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少，一千？”
看到高晓东哭丧着脸，小铃铛说出实情，“我奶奶去世前给我留了一千块钱，今天是你生日所以买来送给你。”
活了这么大也没收过这么贵重的礼物，应该感到高兴的高晓东却突然十分懊恼！生气！
小铃铛长得恬静，还特别率真，高晓东怎么可能不会动心，只是他不好意思说出来，在那个年代这种年龄差距的恋情就是畸形，所以他必须要克制自己所有冲动的念头，绝对不能流露出半点的喜悦。
“没有那么贵，才六百多。”
听到这句话，高晓东居然不敢和她对视了，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才六百多？我一个月都没这么多，你买它干嘛，钱花光了你吃什么？”
小铃铛撅着嘴赌气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小偷吗，我要偷也只偷你的心！”
“我有你啊！以后你可以养我啊，我吃得很少的，一顿一个馒头就行了。”
除了偷，高晓东想不出更好的可能。
小铃铛命苦，从小无父无母，跟着奶奶过，后来奶奶也死了，自己就在这间老房子里孤独生活了好多年，有上顿没下顿，因为善良找工作时经常被骗，好几次险些被人贩子拐走，高晓东怎么可能不心疼她。
“不会……你偷的吧？”
“手机的事儿先不说，这么冷你就不知道烧烧炉子，冻死你都没人知道！”
想！高晓东做梦都想要一台自己的手机，可因为价钱实在太贵从来不舍得买。
小铃铛蠕动着冰凉的嘴唇，“别烧了，炕早塌了。”
小铃铛笑笑，问高晓东想不想要！
难怪她会在冰冷的木板床上……
高晓东看到傻眼，就问她，怎么买得起这玩意？
多让人心疼的姑娘，高晓东动了恻隐之心，“今天你睡我家吧，我睡这儿，我再想办法帮你把炕弄好！”
“谁说没有啊，这儿呢！”小铃铛终于量出手里的王牌，一部最新款的摩托罗拉手机。
“你能一直对这样该多好啊！”
“你倒是高兴了，差点没把我吓死！”高晓东明白小铃铛是希望自己能多得到一些关怀，可这样的方式未免有些太胡闹，“诶，我问你，你家里一没电话二没手机，你怎么打的传呼？”
高晓东给她披上了自己的军大衣，又在门口叮咛，“小心点！还有！不要再搞那些幼稚的事儿了！”
小铃铛接着说，“看到你这么为我着急我挺开心的，你看我，感动得都要哭了！”
“万一我真出事了呢？”
原来是个恶作剧，高晓东气得半死，“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
小铃铛紧盯着高晓东的眼睛，期望能得到一次满意的回答，结果听见的却还是一句敷衍。
“晓东哥哥，就知道你不会不管小铃铛。”
“别胡说，赶紧去吧！”
进去以后就看到小铃铛坐在一张冰冷的木板床上，裹着一条十分单薄的小毯子冲着高晓东满意地笑着。
停在门口，小铃铛非常认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如果有一天我长大了……你还会拒绝我吗？”
他跳到地上，披上那件缝缝补补的，破旧的军大衣跑了出去，踏着皑皑白雪，迎着刺骨寒风冲到了小铃铛家，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土房里。
“那就等你长大了再说！”高晓东又叮嘱她，“把手机放好，明天我帮你跑一趟，咱们把它退回去！”
高晓东的笑容也随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慌张。
“嗯……”
炉子烧起来了，冰冷的炕终于热乎了，高晓东钻进被窝里看起新收回来的废旧报纸，里面无趣的新闻总能夺去他不少的欢乐。就在他孜孜不倦时，二手传呼机却突然响起，只见一行字从屏幕中缓慢飘过，您的朋友小铃铛对您说，快救我，快救我……
逐渐的，夜深了。
“高晓东！总有一天你会答应的！”说完，小铃铛倔强地走了。
高晓东找不到可以用的砖头和沙土，炕只修补了一点点便迫不得已地停工了。一转眼就到了夜里十点多，就在高晓东打算休息的时候，呼机突然又响了起来，看到信息以后他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赶紧回家，我要烧炉子了！”
“您的朋友小铃铛对您说，快救我，快救我……”
像高晓东这样的条件想讨个合心意的老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一门心思想要跟自己过日子的好姑娘，怎么能不让他高兴，可偏偏小铃铛和自己差了九岁，高晓东实在没有办法接受。
故技重施，这一定还是小铃铛的阴谋。高晓东并未放在心上，渐渐睡去。
自那以后哪里有高晓东，哪里就有小铃铛。
第二天早上他顶着寒冷冬风回到家门口，发现门锁有明显被凿过的痕迹，心莫名的慌张起来。小铃铛不可能做到，再说，她也没有理由会做这种事！
小铃铛立马把铜铃戴上，可怜兮兮地说，我从小没爹没妈，孤苦伶仃，比流浪狗更可怜，要不你别收养什么流浪狗了，你收养我吧？说完小铃铛还抢下高晓东手里的一块钱，买下了这个漂亮的铜铃铛，认真地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了。
难不成？有人进去过？
她叫小铃铛，这是高晓东给她起的，因为他们是在一个地摊上相遇的，当时都看上了一个铜铃铛。不过高晓东买来是打算给一只正准备收养的流浪狗的，所以就开玩笑问她，就这么没有同情心吗，和一只可怜的流浪狗抢礼物？
推开门，高晓东大步走进房子里，眼前的一幕让他惶恐。
“对啊！这么害臊的事儿我都做了，你要对我负责任！”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你才十四岁，就要给人家当媳妇害不害臊！”
是血！此时此刻的小铃铛就像是一个血人，连炕上的被褥和物品都未能幸免。
“你也知道我没家的，我爸妈叫什么我都不知道，你就让我以后跟着你吧，我会做家务，我还能让你回到家就吃上一口热乎的，白捡个媳妇都不要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高晓东将奄奄一息的小铃铛抱起，大声叫着她的名字，“醒醒！别吓我！小铃铛，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高晓东做了个鬼脸，“赶紧回家，别烦我。”
小铃铛微睁虚弱的双眼，“晓东哥哥，这次我没骗你……”
“无情！”
“好好好，我知道，你现在不要说话了，我送你去医院！”
非常简单，我和你又没关系，为什么救你？
小铃铛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向隔壁。
高晓东很是坚决地回了两个字，不救！
“是他，你快跑，别管我……”
她娇嗔跺脚，“反正！高晓东！我要是真出事儿了！你救不救我？”
嗡嗡嗡嗡……
“人小鬼大。”高晓东走过去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等你什么时候到我这里，你才算！现在不算！”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不到几分钟就有持枪民警冲进屋子里。
“吓唬三岁小孩还行，我都成年了！”
“你被逮捕了！不许动！再动开枪了！”
高晓东故意岔开话题，最近听说附近有吃小孩的哦，你就不怕他们把你抓去吃了？
高晓东被几个民警狠狠地压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他百口莫辩。
她非常认真地说，高晓东，你别和我打岔，我是来问结果的，你是考虑了还是没考虑？
“人还活着，快送医院！”
卸下今天一天的收获，他抱着一捆柴火往屋子里走的时候，一个娇小的人影从门旁窜了出来。一开始高晓东以为是贼，回头才发现又是她，于是笑着问她这么冷的天，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老往外跑干什么？
两名民警将小铃铛抬上警车，送往附近的医院进行抢救，虽然暂时度过了危险期，但不幸的是因脑部受创严重伴颅脑损伤，所以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高晓东下身穿着一条肥厚的大棉裤上身裹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蹬着他那辆三轮车拐进一条胡同里，没多久就到了家门口。
笨嘴拙舌的高晓东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开脱，一没有不在场证据，二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他只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小铃铛身上！
这年冬天，冷得要命。
那个年代的法律法规并不严谨，在熬过了一番刑讯逼供后，高晓东等到医院方面的消息，却是一个噩耗。
身高一米八零，轮廓辨识度很高的他却是个走街串巷收破烂的。他为人诚恳实在，从不缺斤少两，所以邻里街坊凡是有废品的都会送到他那里，哪怕钱少一点也没关系，所以生活上算过得去。
经院方积极治疗受害人已经逐渐恢复苏醒，但不幸的是颅脑损伤严重，按照当时的医学技术无法完全修复，故而留下了无法治愈的创后后遗症。
高晓东蹬着那辆破得不能再破的三轮车，拎着钢管敲打着铁锅吆喝着。
白话讲，小铃铛傻了，谁都不认识了！
1999年，冬。
这以后公安机关对高晓东展开新一轮的“审讯”，一连几日的严刑拷打，高晓东最终还是没能扛住，认了罪……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