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似乎像个惊雷一般在三个年轻人头上炸响。他们每个人都一脸惨白。
“那么，谁是游凉？”慕野又问。
“游凉——”邱静喃喃地。
温彦低头坐在一边，一声不吭。
咣当一声巨响。
“没有。”回答的人是季轩。
三个年轻人齐齐跳了起来。
慕野想了一下，问：“你们中，有谁有哮喘病吗？”
“啊！”邱静尖叫起来，季轩和温彦也是惊呼出声。
苏格没有哮喘病，那她为什么会带一瓶用过的哮喘喷雾？
原来是一阵大风刮过，松果大堂半开的门被风吹着，猛地关上。
慕野看到了她身侧紧握的双手和颤抖的膝盖。
“游凉，是游凉——”
最终，打破沉默的人是邱静，她勉强摇了摇头：“不，苏格没有哮喘病。”
这次发出声音的人是温彦，他上下牙齿似乎在打着架，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
一片静默。
他是在害怕吗？
“怎么？你们不知道？”顾白挨个儿看着他们，“你们不是从中学就在一起吗？彼此的身体情况，应该很清楚吧？”
什么事情会让他吓成这样？
邱静在微微发抖，温彦脸色铁青，季轩额头则冒出了冷汗。
下一刻，温彦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慕野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三个人。
凌晨五点半，天亮了。松山镇的警察和搜救队一起赶到，搜救队带走了苏格的尸体，鉴证人员也开始了勘察案发现场。
这是怎么回事？
“顾白，苏格的病史要调查一下。”慕野叮嘱顾白。
邱静更是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气。
“真是麻烦啊。好的，我一会儿去打个电话。”
不料这个问题一出口，三个年轻人的脸色俱是一变。
几个小时前，顾白问讯了三个年轻人几个简单问题之后，温彦忽然昏了过去，大家一通忙乱。
这个问题本来是顾白特意找出来的，最简单的一个问题——警探讯问的第一要诀，就是先易后难，逐层深入。
季轩、老夏、顾白帮忙把温彦搬到了楼上房间。
顾白举起了证物袋里那个喷雾药水瓶：“苏格一直在用药吗？她是不是有哮喘病？”
季轩作为医生，为温彦做了一下检查，告诉大家他没什么大碍，只是有点惊悸过度，精神受了刺激，他会留下来照顾的。
邱静哭红了眼睛，季轩脸色凝重，温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拿了一罐啤酒，正一口接着一口地喝酒。
邱静因为一夜没睡，又惊又吓，也有点发热了。季轩问秋梓太太要了酒店常备的急救箱，从里面找了退烧药，给邱静服下。
顾白清清喉咙，对邱静几个人说：“现在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们一下。”
一大早，搜救人员便开始搜山，寻找失踪的夏莲子。老夏作为对周围地形最为熟悉的人，自然成为搜救队的主力队员。
秋梓太太似乎疲惫不堪，老夏揽着她的肩膀，他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秋梓太太虽然一夜没睡，但还能勉强支撑，老夏跟搜救队走了之后，她便去了厨房，给大家做起早餐来。
邱静、季轩、温彦坐在吧台前。老夏夫妇坐在靠墙的沙发上。
“要帮忙吗？”慕野问。
顾白和慕野换好了衣服，下了楼。
“不用。”秋梓太太摇头，“我做做事情，也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
慕野面色凝重。
秋梓太太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大瓶牛奶、一袋面包，还有一盒鸡蛋。
“这是什么意思？”游凉？又是游凉！
“秋梓太太，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陈北司的人？”慕野问。
你还记得吗？游凉。
秋梓太太正打算关冰箱的门停顿了一下。
顾白打开纸团。纸团上打印着一行字：
“没有。”她回答得很快，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慕野马上凑过来。
松果温泉酒店大门口的前廊上，慕野和顾白一人坐了一条摇椅。
顾白摸索了半天，忽然“哎呀”了一声。他再缩回手，拿回来的不是手电筒，而是一个纸团！
天气不错，清晨的空气很新鲜，远眺山景，美得像张明信片。
顾白哆哆嗦嗦地从浴缸出来，蹲下身子，要去捡刚才滚在地上的手电筒。手电筒滚到了洗手台下面。
顾白却又是摇头又是咂嘴：“果然是侦探的天生引力啊，出门总是遇到这种事……”
顾白搓着两只手：“哎呀呀，真倒霉——不过，我们先换衣服吧，换衣服，免得着凉……阿嚏！”
慕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慕野想骂人。
慕野的目光让顾白没来由得有点心虚，他看看山，看看天，又看看一旁的花花草草，再回过脸来，慕野还是在盯着他。
慕野恢复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探头查看了一下刚刚发现的那个痕迹——本来就是几条很细很淡的痕迹，因为刚刚的那一通折腾，已经被慕野的裤腿擦干净了。
终于，顾白憋不住了，搓着两只手：“唉，忙了一夜，真是有点饿了，我去看看早饭好了没有。”
“都怪我——”顾白抹抹额头的汗。
他站起来就往门里走。
两个人都坐在盛满水的浴缸里，大眼瞪小眼地喘粗气。
慕野在他身后，声音冷冷地：“森邸庄园那桩案子的酬金都花光了吧？”
他额头青筋暴起，使出吃奶的劲儿，一咬牙，把慕野扑通一声拖了进来。
森邸庄园的案子抓到真凶之后，庄园主人的女儿森楠小姐，给了他们一笔丰厚的酬金，感谢他们短短几天便将案子调查得水落石出，恢复了庄园的平静——这个案子是慕野侦破的，顾白只是瞎凑了个热闹，但这并不妨碍他理直气壮地代表慕野收下酬金。
他现在也顾不得什么碰不碰浴缸了，干脆扑进浴缸里，死命地拽着慕野的两条腿：“坚持住！”
顾白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你……你看过我的手机？不对，这山里不是没手机信号吗？”
“坚持住！”顾白大喊。
慕野哼了一声：“搜救队带来了便携式信号接收器。你洗漱的时候，手机收到一堆商家发货短信，跑步机、数字电视、空调、新床垫、空气加湿器……你如果在这里耽搁两天，还来得及回去收货吗？”
慕野头朝下，倒垂在窗户外，双手挥舞，想抓住点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来得及，来得及，我算过时间了，到货总得三五天时间，那时候我们准回家了。”顾白看看慕野的脸色，讪讪地笑了两声，“我，我也不是全部给自己买的啊，里面也有你的份儿，那个新床垫就是给你买的……至于电视空调什么的，我也是想我们的生活条件更好一点嘛！”
关键时刻，顾白扔下手电，一把抓住了慕野的两条腿。
“谁要跟你一起生活？”慕野眼神冰冷，“把我的那份钱还给我，我要去找我舅舅，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慕野不提防间，抓着窗棂的手一下松开，身子便向后仰去……
“对，你的北司舅舅！没问题啊，我们三个可以一起生活！你说，慕野，到时候我们要不要租一间更大的公寓？对，一定要套三居室的公寓，主卧室留给北司先生，让他能安静地画画——”
顾白一个重心不稳，往前栽了过去，重重地推到了慕野身上。
顾白兴致勃勃。
“看清楚没有……哎呀呀！”
慕野冷眼相向。
顾白身体弯曲成一个危险的角度——他小心翼翼地不碰触浴缸，又得给半个身子在窗外的慕野打着手电。
找到北司舅舅，他要第一时间带他回到他们自己的世界，才不会再跟这个顾白混在一起。
“你别动，别动，”顾白说，“这也许是重要的证据，等鉴证员到了，我会让他们取证的。”
“先不说这个，那笔钱怎么办？”慕野不肯让顾白转移话题。
不错，窗棂上有几道很细的痕迹，像是被细绳勒出来的，又像是人或者动物用指甲划出来的……慕野凑近来，想要看得更仔细些。
森邸庄园的案子明明是慕野侦破的，被顾白冒领了名声也就算了，连酬金都被顾白拿走，是不是欺负他小孩子不懂事？
慕野双手抓住窗户的两侧，一用力，身体便灵巧地探出去，外面漆黑一片。顾白从地上爬起来，举着手电筒，帮他照着光。
不对，在这个十四岁就成年的世界，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窗棂上有痕迹。”
那就是欺负他傻？是可忍，孰不可忍！
“怎么了？”
顾白又开始像一只大苍蝇似的搓手了：“嘿嘿，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你也知道，破案酬金我这也是第一次领到手，一不小心就花过了头……”顾白眨眨小眼睛，“没关系，没关系，上次的酬金没了，我们现在不是又有了个案子！等破了这个案子，找到老夏的女儿，凭我们的交情，酬金一定少不了……”
顾白被拉回来，一屁股坐在洗手间地板上，喘着粗气：“呼，呼，不行，不行，我的老腰！呼，还是你来吧，十几岁的少年，干这个正合适。”
慕野打量顾白：“这个案子？可不好破啊……”
慕野赶紧一把抓住他，用力把他拉回来。
“哎呀，不要谦虚了，少年神探！”顾白哈哈笑，“有你的推理天才的头脑指挥，有我雷厉风行的行动，咱俩双剑合璧，还有什么破不了的案子……”他忽然瞪大眼睛，“等等！陈北司先生为什么会画出夏莲子这个小姑娘做你的搭档？他要画，也要画我这样的——哎，不行，我一定要认识陈北司先生，拜托他把我换成你的搭档！”
慕野走过去，看到顾白正扒在浴缸上面的窗口上，身子有一半探在外面，摇摇欲坠。
对了，漫画！
顾白在洗手间叫慕野。
北司舅舅把慕野打造成“少年神探”的系列漫画书，最新一本是前几天才上市的……所以说，直到最近，北司舅舅还是安全的吧？
“慕野，快来帮忙！”
或者，他现在还在这里？
你还记得吗？
慕野一下子想到了那个让老夏和夏莲子咬牙切齿的“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