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色有点疲倦。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秋梓太太裹着一个披肩,从外面走进来。
“夏大叔还没回来吗?”慕野问。
慕野呵呵笑:“我喜欢听悬疑冒险的故事……”
“不会那么快的。”秋梓太太摇摇头,“他们在周围山上一共设了八九个陷阱,每个都察看一下的话,来回至少两三个小时。”
季轩惊讶地看着慕野。
季轩很吃惊:“夏大叔和小熊这么晚了还去打猎吗?夜里不会迷路吗?”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发生过什么可怕恐怖的事,比如什么妖怪、连环杀手、离奇失踪的案子?”
“他们设的陷阱,都在能看到红灯笼的范围内。”
季轩笑:“来旅游,自然会研究一下这里的旅游攻略。”
“就是石级下面的那盏红灯笼?原来它是这片山林的‘灯塔’啊。”
“你对这里很熟吗?”
季轩恍然大悟。
季轩点点头:“夏大叔和秋梓太太都是很热情的人,松果酒店位置虽然偏僻,回头客挺多的。其实,他们把酒店开在这里,帮助了很多在山里迷路的人,有些徒步旅行的人,进了森林,常常会绕不出来,到了晚上就会很危险。”
秋梓太太没有心情再多说话,她心不在焉地挥挥手:“时间太晚了,你们还是回房间休息吧。”
“我们?嗯,我们跟夏大叔是朋友,我们是来做客的。”
季轩把杯子里的水喝干净,站起来:“确实有点晚了,我去睡了。”
说到这里,季轩好奇起来:“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迷路了吗?”
他对慕野和秋梓太太点点头:“明天见。”
见慕野不甚明白的样子,季轩解释:“这里的山上都是原始森林,有很多冒险爱好者来这里爬山、露营、观察狐狸,狩猎季还有些专业的猎人来打猎,对他们来说,来这里就是享受这种野地危险的啊。”
“晚安。”秋梓太太说。
季轩笑了:“来这里的人,就是冲着危险来的,不然,泡个温泉干吗跑这么远?”
季轩走了,慕野没动。
“山里会不会有危险?”
“秋梓太太,不知道来松果的客人,会有住宿登记吗?”“有的。”
季轩咕咚咕咚喝着水。
“我能看一下登记册吗?”
“大家还没说好,明天吃早餐的时候,我们再讨论一下,既然来到这里,总要去山上看看。怎么,你们也要进山林吗?”
“怎么了?”
“对了,你们明天要进山林吗?”慕野问季轩。
“我就是有点好奇。”慕野看看秋梓太太的脸色,马上保证,“我看一下就去睡了!”
刚泡完澡的他神清气爽,脸颊红润。
秋梓太太似乎没精力应付慕野,她绕到吧台后面,打开了桌台下面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簿子:“就是这个。”
季轩跟慕野打招呼,自己找了水杯,去饮水机倒了一杯水喝。
“谢谢。”
“你还没睡?哟,已经十一点了哪。”
住客登记册是从今年一月一日开始的。
有脚步声传来,慕野转过脸,是穿着浴衣的季轩,他泡好温泉出来了。
慕野从第一页开始翻,翻得很快,看得却仔细,他一直翻到今天的日期,没有找到陈北司的名字。他会不会用了化名呢?
今年她为什么没有跟他们一起来?
慕野从头到尾再翻一遍。
另外一个女孩子。
不,没有北司舅舅的笔迹。
去年他们来这里旅行的时候,原来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是今年的住宿登记,松果酒店开业两年,那么,应该还有另外一个登记册——去年的登记册。
照片上有日期,去年的10月2日。
秋梓太太不知道去哪里了。
照片是自拍照,邱静、苏格和短发女孩三个人面对镜头,苏格举着相机,邱静和短发女孩做着V的手势;在她们背后,季轩只照了一半身体,他正微笑地看着自拍的女孩子们;而温彦站得远远的,双手环抱胸前,侧着脸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除了慕野,大堂一个人也没有。
不是四个人,是五个人。除了苏格、邱静、季轩、温彦之外,还有一个短头发女孩,个子小巧,对着镜头笑得很灿烂。
慕野轻手轻脚地绕到吧台后面,打开了刚刚秋梓太太拿出登记册的那个抽屉,果然,里面还有一本册子。
他没找到北司舅舅,却发现了一张苏格、温彦几个人的照片。
慕野把它拿出来,再顺手把手里的今年的那本登记册放进去。
慕野走进了吧台,贴着墙,一张一张仔细地看照片。
他坐回到吧椅上。
吧台另一侧的后墙上,挂着很多照片,有四季风景照片,也有来这里旅游的客人照片:男男女女的游客,穿着漂亮的登山装,站在山林里笑得一脸灿烂。
没错,这一本登记册是去年的那本。松果酒店开业于去年的9月1日。
吧台一侧的后墙上挂着老夏和夏莲子的猎人执照,两个人证件照都英姿飒爽,执照旁边是一张写了密密麻麻条款的猎人准则,底下有老夏和夏莲子的郑重签名。慕野看得肃然起敬。
慕野一页一页翻下去,直到四个月后的12月31日,去年的最后一天。
慕野走向吧台。
还是没有陈北司的名字,也没有他的笔迹。
再回到大堂的时候,秋梓太太已经不见了人影,不知道是回房间了,还是出门等老夏了。
慕野没有找到陈北司,却找到了苏格几个人的住宿登记记录——那正是松果开业后的第二个月,去年的10月2日。
慕野找了大堂、餐厅、后院、一楼和二楼的走廊……没有再找到舅舅留下的其他记号。
苏格,邱静,温彦,季轩,游凉。
慕野帮不上老夏和秋梓太太的忙,便在酒店四处乱转——也许北司舅舅在酒店其他地方做了标记呢?
游凉?
她面对的,是整座山的黑暗与深不可测。
原来去年跟他们一起来的那个短发女孩叫游凉。慕野又看了一下她名字后面的房间号:202房间。
她的背影看起来又单薄,又孤独。
慕野蓦然睁大眼睛:202房间?
松果酒店大堂的灯打在她的背影上,在门外的空地上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去年10月2日,苏格五个人一起来的时候,202房间还不是杂物间,而是客房!
秋梓太太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慢慢走到松果门口,又慢慢地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那之后呢?
死路一条?那夏莲子呢?靠着弓弩和一袋箭,她就能没事吗?
慕野迅速地往后翻登记册,这次他查的不再是住客姓名,而是登记的房间号。很快,他就查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自从游凉住过那个202房间之后,便再也没有客人住过那个房间了!
“不,你帮不上忙。”秋梓太太口气很坚决,“对山林不熟的人,晚上绝对不能上山。山上的野兽都在夜间出没,没有野外生存经验的人进了森林,都是死路一条。”
慕野悚然而惊。
“秋梓太太,要不要我帮忙?”慕野问。
游凉。
老夏又把外套穿起来,这次除了手电之外,又拎起了他的大斧头。他脚步腾腾地走了出去。
今年不再出现的游凉,她住过一夜之后,从此陷入了沉寂的房间。
“知道了。”
去年五个人来松果酒店之后,一定发生过什么!
“每个陷阱都找一下!”
慕野脑子转得飞快。
“好,好,你别急,我现在就进山。”
他想到了楼梯扶手下,北司舅舅留下的那个求救暗号。
“不行,不行,你还是进山看看!今天晚上刚下过雨,山路滑。如果她滑一跤,很可能就跌到陷阱里去了。”
202房间的事,会不会跟舅舅有关?
“怎么会——她哪有那么笨!”
可是,那是去年的10月2日!
秋梓太太想到了一个可能,变了脸色。
去年十月份,北司舅舅不是跟慕野一家三口,一起去了普吉岛吗?
“她从来没有这么晚回来过……陷阱……万一她不小心掉进陷阱去呢?”
不对。
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眼前的这个世界是另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两个世界时间运行的方式也不一样,舅舅穿过那个地窖很可能只比慕野早了十来分钟,结果他来这个世界的时间,却比慕野早了几乎一年。
老夏虽然在安慰着秋梓太太,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墙上的挂钟。
慕野心乱如麻。
“别担心,别担心!小熊胆大心细,她不会乱来的,不熟的山林她不会去的。你也知道,我们周围这块她跑熟的林子,没有她对付不了的野兽。”
如果北司舅舅留下的那个神秘求救信号,跟去年10月2日松果酒店发生的事件有关,那他要防备的不仅是老夏、秋梓太太、夏莲子一家三口,还有今天来的四个住客。
秋梓太太瞪起了眼睛:“这样的晚上,山里有狼,还有熊!”
苏格、邱静、温彦、季轩!
老夏挠挠头:“这孩子!肯定跑进山去了,她还是气不过那个偷了我们猎物的小偷,大概去陷阱边蹲守了。”
慕野在脑子里画了一个地图。
秋梓太太沉着脸:“我刚刚检查了她的房间,她拿走了她的弓弩和箭袋。”
这个南麓森林所在的松山镇,距离森邸庄园所在的枫亭镇,乘坐火车的话,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按照车速,那大约是二百公里左右的距离。
老夏放下手电筒,脱下外套:“我附近都找了,没有人影,她肯定跑远了。我用手电筒给她发信号了,告诉她,她妈妈生气了。她看到信号肯定马上会跑回来。”
慕野从舅舅家那个地窖走出来,进入一个桂花飘香的树林,之后,他沿着舅舅一路做的标记飞奔,直到森邸庄园……所以说,舅舅来到这个世界的路线应该跟慕野是一致的。
秋梓太太马上问:“小熊找到了吗?”
只是,舅舅没有进入森邸庄园,而是一路去了枫亭镇。
老夏不紧不慢地回来了。
他到枫亭镇之后,也许是步行,也许是想办法坐上了火车……于是,他也到了松山镇,沿着山路,也一路走到南麓森林,他在绕来绕去的山路上迷了路,最终,天黑前,他看到了那盏挑高挂起的,写着“松果酒店”的大红灯笼……
奇怪。
之后呢?
松果酒店有间弃置不用、落满灰尘的房间就在二楼的客房中。
陈北司来到酒店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以至于他会吓得在楼梯扶手下面,留下一个求救暗号?
而且,就算是杂物间的话,那层厚厚的灰尘是怎么回事?秋梓太太整个人看起来又干净、又清爽,她打理的吧台、大堂,还有慕野住的客房,都一尘不染,这么精干利落的秋梓太太,怎么会忍受她的杂物间积满灰尘?
慕野合上登记册,转过身,发现身后无声无息地站着秋梓太太,他吓了一跳,差点叫起来。
杂物间吗?这就奇怪了。杂物间为什么不安排在一楼呢?明明二楼的房间比一楼更适合做客房。
秋梓太太看着他,眼睛幽黑幽黑的。
秋梓太太手停了一下,抬头看了慕野一眼:“那是间杂物间。”
“你还没看完吗?”
“秋梓太太,202房间有人住吗?”
慕野赶紧把登记册推给秋梓太太:“我,我刚刚看完。”
季轩去泡温泉。老夏出去找夏莲子还没回来。
秋梓太太“嗯”了一声,看也没看那本登记册,随手把它丢回抽屉里。
秋梓太太从后厨出来了,正坐在吧台后面,一边按着计算器,一边在一个本子上记着数字。
“你该睡觉了。”秋梓太太说完,走去了后厨。
他可以不问北司的下落,但他可以问问202房间是怎么回事。
慕野看着她飘飘忽忽的背影。
慕野来不及回房间拿外套,转身又向楼下走去。
很快,厨房响起了菜刀剁砧板的声音。
沉寂的房间
接近深夜十二点,一个在厨房剁着砧板的女人。慕野不由得汗毛直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