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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总督察的惊险奇遇

“哦,可以,这个我能搞定。”

“很好。现在听好了。告诉聪明的黛安,我是最最神秘的人。你自己也从来都不知道能在哪儿找到我。暗示我很可能远在千里之外——在巴黎、维也纳或者其他听起来就很古怪的地方。我知道,你能表达出准确的意思。就像菲利普斯·奥本海姆(4),又有几分像艾塞尔·M·戴尔(5)和埃莉诺·格林(6)。”

“你还可以说,她很可能会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见到我。如果你不介意说话粗俗,就不妨暗示说我是个可耻的骗子,确实可以追,但却很难追上。说得刺激性要强,激发她的好奇心。”

“不知道。我非常小心,对你的事绝对是只字未提。你的名字除外。这个我确实告诉过她,不过她似乎已经忘了。”

“我会这么说的。对了,我要表现出吃醋的样子吗?”

“告诉她——她知道我在皮姆公司吗?”

“如果你愿意就可以啊。给她留下一种印象,你是在阻挠她。这是一场艰难的追逐过程,而你不喜欢有竞争对手。”

“什么?”

“好的,这事并不困难。”

“好极了。”

“你说什么?”

“没有。她要的就是你的地址。我不想再犯一次错,所以我就把便笺直接寄给你了。”

“没什么。我说这事我会干得很好的。”

“你没把我的地址给她吗?”

“我知道你会干得很漂亮的。我可都靠你了。”

“我什么也没做。我不知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谢谢。调查进展如何了呢?”

“咱们的目的就是讨她喜欢啊。”温西说,“对此你做了什么呢?”

“马马虎虎。”

“只有一张黛安·德·莫梅莉的便笺。她想知道你是谁。你似乎大出了一番风头啊。”

“有时间把情况都跟我说说,可以吗?”“当然可以!一有情况我就跟你说。”“你可以挑个周六或周日来喝茶吗?”“我非常愿意。”

温西离开公寓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帕梅拉·迪安打个电话,恰好她在家。他解释她的信在递送过程中遗失了,问她信上写了些什么。

“我等着你哦。”

“哎呀,对啊,天啊!好吧,听着,老弟,我真的非常抱歉,你替我遭了那样的倒霉事。运气实在是坏极了,不过谢天谢地还不至于更糟糕。现在我得赶紧走了。不管怎样,我都得走了。我还有个约会,再见!”

“哦,好的,当然!好吧,晚安!”

“彼得,”玛丽女勋爵说,“我觉得你不该坐在这儿用这一大堆推断来刺激查尔斯了。这会使他体温升高的。”

“晚安!可耻的骗子!”

“为什么今天早上没有人看到我就昏过去。他当时肯定带了手电筒,在打倒你之后,就打开手电筒看看你是否已经死了。他看到的第一件东西就是那封信,于是把信抓了起来——为什么呢?因为——咱们回头再说这个。他抓起信后,看到了你典雅的容颜,这才明白自己打错了人,而就在这个紧要关头,他听到了玛丽的呼喊声,于是就逃走了。现在情况完全清楚了。可是那封信呢?是他只要看这儿有封信就会拿走呢,还是他确实认出了笔迹呢?这封信是什么时候投递的呢?是啊,当然是九点三十分那趟邮递。假如他进来找我的公寓时,看见了信箱里的信件,认出是谁写的,那就为我们展开了很大的推断范围,甚至可能让我们认识到,存在另一种动机。”

“再会!”

“什么?”

温西放下听筒。“我希望,”他想,“她别把我们的关系搞得很尴尬。你不能太相信这些年轻女人,她们缺乏坚持不懈的目标。当然啦,除非你特别想让她们屈服。”

“我也希望别来这儿了。下次我要亲自盯上他。他肯定非常聪明,才会拿走那封信。到底为什么——啊!现在我明白了。”

他噘嘴笑了笑,便出去和一位年轻女子(7)约会了,不过这位女子并没有表现出屈服于他的迹象,而他在那个场合的言行与本故事毫不相关。

“我希望下次就别来这个地方了。”玛丽说。

红毛乔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身,环顾了一下房间。

“查尔斯,这事你做得并不好。你应该狠狠给他一拳。不过我之前说了,我可以谅解。我不知道咱们的朋友是否还会再袭击我一次。”

他哥哥——不是那个当警察的,而是十六岁的伯特,那个爱管闲事的家伙——正在酣然大睡,像狗一样蜷成一团,无疑是梦到自己想要的摩托车了。昏暗的街灯勾勒出他裹着被褥的轮廓,还往红毛狭窄的床架投过一片光亮。

“恐怕没有。我抓了一下他可恶的喉咙,可是他裹得很严实。”

红毛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本一便士的练习簿和一支短小的铅笔。红毛的生活中没有什么独处的机会,所以机会一来就得抓住。他舔了舔铅笔,打开簿子,在其中一页的头上写下了大大的正楷字:“报告”。

“你们应该猜得到。不管什么地方出了麻烦事儿,我都是‘罪魁祸首’。不过这次是我疏忽了。你被揍得够惨的,谁也不会说我温西做不到宽宏大量。可是这个卑鄙的家伙——查尔斯,你没有设法给他留什么记号吗,查尔斯,是吗?”

然后他就停住了。能够当之无愧地做这件事让他心满意足,而学校里让他写的英语作文练习似乎帮不了忙。“我最喜爱的书”、“我长大以后想要做什么”、“动物园的见闻”——这些都是非常好的题目,可是对一名崭露头角的年轻侦探没有多大帮助。他曾经得到允许,看了一眼沃利的笔记本(沃利是警察),记得里面每一篇都是以这样的风格开头的:“晚上八点三十分,我正沿着惠灵顿大街巡逻——”一个很棒的开场白,却不适用于目前的情况。塞克斯顿·布莱克的故事风格也差不多,虽说引人入胜,但却更适合描述激动人心的冒险故事,而不是为一堆姓名和事实编目。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棘手的拼写问题,这一直就是块绊脚石。红毛隐隐感到一篇错字连篇的报告会让人感觉很不可信。

“而且,我们也没想到这事与你有关系啊。”

在这样的紧急状况下,他只好求助于天赋,并且发现这倒是不错的指导。

“我们当时还有别的事儿呢。”玛丽女勋爵说。

“我最好还是从头开始吧,”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重重地压在纸上,皱起眉头,开始写道:

“不过,情况也许还会更糟呢。咱们有三条线索可以追查了。这个人听说过弹弓的事情。这个人知道或者打听过我的地址。当然还有一条,这个家伙丢了他的铅笔。不过,我说——”温西突然大笑了一声,“今天早上我出现在办公室,甚至连眼睛都没发青,干这事的那个家伙肯定是大吃一惊啊!你们怎么不在今天早上第一时间就让我知道所有的细节情况啊,这样我就可以好好留意大家了。”

报告

“真是个天大的遗憾。”帕克先生略带情绪地说。

约瑟夫·L·波茨(十四岁半)

“嗯,是啊。我以为我可能会遇到什么反应。真是遗憾,这个反应落到了你头上,却没落到我头上。”

他考虑了一下,觉得有必要加点关键性的细节,于是又添上了他的地址和日期。接下来报告是这样的:

“这个范围好大啊。”

我找勤杂工们谈了(被涂掉)弹弓的事情。比尔·琼斯说他记的(得)我站在发件部,约翰逊夫人没收了弹弓。山姆·塔比特和乔治·派克也在那儿。我跟他们说,布雷登先生把弹弓还给了我,上面有一小块皮撕破了,我想知道是谁干的。他们都说没有动过约翰逊夫人的抽屉,我认为他们说的是真话,先生,因为比尔和山姆都是好人,你可以从乔治的眼神里看出他有没有撒谎,这次他的眼神很正常。于是我就说有没有可能是其他什么人干的,他们说没看见什么人拿过弹弓,所以我装出非常生气的样子,说可惜作为一个男孩子,弹弓被冲(被涂掉)充公后,还要让别人把弹弓给扯破。这时克拉伦斯·梅特卡夫走了过来,先生,他是勤杂工领班,他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我就告诉了他。他说如果有人动过约翰逊夫人的抽屉,那可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于是他开始盘问所有的勤杂工,他们都说没看见,只有杰克·博尔特记得约翰逊夫人有一天把手提包落在了写字台上,帕顿小姐拿起包带到了楼下的食堂里。我说是什么时候?他说大概是在我弹弓被冲(被涂掉)拿走的两天之后,就是在午餐时间后,先生。所以,先生您明白了吧,那个包可能在没有人在场的情况下在那儿放了一个小时。

“参加茶会的二十个人,以及其他听他们提及此事的人。”

现在先生,说说还有谁当时在场可能看见弹弓被拿走。现在我想起来,我记得普劳特先生就在楼梯口,因为他去向约翰逊夫人发表了什么意见,还揪了我的耳朵,当时还有一位年轻女士,我想是哈特利小姐等着找通信员送信。我下楼去找霍恩比先生之后,山姆说韦德伯恩先生来过,他还跟约翰逊夫人拿弹弓开了会儿玩笑。不过先生,我估计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因为约翰逊夫人会在食堂里告诉他们的。她总是跟别人讲我们勤杂工的故事,我看她是觉得这些故事很有趣吧。

“是吗?确切而言,这个所有人都有谁啊?”

这就是我关于弹弓的全部报告了,先生。我还没有调查另外一件事,我觉得一次问一个问题已经够了,否则他们会觉得我的问题太多,不过我已经想好了调查另一个问题的计划。

“我看他未必知道。我倒是觉得,这是昨天下午我在公司茶会上自我吹嘘的结果。我跟公司的所有人说,我一直在楼顶试验弹弓。”

J·波茨敬上

“可他怎么知道那封信的情况呢?”

“乔,你到底在那儿干什么呢?”

“正是这样。”

红毛太专注于写报告了,放松了对伯特适时的提防,他猛地一惊,赶忙把练习簿塞到了枕头底下。

“同时也是威利斯的小女人?”

“你管不着,”他紧张地说,“这是隐私。”

“如你所说。”

“哦,是吗?”

“帕梅拉·迪安?那个死者的妹妹吗?”

伯特把被褥掀到一边,摆出一副威胁的架势往前压。

“这个嘛,肯定是帕梅拉·迪安寄来的信。我根据你对信封的描述就能判断。”

“在写诗吗?”他轻蔑地问道。

“那是谁呢?”帕克问道,他可顾不上什么精准的语言规范。

“跟你没关系,”红毛回道,“让我一个人待着。”

“我认为就是这样,”温西心满意足地说,“我确实认为就是这样。尤其是这个行凶的人似乎还顺手带走了我的私人信件。我还知道是谁,或者用一个更符合语言规范的词,是哪位人士寄的信。”

“把那本本子交上来。”伯特说。

“哎呀,真是糟透了!”玛丽女勋爵惊叫道,“你的意思是说,遍体鳞伤、鼻青脸肿地躺在这儿的人,其实应该是你,是你这个混蛋,而不该是我痛苦不堪的丈夫吗?”

“不,我不交。”

“我觉得吧,”彼得勋爵继续说话的语气很倒人胃口,“你不大可能在铅笔制造厂和‘亲爱人’总部里有个死敌。在我看来,更大的可能性是,这位手持短棍、指节套、沙袋、铅管,总而言之持钝器的先生来自皮姆公司,他根据地址找到了这里,而这个地址呢,你以一贯的友善允许我使用。他发现四号公寓的信箱上工整地印着我的名字,便信心十足地上了楼,并且带上了短棍、指环……”

“什么,你不交吗?”

帕克先生猛地坐起身,却拉伤了肩膀和脑袋,不禁痛苦地呻吟起来。

“我不交。滚开!”

“正是如此。这是一款新设计的铅笔,改进了笔芯推进的装置。旧款只能推进笔芯,而这种笔采用了一种不知叫什么名字的新奇手法,还可以把笔芯退回去。‘亲爱人’公司很体贴地给了我们六七支试用。”

红毛用颤抖的双手紧攥住文件。

“你说的是皮姆公司吗?”

“我要瞅一下——快松手!”

“等一下,我说了我在这方面具有专家知识。这支铅笔是漂亮的鲜红色,上面还镀着金字,这种笔不可能出自任何一家‘亲爱人’分店,因为还没有进入市场呢。它只可能出自三个地方:一、从铅笔制造厂;二、从‘亲爱人’总部;三、从我们公司。”

红毛与同龄人相比,身材健壮,精神饱满,可是他双手受制于练习簿,而身高、体重和位置的优势也不如伯特。这场打斗闹哄哄的。

“这个情况非常有用,”帕克讥讽道,“调查一下过去六个月左右的时间里有谁购买了价值一英镑的‘亲爱人’商品,以此来找到罪犯,应该是很容易的事儿。”

“放开我,你这个可恶的大坏蛋!”

“啊!”温西说,“不过这就可以用到我的专家级知识啦。‘亲爱人’不卖这种铅笔——他们只把铅笔作为赠品。任何一个顾客只要买了价值超过一镑的商品,就可以得到一支铅笔作为奖励。你注意看上面有广告标语:不是‘亲爱的’,是‘亲爱人’。顺便说一句,这是皮姆公司的杰作之一。如此做的用意在于,每次你写购物单的时候,就会想起购买‘亲爱人’家居用品的经济实惠之处。况且‘亲爱人’确实也是一家了不起的公司。”勋爵对这个话题来了劲,又补充道,“他们将单元系统发挥到了艺术的高度。你坐的‘亲爱人’椅子,可能是用一先令六便士的零件和六便士一百个的木钉组装起来的。如果乔治叔叔(3)断了腿,你可以就去买一条新腿用木钉装上。如果你买了太多的衣服,装不进你的‘亲爱人’五斗橱,你可以卸下顶板,花半克朗买只新抽屉,用木钉装到橱柜上,代替顶板。数字和爱心搞定一切。而且如我所说,如果你买得够多,他们会送你铅笔。而如果你买的东西加起来达到五镑,他们就会送你钢笔。”

“我要教你怎么叫名字!无耻的小畜生!”

“我的意思就是‘亲爱人’铅笔——反正都一样。什么人都可能携带这样的铅笔。”

“噢哟!”红毛尖声叫道,“我不交,我不交,我告诉你!这是隐私!”

“哦!”温西说,“信不见了,是吗?”他眼中兴奋地闪着光芒,“这一点非常值得注意。而更值得注意的是,查尔斯,这不是伍尔沃斯牌铅笔,而是‘亲爱人’铅笔。”

噼噼啪啪!哗啦哗啦!

“这就怪了,”他说,“我明明记得信就在这儿啊。是那种设计精巧、形状长长的带金边的淡紫色信封,是女士的笔迹,字相当潦草。”

“别吵了!”一个威严的声音说道,“这是在干什么啊?”

帕克用他那只好手接过外套,仔细搜遍了所有口袋。

“沃利,让伯特放开我。”

“我没找到什么信啊。”

“他不该对我那么无礼。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干什么,他本该睡觉的,却坐起来写诗。”

玛丽快步走了出去,几分钟后拿着铅笔和外套回来了。

“这是隐私,”红毛坚称,“千真万确,这是绝对的隐私。”

“好吧,你既然愿意看,那就看吧。我曾经尝试取下指纹,可是没有什么结果——只有模糊的污迹,上面叠加了好多层。我邀请了我们的指纹专家来看过,可他似乎没有看出什么。玛丽亲爱的,你看能不能给你的小哥哥找到那支铅笔。哦,对了,彼得,我刚刚才想起来,还有一封你的信。玛丽,在我外套的左侧口袋里。出事的时候我刚好从四号公寓的信箱里取出这封信。”

“你就不能不打扰这孩子吗?”警员波茨官气十足地说,“搞得那么吵。要是吵醒了爸爸,那你们可都要挨揍了。现在你们两个快上床,不然我就得以扰乱治安的罪名把你抓起来了。乔,你确实该去睡觉,而不是去写诗。”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温西恳求道。

“这可不是诗。这是我给公司里的一位先生办的事,他说我跟谁都不能说。”

“对——就是那种袖珍的自动铅笔——不是木杆的铅笔——你不用指望上面可以方便地发现他的门牙印模之类的痕迹。”

“嗯,听好了,”沃利·波茨说着,伸出一只官气十足的大拳头,“把那个本子交给我,听见了吗?我会把本子放进我的抽屉,早上再还给你。现在看在老天的分上,你们两个都去睡觉。”

“哦,他丢下了一支铅笔,对吧?”

“沃利你不会看的,对吧?”

“我在想这事是谁干的,”他说,“这不是一起入室盗窃之类的案子,而是一起蓄意谋杀。灯泡事先就弄坏了,凶手在煤库后面藏了好几个钟头。你们可以看见他的脚印。至此,我大概能找出哪些人可能干这事呢?不可能是‘绅士吉姆’和‘杂役丹’,因为那里根本不是他们的活动范围。如果是上周发生的话,倒很有可能是‘牛人沃利’——他使用短棍作案——可是我们已经把他严严实实地关押起来了,就是周六晚上莱姆豪斯的那起案子。还有一两个聪明的家伙跟我过不去,但我说不准到底是哪个干的。我所知道的是,无论是谁干的,他肯定是在晚上十一点管家关闭临街大门和大厅里的灯以前就进到这里头来了。当然,除非他有大门的弹簧锁钥匙,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他也太不够意思了,除了一支伍尔沃斯牌铅笔外,没丢下什么东西可以让我们查明他的身份。”

“好吧,既然你这么在意,那我就不看吧。”

帕克懊悔地笑了笑。

红毛尽管极不情愿,但还是很相信沃利的信誉,勉勉强强交出了练习簿。

“真是莫名其妙,”温西说,“警察们一遇到小麻烦怎么总是控制不住情绪呢。我朋友红毛乔刚刚把他的塞克斯顿·布莱克小说借给我,书中的大侦探被人用一根铅管打昏后,又用绳子紧紧捆了六个小时,肉体几乎痛入骨髓,继而他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被人用船运到海边一间偏僻的房子里,顺着一条石阶被扔到了一个石窖里。他在石窖里用破酒瓶磨了足足三个小时,才磨断了身上的绳子,而那些歹徒知道他挣脱绳索后,又往石窖里灌毒气。万幸的是,在被关了十一个小时五十九分钟的时候他被营救了出来,只吃了一点儿火腿三明治,喝了杯浓咖啡,就立刻乘坐飞机开始了漫长的追捕凶手的行动,在此期间,他还得爬出机舱,到机翼上与一个顺着绳子落到上面的家伙格斗,这家伙想要把手榴弹扔进飞机驾驶舱。而在这儿呢,我自己的妹夫——一个我认识了将近二十年的男人——却因为被一个不三不四的无赖打倒在家中舒适的楼梯上,就在包扎的绷带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这才对嘛。”沃利说,“别再让我听到你们为此争吵了,你们两个都一样。明白我的意思吗?”

“如果你遇上我的情况,你也会大发牢骚的,”帕克说,“锁骨断裂,头疼的程度世间罕有,感觉就好像巴珊公牛(2)在踩踏你的肚子。”

他巨大的身躯穿着条纹睡衣,昂首阔步地走开了。

“所以我能告诉你的全部情况就是这些了。他能够活下来真是极其幸运,着实应该感到欣慰,而不是发牢骚。”

红毛乔揉了揉厮打中受伤的部位,用被褥裹住身子,安慰自己要在今晚的报告中再添一页内容,说明他不但是作者,而且还是主角。

玛丽女勋爵对这样不近情理的言论只是宽容地笑笑,然后转过身对她哥哥说:

“名侦探倒在地牢里的稻草席上,周围老鼠乱窜,他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但勇气却丝毫没有动摇。尽管伤口很疼,心中却很开心,因为他知道珍贵的文件都很安全。他想到困惑不解的罪恶之王,此时正在金碧辉煌的东方风格的大厅里咬牙切齿着,不禁大笑起来。‘鹰眼(8),又失败了!’恶棍医生愤愤不平地说,‘下次轮到我转运了!’与此同时……”

“你应该做到的,”帕克先生不悦地说,“不是为我操心,而是冲到窗口看一眼这个跑上大街的家伙什么长相。”

侦探的生活真是艰难。

很可能是被击倒在地的过程救了他一命。倒地的响声惊醒了玛丽女勋爵。她躺在床上愣了一下,心中很纳闷。然后她想起了睡在隔壁的孩子们。她打开灯,同时大声叫喊,问孩子们是不是没事儿。没有听到回答。她跳了起来,迅速披上晨衣,跑进育儿室。孩子们安然无恙。她站在那儿困惑不解,心想那个响声是不是自己在做梦。这时她听见有人急速跑下楼梯的脚步声。她跑回卧室,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左轮手枪——这把手枪一直放在那儿、并且上了子弹——然后一把推开通向楼梯的房门。她身后照来的灯光正好让她看清她丈夫缩成一团的身子,她被眼前惊人的场景吓得目瞪口呆,却听见临街大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

(1) 伊丽莎白·巴雷特·勃朗宁(1806—1861),英国女诗人,公认为维多利亚时代最伟大的诗人之一。下文提到的绅士出自她的诗歌《一条爱的道路》(One Way of Love)。

事后他并不知道,究竟是这个小意外多多少少唤起了他职业潜意识的警惕,还是呼吸或移动所造成的细微动静在最后关头给了他警告。他手中拿着钥匙,正要插进锁孔的时候,突然下意识地向右一闪,就在那一刹那,足以致人于死地的狠命一击砸向了他的左肩。他转身正要与黑暗中的歹徒扭打,却听见锁骨断裂的声音,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想的是:“我要是没有躲闪,我的圆顶高帽就能挡住击打,锁骨就不会断了。”他右手摸到了那人的喉咙,可是却有厚围巾和竖高领的保护。他挣扎着想用手指插进这层保护,与此同时,他感觉第二下打了过来,便赶紧拖着半残的左臂闪开。他听见那名男子气喘吁吁地骂了一声,然后便突然放弃了反抗,他还没来得及松开手,便向前一栽,这时对手的膝盖狠狠地击中了他的肚子,打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摇晃着身子,对手的拳头又砸在了他下巴上。在他脑袋撞地失去知觉前的最后几秒钟里,他想到了对方手中的武器,便放弃了希望。

(2) 此语出自《圣经》中的《诗篇》,巴珊指古代巴勒斯坦东部的国家。

“布雷登”的信箱里还真有一封信——这种信曾经被小说家们称作“秀美的信函”;换而言之,信封上染的是淡紫色,还镀着金色的毛边,信封上的地址是漂亮的女性笔迹。帕克取出信,塞进衣袋,准备附上便笺到早上寄给温西,然后走上二楼。他在二楼关掉了前厅灯,前厅灯跟楼道灯一样,都是双路开关,接着他又上到了三楼。三楼有三号公寓,他家的起居室、餐厅和厨房都在这一层。他在这儿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并不怎么想喝汤或者吃三明治,这个决定对他本人而言相当不幸。他关掉楼下的灯,又按下了通往顶楼的楼道灯开关。灯却没有亮。帕克抱怨了一句,不过并不吃惊。楼道灯由房东负责,房东有个吝啬的习惯,安装便宜的灯泡,用到灯丝烧断为止。因此,他疏远了和房客们的感情,他们浪费的电费都超过了房东在灯泡上省下的钱,可他就是那样的人。帕克对于这段楼梯的熟悉程度,就如同他对房东习惯的程度一样;他摸黑向上走去,没有划亮一根火柴。

(3) 沃德豪斯小说中的人物。

前厅是所有房客公用的,他进去的时候里面一片漆黑。他打开电灯,在玻璃面上贴着“三号公寓——帕克”的小信箱里搜索信件。他摸出了一份账单和一张传单,由此可以准确地做出推断,他妻子整晚都在家,而且不是因为太累了,就是因为懒得下楼,还没有取九点三十分寄来的邮件。他正要转身上楼,却记起来四号公寓的那个标着“布雷登”名字的信箱里可能有封寄给温西的信件。一般来说,这个信箱当然是没人用的,不过自从温西开始在皮姆公司使用假名,他妹夫就给了一把开信箱的钥匙,还在信箱上贴了“布雷登”的标签,为的是让邮递员知道。

(4) Edward Phillips Oppenheim(1866—1946),英国小说家,以创作惊悚小说闻名,自称“讲故事的王子”(Prince of Storytellers)。

他用钥匙打开前门,迈步走了进去。在这座房子里,他曾长期租用了一间不大的单身公寓房间,而结婚后,他又另外租下了楼上的一层,这样一来,他实际上就拥有了一套有七个房间的双层公寓,不过,由于伦敦郡议会无聊地规定——二楼租户在火灾情况下必须能通往屋顶,他也就不能够通过关闭楼梯口的房门将他的两层楼完全隔离出来。

(5) Ethel M.Dell(1881—1939),英国女作家,创作爱情小说。

帕克先生对于失望的接受,就像勃朗宁(1)诗中的绅士那样理性,那首诗中的绅士为了应付他的爱人可能会要求他用琉特琴伴奏唱歌,就不厌其烦地花费时间去上音乐课。结果证明是白费时间,可是——要是真的发生那样的事呢。一天的工作结束了。总督察把公文放得整整齐齐,锁好办公桌,离开了大楼,一路走到堤岸站,乘上一辆误点的电车,穿过地道到达西奥博尔德路,然后从那儿冷静地前往奥蒙德大街。

(6) Elinor Glyn(1864—1943),英国女作家,创作冒险爱情小说。

他在苏格兰场里度过了漫长的一天——没有惊险刺激的事情,没有趣味盎然的消息,没有令人兴奋的访客,甚至连钻石失窃的印度王公和凶狠狡诈的中国佬都没有——只是阅读总结了警察局密探提交的二十一份报告,五百一十三封公众来信,回应了一个寻找通缉犯的广播节目,还看了二十封左右的匿名信,全部像是出自疯子之手。此外,他一直在等一名前往埃塞克斯的警察打来电话,他去调查在黑水河口附近一些汽艇的可疑活动。如果情况有利的话,可能消息一到就会马上行动,有鉴于此,帕克先生觉得还是等在办公室,这样总好过回家上床,却又在凌晨一点钟再出去追捕。于是电话按时响起的时候,他正十分规矩地坐在那儿,整理了资料,并制定了第二天的行动计划。他瞥了一眼时钟,时间指在一点十分。电话内容很简短,令人失望。没有报告什么东西,可疑的船只并没有在涨潮时分进港;因此也就没必要采取行动了;帕克总督察可以回家了,还能趁着这几个小时的时间睡上一觉。

(7) 指的是彼得·温西勋爵的女友哈莉雅特·范,参见《烈性毒药》(Strong Poison)和《俗丽之夜》(Gaudy Night)。

就在那一天夜里,更确切地说,是在第二天的凌晨,一件非常讨厌的事情落到了帕克总督察头上。他感到更加恼火的是,以他的所作所为根本不该遇上这样的事情。

(8) Hawkeye,塞克斯顿·布莱克故事中的大反派,千方百计想要杀死布莱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