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上帝啊,求求你别这样。”她快速地走出浴室,径直走到房子正面的一扇窗户旁,偷偷地向窗外看。三名警察正从一辆警车里出来,警车就停在SUV后,这时第二辆警车开到了车道上,停在第一辆警车后。警察从第二辆警车出来,没过多久她就听到房子前门被砸开的声音,警察进来后整栋房子里回响着警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而且声源在逐渐分散。
她快步往里走,想找间浴室擦掉鞋上的血迹,一间接着一间找。在走廊的尽头她终于找到了,但是当她把门推开时,却看到一个女人,她也许是德尔玛的妻子,正在东倒西歪地靠在马桶上,胳膊和腿大大地张开着,头的一侧有一个弹孔。她手里正握着一部电话。凯尔西猜测,当他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正想打电话求救。她马上意识到也许警察正在赶来,然后她听到汽车和房前砸门的声音。
她朝走廊的深处扭头看去,但是楼梯上的脚步声告诉她自己已是插翅难逃了。正当她刚刚走到最后一个房间门口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警察,不许动。”。
“该死,德尔玛,”她大叫着使劲儿摇晃着他的双肩,但是她知道已经太晚了,现在她必须离开这里。但当她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离开那具没有生气的身体时,她的鞋尖碰到了那滩血迹的边缘,地板上印满了她走过时留下的血迹。“我的天,”她咕嘟着。“天呐,我是有多蠢?”
凯尔西立刻停下来,双手举过头顶,喊道,“别开枪,我没有枪。”她慢慢地转过身,看见一杆雷明顿870警枪正在对着她,一名穿着防护背心的年轻警察正端着这把枪,他们估计到了会有麻烦。想让警察相信她的可能性为零,她很清楚这一点。
锉磨声慢下来了,德尔玛把目光转向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就无声无息了。当生命的光彩从他眼神里消失的时候,他的脸看上去也死气沉沉了。
“趴下,”他说着从背后的皮带上取下手铐。“我这儿逮住一个,”他大声说,其他三名警察上了楼,站在他身后,开始系统地查看楼上的每个房间。
没有回答,只有像活塞一样短促剧烈的呼吸声,德尔玛的眼睛死死盯着上方的某个点,就好像他正死死地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德尔玛,我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带着一个孩子,他们是不是带着一个小女孩?”
凯尔西跪下去,把脸贴在肮脏的木制地板上,双手背在后面。“他们都死了,”她说,但是她最好少说点儿废话。
“德尔玛,”她靠近他说,“听我说,你能听到吗?马特和莱昂内尔来过这儿吗?是他们干的吗?”
“楼下都检查过了,”有人在楼下喊,这时又有两名警察上来了。
“德尔玛,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出什么事儿了?”她小心地拽了拽他那湿透的T恤,胃部的弹孔聚集着黑色的血。“啊,该死!”她使劲儿咽了口唾沫。看上去他像是从后面中弹,子弹又炸出体外。“我打911报警,”她说。“你……你会没事的,”她对他说,然后拿出电话拨通。当接线员应答后,她说,“这儿有枪击案,波莱德大街,我不知道门牌号,但是房子是紫色的,门外停着一辆……蓝色的金牛座。”说完,她挂了电话。马特和莱昂内尔走了,她猜她可以开那辆SUV,把那辆金牛座留在车道上。至少她有了一辆可以开的车。
“这里躺着一个,”在德尔玛的房间里一个警察喊道。
“天呐,德尔玛,”她说道,然后猛冲进去,但是走到一半她看到他周围一大摊血迹,她退缩了。他面如死灰,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另外一个在这里,”第二个警察在浴室里喊道。
“该死。”她快速地走出房间回到走廊,走廊里有一段比较陡的楼梯通向二楼。从这里她看不到任何人,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她小心翼翼地走上楼梯,走到顶部时蹲了下来。没有任何发现,于是她站起来,踮着脚沿着二楼的走廊从前往后一个门挨着一个门走过去,每到一个门口她就窥探一下房间里的情况。当走到走廊左边第三个房间时她马上退后,推开门往里看。在空旷的房间中央,德尔玛平躺在那里,盯着天花板,手捂着肚子,就像溺水了一样大喘气。
“看来有人费了不少功夫,”第三个警察说,这是说给凯尔西听的。
这间房充斥着大麻和潮气的混合味道,一套破破烂烂的沙发,几把已经坏掉的椅子,旁边是一张矮桌,桌子上散乱着烟斗、勺子和各种各样的吸毒工具。凯尔西快速地来到窗前向外看,车还在车道上,但是楼上传来的锉磨声现在已经改变了节奏,不再是平稳的1、2,而是时不时地少了一拍,她明白了,这个声音是不规则的呼吸声。
“不是我干的,”她说。
这种声音听起来像两片生锈的金属在互相摩擦。她轻轻地把门把手往下压,稍微把门打开一点。门的合页好像在发牢骚一样轻轻地响着,于是她又赶紧停下来。锉磨声是从楼上传来的,除此之外,还是一片死寂。一条狭长的、高高的走廊一直从前厅延伸到后门。她轻手轻脚地往前移动,一个房门一个房门地朝里看,最后来到客厅门前。她的后背紧贴走廊的墙壁,眼睛斜瞄房间内的情况,屋里空无一人,她走了进去。
“对,这句话我永远也听不腻,”拿着雷明顿的警察边说边把手铐铐在她的手上。他用一只胳膊把她架起来。他停了一下,看了看她肿起来的那只眼睛。“至少他们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回报,”他把她往楼梯的方向推了过去。
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好像很遥远的锉磨声。
“他们不是我杀的,”她又说了一遍,而且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感到厌恶。
最开始她什么也没听到,房子里寂静一片,但当她踏上楼梯时,就听到微弱的锉磨声。走到地下室大门后,她把耳朵贴到门板上听。
“没有找到武器,”一名警官说。
她的脚首先碰到了一张旧桌子,由于承受着她的重量所以桌子晃了起来,但是她马上就找到了平衡点,小心地降低身体重心然后跳到地板上。这个地方散发着潮湿的霉味,仅有的光线从肮脏的窗户照进来。她从两堆盒子中间找空隙挤出来,朝着通向一楼的楼梯走过去。刚上一节楼梯,她就停下来听有没有其他动静。
“枪在哪里?”拿枪的警察问她,又推了她一下。
这是一栋破旧的三层隔板房,房前有门廊,房前房后的垃圾蔓延了有十英里,一半儿的窗户都坏了,被木板封起来,草地好像从来没有修剪过,跟这条街上的其他房子也没什么区别。住在这样的地方,德尔玛很可能自打搬进来就没交过房租。看这房子的大小估计他应该不是一个人住。她蹑手蹑脚地穿过灌木,停在离后门几步远的地方。这地方确实够大,三层楼加一个地下室,就像许多房子一样,可以偷偷地溜进去而不被发现。她正在考虑该怎么办时,一扇坏掉的地下室窗户映入眼帘。她急忙贴着墙边跑过去,拉开窗户,先把脚滑进下面一片漆黑。
“我告诉你了,不是我干的,当我到这儿的时候,他们已经这样了,是我给911打的电话。”
“笨狗,”她说着然后蹲下喘口气。过一会儿,她像鸭子一样半蹲着跑向下一个栅栏,跳过去继续前进。在跳过了第三个栅栏后,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堆垃圾上,垃圾已经堆得和栅栏一样高了,这就是她刚才见到那栋紫色房子后院的栅栏。她爬下来,躲在一排乱蓬蓬的灌木后门,远远地注视着房子。
“还挺伟大,”另一名警官说。
凯尔西大声说,“对不起,好,我这就走,”她飞快地穿过院子又跳过了下一个栅栏。她刚翻过去后就听到铁链子哗哗响,很明显这家有狗,尽管这时候狗还没出来。就在这时,她撇见一道黑影,听到铁链子散开时哗啦啦的响声,一条被激怒的罗威纳向她扑过来。她像障碍赛选手一样又跳过下个铁丝栅栏,直到觉得跑得足够远了才停下来,看到那条狗向前猛冲,又被链子有限的长度拽回去。
第一个警察拽着她的胳膊,一边列举她可以行使的权利,一边带她下楼向警车走去,剩下的警察留下搜查这栋房子的其他楼层。在外面她可以听到他们用代码通过对讲机通话,通话声响彻在整栋大楼,像是把这个地方撕扯开来。凯尔西知道这是例行公事。这种场面就像重播大概两年前在杰西·米兰的汽车店的那次搜查。只不过这一次她真的与这些无关,而且这一次她必须要找机会逃跑。
她下了车又走回街角,确定波莱德大街没什么人后,她又回到刚才下车的地方,跳过了拐角处那栋房子的铁丝栅栏,快速穿过院子,院子里散落着破玩具、一辆生了锈的自行车和一个空的沙盒,然后她又跳过对面的栅栏,但是她的脚刚落地,一个坐在后院的台阶上抽烟的女人就看到她,站了起来。“嘿,滚出我的院子!”她喊道。
警察侧身经过她,打开车门,把手放在她的头上,想把她压进车里,但是当她弯腰进车的时候,她从后车窗注意到一辆黑色的林肯。这辆车慢慢开过来,副驾驶车窗开到一半,当它与警车并排的时候,从车窗里伸出一根枪管,她大喊,“趴下!”但是两声枪响后,警察倒下了。
车子开到下一个十字路口,左拐进入了克莱默街。凯尔西沿着这条街开了大约20码后,把车停到路边,考虑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他们进屋的时候不一定会把孩子留在车里,所以霍利很可能现在还和他们在一起。想要进入房子又不被发现的唯一方法就是:从后面进去。
林肯开走了,她迅速地扑倒在地上,但是根据街尾传来的轮胎摩擦声,她知道他们又要折回来。她打了一个滚接着又跳起来,然后跑了。她刚跑到房子的拐角处,被散弹打掉的一块栅栏的木片就落在她旁边。她一个俯冲趴在了地上,又打了一个滚儿,后滚翻又站起来。她飞奔到房子的侧面,爬过成堆的垃圾,越过栅栏跳进隔壁家的院子。在她刚要翻过第二个栅栏的时候,一名警察出现在她身后,大声喊着让她停下。她又翻进下一个院子,但是手铐束缚着她。她现在翻越栅栏的时候就像一个喝醉了的跳高运动员,先迈过去一条腿,翻滚过栅栏就先跌跌撞撞地一阵子,然后跑向下一个。到第四个院子的时候,三名警察大喊让她站住,并且从她身后的栅栏翻过来。警察开了一枪,打偏了。第二枪的子弹擦着她的耳朵呼啸而过。他们离得越来越近了,到了第五个院子时,她摔在地上,感觉到一只手从后背抓住她的T恤。然后她看见那只狗向他们跑过来。它直接冲向一名警察,她趁机从警察的手里滚出来,跳起来继续跑。此时此刻那位坐在街拐角院子里女人已经溜达到栅栏边,想看看到底为什么那么热闹。当她看到凯尔西的时候眼睛睁大大的。“这到底是怎么了?”
凯尔西在街尾掉头,再次开车经过那栋房子,一边慢慢地开一边观察房子里是否有人。看上去这辆SUV里没人,房子里也是,但这也证明不了什么。这条街上的房子看着都像是没人住,而且看上去都处于不同程度的破损失修状态。院子里杂草丛生,人走进去都可能会迷路,而且房子前后的窗户都是破的。如果来一场飓风,这里的每栋房子估计都会塌。
“别开枪,”其中一名警察喊道,这时凯尔西越过栅栏跳进她的院子说,“对不起女士,我不能停下来。”然后她就跑到街上。
查看完整条街后,凯尔西发现波莱德大街一共有三栋房子被刷成深浅不一的紫色,都很破旧,每栋房子都有几扇门。只有一栋的车道上停着一辆蓝色的福特SUV。
“你俩!你们进我院子了,看我不打碎你们的脑袋,”那个女人冲警察喊,但是他们没有理会她,因为听上去他们正在忙着摆脱那只缠着他们的狗,凯尔西没有回头看一眼。当她回到那辆金牛座的时候,她听见了枪声,估计警察已经把狗的问题解决了。她跑向驾驶座那侧的门边蹲下,跨过戴手铐的手,这样至少可以把双手放在前面了。接着拉开车门跳进车,摸到打火线后接在一起,当两名警察刚翻过最后一道篱笆时她开车走了。她刚拐第一个弯的时候听到远处的警笛声,直觉驱使她猛踩油门,但是她知道不可能开得比他们快。开了20码后,她突然拐进一条车道,几辆破车歪歪斜斜地停在前院,她把金牛座停在他们的后面,熄了火躲了起来,这时有两辆警车和另外一辆车飞驰而过,警灯耀眼,警笛刺耳。她躲在那里足足有五分钟,心脏不再怦怦跳了,手也不抖了。终于一个男人从房子里走出来,把头探进车说,“嘿,他们走了,现在你能离开我的院子了吗?”
她小心翼翼地开着那辆金牛座穿过市区,为了避免引起警察注意,她都绕开主要街道。四十九分钟后她拐进了波莱德大街,慢慢地沿着街开,一边注意路两边的房子,一边小心翼翼地缓慢前行。马特是六个月前认识德尔玛的,德尔玛从索马里以难民身份来到美国一个月后遇到了马特。他们认识仅仅六个月,她还是很难相信马特会把一千万美元托付给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而且,如果德尔玛耍了他,等马特找他算账的时候,她可要离德尔玛远远的。这样想的话,也许六个月足够他们互相了解了。
她坐起来。“谢谢。”他的眼神落在手铐上,做了个鬼脸说,“祝你戴着这个玩意交好运,女士。”然后他回到了房子里。
凯尔西回到车里,直奔波莱德大街德尔玛的住处。她还不知道到了那儿该怎么做。也许到时候她就会有一些想法,没准儿就能制定出一个计划。
凯尔西松了一口气。她简直不相信她真的逃跑成功了,现在她必须把手铐弄掉然后找到霍利。已经是上午十点二十七分了,从她出发到现在的时间就这样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