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方……你制造的智能机器人，它的行为模式就是以棒冰为参照的吧？所以，它才老认为自己是一只狗……”
慕野忽然想起小方，恍然大悟。
景文不说话，他加快脚步，把慕野抛在后面。
景文双手揣在口袋里，保持沉默。
许戈消失的那个地铁站很热闹，地铁上面盖着一个商业中心，虽然是晚上，可仍然人来人往，熙攘喧嚣。
“怎么也找不到吗？”
慕野跟着景文从自动扶梯进入了地铁入口。
景文又点点头。
“这地铁建了多少年了？”慕野忍不住问。
慕野一边站起来，一边问：“当时有没有贴寻狗启事？”
“差不多五十年了吧。”景文说。
景文点点头，把最后一口汉堡填到嘴巴里：“吃饱了吗？走吧。”
“难怪。”
“你后来找过它吗？”
在慕野的那个世界，他所居住的城市，地铁都是近十年建造的，里面处处都是现代化的设施，锃明瓦亮，又干净又宽敞。
景文“嗯”了一声。
而这里的有五十年历史的地铁，设施陈旧了很多，到处都显得黑沉沉灰蒙蒙的，尤其是地铁列车进出口的山洞，里面看起来黑黢黢的深不可测，很像是恐怖电影中那些可怕怪物出没的巢穴。
“它长得很像你的那只狗吗？棒冰？”
慕野看到有人穿着工作制服，手里拿着工具，在洞口周围的铁轨上工作。
景文不看他的手表了，他紧紧盯着那只狗。
“列车开出来的话，他们会很危险吧？”慕野问。
哈士奇抬头盯着主人手里的快餐盘，口水滴滴答答的，路也不能好好走。主人拽着狗绳，走得跌跌撞撞。
“列车时间都是算好的，而且轨道上都有指示灯。最近两年，工作人员都随身携带了感应装备，如果列车开过来，触发了感应装备，会有紧急制动信号，列车就会停下来。”
一个女人带着一只哈士奇进了快餐店，选餐后，端着餐盘向这边走来。
“隧道里面会不会有岔路口？”
“没有。”
“曾经有过，因为几起小孩跑进隧道探险发生意外的事，所以十多年前东江市所有地铁隧道里的岔路都被堵死了。”
“小方有联系你吗？”慕野问。
所以说，地铁隧道里不可能有怪物，也不可能有什么隐秘的藏身之处。
汉堡包超级大，是双层的牛肉堡，中间夹着生菜、番茄和酸黄瓜，慕野大口大口吃得很香，景文却一脸味同嚼蜡的表情，一边吃，一边看着手表。
慕野一边打量着地铁月台，一边思考着。
景文买了两个套餐，都是汉堡包、炸鸡块和一杯碳酸饮料。
许戈失踪的时候，是深夜十点多，地铁里行人稀少，但正因为人少，所以才会愈加醒目。如果许戈遭到了暴力绑架，不可能没人发现，警方调查的时候肯定也会特别关注这一点。
景文带着慕野进了一家快餐连锁店。
所以，许戈的失踪，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是被熟人带走的，使用了非暴力的手段；二是，他自己主动消失的。
谁叫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
慕野打量了一番周围环境，又抬头在高高的天花板上搜寻片刻，很快，他找到了拍下许戈最后影像的那个监控摄像头。他一边看着摄像头，一边模拟了一下许戈路过这个摄像头时的行进步速和身体姿势。
有夏莲子那样的怪力少女，就有景文这样的冰山少年。
许戈前行的方向，大概十多米处，正好有个洗手间。
这个景文，只要不涉及案子，他聊个天能把人给聊死。算了，不重要。
慕野走进了男洗手间。
真是！
洗手间里有三个隔间，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出入口。
慕野在心里叹口气。
“许戈是主动失踪的。”
“随便。”
慕野下了结论。
“周围有你熟悉的餐厅吗？我们吃什么？”
“你发现了什么？”景文问。
“好。”
“是我的推断。”慕野说，“根据警方失踪报告的记录，许戈是在夜里十点钟乘地铁来到这个站点，他乘地铁前和乘地铁之后，都没有通话记录，基本排除了他跟人约了见面的可能。许戈在下地铁的时候被拍到了清晰的正面照，我看过那段视频，他当时那个抬头非常刻意——刚才我现场察看过，许戈被拍下正面照的地方正好有个台阶，一般人经过时，肯定是低头看台阶的，而像许戈那样一边上台阶，一边抬头看向摄像头的动作，似乎是唯恐监控拍不到他……”
慕野说：“我饿了。你饿不饿？我们不如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嗯，看来他想要留下确切的失踪证据。”
景文面无表情：“是。”
景文艰难地承认这一点。
“今天晚上没有风，好像不太冷。”
想到父亲的好友可能跟父母的死有关，景文脸色很难看。
慕野试着找话题。
“这条地铁线一共有多少站？”慕野问。
两个人一起走路，不聊两句的话，有点尴尬。
景文查到信息，发到了慕野的手机上。
冬天的晚上，风吹得冷飕飕的，路人都埋头前行，脚步匆匆。
这条地铁叫“东江17号线”，一共有二十站，他们现在所在的站点叫平安路站，平安路站向东还有三站到终点站镇坪公园站，向西还有十六站到另一头的终点站，宝山路站。
慕野和景文两个人肩并肩走在路上。
许戈是夜里十点十分到达平安路站，坐的正是从宝山路站开往镇坪公园的末班车。他下车后，已经没有下一趟的地铁了。
可恶！
“我想，那天晚上，许戈根本就没有走出这个地铁站。”慕野说。
可惜夏莲子刚刚拿到入校通知，学校值班室的人还查不到她的档案！
“什么？”
警局立即派人向东区警校核查。
“许戈是神经外科专家，我读过一本书，讲人的大脑的。人脑中的神经和血管特别复杂，许戈能成为这方面的专家，他的空间想象能力和逻辑推理能力肯定异于常人……所以，如果他设计好了要人间蒸发，他肯定会事事都安排得严丝合缝，不会被人轻易追查到的——事实上也是如此，警察一直没找到他的下落。”
夏莲子憋屈了很久之后，无奈把自己警校学生的身份说了出来——被拘押起来这种事太丢脸了，万不得已她真不想自报家门！
景文说话前，先重新打量了一下地铁站里的周遭：“那就是说，他从这个地铁站出去之后，就躲起来了吗？不过，当时是末班车，乘客很少，为什么就没有人注意到他呢？”
在没弄明白真相前，警探干脆把夏莲子和那个人男人都临时拘押了起来。
“他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离开这个站点。”慕野说，“他在这个监控前留下了他最后一个影像后，去那个洗手间待了一夜，第二天早高峰的时候，他改变下装扮，再随着人流乘上地铁，就能随意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没人会注意他，到时候警方查找监控录像，也想不到第二天有个打扮迥异的人，会是许戈。”
而那个狡猾的狐狸男则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可怜巴巴地缩着身子，警探问什么，他都一脸茫然。
景文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警探根据报案人提供的信息，询问夏莲子和那个男人。夏莲子把整个过程讲得清楚明白，无奈警探就是不肯相信。
“我们现在要搞清楚的，是许戈为什么要人间蒸发。他现在失踪有一年半了，之前警方搜查过他的住所和办公室，我们估计很难找到新的线索。”
被夏莲子一脚踢飞的刀子吓到的那个阿姨报案，说看到夏莲子施暴，还使用了凶器威胁受害人，要不是警探来得快，那小个子男人估计就被打死了。
景文一脸失望。
夏莲子都快气疯了。
慕野却咧嘴一笑：“找不到新线索也没关系，因为我已经知道许戈改装后乘地铁去了哪儿。”
“警探先生，不要搞错了！我才是受害者！”
“啊？”
有个警探走过来：“小姑娘！不要那么嚣张！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就算是小姑娘打人也是不行的！”
慕野用手指滑动手机屏幕——手机屏幕上是景文发给他的地铁线路图。
她气得一脚踹在了铁栏杆上。
慕野的手指滑到了一个站点，停了下来。
夏莲子跟狐狸男说话的时候，他一直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那是17号线最大的一个站点。
他长得就像一只狐狸——小而灵巧，机敏又狡猾！
东江中心医院！
夏莲子来警局后，才看清楚他的长相：男人脸狭而长，一双斜挑向上的眼睛，头发浓密，留得很长，挡住了他闪闪烁烁的眼神。
不管许戈打算去什么地方，他都不应该冒着被监控再次捕捉到的可能，就这一点来说，他实在不应该选择监控摄像头最集中地方——地铁站，作为自己的失踪地。所以，他之所以选择这里，一定有个必须如此的理由。
夏莲子眼睛瞪得浑圆，看向隔着一道铁栅栏，在隔壁牢房缩成一团的是那个小个子男人。
比如说，这条线路上有一个就是他的目的地。
“喂！刚才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比如，他曾经工作过的东江中心医院。
小方乖巧地缩在背包里，沉默成一个普通的“小纸箱”。
他熟悉那里的角角落落。
东江市西五区警局的临时关押室里。
东江中心医院是17号线最大的站点，那个站点四通八达，集中了地铁站、公交站、长途汽车站三个交通枢纽。那里人群摩肩接踵，人人都脚步匆匆，谁都不会停下来多看谁一眼。一个人要想隐匿起来，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主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