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从软妹的陈述出发,情欲杀人和仇杀又不存在可能,因为徐翀生前没有不正当关系存在,也没有所谓的仇家,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激情杀人,因为发生口角一时冲动。
这当中劫杀、极端犯罪多见于无名犯罪,凶手事先不知道死者姓名等。从死者遗体和案发现场情况来看,凶手对死者是有一定了解的,毁容、割皮是想掩饰死者真实身份,那么也就是熟人作案,上述中激情杀人(争吵)、情欲杀人和仇杀最有可能。
在众多“嫌疑人”中我想到最多的就只有孙涛,可积极报案以及配合警方的行为却将他的嫌疑降至最低。
杀人动机的种类无非是劫杀、仇杀、激情杀人、情欲杀人、斗殴杀人、极端杀人、以及比较少见的迷信杀人等。而这些杀人类型又分为知名杀人和无名杀人,也就是认识和不认识。
我不止一次想过是孙涛在转移警方视线,可这一假说中又存在很大的矛盾点,并没有一种合理性作为依据。但这不意味着就要排除他的嫌疑,因为很多的案子中最不可能的都会成为最有可能。
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发现自己也无法做出判断时,我也只会排除所有的可能性,那么剩下的这一个再难以置信也是真相!
人性亦是如此。
这不是我喜欢的方式。我会在岔路口观望,分析,做足了判断之后再做选择。
在法医室里我握着笔,狠狠地敲打着桌面。
破案过程就像是在一条纵横交错,凌乱复杂的迷宫里,你的面前有各式各样的分岔口,而通往终点的道路却只有一条,急于寻找出路而盲目前进只有两种可能,顺利抵达终点和无功而返。
廖大国还在闷头查徐翀的关系网,听说他看过软妹的笔录,又结合软妹和徐翀的关系认为软妹的杀人动机很明确,于是这段时间他又和软妹耗上了。
结果永远只有一个,他所谓的可能性不过只是一些障眼法罢了。
廖大国工作有干劲,拼命,这我们都晓得,可有的时候这种一根筋式的执着不见得是好事。
我觉得这样的可能只是影视剧里的情节,放在现实社会中是多么幼稚可笑。
我不认为是软妹,并不是因为她说出实情,而是因为她不具备毁尸、搬运尸体的能力。再者从心理层面上讲,用如此残忍方式杀死徐翀以后,内心都会呈现出一种崩溃的状态,而她并没有类似异常表现。
难道孙涛想和警方玩一场猫和老鼠的游戏?
“沈毅!”
如果是孙涛割去徐翀小腿上的纹身,又用残忍的方式烧尸,这明摆着是打算毁尸灭迹,可为什么要在警方毫无头绪的时候主动给出死者身份线索,这岂不是自露破绽,自乱阵脚?
张弛走进法医室,高声叫出我的名字。
从这个软妹的言行举止来看,她的嫌疑不大,但她的话却意外透露出一个让我产生怀疑的对象——孙涛。
“怎么了?”
廖大国那边也没有太大的进展,得到的结论和我们这边差不太多,无非就是徐翀在公司里兢兢业业,和同事相处得非常融洽,从来不惹是生非之类的,言外之意,凶手不可能在他们公司内部。
“东城垃圾场里发现一具高腐男尸。”
对方答应后,我们就走了。
“又高腐……”
民警小哥合上日记本以后问我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了,我思考了一下后摇摇头告诉他暂时没有了。接着小哥就留了对方的电话号码,让她保持24小时开机,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会再来找她。
听到“高腐”这两个字时我的前额都是麻的。
她想了想,“一个星期前吧,我想想是……七月六号,没错的,因为是前一天我们吵的架,所以记得比较清楚。”
东城垃圾场用的是市里的旧名——东城市。这是包括周边市在内最大的垃圾场,一望无际,中间还有一座废旧金属、塑料、家用电器堆成的山,约有七八米的高度很是壮观,仿佛踏入了末日之后的废墟之地,尤其是看到那些“全副武装”的拾荒者时。
“你最后一次见到徐翀是什么时候?”
从垃圾场成立时,这里就成了拾荒者的宝库,他们每天都按时“上下班”,几乎什么东西都可以捡到,小到儿童玩具、日常用品,大到电子产品、金银首饰,甚至有人还捡到过成沓的钞票。
我记得那天孙涛无意间透露过,说徐翀是他很要好的朋友,这样看来他可能是在说谎。
今天,他们也有了不一样的收获。
“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他不讨厌的,这人很记仇的,哪怕只有一次他都能记着你一辈子。我们搞朋友聚会他从来都不到场,每次偶然碰到他也假装没看到,挺大个老爷们就跟个怨妇似的,本来就没见过几次面,弄得我都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但谁都没有想到,好不容易从垃圾里挖出来的,居然是一个臭烘烘的人……
“这么说来孙涛应该很讨厌徐翀才对。”我发现人与人言语中的微妙差异,于是问道。
乌云压着天际翻滚而来,持续阴沉。
“当时李依依也是这么说的,毕竟那是人家的私事,都结了婚了我们还能说什么,可徐翀老去干涉人家,搞得孙涛怨声载道,天天疑神疑鬼怀疑依依出轨。”
那些拾荒者陆陆续续走出垃圾场,只有我们艰难地往里面走着。
“其实我觉得相貌不重要,两个人在一起只要相互喜欢就行了,衡量配与不配的唯一标准只有爱与不爱。”我说。
“都把口罩戴上吧,注意安全。”
孙涛家里面没有钱,工作又不稳定,学历还不高。你要说颜值高也行,可李依依偏偏就喜欢上了他,不顾朋友劝阻私自和孙涛领了结婚证,还在孙涛老家举行了个很简陋的婚礼。
死者男性,被填埋在深度约有十厘米的垃圾中。张弛说,局里的人已经问过垃圾场方面了,每天会有二十几趟垃圾送到这里,所以,他们也记不起这一片垃圾是从哪里来的。
这两个人是典型的不登对,都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我明白张弛的意思,他可能是在猜测有无可能是通过垃圾车运到这里的?
我趁着她“偏离主题”之际把话锋转到李依依身上,也庆幸这样的话题让她感到有兴趣,故此她开始长篇大论地和我说起李依依和孙涛的事情。
我摇头,否定了他。
但我倒没觉得她偏离主题,就算是偏也是恰到好处。
尸体不同于其他垃圾,相当于一个庞然大物,装车的时候有可能看不到,但卸车的时候一定看得到吧?
“其实我觉得挺对不起她的,可能作为一个朋友我干涉太多了吧,但我是真的想去关心她。你说一个大姑娘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老去操心别人家的事是不是闲的,人家两口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老去评判人家男方长得好不好,家庭条件什么的,这东西相互喜欢就行呗,你说她老去参与什么……”她意识到自己的话题扯得有点远,就立马转回,“我这人就是这样,说话一激动就容易跑偏……”
我指着掩埋在废墟之下,只露出一只手和半边身子的高腐男尸。尸体有被拾荒者拉动的痕迹,但幅度不大,所以仍旧可以看得出来,死者之前应该处于平躺姿态,如果是从环卫车上倒下,什么姿势都可能形成但绝对不会是平躺。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又何必害怕别人怎么说?”
从经验来讲,抛尸现场不管是填埋还是沉尸,尸体会呈现出死亡时的生理姿态,除非死者自己会动或者被中途移动,否则尸体的姿态不会发生任何的改变,通过这一点应该可以排除环卫车运尸的可能。
“实话说了吧,不久前我们在公司里大吵了一架,当着全公司人的面我骂她去死,之后她好几天没来上班,再然后就传出她的死讯,公司里的人都在猜测说和我有关系,搞得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没有的事都快被他们说成真的了,所以我挺担心的。”
另外,死者遗体腐败千差万别,有的只腐败一半,其他部位无腐败迹象;有的从腿部开始腐败,有的则从头部开始腐败。像这个从两侧以及背部最先腐败的男尸来讲,很符合现场环境。
“那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按理说你应该愿意积极配合我们,毕竟她是你一个要好的朋友。”民警小哥看出破绽。
天气那么热,垃圾内部温度更高,而且含有大量细菌,更可能遭遇老鼠啃咬,所以接触垃圾面的部位最容易腐败。
“如果不好你们也不会来找我,不是吗!”
“这不能叫尸体了,应该叫人体生物材料,看起来很棘手。”张弛担心地望着我,“维薇生病了,怎么办,你撑得住吗?”
“听起来你们关系很不错?”
腐败成这个样子,面部轮廓以及基本的体貌特征已经不复存在,想要通过尸表来结束验尸更加不可能。可如果让我来解剖这个尸体,技术上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心里上的障碍很难跨越。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一向洁身自爱,不去歌舞场所,也从来不玩交友软件,而且她的工资很高,有自己的房子和车,这么优秀的一个女人你们觉得她会去当小三吗,在公司里也没听说她和谁结怨,生活上更没有和谁有过牵扯。”
望着没有边际的垃圾场,人在远处渺小得就像是眼前的一根小拇指,“凶手很狡猾。”我说道。
我帮民警小哥开脱,“你先别生气,这个问题问得确实很不礼貌,但是我们没有不尊重死者的意思,请你不要曲解。不过我也得提醒你,徐翀没有结婚不代表男方没有或者是你不知道的第三者关系,我们也是为了尽早破案给死者和亲朋一个说法,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是啊,本来就是垃圾场吗,选择在这个地方抛尸,就算是扛着尸体也会被别人误以为是垃圾。”
民警小哥被问得一声不吭,也因为这毫不避讳的言辞而有些羞怯。
“重要的是他有可能伪装成拾荒者,这样就算面对警察也不会害怕。”我又转开视线望了望远处垃圾场门口的几名正在接受问话的拾荒者。
听到民警小哥最后一个问题软妹稍有些不太高兴,“什么叫不正当关系?她没有结婚和谁在一起是她的权利,如果你是我男朋友,我和你出去开房,你觉得咱们算是不正当关系吗?”
一个钟头后,我回了局里。
之后民警问了她很多关于徐翀的问题,软妹一边回答他一边仔细做着记录。无非是生前和谁接触最频繁,有没有和谁发生过口角,生前有没有异常的行为言语,以及是否存在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等。
进入法医室,张弛帮我把裹尸袋抬上解剖台,拉开拉链以后腐败的气味更加浓烈。出于朋友关系张弛一直忍受着,最后也忍无可忍地退到门口捏起鼻子,“你说人死以后为什么要腐败啊,真是太臭了!”
“我们都这么叫她,就像他们叫我软妹一样。”
我没有理会张弛的感慨,犹豫不决地走到解剖台前。
我低声提醒她,翀字拆开就是羽中,她这才明白过来。
若不尽早解剖腐败气体就会迅速充盈,到时候整个楼层都会怨声载道。但解剖了,我便觉得自己是个刽子手,凶手给了死者致命的一刀,死后我们又残忍地划破死者的肚腹,挖出内脏。
“死者叫徐翀,你说的这个羽中是谁?”民警小哥问。
我觉得我解剖的不是尸体,而是死者的尊严。
“羽中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们找我想问什么就问吧?”
“还是下不了刀吧?”一个严厉却温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那就下来,别耽误我时间!”
看着我和身旁另外一名办案民警,她显得有些紧张,手指一直焦躁不安地来回搓着。
当一个内心温柔却有些固执的女人关心一个男人的时候,通常会喜欢用一种冷漠的口吻。既达到了关心的目的,又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低人一等。而往往这种女人所谓的傲气不过是一种潜意识的自我保护。
为了不对她个人构成影响,我们在二层休息区里见了面。
所以之前我就形容维薇,外冷内热。
她叫软妹,是不是真实姓名暂时不去考究。
维薇顺理成章地代替我上了解剖台,虽然我是事出有因,但仍会感觉脸上无光。
在案件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所有和死者有过接触的人都不能排除嫌疑,哪怕是给我们提供重要证据的证人,譬如李依依,徐翀的这个朋友自然也在我们的排查范围内。
不等我说什么内疚的话,维薇率先提到,“沈毅,作为你的老师我真的很惭愧,因为我教会了你如何完成系统解剖,却没有让你学会怎样解剖自己的内心,让你无法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我真的能理解了,所以我不会逼着你做你不喜欢的事儿。”
在办妥正式调查手续后,我们顺利地进入徐翀生前所在的公司。很快,我便掌握到了另外一条线索,就是徐翀的另外一个朋友,也是这间公司的一个职员。
她偏偏在这个时候说这样一番话,让我更加难受。
维薇的风寒可能比较严重,一连几天都没有上班。不管从哪方面讲,我都应当去探望一下,可无奈局里面就我们这两个法医,她不在就只能我顶上,况且这还是段局给我下的死命令,所以根本就找不到机会。
“对不起。”
“别以为是我让你追的你就可以无所忌惮,原则性的东西永远不能改变,有了案子你就要把全部精力放在案子上。”段局趁机给我下了一道不可违抗的命令,“刚来这里水土不服,体质又弱,这两天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下,法医的大梁你得给我挑起来,如果还像以前那样随意擅自离岗,不来开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把剪刀递给我,再帮我擦擦汗。”
“段叔,你说我要是在她最独孤,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去关心一下,她是不是会特别的感激我,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就希望我错过吗?”
我按照维薇的吩咐递了一把剪刀过去,然后用脱脂棉帮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现在是上班时间,咱们单位什么规定,不许擅自离岗不知道吗?”段局看了看时间,“一会你跟着廖大国去一下死者生前所在的公司了解情况,算是将功补过。”
“天气太热了,把空调打开。”
“对呀,那我更得去看看她了。”
维薇的目的不是让自己凉快,而是防止尸体继续腐败。
“你不用担心,她只是受了风寒,我给她放了一天假。”段局开启攻击模式,“我说沈毅你心也是够大的,带着人家淋了一晚上的雨,第二天连一个电话都不打,你就没想过她可能会着凉?”
“死亡时间很接近,但致命伤的类型却完全不同,一个是钝器造成的冲击挫裂伤,一个是利器造成的砍伤与刺伤,面部一处,腹部两处,胸口一处,心包看过了,心脏刺穿,腹部这两刀应该也造成了内脏伤,应该是至死因。从整齐的创口形状来看有点像小型菜刀,也就是尖菜刀,可以砍也可以刺。从这一逻辑出发,案发现场可能在室内的厨房或者较劲的地方。”维薇又问我,“在哪发现的?”
“我这不是关心老师吗!”
“垃圾场,是个抛尸现场。”
“少搁我这儿转移话题!”
“哦,那就明白了,挺像家庭暴力的。”
“不行,维薇一天没上班,我得去看看她。”
我补充道,“入室杀人抛尸行为很少见,仇杀抛尸的概率也不是很高,因为作案人抛尸要符合一定的思维逻辑,简单说就是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在一个自己经常出没的区域将被害人杀死,怕杀人行败露固有了必然性的抛尸行为,再结合创口形态对凶器的判断,最后可能的凶案现场就是室内。”
“知错能改,改了再犯?”
“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听你推理案情。”
段局骂人我早就习以为常了,说难听点叫皮糙肉厚,用段局的话说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所以我们就像是形成默契了一样,一个输出成吨伤害,一个照单全收。
“有些人喜欢放在嘴上,招摇;有些人习惯埋在心里,低调,不惭愧地说我属于后者!”
张弛料事如神,没过半刻中段局办公室就传来一声怒叫,“沈毅,你给我滚过来!”
维薇一乐,“你这句话就够招摇的。”
法医室里空空荡荡的,张弛说维薇一天都没来上班,打电话也不接,刚才开会的时候老段又发火了,两个法医一个都没来开会的确是有点过分。张弛便叫我小心一点,维薇是“请”来的,段局不可能冲着她发火,但我就不同了。
我也一笑,“其实,每次看你解剖尸体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挺难受的,所以我要是再装哑巴会让自己更难受了。”
回到局里时已经到了下午,沉闷的天气惹人发困。
维薇郑重起来,问我,“你终于承认你是在装哑巴了?沈毅你能不能和我说句实话,上个案子张弛的线索是你提供的吧,还有开锁公司那条线索,也是你故意提醒我的对吧?”
况且她身上本身就存在诸多可疑之处,隐藏的结婚照、割腕自杀、前额遮掩起来的伤痕和流产无一不在说明一个家庭的破裂。虽然表面上他们有着很和睦的夫妻关系,但可能只是在我们面前做做样子而已。
“你是不是有事儿要我帮你忙?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不用给我戴这么大的帽子。”
李依依的话在未得到证实的情况下,不能称之为是一个有效的证据。
她很淡定地回了句,“张弛什么都告诉我了。”
所以我不解,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张弛这小子,卖友求荣吗?
阿木是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应当不会那么凑巧同时出现两个叫阿木的,那么流浪汉提到的阿木应该就是恐吓徐翀的那个人。但令我感到困惑的是,李依依形容出来的阿木是一个贪得无厌的男人,可这些曾和阿木朝夕相处的流浪汉却说他很善良,正直。
“那小子满嘴跑火车,没句真的。”
回到车上,透过挡风玻璃望着阴沉的天。
维薇像是一个家长一样数落我,“我看是你满嘴跑火车吧,你就不能堂堂正正的破案子吗,为什么要这样小偷小摸的?你的表现归总成一句话就是你不想当法医,无奈你父亲沈大义暗箱操作,工作以后多次申请也没有得到批准,所以你就用这种低级的方式报复你的父亲,当然你母亲的不幸也是一个不可逆的原因。”
我转回身给奶奶削了一个苹果,切成一块一块的并逐个插好牙签,“奶奶,我先走了,阿木应该只是暂时有事,忙完就会回来找你了。”
“哎呦,蛮了解我的嘛!”我强颜欢笑着。
“行,谢谢你们了。”
我曾经以为有一天维薇若是知道了真相,一定会特别懊悔对我的误解,并站在我的角度来理解我,然而现实却与想象有着极大的差异,她并没有给我任何的宽慰。
他仍旧摇头,“阿木一直没说过,我们也没好意思问。”
“我是觉得你很可悲,你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和你的父亲做斗争,而你介意的从来都不是法医这份工作,而是你父亲当年没有保护好你母亲,所以你才想当一个刑警,用这种幼稚的方法证明自己,或者说证明你父亲不是个好警察,我觉得不是法医不适合你而是你不配,你母亲看到你这样也一定会为你感到悲哀!”
我问,叫什么知道吗?
我故作镇定地问,“这些事儿你是打哪儿知道的?”
“就是一个曾经帮助过他的女人,因为给了他一杯奶茶就让他念念不忘,阿木这小子太重感情,你记得人家可人家记不记得你啊,唉……”他一边回答我一边唉声叹气。
“我翻过你的档案。”
我急忙问他们什么女人。
我继续笑着,深情注视地注视着她,“干嘛翻我档案啊?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对我改观了?”
无意间我又听见别的流浪汉猜测会不会是阿木记仇把这个人给杀了?立马就有人否定,阿木那么善良,正义,怎么可能做违法的事儿,他一定是去找以前的那个女人了!
“你想多了!”维薇声音又变成冷冰冰的。
他摇头说,“不在这里,也很久没看到了,谁知道死哪去了。”
我自嘲一笑,“那维薇老师就管好您自个,别操心我的事儿了。”
我环视四周,问他,和阿木发生口角的这个人在这里吗?
虽然抛尸现场条件比较差,但经过努力还是找到了一条比较有价值的线索,是一张染了斑斑血迹的身份证。
另一名流浪汉补了句,“后来阿木就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从垃圾场回来的一位同事说,东西是在距垃圾场一公里的垃圾桶里发现的。说是垃圾桶,不过是个破旧不堪的油漆桶。里面有一个被烧毁的背包,背包中便是这张烧得残缺不全,染血的身份证。
“他抢了老太太的东西,阿木看不下去就和他理论了两句,但这个人脾气很暴躁,还对阿木动手,阿木可不是孬种,好在我们及时劝架,不然阿木真的动起手来,这个人就完了。”
但庆幸的是姓名依稀可见——马瑞。
为什么吵架?我问他。
一个小时后出了结果,NDA完全吻合,也就是说身份证上的这个人就是垃圾场里发现的腐败男尸。
这时坐在不远处的一个流浪汉代替阿婆做了回答,他说阿木吵架的时候自己刚好在场,但那个人是新来的,所以叫什么名字他们也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他是个很不讲道理的男人。
那么死者的身份证件为何会出现在垃圾场一公里处,有人说凶手在销毁证据。
她想了好久,然后缓缓摇头说记不得了。
表面上看是这样,但重点是,为什么是在一公里处而不是更远的地方?
我安抚着她,“婆婆,您别急,我就是来帮你找阿木的,你刚刚说阿木和人吵架,你还记不记得这个人是谁?”
凶手毁坏证物理应选择一个隐蔽的地方,为什么会选择抛尸地点附近?就算是一个比较粗心的凶手,选择在了一个不安全的地方焚烧证物,是不是也应该考虑完全烧毁之后再走?
听见我提起阿木,她频频点头说认识,还反过来问我是不是阿木的朋友,知不知道阿木现在在哪?上次阿木和别人吵架以后就不见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找她。
只烧了一半不会有违初衷吗?
看来奶奶的记性不是很好,我也没有向他介绍自己,直接就把话题转到了阿木身上。
除非……
她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张开嘴,吃了葡萄以后说,“小伙子,我不认识你啊?”
是凶手故意为之。
我挑选了一粒果粒饱满的葡萄,剥开皮,边说边递给她,“奶奶,又见面了,吃葡萄!”
就身份证上的这个名字,廖大国做足了调查。在第二天终于有了结果,马瑞是一个流浪汉,出事前曾与另外一个流浪汉发生口角,这不得不让我想起阿木。早在之前我就从其它流浪汉嘴里得知,阿木离开前曾和一个性情暴躁的流浪汉发生争吵,那么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马瑞?
我微笑着,看着面前这个双鬓斑白,煞是可怜的老奶奶。
如此看来阿木有无法排除的嫌疑。
管理局三楼的招待所很早以前就被改成了收容所,就是为了留守儿童、流浪者和孤寡老人准备的。
但想要证明阿木是凶手,必须找到更加充足的客观证据才行。
“谢谢。”
就在我为这件事而感到头疼的时候,廖大国的工作进展得顺风顺水,不仅在阿木遗留物中找到了凶器(烟灰缸),还在垃圾场附近找到多名目击证人,这让我感到十足的困惑和意外。
“他们不愿意回家,我们就联系了收容所、福利院和慈善机构,还给自发给他们捐款捐物,可他们就是不去我们也很头疼。”执法所的工作人员有意无意地牢骚了一句后转入主题,“王婆就在哪呢,你们聊吧,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这几个“突然”冒出来的目击证人称,他们在同一天亲眼看到了有人在焚烧物品,并且这个人的身高和阿木的外貌极为相似。
虽然城管平日里看似严肃无情,但很多的时候心肠也很柔软。
廖大国当天就向段局做了进展汇报,通过证人、证物的客观证明,阿木先杀害徐翀,抛尸臭水泡里,开弓没有回头箭,干脆又将曾与自己发生口角的马瑞一同杀死,抛尸在条件非常恶劣的垃圾场里,以至于我们发现的时候尸体已发生高腐。
得到了对方的同意以后,我开车紧跟着他们来到城市综合执法管理局,在里面见到了之前那位古稀老人。虽然被城管看似无情地撵走,东西又被扔进了垃圾桶里,但在这里她受到了不一般的待遇,新鲜水果、热腾腾的牛肉面,更重要的是她收获了一套新衣裳和新毛毯作为“赔偿”。
段局认同,证人、证物足够逮捕嫌疑人了。
“行,我这就安排。”
再说,案件持续了这么长时间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能安排一下吗?”
但我不认同!
“你说的应该是王婆,她在我们这儿可是个名人,现在也在我们单位呢。”
我觉得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是这样,我们现在正在调查一起案子,这儿之前有一个老奶奶不知道你们了解不,她是我们一条很重要的线索,你们能不能配合一下我的工作?”
阿木想到将尸体丢在条件恶劣,细菌大量繁殖,并笼罩在高温下的垃圾场里,说明他想方设法在掩盖死者身份,却偏偏在抛尸现场一公里处留下没有烧毁的证物,如此轻易留下这般重要的证据,他之前的所做不就付诸东流了吗?
他们看过我的证件以后和我礼貌握手,随后我单刀直入地表明来意。
还有。他为什么还留着这个杀人的烟灰缸?!
“同志您好,我是安东分局的,这是我的证件。”
廖大国觉得我是在和他唱反调,于是抨击说,“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犯罪,也不存在完美凶手,再狡猾的狐狸也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更何况阿木是一个连中学都没有念过的流浪汉,这种人绝对不可能带着脑子去犯罪的。”
下了车,我走到他们跟前。
他的解释是,大意,实际上是对犯罪人的不屑。
潦草回了这句后我取了车钥匙,二十分钟后第二次来到了市立交桥下。因为阴天所以桥洞里面格外的阴冷,有几辆城管的车停在下方路口旁,几名执法人员正对桥下的“垃圾物”进行清理。
维薇的感冒不见好转,做完解剖和鉴定以后又请了假。
我摇了摇手,“我还有别的事!”
我趁着今天时间空闲跑去探望,维薇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感到有多开心,反而一句话泼了我一身冷水。
回到局里,值班室的人问我,“沈法医,局里开会呢,你怎么没上去?”
“找谁!?”
离开后我就一直在念着阿木,阿木。这个名字怎么如此熟悉,直到回到市局门口我才忽然想起立交桥下的那个拾荒的老婆婆,和我提起过一个叫阿木的流浪汉,八成是同一个人。
这种只有陌生人才有的态度让我无言以对,来你家还能是找谁,当然是找你。
“嗯……”
我把水果篮给维薇,“好点了没?”
“谢谢你,如果还能想起什么,就给我打电话,还有……多注意休息。”
“我什么时候低级到需要你关心了?”
好熟悉的名字,似乎在哪听过。
“看起来你好像更严重过了……”
阿木……
维薇鼻孔里塞着纸团,再加上感冒,说话鼻音特别重,“我这个人记仇你忘了吗,我心情不好你别烦我行吗?”
“警察同志。”她又叫住我说,“我想起来了,那个流浪汉叫阿木!”
“那行,你注意休息。”把水果篮放在门口,“这阵子的水果农药多,吃的时候好好洗洗,局里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不过我不能确定这是否与案件有关,再者这是人家的隐私,我没有过多干涉的权利。
维薇的声音却在我打算离开后响起, “还是进来吧,免得有人说我冷漠无情。”
对于这不欢而散的结果我早有准备,所以被她撵出来也不觉得有何尴尬,只是觉得有些荒谬。她的理由似乎充分得当,但言语行为却是不相称的。因为流产而自杀不是正常人该有的行为,所以我问她有没有抑郁症,可通过接触我却不认为她有这方面的心理问题,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在掩盖某些事实。
“不烦我了?”
“请你离开!”
“烦,特别烦,所以你别和我啰唆,赶紧进来!”维薇近似命令道。
“所以有了轻生的念头,你有抑郁症吗?”
维薇的房子面积不大,却很温馨。从客厅到卧室都是纯度很高的暖色调搭配,凸显出与维薇年龄不相符的少女风。维薇穿的也很少女,一件宽大的落膝卡通睡衣,头发蓬松,双目些许涣散。
她似乎不愿轻易原谅我的过失,“随便问问?对我伤害有多大知道吗,你们警察就这么喜欢揭露别人隐私吗,行,我告诉你,我是走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流产的,是我自作自受,你满意了吗,满意的话你可以走了!”
“看不出你挺随性的。”
我向她道歉,说自己只是随便问问,如有冒犯恳请见谅。
其实我是想说我也很随性,从来不约束自己的生活方式。可偏偏维薇误解了我的意思,就指着凌乱得不能再凌乱的房间,问我,是不是在讽刺她邋遢?
她就像是忽然间下雨的晴天,情绪波动很大,“这是我的隐私,你无权干涉。”
我忙举起双手解释道,“没有,绝对没有。”
“够了!”
维薇撇了撇嘴说,“如果是别人来,我保证家里一尘不染。”
我擅作主张从虚掩的抽屉里翻出一盒清宫药,揭露她,“你流过产!”
“可惜你不是我喜欢的人,所以我没必要在乎你对我的看法。” ,她冷漠地补了一句,丝毫不在乎她的这句话是否伤我的心。
这么袒护自己的丈夫是我想多了吗?
“我就是单纯来看看你。”
还有她前额上的淤青,虽然她遮盖得很好,但还是被我看出马脚。对此她又解释说,两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今天吵,明天好。至于这前额上的伤,是自己不小心磕的,和她丈夫没多大关系。
她不留情面地戳穿我,“别解释,不觉得很虚伪吗,你意志怎么总是那么不坚啊,喜欢就是喜欢干嘛遮遮掩掩,还是你怕追求不成于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或许你和廖大国一样也是目的性动物,喜欢我的外表还是觉得我这样的女人比较好骗?”
关系好为什么家里没有结婚照?又为什么她有过轻生的念头?
面对维薇的问题我无以言对。
我无意间窥看到她手腕上的伤,便转开话题问她和丈夫的感情怎么样。或许我这个问题撕裂了她内心的伪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她强颜欢笑,敷衍着说他们关系挺好的。
“你有点偏执。”
“时间太久了,我真想不起来了,或者你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想起来了再告诉你吧。”
她笑着问,“知道我心理有问题你干嘛还来惹我?”
我点点头,问李依依,她知不知道这个流浪汉叫什么。
“就是忍不住想关心你,我们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
“因为是见面时聊的所以我没有证据,不过我没必要骗你啊。”
“往远了说曾经是师生,就近说只是同事关系,和你有什么好聊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让她每次看到我都这么生气,“你们男人总等着女人主动敞开内心,为什么自己不主动一点呢?”
“通过什么方式联系的,怎么能证明你没有记错呢?”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你总让人进退两难!”
“我记不太清了,大概两个月前。”
维薇的眼神下一秒就变得凶巴巴的,像是恨不得咬我一口似的。
“时间还记得吗?”
我又问她,“你姨妈来了吗?”
“她救济过这个流浪汉,这个人贪得无厌,一直骚扰她,频繁跟她索要钱物,徐翀不答应他就说要杀死徐翀。”
“趁现在你赶紧走。”维薇握紧小拳头,呲着整齐的小白牙,双眼眯成一条阴冷的窄缝儿,“我想打人!”
“能说得具体点吗,什么接触?”
“女人来姨妈的时候心情都会不好,从生理上讲你需要一个男人。”
她像是回忆起一个很遥远的故事似的,那全神贯注的模样更像是在讲述着自己的遭遇一样,“她和一个流浪汉有过接触,最近这个流浪汉一直在骚扰她。”
维薇直接抱起枕头砸向我。
“李小姐,咱们节省时间吧!”准备好了纸笔记录就直入主题。
我抓住维薇的手腕,坏坏地说“自己一个人如果孤独了千万别不好意思,只要你一句话我随时都愿意来填补你的空虚寂寞。”
她在电话里说,想起了一件很特别的事儿,可能和徐翀的死有关系。这引起我的重视,于是我要求见面详谈。半个小时以后我已经坐在李依依的家里,她给我倒了一杯水,我漫不经心地打量房间里的一景一物。
“难怪段局说你脸皮厚,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我在法医室里为工具进行反复消毒的时候电话响起来,这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但里面的声音却一点也不陌生,是受害人徐翀的朋友李依依。
“你说不让我接近你,怕我会受伤,我还真就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受伤的!”
虽然没有继续下雨,但远空仍时不时划过无声闪电。
我直视着她迷离的眸子,缓缓靠近她滚烫的双唇,就在我以为生米可以煮成熟饭时,不料被她一脚踹下沙发。
都说雨后必有彩虹,可第二日仍旧是个大阴天。
“哼哼!现在知道了吧!很疼吧!?”
她满足地笑着走了。
我忍着臀部的痛,咧嘴逞强,“舒服极了!”
“雨伞别忘记。”我抓起门旁的一把花色雨伞,递给匆忙的小娆,又象征性地关心她一下,“路上小心。”
“得不到的时候就忍辱负重,一旦得到就变成忍气吞声,这就是男人!”
“我老大给我打电话了,可能有案子要做,那个,你还是自己叫份外卖吧,不好意思了。”小娆抓着电话走到门旁,还不忘嘱咐我,“以后有法律上的问题尽管给我打电话,当然我要是遇到麻烦的时候也不会跟你客气。”
“我不是。”
再次出现,又是一张干净清透的脸蛋。
不经意间把维薇逗乐了,反问我,“你不是男人?”
很在意自身形象的小娆捧起一张花容月貌的脸,一头扎进了洗手间里,“我给忘了,你怎么不提醒我啊,好丢脸……”
“我不是你说的那种男人。”
来这儿这么多年从没有人为我做过一顿饭,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孤孤零零的,虽然味道闻起来有点怪,但是她为我做的这件事让我心里很感动。我指着小娆烟熏火燎的刘海和脸,坏笑着说,“你不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吗?”
“谁不往自己脸上贴金啊,哪个卖货的不说自家的货比别人家好?”维薇又转开话题说,“不过有一点你真和廖大国不一样,明知道我有孩子居然一点都不退缩,我倒是有件事一直很想问你,你是真心愿意做桃子的爸爸吗?”
“还开心?”小娆一乐,“我把你厨房搞成这样你还开心?好虚伪的!”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连忙摆手,你也是一片好心,我挺开心的。
“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你的事张弛已经告诉我了,其实我挺同情你的,也很羡慕维薇,可惜这个人不是我,不然我一定不让喜欢自己的人失望。”小娆半尴尬地向我致歉,“我今天来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却让你有惊无喜,我这个人就是太喜欢交朋友,有些唐突还请你见谅。”
“我又不喜欢他们,不需要在乎他们的看法,我更在乎的是你对我的态度。”
“小娆,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有喜欢的人。”
“看你这么坚持的份上,我给你一次机会,只要桃子愿意我没有问题。”维薇的语气缓和了很多,脸上的神色也自然亲切。
我不善于拒绝别人,尤其是像小娆这种率真,可爱的女人,可我也只能和她说实话。
似乎看到了契机,却又不敢置信,“真的?”
“怎么,我喜欢你真的那么让你害怕吗?”
“不信的话你可以不去!”
“真是吓死我了!”
说着维薇套上了一件衣服,我便问她,去哪?
“沈毅哥哥,我就不逗你了,这房子呢你别管是谁买的,你只要安心住在这里就好,我也不会跟你收租的,当然我也不会随随便便跟一个男人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