是又觉得好像不该辜负作者,我应该朝正面想,认为会有人来花全价买下它们才对。”

“接下来,”我说,“就是有人闯入我的公寓行窃。警方已经来搜过我的公寓了,可是闯入的那些人或许不知道。我公寓的门卫被人绑了起来,锁在邮件室里,跟莱尔家的门卫一样,可以假设是同一伙人干的,应该没错。”

“瓦尔第·伯金斯是个正面思考的人,罗登巴尔先生。他到了你的书店,带着钱要买那本书。结果却被杀害了。”

他看着我,好像对这个问题觉得失望。然后他说:“没有书,没有钱。所以呢?也没有目击证人。我人在夜总会,跟一堆朋友在一起。我可以证明这点,而你什么都证明不了。”

我说我亲眼看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然后有个女人说我一定很难受,我说伯金斯更难受。“他走进店里,说我有东西要给他。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然后想到了科尔比·里德尔打来的电话,但我当时还不知道打来的人是谁。我知道不是伯金斯打来的,声音不对,但他好像很有把握我知道他要的是什么,而我所能想到的只有那本书。我说了书名,他听了好像很高兴,根本没跟我讲价。他付了一百倍的金额买下那本书,显然以为我说价钱时省略了后面的“百”。我明白过来之后,赶紧冲出店门去追,刚好碰上他被枪杀。如果不是我旁边正好停着一辆车,我可能也被一起干掉了。”

“我相信。为什么要杀他们?”

“谁杀了他?”格雷赛克问道,“谁杀了我的朋友伯金斯?”

“你根本没法证明,”他说,“没有证据,也没有目击证人。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在东方大道的佐治亚夜总会参加一个大型宴会。很多人可以替我作证。”

“这是个好问题。但我还有其他好问题。他怎么会认为我知道他要哪本书?另外,我说出书名时,为什么他会很高兴?”

我感觉得到有一双眼睛直直地瞪着我,是乔基·布林斯基。“你就是那个中标的买主,”我告诉他,“你按约出现了。可是莱尔夫妇却没法给你照片,也没办法把钱退给你,于是你就处决了他们,然后离开。”

“你说《秘密间谍》,”卡洛琳说,“而他就是秘密间谍。他以为你看出他的身份了。”

“当然了,”我说,“有第二组访客来到东三十四街的那户公寓。门卫还被绑着,所以他们可以直接进门上楼。他们发现门没锁,保险柜大开,屋主夫妇被胶带捆了起来。也许他们撕开其中一个人嘴巴上的胶带,问了几个问题。他们不会喜欢那些回答,很不高兴没能拿到书和照片,也毫无机会拿回已经付了的两万美元保证金。不管那是半数头款还是全额,都是一大笔白花花的钞票,现在没办法拿回来了。”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但是不太合理。这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他认为我有本书要给他,或为什么我把书递给他会让他高兴。他没有把书翻开来寻找照片,付了钱就走了。科尔比,你为什么想买那本书?”

“伯尼?”我听到卡洛琳的声音,转过头去,“那个出价最高的买主,”她说,“他当时正要过去,对不对?”

“我一直想找这本书。那是一本书,而你是书商,所以——”

“那会是谁干的?”

“你不是很喜欢康拉德。”

“不是他们。”

“我不喜欢他写的海上的故事。但听说《秘密间谍》是那种他从没出过海才能写出的故事,所以我觉得值得一试。”

“有人射杀了这两个人,”我说,“他们都被人用胶带绑住了,而且都是头部中弹。如果不是你假设的那些人——”

“也值得打一个电话。”

“真不幸,”夸特罗内说,“那是个意外,根本不该发生的。”他的双眼朝门口很快地瞥了一眼,那里站着他的一名随从,正低头盯着地板,认真得好像从没见过地毯似的。“如果该负责任的人,”他说,“对于这件意外感到非常后悔,我也不意外。”

“有何不可?”

“那门卫呢?警方发现时,他已经闷死了。”

“但我想你还接到了一个电话,”我说,“是一个整容医生打来的。”

“是问他们为什么杀了罗戈文夫妇。我的回答是,人不是他们杀的。他们把罗戈文夫妇用胶带绑起来,以便他们迅速搜索那户公寓,看还有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可以拿。同时也确保他们能从容走出那幢大楼,离开那个区域。毕竟,罗戈文夫妇这两个人能有什么威胁?他们不太可能报警。何况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些抢劫者的身份。杀掉他们毫无意义,只会引起骚动。”

“伯尼,”他说,“别闹了。我看起来可能需要整容,但恐怕我还没有虚荣到那个地步。另外,我想你说的整容医生就是我们的主人梅普斯医生吧?你为什么觉得我认识这个人?我们会是在哪里碰到的?”

“我原来的问题——”

“在学校里,”我说,“在公交车上,或在某个网络聊天室里,两个人都假装是拉拉。但如果非猜不可,我会说是你的皮肤科医生介绍你去的。也许你脸上长了个不明肿瘤,大到该找整容医生进行治疗。”

“就取整数吧。或许出价最高的那个人已经预先付了一笔保证金,以确保东西归他。或许那笔钱是其他生意的收入。我确定拿走钱的人会以为那是笔意外之财。”

“你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

“取整数的话,”我说,“那就是两万美元。”

“随便猜猜而已。但我猜不出你怎么会认识瓦尔第·伯金斯。”

“我只能估计,或许多到有两万一千美元,或少到一万九千美元。”

“我不认识他啊。”

“那笔钱有多少?”

“你一定认识。你们或许有个共同的朋友,比如教拉脱维亚语的教授。总之,你认识他们两个人。然后你打电话给梅普斯,或是梅普斯打电话给你,他跟你说了这些照片的事情,又说他有几万美元现金放在卧室的保险柜里,而且——”

他仔细地斟酌着措辞。“我必须假设里头有钱,”他说,“为什么要把一本化学教科书锁在保险柜里?但如果里头已经有一笔钱了,你可能就会把那本书也放进去。”

“先停一下,”有个联邦官员说,他和另一个官员站起来,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枪,另一个则挥舞着一张纸,“我正在纳闷你什么时候要谈到我们来这里的原因。几万美元没有申报的现金,听起来应该就是了。”他转向梅普斯,“科兰多·朗特里·梅普斯吗?我是国税局代表,这里有一份法院命令授权给我的同伴和咱们——”

“慢着,”雷说,“什么钱?”

文法错误,我心想,你这个蠢货。

“那么,我们就称他们为罗戈文夫妇吧。叫莱尔太老套了,不是吗?一对名字以元音结尾、听起来像外国人的罪犯,比如说莱尔。”他又微笑了,这回又是嘴唇动都没动,“我们就说罗戈文先生听到了敲门声,去开了门,以为他就要发财了。两个人进了门,但他们一开口,罗戈文先生就知道他们不是他在等的人。可是他又能怎么办?他替他们开了保险柜,他们拿走了里头的书和钱。”

“搜寻德文郡小巷的这幢产业。先生,麻烦请带我们上楼,帮我们打开那个保险柜。”

“或罗戈文夫妇。看你喜欢哪个。”

在此之前,梅普斯面对一切都泰然自若。现在仿佛命运之手拿着手术刀朝他而来,尽情攻击他的同行帮他完成的美好作品。他忽然间老了十岁,面无血色,冒出满头大汗。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他同意道,“好,如果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想这个人的朋友会限制门卫的行动,以确保他们来去时,不会有人张扬他们的行踪。然后我想象那户公寓里的人——你刚刚说他们是莱尔夫妇——”

他结结巴巴说着话,什么律师之类的,而那个国税局官员告诉他,他等一下可以找律师,但这会儿他们一定要去看看那个保险柜。沃利·亨普希尔看看那张纸,告诉梅普斯说没错,他们有权搜查,他除了闭嘴照办外,别无选择。

“抢在另一组人去付钱之前,”我说,“把照片抢走。”

“你们其他人留在这里。”另一个国税局调查员说。

“那么,”他说,“我们就假设,有这么一个人得知,他有个老友的新面孔的照片被人拿去待价而沽,等着要卖给出价最高的人。假设这个人发现了照片的下落,也知道中标的买主什么时间会去付尾款。又假设他派了几个朋友,抢在买主出现之前,先去中途拦截那笔交易。”

然后他们离开了客厅。

“当然。”

[1] 《七号皇家法庭》的原文为Queen’s Bench Courtroom,可以缩写为QB VII;四分卫的英文是Quarterback,有时也简称为QB。

“当然,我们只是在聊一个假设性的问题。”迈克尔·夸特罗内说。他的眼睛扫过室内一圈,中间短暂却明显地在雷·基希曼和沃利·亨普希尔身上稍作停留,“还有,就像刚刚有人提醒过的,这里不是法庭。没有谁讲的话会被记录下来,我也希望没有人身上装了窃听器,但就算留下记录,反正我们谈的都是假设性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