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巨响。
“还有四五个小时才能天亮，如果小熊落到坏人手里，四五个小时……坏人不知道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顾白吓得原地跳了起来。慕野也是头皮发麻。
秋梓太太的抽泣声越发大了。
老夏举起斧头，手起斧落，一斧砍下了桌子的一角。
“报警了，警察联系了搜救队，不过，得天亮之后才能搜救。”
他脸色通红，仿佛一只暴怒的熊：“如果真有人敢对我的女儿下手，我一定亲手抓住那个家伙，把他脖子拧断！”
顾白一下子清醒了：“打电话报警了吗？”
秋梓太太坐在桌旁，仍掩面抽泣。
“是小熊，她一直不见人影。”老夏一脸狰狞，“是那个小偷！夏莲子跑出去肯定是为了捉小偷，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
顾白急速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老夏，老夏，先别激动，我们一起想办法。”
睡眼惺忪、头发乱蓬蓬的顾白也跟着下了楼：“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安抚老夏坐下来，趁机拿走了那把锋利的大斧头。
秋梓太太点点头，哽咽着：“熊爸找了所有的陷阱地点，都没找到人……小熊从来没有彻夜不归过，她一定是出事了！”
“老夏，到底怎么回事？小熊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秋梓太太，是夏莲子没找到吗？”慕野问。
“大概就是晚饭后，谁也没有看到她什么时候不见的，她是翻后墙走的，带走了她的弓弩和箭袋。”
慕野心脏停顿了一秒钟。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走了过去。
“她是自己跑出去的？”顾白好像放了一点心，“情况不至于那么糟糕嘛，小熊那么厉害……我是说，小熊艺高胆大，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很可能是迷路了，要么就是被暂时困住了，她那么聪明，一定能自保的。”
老夏穿着一双沾满了泥巴的登山靴，正焦虑不安地低头来回踱步，他手里拎着那把慕野梦中出现的大斧头。
顾白的话，似乎起了一点作用，秋梓太太停止了抽泣，用手帕纸擦着眼睛：“小熊不是第一次晚上偷跑出去了……她带着她的弓弩，一开始我们并没太担心。后来担心下雨路滑，老夏才会去山上看猎物陷阱……可是，她不见已经有五个小时了，又是这样的深夜……”
楼下大堂，秋梓太太坐在一张长桌旁，双手捂着脸抽泣。
“秋梓太太，小熊失踪前，你有没有注意到她有什么异常？”慕野问。
一定是夏莲子出事了！
秋梓太太一边想着，一边说：“晚饭后，我和熊爸收拾大堂，小熊送你们去房间，回来后就在厨房洗碗，碗洗了一半，就说要泡温泉。她去了后院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慕野顾不得许多，穿上衣服，拉开门就冲下楼去。
楼梯上一阵脚步响，三个人一个接一个地下了楼。
是秋梓太太的哭声。
是瞪大眼睛的邱静，惊异不定的季轩，还有一脸恼怒的温彦。
顾白松开了枕头，睁开了眼睛。
“刚刚听到好大一声响——”
“你听，出事了！”
邱静在看到缺了一角的长桌和横亘在桌上的大斧头之后，咽住了话头。
顾白用枕头捂住脸：“别吵我……我喝多了酒，必须睡饱……”
温彦一下来就像是要发脾气的样子，看到那个大斧头，也闭上嘴。
慕野使劲儿推顾白。
他脸色很难看，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似乎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喂，顾白，顾白！”
奇怪，明明他回房间最早。
楼下隐约传来哭泣声和吵嚷声。
季轩推推眼镜框：“夏大叔……出什么事了吗？”
慕野也重新躺下，一秒之后，他又坐起来——
季轩的话音刚落，大堂里忽然陷入一片黑暗。“啊！”邱静惊叫了一声。
“深夜一点半……”他哀叫一声，“真是服了你……”
“停电而已。”
顾白看看自己的夜光手表，又扑倒在床铺上。
是温彦嘲讽的声音。
慕野摸着耳朵，耳朵似乎有种火辣辣的疼痛——梦中那柄呼啸而至的大斧头，正对着他的耳朵。
“山里电压不稳，保险丝总是容易断掉。”
“我做了个噩梦。”
黑暗中，老夏的声音传来：“我去看一下电表箱，你们不要乱动。”
他捂着胸口，也坐起来：“干吗啊，大半夜里鸡毛子鬼叫！”
“老夏，我跟你一起去。”顾白说。
睡在旁边的顾白被他吓醒了。
“好。”
慕野“啊”地叫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老夏一边说着，一边窸窸窣窣地在吧台拿出了一只手电筒。
慕野加快速度，大声叫着“舅舅”，可无论他怎么扯着嗓门喊，陈北司都听不到……一只红狐狸突然从他背后蹿出来，他一下子绊倒了，还没等他爬起来，一柄大斧子就呼啸而至！
手电筒的光束亮起来之后，大家都镇静下来。
梦中，大熊似的老夏在追赶他，手里拎着一把斧头，嘴巴里在大声地咒骂；慕野在山林里奔逃，不止他在奔逃，山林里的小动物也在跑，兔子、小鹿、狐狸、狍子……跑在最前面的是陈北司。
邱静紧紧抓着温彦的手臂，光线亮起来才察觉，她立马松了手。
慕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睡着之后，做了一个梦。
温彦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找了只方凳坐在桌边。
慕野打了个哆嗦。
邱静和季轩也坐下来。
慕野想到老夏那张山匪似的凶神恶煞的脸，想象着他把陈北司捆起来，像扔猎物一样把他扔到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老夏又找了两只手电筒，一只交给秋梓太太，一只交给了慕野。
还有北司舅舅，他在楼梯角留下的暗号，看那标记所在的位置，那时候他一定是蜷缩在楼梯上——什么情况下，一个二百斤的胖子会蜷缩成一个球，在楼梯扶手下面，刻下一个“救救我”的信号？
秋梓太太把她的手电筒打开，作为大堂里的临时照明。
而且是个大秘密。必须三缄其口，任谁都不能碰触的秘密——
手电筒的光束下，每个人的脸看起来都有点奇怪。
这一家三口，一定有一个秘密。
慕野打开他分到的手电筒，绕过吧台，去了后厨。
慕野不相信它只是个单纯的杂物间。
秋梓太太刚才说，夏莲子失踪前，曾经在后厨洗碗，她洗碗洗了一半，就说要去泡温泉。
山林里到处都是森林，到处都是陷阱，要藏什么人、什么东西，有的是地方藏，没必要藏在客人出入的地方。
为什么洗碗洗了一半，就突然走了呢？
不，里面不可能藏着个大活人。
松果的后厨大而整洁。慕野用手电筒仔细照着房间。
游凉住过的那间202房间到底有什么？
厨房中间是一个不锈钢的料理台，料理台上放着洗得铮亮的锅碗瓢盆、各式调料瓶、各式刀具。靠墙有四个炉灶，而另一面墙是个冰箱，冰箱旁边是个烤箱。房间尽头的窗户下面，就是有着三个水龙头的洗碗池。
这些事走马灯似的在慕野的脑子里打转。
夏莲子失踪前，就是在这里洗碗的。
出现在去年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女孩游凉——最后一个住过202房间的客人。
慕野来到洗碗池前，打开水龙头，水龙头里的水沁凉无比，不知道是不是山里的山泉水。
紧闭的、沉寂的、神秘的202房间。
慕野关上水龙头，抬起头来，看着窗外。
北司舅舅留在楼梯扶手下的求救暗号。
因为停电的缘故，松果小楼的人工光线都灭了，石级下面的那盏大红灯笼也灭了。
四个远路来故地重游的、表现各异的年轻人。
一切沉寂在黑暗中。
深山里的一家三口：像熊一样强壮凶猛的爸爸；表面温和客气、内里精明能干的妈妈；手持弓弩、山大王似的女儿。他们一边打猎，一边经营着一家不温不火的温泉酒店。
在厚厚的云层中穿行的月亮反而越发明亮了起来。
慕野睡不着，他坐下来，把今天的事情再捋一遍。
从这扇窗户，能看到很远的山，还有那条他们来的时候走过的山路。
顾白摊开手脚，躺在榻榻米上，鼾声如雷。
也许，当时夏莲子一边洗碗，一边看着窗外。
慕野上楼，回到他和顾白住的201房间。
她看到了什么动物，或者什么人，让她非要拎着弓弩和箭袋，从后院翻墙跑出去。
突然停电
是那个小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