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推理悬疑 > 杀人广告 > 第十五章 穿晚礼服的男子突然死亡

第十五章 穿晚礼服的男子突然死亡

“列车不开走,他们怎么把他拉出来啊?”

“他们关掉了。那家伙就是跑过去关电源的。”

“估计他已经被碾成碎片了,可怜的家伙。”

“他们为什么不关掉电源呢?”

“这个人想要去救他。”

“请往后退!往后退!”

“看样子他好像发病了,要不就是喝醉了。”

“哪儿有医生呢?快去叫个医生。”

“一大早就喝醉了吗?”

“那下面的铁轨可是通电的。”

“他们应该给他灌点儿白兰地。”

“当心,那是警察。”

“把这些都给清理掉。”伊格斯说,“这人没什么事的。我估计另外那个已经不行了。”

“别挤了。”

“都碾碎了吧。真可怕啊。”

“他还好着呢——瞧啊!他睁开眼睛了。”“是啊,可是另外那个人怎么样了?”

“那你也没法救他了。把车站清场,去叫辆救护车,再找个警察来。”

“哦,贝蒂,我要晕倒了。”

“好嘞。”

“不对,他还没死。”

“这人苏醒了。”那名帮忙把受害者拖上来的男子插话说,“先生,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啦?”

“是啊。”

“该死。”获救的男子无力地说。接着他仿佛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又补充了一句道:

“这人死了吗?”

“出什么事了?”

“没了,可怜的家伙。”

“哎呀,先生,一位可怜的先生从站台上掉了下去,把你也拖下去了。”

“另外那个人在哪儿?”

“是啊,当然啊。他还好吧?”

人们让到了一边,除了一名搬运工和另一名男子,他们俩正在从列车和站台之间往外拖着什么东西。一只胳膊露了出来,然后是个脑袋——然后是第三名男子残破的身躯,就是那名拄拐杖的男子。他们俩把他放在站台上,只见他鼻青脸肿,血迹斑斑。

“先生,恐怕他被撞得很严重。啊!”这时有人拿着酒瓶跑了上来。“先生,喝一口这个吧。你轻点儿,把他脑袋抬高点。不要猛拉他。现在来一口。”

“嗨,”他说,“我是一名执法官员,请让到一边。”

“啊!”那名男子说,“好些了。没事了。不必担心。我的脊椎没事,而且感觉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骨折。”他尝试着动了动胳膊和腿。

伊格斯在一片哗然中用肩膀挤出了一条路。

“先生,医生马上就到这儿来了。”

之后发生的事,伊格斯警员在当时也不十分清楚,不过根据事后的情况来看,他还是明白了当时没有弄明白的一两件事。他看见第三名男子站得很靠近站台边沿,手中拄着一根纤细的拐杖。他看见穿大衣的男子从他身边走过,突然停下脚步,身子东倒西歪。他看见拄拐杖的男子猛然伸手抓住那人的胳膊,然后看见两人一起在站台边晃了一下,同时听见一名女子的尖叫声。这时两人一起跌到了行进的列车底下。

“去他妈的医生,我自己就是医生。四肢都没出问题。脑袋显然也没事儿,只不过疼得要命。肋骨嘛——我就不太肯定了,恐怕出了点问题。骨盆未受损伤,谢天谢地!”

穿大衣的男子瞥了一眼出租车站,然后好像改变了主意。此时他第一次回头张望。他所看见的只是伊格斯警员在买报纸,这样的场景并没有什么令人惊恐的。另一名跟踪人员他不可能看见,因为那人就像西班牙舰队一样,还没有进入他的视线之内,不过伊格斯警员如果朝他的方向看去的话,倒是有可能看见他。穿大衣的先生看样子放弃了坐出租车的念头,拐弯进了地铁站的入口。伊格斯先生目不转睛地看着报纸上食品税的大标题,跟在他身后溜达了进去,并且及时跟随他的目标买了一张去往查令十字街的车票。跟踪者和被跟踪者一同走进电梯,穿大衣的先生走到电梯远端的那扇门口,伊格斯则谨慎地留在了入口的一边。电梯里已经有了五六个人,大部分是女的,电梯门正要关上,又一名男子匆匆走了进来。他从伊格斯身边经过,站到了那群女子中央的位置。电梯抵达底层后,人们蜂拥而出,那名陌生男子急忙挤过穿大衣的男子身边,抢先来到了站台上,这时一列往东开的地铁正好驶入站台。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伊格斯说。

穿大衣的男子默默地走在通向地铁站的街上。他没有回头看。他身后几码远的地方,伊格斯警员正漫不经心地溜达,眼睛却一直盯着目标。他们俩都没有察觉第三名男子,那人不知是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就跟在伊格斯警员身后几码远的地方。这一小队人穿过克伦威尔路走向地铁站的途中,没有一位路人朝他们多瞧一眼。

“我想是火车的踏脚板刮到我了。我记得当时就像一块黄油一样在两个不知何物的东西之间滚啊滚啊。”陌生男子说,他受伤的肋骨似乎根本不妨碍他呼吸,“我看见列车轮子慢慢停了下来,心里想:‘好家伙,这下完了,这次要倒霉了。时间停止了,来世再见吧。’不过看来我错了。”

“靠你们这些外行就只会把事情搞得乱七八糟的。”拉姆利警官挖苦地说,“我只希望伊格斯的头脑能够认清正确的方向。不过你都这样了。我总不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吧。”

“先生,幸亏错了。”伊格斯说。

楼上昏暗的楼梯道中间拦着一块支架,上面写着“请勿入内”的字样,楼梯顶上,拉姆利警官焦虑地俯身盯着赫克特·彭切昂一动不动的身躯。记者呼吸沉重,太阳穴上有一块严重的挫伤,警官很不喜欢这样的情形。

“不过,要是我能阻止那个可怜人就好了。”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见那位穿大衣的先生走出了转门,于是不动声色地跟了过去。

“我相信你已经尽力了,先生。”伊格斯掏出他的笔记本,“对不起,先生,但我是个警察,你是否能告诉我,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如果你看见跟我一起进来的那位朋友,”他说,“就把这个交给他,告诉他我不能再等了。我得去干我的事儿了。”

“我要是知道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就好了,”对方答道,“我所知道的是,我正在这儿站着,那家伙从我身边经过。”他停下来喘了口气,“我发现他一副相当古怪的样子。我认为是个心脏病患者。他突然停下脚步摇晃起来,然后朝我走来。我抓住他的胳膊,他整个身子突然栽了出去,把我也一同拖了过去。然后我就什么也记不得了,只记得列车的轰鸣声,还有它巨大的车轮,让我无法呼吸。我估计自己肯定是被他拖下去了。”

一位先生带着一份《晨星报》,这场景并没什么稀奇的。那家大报刊的读者定期给编辑部写信,报告八点十五分在火车上喜欢阅读《晨星报》的乘客数量的统计,他们的来信也被刊登出来供大家阅读。尽管如此,伊格斯警员还是决定冒险一试。他在一只信封背面草草写上一句话,便朝门卫走了过去。

“这不足为奇。”伊格斯表示谅解。

他在入口大厅里待了十分钟左右,几乎把蜂鸟给研究透了,这时他见蜂鸟箱的玻璃上映出了什么东西,不禁悄悄挪动了一下身子,从而可以看到楼梯。一名身穿大衣,头戴礼帽的胖子缓缓走下楼来,一只手深深插在大衣口袋里,另一只手则漫不经心地在身边来回晃动。伊格斯警员朝他身后的楼梯看了一眼,上面既没有赫克特·彭切昂,也没有拉姆利警官的影子,警员一时犹豫起来。这时一件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位先生的左手大衣口袋里有一份折叠起来的《晨星报》。

“我姓加菲尔德,”救助的人继续说道,“我是赫伯特·加菲尔德医生。”他说了一个在肯辛顿的地址和另一个在哈利街(6)的地址。“我想我看见我的同行来了,他很可能会说我不宜说话。”他无力地笑了一下,“不管怎么样,如果你们想了解更多的信息,我会在接下来的几周里为你们提供笔录存案备查。”

伊格斯先生十分明白——这的确是他意料之中的,因为他和拉姆利警官一样十分了解自己的职责。不过虫子的事情仍然让拉姆利警官难以释怀。伊格斯先生溜达到一只蜂鸟箱前,津津有味地注视着,而拉姆利先生则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楼梯,尽可能地装出一副乡巴佬进城观赏风景的样子。

伊格斯警员谢过加菲尔德医生,然后转身走到穿大衣的男子尸体旁,此时他已经被人从车轮之间拉出来放到了站台上。眼前的景象令人不忍观瞧。即便是伊格斯这样对伤亡事故习以为常的人,干起搜索死者口袋寻找身份证明这样的必要工作都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说来也奇怪,他没有找到什么形如名片或文件的东西。死者身上有一个放了几英镑钞票的钱包,一只银烟盒里装满了流行的“土耳其”香烟,一点儿零钱,一块没有绣上姓名的手帕,以及一把H.T.&V.牌弹簧锁钥匙。此外还有一点让他非常高兴——大衣口袋里有一根小小的橡胶短棍,是商店出售用于防范驾车盗匪的。他正在死者的衣服上寻找裁缝店的标签,这时一名随救护车到来的当地巡警向他打起了招呼。

“估计是走了,”警官回道,“这个我也没法控制啊。我跟他说了,如果他走掉的话,就给这儿打电话,或者告知苏格兰场的人。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对吗?我还是到周围走一下吧,他们不出现的话,你就坐在这儿等着。要是他们出现了,你就准备好跟上另外那家伙,让赫克特·彭切昂在这儿等我回来。别让你跟踪的那家伙看见你和赫克特说话。要是他们出现的时候你看见我在跟踪,那你就跟在后面,并且远离他们的视线,明白了吗?”

伊格斯得到了一名同事的支援,便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应该与拉姆利警官和苏格兰场取得联系。经过一小时积极有效的善后工作,他们在最近的一所警察局里愉快地重逢了,其实,拉姆利把人事不省的彭切昂先生送到医院后,就已经到了那儿。帕克总督察匆匆赶到肯辛顿,听了拉姆利和伊格斯的陈述,检查了车祸现场,又查看了那名穿礼服的神秘男子的遗物,心中很是恼火。你煞费苦心追遍整个伦敦城,眼看就要抓到这名男子的时候,他居然就这么死掉了,而且衣服上没有裁缝店的名字,也没有东西能够确认他的身份;更何况,他在不经意间还让电力火车把自己的面孔轧了个稀巴烂,你都无法通过发布照片的办法来让人辨认,原来你满意地觉得他身上果然有问题,现在一想到要查明他的身份,需要牵扯到乏味的工作,满意感也就随之消失了。

“估计他已经走了吧?”伊格斯警员猜测道。

“没办法了。”帕克总督察说,“我估计只好查一下衣服上的洗衣标签了。当然,如果他去补过牙的话,还可以查查他的牙医。”

入口大厅里连一个长得稍微有点像赫克特·彭切昂的人都没有。

让人气愤的是,死者长了一口好牙,而且衣服上至少有三种洗衣标签。查他的鞋也于事无补,尽管是一家广告大肆宣传的优秀公司出品的,但却是成品鞋。实际上,这个可怜人只能穿着法雷鞋去见上帝了,这倒是秉承了法雷鞋大胆的断言:“无论遇到多么特别的情况,法雷鞋都会带你渡过难关。”

“他们说了坐出租车,所以你他妈的最好就坐出租车吧。”拉姆利警官说。伊格斯出去叫出租车的时候,警官乘机吃完了他的那条腌鱼,从而为自己在宗教争论中的失败报了仇。这一来,他心情开心多了,终于同意到最近合适的地点去乘地铁了,一路上他们相处融洽,到南肯辛顿站下车后,他们就前往赫克特·彭切昂指明的地点,这才发现那里其实是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入口。

如此绝境之下,帕克先生或许受到了法雷先生公司广告创意的启发,给皮姆广告公司打了电话,要求跟布雷登说话。

“地铁不是更快吗?”

电话接通时,布雷登先生正在跟阿姆斯特朗先生密谈。肇事者是“小风”香烟。“小风”的销售受到了对手品牌“海雀”香烟广告策略的重要影响。“海雀”的制造商找到了一个灵感,他们发放飞机。他们在每包“海雀”香烟里装入一张赠券,上面印了大众喜爱的旅游小飞机的部件名,适合业余爱好者用于娱乐。当你收集到全套赠券(总数为一百张)时,你就可以寄出赠券,连同一篇阐述英国男孩子热衷于航空有何好处的短文。每天的最佳短文作者将会收到一架私人飞机,而且可以接受免费训练,指导他(或她)取得飞行员的证书。这一巧妙的方案是由大量令人兴奋的现代广告来宣传的:“未来属于热衷于航空的人”、“现代烟草产品的最高飞行”、“吸‘海雀’,实现你的最高志向”,如此等等。如果你由于年迈体弱的原因,丧失了成为飞机主人的能力,作为替代,你还可以获得航空公司新发行的一些股票。广告方案中还请了几位著名飞行员来捧场,每一页广告上,都印了他们头戴飞行员头盔,目光炯炯,笑容可掬的样子,还有他们发表的观点:“海雀”香烟在帮助英国建立空中霸权方面,做出了很有价值的工作。

“是他打来的。这一次在肯辛顿(5)。你出去叫辆出租车,我来结账。”

“小风”方寸大乱。他们恼怒地质问,为什么皮姆公司就没有先想出如此绝妙的主意。他们大声呼吁要制定自己的飞机广告方案,送一架更大的飞机,外加一座停放飞机的飞机库。阿姆斯特朗先生向他们指出,这么做的唯一后果,就是让大众搞不清“小风”和“海雀”这两个品牌,原本两者在质量和外观上就已经相似得让大众搞不清了。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摆放电话的那只脏兮兮的橱柜,不过一两分钟,他就回来了,脸上隐隐露出得意的神情。

“他们全都一样。”他对布雷登说,意思并不指香烟,而是那些制造商。“他们像绵羊一样相互跟随。如果‘小风’用了电影明星的大头像,‘海雀’就会要求推出更大牌的明星更大幅的头像。如果‘价廉’香烟附赠时钟,‘海雀’就会附赠老爷钟,而‘小风’就会附赠天文钟。如果‘小风’宣布他们的香烟不会损伤肺,‘海雀’就会说他们的香烟可以增强呼吸系统,‘价廉’就会引用医生的话,推荐肺结核患者吸‘价廉’香烟。他们只会窃取别人的创意——然而结果怎么样呢?大众会像以前一样轮流吸这三种香烟。”

“别讲这么多虫子的话语。”拉姆利警官说,“你应该知道,一个人吃早餐的时候最好不要谈论虫子。这玩意儿真够倒人胃口的。伊格斯,我告诉你吧,不管什么虫子,要是我再听到你说什么无礼的话——他妈的电话来了!我跟你说什么来着?”

“那样对贸易而言难道不是好事吗?”布雷登先生故作天真地问道,“如果他们中的一家垄断了所有的销售,其他几家就得破产了。”

“上帝眼中可没有地位之分。”伊格斯警员毫不妥协地说。他父亲和姐姐刚好都是救世军(4)中的知名人物,所以他认为自己要坚守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即便上帝很高兴让你做警官,这只是一回事,并不是说你就可以在他面前质疑他在创造腌鱼一事上的做法。想想看吧,在他眼中你我就像那些根本没有骨头的虫子一样。”

“哦,不,他们不会的。”阿姆斯特朗先生说,“他们只会合并。然而对于我们来说可就糟糕了,因为那样的话他们都会用同一家广告公司了。”

“小伙子,你说话可要讲究礼节,”拉姆利警官反诘道,在这场神学的讨论中很不公平地利用了他官阶高的优势,“别忘了你我的地位哦。”

“嗯,那如何是好呢?”布雷登问道。

“你不应该质疑上帝的行事方法。”他责备道。

“咱们还得应付一下。咱们必须阻止他们采用飞机方案。首先,这样的贸易繁荣不会持久。这个国家还没有为到处都是飞机做好准备,家中的父亲们会开始抱怨此事的。即便是今天,也没有多少父亲喜欢商家把私人飞机送给他们住在宁静郊区的女儿。咱们需要的是一项新的方案,方式相似,却能吸引更多家庭的关注。不过这个方案必须吹捧大英帝国。咱们得用爱国主义的调子来渲染。”

伊格斯警员吓坏了。

就在这时,也就是帕克总督察正在跟办公室话务员争辩的时候,迪斯·布雷登先生构想出了一项宏伟的点子,大家至今还记得谈论此事——就是那项著名的“风行环游英国”的方案——这一方案使“小风”香烟的销售在三个月内增长了百分之五百,还为英国的旅馆业和公路、铁路运输带来了无比的繁荣。细节就没有必要赘述了。你本人可能就参加过“风行”的活动。你回忆一下当时的场景吧。你收集各种各样的赠券——火车票、大型游览车票、旅馆住宿费、剧院门票——度假安排中想象得到的每一件东西。当你收集到的赠券足够你在旅行的那段时间内开销时,你就可以带上你的赠券(用不着寄给“小风”,也不需要邮寄或者填写什么)开始你的旅程了。在火车站,你只需出示你的赠券,赠券上会说明你有权享受多少里的头等车旅行,然后你就可以得到你的车票,前往选定的城镇。到那儿后你找个你的旅馆(几乎所有的英国旅馆都很热切地参与到这项方案中来),出示你的赠券,赠券上会说明你有权享受多少夜符合“小风”条款的食宿。至于乘坐旅游大巴出行,洗海水浴,以及娱乐活动,你支付“小风”赠券就可以了。这种方法极其简单,省掉了很多麻烦,而且有助于开心地结伴出行,而这正是中产阶级旅游的乐趣。当你在酒吧里要一包“小风”香烟时,你的隔壁邻座几乎肯定会问:“你也要参加‘风行’活动吗?”“风行”党人会聚在一起吸“小风”香烟,并且当场交换“小风”赠券。伟大的“风行者”俱乐部其实就是自发建立的,风行的人们在结伴风行中产生了恋情,就会获得特别的“小风”赠券,有权举行一场“小风”婚礼,并且得到一块“小风”蛋糕,在报纸上刊登他们的照片。这样的事情发生多次后,就会安排“小风”夫妻们收集“小风”房屋的赠券,房屋里的“小风”家具包括一座精美的烟柜,这里可以摆脱广告的烦扰,摆满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在此之后,下一步就是生一个“小风”宝宝了。事实上,“小风”的活动已经成为,并将继续作为“广告大智慧”的杰出范例保持下去。唯一一件你无法通过“风行”得到的东西是棺材,没有一个风行者承认他们需要这件东西。

“但愿这条还好吃吧,那就够了。”他嘀咕道,“看样子很油腻,确实很油腻。但愿烧熟了吧。要是吃了没烧透的腌鱼,这一天你呼出的气息中都是一股子腌鱼味了。”他叉起一大块就塞进了嘴里,都没有停下来挑出鱼刺,结果不得不花了一分钟时间用手指把鱼刺抠出来,“呸!上帝干吗要在这些东西里安上这许多刺呢?真是莫名其妙!”

阿姆斯特朗先生说出“吸引家庭关注”这句话的时候,伟大的“风行”方案还没有在布雷登头脑中完全成形,达到尽善尽美的程度。当时他所联想到的只是“家庭旅馆”这个词,同时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一种内在的灵感。他谦逊地答道:“好的,我明白了,我试着想想看能设计什么。”说着便收起了几张纸,阿姆斯特朗先生在上面乱划了几条无法辨认的笔记,还画了一只像刺猬的东西,然后走了出去。他沿着过道刚走了六步,脑子里便涌现出那条愚蠢的广告语:“如果那是你想要的,就参加‘风行’活动吧!”他又往前走了两步,这个令人讨厌的句子就变成了:“风行让你得到想要的一切”,等他迈进自己办公室的门槛时,“风行王国”最初的可行性便像重锤一样打动了他。兴奋不已的他扑到办公桌上,抓过一本便条簿,用一英寸高的大写字母写下了“风行”,就在这时,罗西特小姐带来消息说,帕克先生迫切请求布雷登先生给他在白厅的号码打电话。彼得·温西勋爵穿着迪斯·布雷登的马甲实在太投入了,竟然由衷地大声说道:“他妈的!”

拉姆利警官仔细打量自己的那条腌鱼。

不过,他还是遵照电话里的要求,以紧急私事为由请了假,然后赶往苏格兰场,到那儿后他检查了礼服男子的衣服和遗物。

“好啦,吃你的饭吧。”伊格斯先生劝慰道。

“无疑咱们最后还是得去调查一下洗衣店,”帕克说,“或许也可以在伦敦或外地的一些报纸上刊登一张照片。我很讨厌报纸,不过报纸确实能为人们的需求打广告,这些洗衣标签里,有些可能是伦敦以外的地方来的……”

“然后什么也不干,任由三便士三便士地往上跳表吗?你觉得他们会认为这是合理开销吗?根本就不可能。‘兄弟们,你们自己付这笔费用吧。’他们只会说那样的话,这帮讨厌的小气鬼。”

温西看了看他。

“现在就叫辆出租车吧,”伊格斯嘴里塞得满满的,提议道,“这样咱们大概就可以做好准备了吧。”

“我亲爱的查尔斯,广告对于调查洗衣店来说可能有用,但对于咱们这样的人就毫无意义了。一位衣服剪裁如此优良的绅士,却像咱们自己一样掩盖了裁缝的声誉,这可不是爱打广告的作风。我看,这是他的大礼帽吧,居然神奇地毫无损坏。”

“老大说了,如果他从别的地方打电话过来,我们最好坐出租车过去,”他说,“这样可以节省时间。他想过吗,咱们在这儿怎么能找到出租车呢?这儿只有该死的有轨电车。”

“它滚到了列车那一边,掉到了那边的铁轨上。”

伊格斯警员点了一对腌鱼和一壶茶。他的嘴更乐意吃饭而不是说话。警官打完电话回来时,食物刚好端到了桌上。

“一点不错。这上面帽商的金色标签又被撕掉了。查尔斯,真是岂有此理!人们不会,至少你和我,还有这位先生不会认为商标是质量的保证。对我们来说,质量是商标的保证。伦敦有家帽商可以做这种帽子,而且你无疑也已经注意到了吧,帽冠部分明显比较长,帽檐的曲线也颇有特色。这种款式已经过时了;可是帽子本身无疑是新近制作的。各派一名侦探去这两家帽店打听一下,是否有长脑袋并且喜欢这种帽檐的顾客。别把你的时间浪费在洗衣标签上啦,这些标签至多会使调查过程单调乏味,弄不好还会让你误入歧途呢。”

“我可不介意,”警官说,“要是咱们能够平平安安吃完就不错啦。不过你还是记住我的话吧,咱们还来不及咽下一口,他就会又给咱们打电话了。这倒是提醒了我,我最好给苏格兰场打个电话,让我的帕克大人不用赶到这儿来了。用不着劳他大驾了。哦,用不着了!”

“谢谢,”帕克说,“我料想你可能会提出调查帽商或者裁缝的。”

“既然咱们到了这儿,就没有什么理由不吃早餐啊?”他的下属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乐天派,说道,“来一对儿美味的腌鱼怎么样?”

他们拜访了第一家帽商,就找对了人。在对方的指引下,他们调查了霍勒斯·蒙特乔依先生的公寓,此人住在肯辛顿。他们带上了搜查证,登门拜访了这间公寓。

“十之八九他会把人完全跟丢了,嗨,”拉姆利警官继续说,“把咱们叫到这儿来,连早餐都没吃呢。”

他们从看门人那儿得知,蒙特乔依先生是一名十分安静的单身汉,只不过晚上经常很晚外出。他一个人住,照料服侍他的是公寓大楼的工作人员。

伊格斯警员对于如此的想入非非钦佩不已,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看门人九点钟来上班。夜里是没有人看门的。从晚上十一点钟到早上九点钟,外面的门是锁着的,房客可以用自己的钥匙开门,这样就用不着麻烦住在公寓地下室的看门人。看门人曾经在前一天晚上七点四十五分左右看见蒙特乔依先生穿着晚礼服外出,没见到他回来。大楼的男仆威瑟斯很有可能说得出那天夜里蒙特乔依先生是否在家。

“乖乖,”拉姆利警官沮丧地说,“完全就是个外行。他当然会让这家伙发现自己在被人跟踪啦。这些新闻记者就像一只绿头苍蝇,他们去跟踪一头大象,还要在大象的耳边嗡嗡直叫,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在跟踪。”

威瑟斯肯定地回答说他不在家。除了蒙特乔依先生本人和收拾房间的女清洁工以外,没有人进过他的房间。床没有人睡过。这对于蒙特乔依先生来说没什么不正常的。他经常整晚外出,不过一般会在九点三十分回来吃早餐。

“他吃过早餐又出去了。”这是从记者的记事本上撕下的一页匆匆写就的纸条,上面说,“我一有机会就会往你们那儿打电话。恐怕他知道我在跟踪。”

帕克出示了他的警察证件,然后他们上到了四楼的一间公寓门口。威瑟斯打算用他的万能钥匙开门,他解释说,他习惯在早上用万能钥匙开门,免得打扰房客,但帕克止住了他,并掏出从尸体身上拿到的两把钥匙。其中一把钥匙正好能插入锁孔,这也就无可否认地证明他们来对了地方。

拉姆利警官和伊格斯警员在赫克特·彭切昂打电话的那家芬奇利的小吃店里没有找到他。不过,他们却找到了一封信。

公寓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起居室里有一张写字台,里面放着一些账单和便条,但抽屉都没上锁,看起来藏不了什么秘密。卧室和小餐厅里也没什么引人注目的东西。浴室里有张小橱柜,里面放着日常洗浴用品和家庭备用药品。帕克迅速清点了这些东西,在一个贴着“小苏打”标签的小纸包上停了一会儿,不过经过触摸和品尝后他很快就确定这一包里的确实是标签上所写的东西。整间公寓里只有一件东西可以认为略微有些反常,也就是同样放在浴室橱柜里的几包卷烟纸。

“作为彼得的妹妹,就好像跟刽子手攀了亲。”她回想起一位女士所说的话,她与这位女士除此之外没有多少相同之处。“而嫁给一个警察就更是糟糕了。我看,生意找上门的时候,刽子手的亲戚们就会兴高采烈。而且,”她不失幽默地心想,“还有可能跟殡仪员做亲戚呢,即便是好人死掉他们也会很高兴的,那样的话,岂不是要糟糕透顶了嘛。”

“蒙特乔依先生自己卷烟抽吗?”

四十五分钟后她才回来。她哥哥已经走了,公寓的房门在他身后关上了,方糖七零八落地满桌都是。不过她看得出来,方糖曾经垒得很高。玛丽叹了口气。

“我从未见他卷过,”威瑟斯答道,“他一般都抽土耳其的阿卜杜拉香烟。”

“好啦,好啦。”温西说着,把他的椅子向后一推,坐在那儿茫然地望着对面的墙,墙上挂了日历。这时,他猛地把糖罐里的方糖全倒到了桌布上,开始不安地皱起眉头,用散落在桌布上的方糖垒起一座高塔。玛丽明白这意味着他产生了灵感,于是默不作声地悄悄走开做家务去了。

帕克点点头,没收了卷烟纸。进一步的搜查并没发现散落的烟丝。餐厅的餐具柜里找到了几盒雪茄和香烟,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帕克麻利地撕开了几包,里面装的只是优质烟草,别的什么也没有。帕克摇了摇头。

说罢他匆匆冲了出去。

“拉姆利,你得再仔细检查一下每一件东西。”

“咱们的小朋友彭切昂又见到那个穿晚礼服的家伙了。”帕克说,他试图把外套套在受伤的肩膀上,不禁骂了一声,“今天早上看见他在《晨星报》办公大楼附近闲逛,买了份早报之类的东西。显然,从那时起彭切昂就一直跟踪他。在所有地方中间,他到达的是芬奇利地区。说他之前都找不到机会打电话。我得走了。再见。再见,玛丽亲爱的。再会,彼得。”

“遵命,长官。”

“出什么事啦?”温西询问道。

“早上第一班邮件里有什么信吗?”

“马上派拉姆利和伊格斯过去,让彭切昂和你们保持联系。我就来。”

“早上没有信件。”

帕克接过电话,继而与对方热烈讨论起来,谈话最后他说:

“今天有人来访吗?”

“亲爱的,是苏格兰场打来的。那个什么姓彭切昂的家伙的事儿。”

“没有,长官。除非你算上邮局送信的人。”

这时是早上八点半,温西和他妹夫在一起吃早餐,然后他们要动身前往各自的工作场所。玛丽女勋爵一直在为他们准备身体必需的食物,任由他们在那儿争论,于是过去拿起了听筒。

“哦?他来干什么呢?”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没什么,”威瑟斯答道,“只是送来了新电话号码簿。”他指了指起居室写字台上摆放的两本崭新的册子。

“都是很早以前的事儿了,”温西说,“而且受伤的原因也不差啊。你不应该把你遭罪的锁骨怪到我头上来。”

“哦!”帕克说,看起来确实毫无希望,“他到房间里来了吗?”

“彼得,你也有你自己高雅的一面,”帕克答道,“这一点我更喜欢,因为你从不消极。”他突然流露出了自己的情感,不禁脸涨得通红,赶紧掩饰自己失态的一面,“不过此刻我必须说你没有帮上多大忙。你一直在调查一桩案子——如果这算是案子的话——迄今已经有几周时间了,而唯一实实在在的结果,就是我被打断了一根锁骨。如果你能只打断你自己的锁骨——”

“没有,长官。他敲门的时候我和特拉波斯夫人都在这儿。特拉波斯夫人在打扫房间,长官,而我正在刷蒙特乔依先生的套装。我把册子拿了过来,长官,并且把旧电话簿交给了他。”

“末日审判的大火肯定会拯救这里,”温西说,“将笨蛋都烧成灰烬,让囚徒们都获得自由吧(3)。查尔斯,我甚至时不时会羡慕起我哥哥的保守思想和他妻子恶毒的品行。我简直说不了什么了。”

“我明白了。好吧。除了打扫房间和刷衣服之外,你们没动什么东西吗?”

“彼得,我也不知道。操这个心没什么好处。我的任务就是尽我所能抓住那个团伙的头目,在那以后呢,再尽可能多地抓到底下的小人物。我可不能把全城搞得天翻地覆,熊熊烈火。”

“没动过,长官。”

帕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废纸篓里有什么东西吗?”

“正是如此,”温西说,“即使你抓住了米利根上面的那个人,你的情况又会比现在好多少呢?贩毒也是同样的道理。”

“我说不上来,长官。特拉波斯夫人可能知道。”

“我知道,老兄,我知道。不过绞死可怜的牺牲品或小鱼虾有什么好处呢?总是会有别的小头目出现。我们要抓的是上层人物。甚至就拿米利根这个人来说吧,他是个一流的害人精,这么说一点儿也没冤枉他,因为他本人并不是瘾君子,可是如果我们此时此地就惩治他呢,他们只不过再重新开始,找一名新的毒品分发商,给他一座新房子,让他在里头运作毒品交易,难道会有所收获吗?”

特拉波斯夫人来了,她说废纸篓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份葡萄酒商的传单。蒙特乔依先生极少写信,也没收到过多少信件。

帕克歪了歪嘴。

帕克确定了房客前夜离开后,公寓里就没有受到外界的干扰,于是他把注意力转向了衣柜和五斗柜,他在柜子里找到了各种各样的衣服,所有的衣服上都印了裁缝或制衣商名字的商标。他发现这些衣服全都出自一流设计师之手。他还在一个帽盒里找到了另外一顶大礼帽,跟放在苏格兰场的那一顶很相似,不过这一顶有汗带,而且帽顶也没有改长;还有几顶毡帽和一顶圆顶礼帽,也都是一流制衣商所制。

“到底怎么办?绞死那个头子,把另外一个投入监狱蹲几个星期——或者如果他的社会地位很高,只要他保证行为检点,六个月内责令候审或者押后审讯。”

“蒙特乔依先生很有钱吧?”

“也没有这么不虔诚。可怕的不是他杀人,而是他有能力让人坠入地狱(2)。这些人怎么办呢?”

“他看起来境况非常好,长官。他养尊处优,所有东西都用最好的。尤其是从去年以来。”

“查尔斯,真的吗!像你这样一名受过虔诚教育的男人,你的观点竟然如此开明。”

“他从事什么职业呢?”

“真的无法相提并论,”帕克认真地回答道,“走私毒品的人就是杀人犯,并且恶劣五十倍以上。他们残害成百上千的人,从灵魂和肉体,而且还间接地造成了吸毒受害者们中间从事的各种犯罪。与此相比,打击一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脑袋几乎都值得称赞了。”

“我想他是个有独立谋生手段的先生。我从没听说他干过什么工作。”

“我就是这么想的。你仔细想一下吧,跟那些困扰苏格兰场的毒品走私方式相比,一起奇怪的谋杀或者袭击算得了什么呢?根本算不了什么啊。”

“你知道他有一顶大礼帽,上面的商标没有了吗?”

“我确实想抓住这个人。”帕克断然说道。

“知道,长官。他为此还非常生气。说是他的几个朋友为了作弄他,把帽子搞坏了。我几次提出把帽子补好,长官,可是等他冷静下来之后,却说关系不大。那顶帽子他不经常戴,长官。况且他还说,为什么他要为帽商做活广告呢!”

“威利斯什么头子都不是。而且,我想他也不是那个玩弹弓的家伙。如果是他干的话,他应该具备常识,使用自己的弹弓,并且在事后把弹弓烧掉。在我看来,他是个相当机灵的人,不过缺乏远见;他这个人可以把握住摆到他面前的第一件事,竭尽全力做好,可是他却缺乏一点额外的思考,从而争取获得真正的成功。你可能会说,他只能糊口度日而已。我敢说我可以毫不费力地败坏他的名声——不过这并非是你想要的,对吧?你更想抓的是毒贩里面的头子,对吧?当然啦,这个人如果存在的话。”

“你知道他晚礼服上的裁缝标签也掉了吗?”

“也就是说,这个人可能是威利斯吗?无论如何,我觉得威利斯并不是那个罪犯头子。”

“是吗,长官?我不知道,对此我没有留意。”

“如果杀害迪安的人也袭击了你,那就解释不了了。”

“蒙特乔依先生是怎样的一个人?”

“也解释不了我遭到的袭击。”

“一位非常和蔼可亲的先生,长官。听说他遭遇如此不幸的事故,我感到非常难过。”

“哦,那很容易。可是那就无法解释约翰逊夫人办公桌里的弹弓了。”

“他住在这儿多久了?”

“可你似乎确信维克多·迪安是被公司内部的人杀害的。或许你现在觉得是某个外人藏在屋顶上干掉迪安,因为他就要告发那伙人了?我估计一个外人可以上到皮姆公司的屋顶吧?”

“我相信有六七年了吧,长官。我自己在这儿才住了四年。”

“确实如此。没错,现在我想起来了,这两者之间具有一种极其艺术性的微妙相似。尽管如此,查尔斯,我必须承认我很难完全同意米利根的话。我仔细调查过皮姆的所有员工,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现哪一位看上去有一点像个罪犯头子。”

“他那顶大礼帽是什么时候被恶作剧搞坏的?”

“怎么会呢?依我的理解,所有登广告的人都是毒贩子。”

“如果我记得没错,大概十八个月前吧,长官。”

“这正是让人相信的绝好理由啊。我的意思倒不是说这事情不可能所以才可信,只是因为一家体面正派的广告公司正好可以作为大骗子绝好的藏身之所。因为广告业特殊的骗术与毒品走私的骗术相去甚远。”

“那么长时间了?我感觉那顶帽子看起来还很新呢。”

“嗯,你毫无疑问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可是说到维克多·迪安的这件事,你真的相信这个贩毒团伙头子是皮姆公司的员工吗?听起来实在是不可思议。”

“嗯,长官,如我所说,那顶帽子他一星期不过戴一两次,长官。而且蒙特乔依先生并不在乎帽子的款式。他就喜欢这种特殊的形状,于是把他的帽子全都做成了那种式样。”

“不会,因为我在这方面对他很粗鲁。他始终相信我,就因为我很粗鲁。大家会怀疑那些热衷于献殷勤的人,而对于粗鲁的人,出于某种原因,反倒被人当作诚实可靠。唯一成功看穿粗鲁的人就是圣·奥古斯丁(1),但我估计米利根没有看过《忏悔录》。况且,他相信我有价值。他很贪婪。”

帕克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从帽商和温西口中已经知道了,不过能把情况核实一下还是必要的。他想起来他还从未在衣着问题上抓到过温西的把柄。

“那样子应该会令他生疑吧。”

“嗯,”他说,“威瑟斯,你可能已经猜到了,会有一场针对蒙特乔依先生之死的听证会。你最好尽可能不要跟外人说。你把公寓里所有的钥匙都交给我吧,我会留个警察在这儿管一两天。”

“我从不让他凑得太近仔细观察我。”

“行,长官。”

“我很奇怪他居然没有看破。家族的相似程度通常不至于连牙齿之类的细节都一样啊。”

帕克等到查明了公寓房主的姓名和地址后,便留下了拉姆利继续调查。从房主那儿他没有了解到多少信息。蒙特乔依先生没有职业,六年前租了那间公寓。他按时交纳房租,也不招人抱怨。蒙特乔依先生亲朋好友的情况一无所知。这么好的一位房客突然遭遇如此不幸的结局,真是令人遗憾。但愿不会出什么丑事儿,因为公寓里住的都是非常体面的房客。

“我让他相信我们俩的外貌有着惊人的相似。”

帕克的下一步行动是去调查蒙特乔依先生的银行。他在这儿遭遇了常见的推诿态度,不过最终还是成功得到了他的银行账目。每年通过可靠投资获得一千英镑的固定收入。没有不正当的行为,也没有莫名其妙的波动。帕克离开时有一种毫无把握的感觉,赫克特·彭切昂先生发现的只是一场骗局。

“你这个混蛋,”帕克说,“总有一天你会惹上麻烦的。假如米利根认出你来呢。”

(1) St Augustine(354—430),罗马帝国末期北非柏柏尔人,早期西方基督教神学家、哲学家,又称希波的奥古斯丁,卢梭的《忏悔录》第五部中曾对他有所提及。

“老兄,与其说是运气,”温西说,“不如说是善于引导,就是这样。我给美女黛安寄了封匿名信,郑重警告她提防我,并给她透露信息说,要是她想了解我最糟糕的一面,只要到我堂弟那儿打听一下就可以了。这种事情很奇怪,可是人们无法抵御匿名信的诱惑。就像免费提供的样品一样,迎合了人类最低级的本能。”

(2) 出自《圣经·路加福音》第十二章。

“彼得,你的运气真是好得难以置信啊。一般情况下,人们会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你,可是他们却在紧要关头不请自来地闯进了你的晚会,主动送上鼻子让你牵。”

(3) 此句引自英国诗人罗伯特·勃朗宁1855年创作的诗歌《去黑暗塔的罗兰少爷归来》(Childe Roland to the Dark Tower Came)。

不过,温西报告了他与米利根的谈话,倒是让帕克热血沸腾起来。

(4) 基督教的一种信徒组织,创立于1865年。

讲鹦鹉故事的老人倒是轻而易举地追查到了。他是个常客,每天早上和下午都坐在那儿,说上一大堆这样的故事。耐心的警察收集了这些故事。店里老板的性情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他非常了解这名顾客。他是考文特花园一位退休的搬运工,靠着一笔养老金生活,他从未冒犯过别人。这位出色的老绅士被询问时,记起了与赫克特·彭切昂先生的谈话,不过他肯定地说,以前从没见过那群人中的任何一位,只有他非常熟悉的那两位马车夫例外。这些人一致认为穿晚礼服的先生和谈论灰狗的小个子他们都不认识。不过,穿晚礼服的先生们经历热闹的一晚之后,来“白天鹅”做个完美收场,也并非是不寻常的事情——即便是不穿晚礼服的先生们也很正常。至于那包可卡因背后的秘密,并没有被发现任何线索。

(5) 伦敦肯辛顿和切尔西地区的地名,著名的肯辛顿宫和海德公园都位于这里。

迄今为止,“白天鹅”酒吧的调查行动也没获得什么结果。连续一个星期,机警而又老练的警察都泡在酒吧里,跟大家闲扯灰狗、山羊、鹦鹉以及人类其他不会说话的朋友,却没有得到任何形式的神秘小纸包。

(6) 伦敦市街区,为许多名医居住、看诊的地方。

帕克总督察心头仍然烦躁不安。他们在埃塞克斯又遭遇了一次惨败。一艘涉嫌运送毒品的私人汽艇被截获后,搜查结果却一无所获——当然啦,反而令人失望地向他们追查的走私团伙发出了警报。另外,一辆速度很快的汽车由于在午夜频繁往返于海滨和首都之间,引起了警方的注意,警方辛辛苦苦跟踪它到目的地,却发现车主人是外交使节团的杰出团员,此人是在隐姓埋名的状况下造访住在某海滨度假胜地的女士。帕克先生仍然由于身体原因无法亲自参加这些午夜行动,于是他既沮丧又得意地说,只要他不在场,什么事都会搞得很糟糕。他还毫无理由地生温西的气,当初正是因此温西才导致了他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