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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老夏不声不响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秋梓太太一下子又坐了回去,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天花板之上是二楼,三个年轻人正各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老夏脸色难看地摇摇头:“搜救队分成四个小队,沿着四个方向搜寻,他们让我回来等电话,有消息会立即通知我们。”

“这事很不对劲。”他轻声地对秋梓太太说。

秋梓太太一下子站起来:“小熊——”

秋梓太太猛地抬起头,两个人用眼神交流着……

慕野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老夏大踏步地从外面走进来。

“事情不会这么巧,小熊出事,正好是他们来的时候……”

206苏格的房间,鉴证员的工作还在继续中。

“熊爸!”秋梓太太一把抓住老夏。

为什么苏格出了事,他们第一反应,却是谁都不想看见谁?

老夏的脸黑沉沉的:“要是我们小熊真是因为他们出事,我会让他们一个一个都去陪葬!”

好朋友刚刚遭受了意外去世,这种情况下,他们三个人,不是应该待在一起,互相安慰、互相支持吗?

“熊爸——”秋梓太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三个年轻人各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都房门紧闭,保持缄默。

耳朵很尖的顾白立刻走过来:“老夏,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的他们是谁?还有,‘陪葬’是什么意思?”

季轩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老夏看也不看顾白一眼,一言不发地从顾白身边走开去。

慕野则去楼上看了一趟温彦,温彦已经醒了,吃了秋梓太太做的早餐,只是人还有点虚弱。

顾白和慕野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跟在老夏的后面。

顾白跑到厨房,好心地给秋梓太太倒了一杯牛奶。

老夏大踏步地走到大门外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那里有一堆已劈好堆得很整齐的木柴。劈木柴的树桩上,搁着一把大斧头。

松果温泉酒店的气氛很压抑。

老夏把斧头拎起来,又拿起一根滚圆的木头,抡起斧子,开始劈木柴。他用的力气又大又狠。咔嚓!咔嚓!木屑飞溅。老夏那样子不像是在劈木柴,而是在劈仇人!

秋梓太太虽然一脸憔悴,一双眼睛却是亮得出奇,有一种杀气腾腾的感觉。好像一只被惹急了的母兽,有点吓人。

顾白看得目瞪口呆。

“不,我要在这里等电话。”

老夏把那段圆木一直劈成了一堆木渣,才停住手。

“秋梓太太,你去房间休息一下吧?”顾白建议。

他停手后,把斧头咚地扔在树桩上,斧头入木三分,粗大的斧柄都似乎在微微颤抖。

秋梓太太情绪很低落。

这得是多大的力气!

搜救队上山两个小时了,老夏给秋梓太太打过一个电话,仍然没有找到夏莲子的下落。

顾白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就陈北司先生那斯文俊秀的样子,要真落到老夏手里,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对,还有夏莲子!陈北司先生和夏莲子,我们一定要找到他们!”

斯文俊秀?

“如果‘小偷’真是他……他昨天还偷了夏大叔好多猎物,估计一时半会儿吃饭还没问题。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夏莲子。”慕野说。

慕野瞪大了眼睛,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这四个字用在北司舅舅那身高一米八,体重二百斤的身体上。

“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不行!我们一定要找到陈北司先生,解救他!”他握着拳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陈北司先生!”

这就是传说中的脑残粉吗?

作为陈北司的头号粉丝,顾白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顾警探,请来一下。”二楼苏格的房间探出一个头,是个鉴证员。

“啊,那个暗号就是最近留下的……陈北司先生很可能还在这里?对了,那个‘小偷’就是他?”

“好,稍等。”顾白脚步匆匆地奔上楼去。

果然,顾白很快就意识到了。

慕野走回松果大堂,秋梓太太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电话机旁。

慕野看着顾白,等他想清楚。

慕野想起了那个在苏格房间里找到的纸团。

“难道说……陈北司先生曾经在这里遭到过危险?可是,他为什么没有报案?”

“请问,酒店里有打印机吗?”慕野问。

“对。”

秋梓太太眼神飘忽了好一会儿才落在了慕野的脸上:“打印机……有的。”

顾白的脸色瞬间变了:“这个松果酒店吗?”

“我能用一下吗?”

慕野想了想,告诉他:“我在楼梯口发现了北司舅舅留下的暗号,他曾经来过这里,还留下了求救的暗号。”

“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顾白大吃一惊:“陈北司先生?漫画家陈北司先生?我们来这里跟他有什么关系?啊,难道说,他也在这儿?”他的反应不像是在装傻。

“那我试试。”

“不是为了陈北司吗?”

秋梓太太点点头,给慕野指了一下方向:“大堂那边的走廊,左首第一个房间。”

“这个,也不是很单纯……重点是免费,免费啊!”

“谢谢。”

“能放心才有鬼!那这么说,你来这儿,就是单纯为了泡温泉?”

慕野走过去,打开那个房间的门。

“当然!我绝对不会骗你,你放心……”

这是一个类似办公室的房间,大小跟楼上的客房差不多。里面放着两组书柜,一个长沙发,两张并排的书桌,书桌上各摆了一台电脑,书桌旁的矮柜上,摆着一台打印机。

慕野:“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是一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电脑和打印机上都没有落灰尘。不过,打印机的电源线却没连上。秋梓太太说,这台打印机已经很久都没人用过了,所以电源线才被拔掉。

“慕野,我现在把一切都说出来了,这件事可是我人生最大的污点,我是有多么信任你才向你和盘托出一切啊。”

这间房间应该平时不上锁,所以,任何人都可以用。

身为一个警探,顾白破案不怎么样,犯案看起来倒是一把好手!

慕野想了想,决定去请个鉴证员下来,采集一下两台电脑和打印机上的指纹。

慕野竖起大拇指。可以的。

慕野上了二楼。

说到这个,顾白就来劲了:“也是我运气好,那天东江市监控系统在升级,正好关闭二十四小时……我出了东江市,一路上本来就没多少监控。”顾白压低声音,“万警长一直在市区找车子,他没想到车子会连夜出城,所以没去查城外的监控,当然,我也做了一些防范措施,隐瞒了些信息,然后又制造了新的线索转移注意力。”

经过温彦住的204房间门口,他发现门虚掩着,有小声说话的声音飘出来。

“不过,你开走万警长的车居然没有被监控拍下来吗?”

他们三个人,终于坐到一起了吗?

怪不得顾白做了好事都不留名,是怕人家顺藤摸瓜抓到他撞坏了上司车的事啊。

慕野的脚步停下来。

慕野无语。

“这件事……是意外吗?可是,那个顾警探说要么是自杀,要么是谋杀……”这是邱静的声音。

“这个,我在路上出了点小意外——我回去的路上,把万警长的车撞路边灯柱上了……之后,我刚开回市区,车子又没油了,我就近找了个公共停车场,然后就回家睡了。第二天……万警长已经找到车了,他不知道是我开了他的车出去,误会有人偷车。这么说吧,这事隔了一年了,他还总是念叨,催促我们抓住偷车的贼……”

“闭嘴!”这是温彦的声音。

慕野听不明白。

邱静没有停下:“为什么苏格……为什么她会有哮喘药?那个药瓶和她,和那个人,当时用的一模一样,我们……”

顾白一把抓住慕野:“别走,别走!真是麻烦啊……我当时,我当时外出执行任务,外出执勤那辆车正好没油了,所以,我开的是万警长的车——”

季轩好像已经恢复了冷静:“别多想了,这件事是意外,跟我们都没有关系……苏格这件事是意外。”

慕野站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邱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这个地方……我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不说实话我就走了。”

“闭嘴!”温彦这次的口气带着几分无力。

“那个——”

邱静却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哭了起来:“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来这个地方……谁都不应该来……我们怎么能当作没事一样,发生了那样的事……”

慕野哼了一声:“你没说实话……或者说,你有隐瞒。”

“两件事都是意外,和我们无关——邱静,冷静下来,我们一起面对。”季轩在竭力地安慰邱静。

“就这样。”顾白还是小小声地回答。他扭过脸,不看慕野的眼睛。

温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对,意外。游凉的事,是意外。苏格的事,也是意外。”

“就这样?”

慕野听到楼梯上一阵脚步响,他悄没声地离开204房间门口,去苏格房间找鉴证员。

“哎呀,我不是讲过了……”顾白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小声,他凑到慕野坐着的摇椅旁,“一年前,我正好开车经过这里,不是我们来的小山路,是跟山路相连的一条大路。那时候正好是半夜,我遇到了老夏一家,他抱着女儿,秋梓太太又哭又喊,说他们女儿突发疾病,昏迷不醒。我当然帮他们忙,把他们送到了距离最近的医院……所以他才会说感谢我,一直邀请我来泡温泉。我昨天跟你说过嘛!”

一个身材圆胖的鉴证员拎着工具箱跟着慕野来到楼下那间“办公室”,他拿出检测工具,仔细检查了两台电脑和打印机之后,摇摇头:“没有指纹,也没有毛发。”

“你去年是怎么遇到夏大叔一家人的?”

“好的,谢谢您。”

顾白有点反应不过来:“啊,什么意思?”

“你是东江市来的警探助手?”

“好,那先说说你在隐瞒什么吧!”

鉴证员一边把工具装回去,一边打量慕野。

“那没问题!”顾白一口答应。

“是。”

“所以,这次为了破案,你一切要听我的!”

顾白的确是东江市的警探,慕野现在的身份也的确是他的“助手”。

就知道必须得跟顾白直来直往,要不然谁知道他会把话题扯到哪里去。

“真了不起呢。”鉴证员笑眯眯地说。

算了,不重要!

小镇警所的鉴证员对大城市来的警探,有一种没缘由的钦佩。所以,他们也格外好说话。

你懂什么啊!

“请问,现场勘察结束了吗?”

顾白抬着眼,看着远方飘在山峦之上的一团厚云,一字一顿地:“这种心情,我懂。”

“嗯,顾警探签完字就结束了。”

顾白兀自自言自语:“不过,这事也许有点困难,漫画故事跟现实不一样,帅气的少年,跟可爱的小姑娘搭档才更能吸引眼球吧——”他一脸惆怅,“我很理解,漫画家在真正的大红大紫之前,不得不向市场低头妥协……”

“死者是死于谋杀还是自杀,不知道有结论了吗?”

顾白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这个不好说,得等法医的验尸报告。不过,这么说吧,就我这么多年的现场鉴证经验来看,谋杀的可能性更大一点。”胖乎乎的鉴证员一脸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