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野问：“那些被他们选中的提供优秀基因的少年人，是用什么方式被提取基因的？”
景文默不作声。
“我只是有个大致的了解，好像是通过手术抽取他们的脊髓，抽取的脊髓直接进入某种分离器分离出他们要提取的遗传因子，之后，经过分离的脊髓会重新输入这些孩子的体内，过程有点像尿毒症患者的血液透析。哦，好像还会采用一定量的血液，具体是多少量我不是很清楚。据说，被分离出的遗传因子因为需要保持活跃状态，一定要尽快输入客户的体内进行基因融合术，才能保证效果。所以，提供者的基因提取手术和客户的基因融合手术，一般都是同时进行的。”
许戈似乎注意到了景文的情绪，像是为自己的好朋友辩解似的说：“他也是父亲，所以能理解我的立场。再说，作为普通人，有多少人会遇到这种两难选择的时候？我想，他只是不想让我更难过……不管怎么说，我是RB机构里的一员，我提供了我的经验、我的学识，也领取了他们的薪水，让他们用我的研究成果作为他们宣传工具之一，所以，我也算是他们的帮凶之一……”
“这个基因提取手术会给提供者带来什么身体损伤吗？手术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景文怔怔地听着，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失望。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想，身体损伤肯定是有的。提供者全身的骨髓都会经过分离器过滤，再重新被输回提供者的体内，这个过程，他们不仅流失了优秀的遗传因子，肯定也会流失一些脊髓物质，这些都会对他们的身体产生影响。我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这个手术还在实验阶段，我偶然遇到了一个流浪汉，就是那个秦澈，他之所以变成这样，就是被RB做了人体实验的缘故。那个手术中的某个环节，我怀疑是手术中使用了神经毒素类的药物，损伤了他的大脑神经，造成了他的失忆症和抑郁症。”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豁达乐观，他说如果他是我，就不会想那么多，好好做自己的研究工作，让自己的才华得到施展，做出瞩目的成就。至于RB机构那个‘人生之光’计划到底是合法还是不合法，到底法律重要还是科学重要，都不是我应该考虑的事情。”
慕野想到了刚才见到的那个秦澈的样子……
景文的语气很克制：“我父亲怎么说？”
“那实验成功后，那些基因提供者呢？那些少年，他们会怎么样？”
许戈抬起头来，看着景文，“我很迷茫，也很纠结，他们做的到底是不是一件对全人类都大有好处的事情？为了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可以不择手段？我自己想不清楚，特意去找了你父亲，我想跟他聊一聊，说说我的苦恼。”
许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没有人见过他们。”
“直到后来，我听说了RB机构的‘人生之光’计划，产生怀疑之后，深挖了下去，才大概知晓了他们的秘密，但我没有证据，根本没办法报警。RB机构一直在宣传，他们做的是对国家对全人类都大有好处的事情。如果成功了，千万个像我女儿一样有基因缺陷的孩子，将会获得拯救，重新获得人生的光芒。”
慕野的心被揪紧了：“这些人如果是被秘密筛选出来的，那他们又是怎么被带来做手术的呢？不会是自愿的吧？”
“我们用了大概一年多的时间，在神经外科方面取得了一些学术成就。我试着联系RB的上层领导，却意识到除了一个电子邮箱的地址，我没办法联系任何人。从那个时候起，我才开始怀疑这个RB机构。我试着去联系其他研究组的同事，却发现同样无法与他们取得直接联系——一切都太奇怪了。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猜测，RB确定了目标对象后，会有专门研究人员负责跟踪他们的身体状况，也有专门的人在恰当的时机把他们送过来。”
他说话的神情中带着愧疚。
“恰当的时机？是绑架的恰当时机吗？”慕野冷笑，“那手术后呢？像秦澈一样，用神经毒素抹去他们的记忆吗？”
许戈继续说：“这个RB组织网罗了全国最好的医生，包括脑外科、心脏外科、内科、血液科、五官科、骨科，甚至整形科——这些医生都有自己的项目组，工作地点都很分散，彼此间信息都是保密的，没有交往的可能。我工作的神经外科研究组，我是组长，组员是三个年轻医生，RB组织为我们提供了最好的实验室和实验器材。我一开始工作的时候，投入了很大的热情。”
“这个就不知道了。”许戈说。
不过，这件事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那后来你为什么会失踪？你是在躲RB的人吗？”景文看着他。
这些人来抓自己和景文，是因为他们跟许戈扯上了关系？
“我查到上面这些后，又去你家找了一次你父亲，我把我的发现都跟他说了。青山这次支持我做点什么，他说我们做医生的，是救死扶伤，再伟大的目标，如果以伤害人为手段，都是邪恶的。他告诉我，只要我有需要，他会随时提供他力所能及的帮助……因为青山的支持，我下了决心，不再为RB工作了，搜集到证据后，我还要去告发他们。没想到，我还没有找到证据，你们医院就发生了大火……我真的没想过你父母会发生意外，更没有想过这件事和RB有什么关系……”
许戈对付的是一个庞大的组织，那今天来抓他们的人，也是那个组织的吗？
这次，许戈的声音并没有传进慕野的耳朵，慕野脑子里在想别的事情。
听了许戈说的那个“人生之光”的计划之后，慕野又震惊，又紧张。
优异基因的提供者……十二岁到十四岁的少年……
隐秘的小会议室里，慕野和景文坐在许戈的对面。
有专门人员负责去盯目标，又有专门的人负责把目标送来……
房间里，几个医护人员在夏莲子的叫骂声中各自忙各自的，没有人注意到小方。
突然失去踪迹的夏莲子！
在大门关闭的一瞬间，小方“嗖”的一下滑了进去，险些没有被大门挤扁。
她十四岁，天生神力，活力四射，身体素质强悍……
门开了，夏莲子的声音愈发清晰。
她失踪前的几个小时里，一直跟一个有案底的小混混在一起……
“你们是谁？放开我！”
如果这个小混混就是那些专门负责为RB运送目标的人……如果她就是被RB盯上的有着优异基因的少年人……
“吱呀”一声，他们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鱼贯而入。
糟糕！
三个医护人员走了过来，两个穿着护士制服，一个穿着白大褂，他们脚步匆匆，脸色严肃，彼此之间也不说话。
必须立刻找到夏莲子！
小方迅速躲到角落里，缩起轮子，变成一个方形小纸箱的样子。
慕野跳起来的时候，景文的手机正好“叮咚”一响。
走廊另一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那个攻击信号屏蔽仪的自动程序，已经排除了所有干扰，可以跟小方取得联系了。
景文和慕野在什么地方？它明明打电话给景文了啊，他为什么还不来救他们？
景文马上联系了小方。
怎么办，怎么办？
几乎是立刻，一个视频画面被小方传了过来。小方表示，它现在的状态不方便说话。
小方着急得原地打转。
二十秒后，传输来的视频画面打开了，慕野一看，汗毛都竖起来了。
小方试着用自己的小身体顶了一下，大门纹丝不动。
画面中的正是被捆在手术床上的夏莲子！
可是，怎么开门呢？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群浑蛋！”
夏莲子的呼救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她被捆在一张手术床上，正一边大声叫喊，一边拼命挣扎。
它的面前是一扇厚重的门。
周围几个穿手术服的医生护士，对夏莲子的喊叫声充耳不闻，他们一个个都忙而不乱地做着术前准备。
啊，是这里！
“夏莲子有危险！”
它赶紧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速滑行。
慕野失声叫起来。
是夏莲子的声音！
景文马上把小方的定位图打开。许戈也凑过来看。
小方打了个激灵。
“这不是东江中心医院吧？”许戈说。
一个岔口的尽头，隐隐约约传来呼救声。
表示小方的小红点，并没有闪烁在中心医院建筑群里——它跟医院建筑群隔着一块空地，正是医院的中心庭院。
“救命！救命！”
这里是什么地方？
它的信号被屏蔽了，无法使用自己的定位功能。
景文又迅速调出了东江中心医院的立体地图。
走廊拐弯处，分成了左右两个岔口，小方左右看看，琢磨着该选择哪个方向。
许戈仔细看了一下，指着距离医院建筑群中心位置大概有五百米远的一幢低矮建筑——正好在医院大院的另一头：“在这里！它是五十年前的东江中心医院的旧址，就在地铁站的上面，现在不属于医院管理，是一家私营的康复中心。”
短短的十米距离，它走了整整五分钟。
慕野和景文对视了一下。
一条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小方正小心翼翼地移动着。稍微有点动静，它就立马收回小短腿，变成一个小快递箱的样子，一动不动地缩在墙根下。
“你们快去救人吧！”许戈说，“我跟你们一起去，救人重要，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必须立刻找到夏莲子
由许戈带路，三个人冲出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