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能坐下谈吗？”
慕野和森多美坐在林荫道边的一张长椅上。
森多美看着远处的森多熙——她跟顾警探两个人似乎正聊得热络，顾警探一边听森多熙说话，一边不时地点点头。森多美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很清楚，慕野的这个问题，是她们这对双胞胎，无论如何也回避不了的。
森多美靠在椅背上，用淡然的语气告诉慕野，她跟森多熙，在三个月前就从大学退学了。她强调，她们是自愿退学的，不是被开除。
“森多木说，你和多熙被学校开除了？能问一下原因吗？”慕野换了个问题。
三个月前，正逢暑假，她们拖着行李箱回到森邸庄园的时候，并没有引起爷爷和姑姑的怀疑。
还有，让森原老人生气的人或者事是什么呢？
这对双胞胎之所以退学，是因为她们已经受够了医科大学，她们根本不想成为爷爷所期待的医生。她们计划开一个音乐主题的咖啡馆，自由随心地生活，她们喜欢音乐、咖啡、朋友和欢脱的生活……
慕野看到的时候，明明房间很整洁，难道凶手杀人嫁祸之后还抽空打扫了一下房间？
爷爷的寿宴后，双胞胎便打算去东江市看店铺了，看好了店铺，她们便打算说服爷爷，拿到一笔钱，把她们的咖啡馆开起来。
慕野回忆了一下……书桌上的东西？
是的，爷爷一定会为此勃然大怒，但她们已经退学了，这是谁也不能更改的现实，森多美和森多熙认为，爷爷总归会承认现实，对她们妥协的。
她是个聪明人，不至于多此一举，对警探助手说出如此详细的细节。
毕竟，森多木成为森邸庄园的继承人，双胞胎姐妹也要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森原老人很清楚，不管他怎么努力调和，她们和森多木母子，都是相看两相厌的关系。
森多美说这话的样子，不像在撒谎。
森多美侃侃而谈。
森多美说，她和森多熙第一次去书房的时候，大概是七点钟左右，第二次是五十分钟之后。森多美透露了一点，她和森多熙第一次去的时候，森原老人好像很生气，有几本书和一个笔筒散落在地板上。
慕野问她，她就没想过，森原老人一气之下，也会剥夺她和森多熙的继承权——正如对她们的姑姑森楠一样。
森多熙和森多美的秘密，不会是跟爷爷吵架这么简单。
森多美摇头：“姑姑那是自愿放弃，我和多熙不会的，我们很需要钱。”
慕野却不能全部相信。
唔，很需要钱——
滴水不漏。
慕野不动声色地看着森多美。
森多美眼神冰凉：“小寻啊……她胆子越来越大了。”她冷哼一声，“没错，晚饭后我们去书房找爷爷，是想跟爷爷说说寿宴上我们准备的节目。爷爷说他在忙，要我们一个小时之后再来，他对我们很不耐烦。多熙不高兴了，冲爷爷发火了——所以我们第二次去，敲爷爷书房的门敲不开，多熙以为是爷爷生气了，不许我们进去，所以才在门外喊，请爷爷原谅我们的话。”
如果森原老人去世，双胞胎便会立即继承自己名下的遗产吧？这可是个显而易见的作案动机！
慕野没回答。
“多木那天说，相培先生的秘密，你知道是什么吗？”慕野又问。
森多美眼神闪烁了一下：“这话是小寻说的吗？”
森多美一脸嫌恶地摇头。
“案发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去森原老人的书房道歉？你和多熙小姐，是做了什么事，需要请求原谅？”
在她看来，森多木是在故弄玄虚。就像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她和多熙被学校开除的事情一样！
森多美的脸色阴沉：“凶手不是我，也不是多熙。”
“那个人一点也不像他外表看起来的样子！他虚伪，又诡计多端！可惜爷爷完全被他骗了！”
“凶手就在这个庄园里，你也是庄园里的一分子。”
慕野看着多美：“那时候，在客厅你让森多木乖乖听话，用的是什么法子？”
森多美眼神一跳，却面不改色：“我是你们的嫌疑人吗？”
多美想了想：“抱歉，这还是个秘密，在爷爷醒来之前，这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那凶手是你吗？”慕野单刀直入。
又是秘密！
森多美耸耸肩：“关于这一点，我没法帮助你。助手先生，我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
“他不在也不代表他不是凶手，他可以有帮凶。”慕野说。
“因为……我是森多美吧。”她低下头，说出奇怪的话。
“姑姑不是说了嘛，姑父一直没找到，他可没有机会给多叶下毒。”
另一边，顾白跟森多熙的谈话，似乎比慕野进行得还顺利。他们两个人聊得很热烈，顾白脸部表情异常丰富，一会儿惊讶地瞪眼，一会儿哀愁地皱眉，一会儿又高兴地咧开嘴。
“你是说相培先生？”
慕野无语。
慕野一头瀑布汗，算了，称呼而已，不重要！
算了，不重要。
助手先生？
能得到有价值的破案线索就好。
森多美想了一下：“助手先生，你们不是已经有嫌疑人了吗？”
“森楠和相培，是多年的恋人呢。”顾白一边说，一边心情激动地搓着手。
“多美小姐，你对爷爷和多叶遭遇的事情怎么看？你觉得，谁会对他们下手呢？”
此时，他们俩告别了双胞胎，正走在寻找古管家的路上。
阳光透过金黄的树叶洒在慕野和森多美的肩膀上，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桂花香气。对了，这里距离桂园已经相当近了。
顾白迫不及待地给慕野讲刚从森多熙那里听到的爱情故事，显然，这故事让他心潮澎湃了。
森多美点点头，合上了她的书本。
森楠和相培的恋情，持续了十年时间。
“好啊。”
相培在森原老人的实验室做助手的时候，刚刚大学毕业的森楠已经开始学习管理森邸庄园了。她年轻漂亮，做事认真，待人公平，处处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包括相培先生的生活。一个是外表犀利、内心火热的姑娘，一个是沉默孤独、渴望温暖的年轻人，两个人走到一起，似乎是命中注定的结果。
这个问题，也许只有在见了舅舅本人之后，才能知道答案了。
相培和森楠的恋爱，有好几年的时间都处于秘密状态。后来，森家人渐渐也都知道了，包括森原老人在内，大家对此心知肚明，但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他们是两个家境悬殊的年轻人，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未来。
说起来，舅舅就是因为特别了解他身上的潜能，才把他塑造成一个“少年神探”的？
三年前的一天，相培开着车子出门，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他不告而别，一走就是三年。森楠很伤心，而森原老人的几项重要实验，也因为助手的突然消失耽搁了进度。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职业警探了。他比自己想象中做得更好呢。
森原老人为此很恼火。
慕野转过身，走向了另一位：“多美小姐，有时间聊几句吗？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三年后，相培突然回来了，脸上多了一道疤，整个人都变了，变得阴沉冷漠，很吓人……但森楠一点也不介意，她一定要和相培结婚。森原老人不同意，森楠便天天跟父亲争执……
祝他好运。
直到三个月前，森楠写下了放弃继承权的声明，才得到了森原老人的默许，与相培正式注册结婚。
顾白在双胞胎之间纠结了一下，出乎慕野的预料，他选择了脾气火暴的多熙，昂头挺胸地向她走去。
森楠和相培结婚后第二天，森原老人便叫来了律师，拟了一份遗嘱，立森多木为森邸庄园的继承人。
慕野对顾白使了个眼色。
“豪门小姐为了一无所有的恋人，放弃一切荣华富贵，这才是真爱啊！”顾白长叹一声，眼圈儿都红了。
森多熙在远处的树下荡秋千，森多美在另一边的草坪阴凉处看着书。
慕野陷入了沉思。
森多美和森多熙解除禁足后，马上去庭院里散心了。
森楠和相培的爱情故事虽然感人，但这不能减轻他们俩的嫌疑……
几乎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离开了灰堡，当然，他们依旧不能离开森邸庄园。
还有森多美和森多熙，她们对自己退学的事虽然解释充分，但显然在避重就轻。她们还有秘密，更大，也更危险的秘密……
基础的调查搜证工作已经结束了，现在该放鱼归大海了——只有把鱼儿放出去，才能知道它会游到哪里。
这些秘密的尽头，就是案件的真相。
在慕野的建议下，顾白解除了对森家众人的禁足。
慕野和顾白来到了银杏林的入口。
慕野说完就走，根本不给顾白发表疑问的时间。
“这地方真不错！秋高气爽，树叶金黄！要是能组织大家来这里秋游一下就好了——哎，不然我跟古管家商量一下，我们每年一度的秋季旅游，到现在还没确定目的地呢……”
“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个，苍耳种子。”慕野从口袋里拿出那个苍耳，“我们还要弄清楚，这个庄园里谁会接触到苍耳。弄清楚这两件事，查找真凶应该就有方向了。”
眼看着顾白越说越远，慕野不得不开口拦住他：“这就是我遇袭的地方。”
把慕野奉为“少年神探”的顾白，对他的话无比遵从：“好。我们现在就去找古管家，让他召集一下庄园里的男仆们脱衣检查。唔，仆从们好说，要检查森家的主人就要动点脑筋了……”
顾白转着头，四下里打量：“真是个好地方。”
“最大的嫌疑人是相培，但我们也要考虑其他的可能性。这两件谋杀案还有很多疑点。”
看到慕野瞪他，顾白马上低沉了语气，“光线暗沉、氛围清幽，的确是个举办秋游和暗箭伤人的好地方。”
“难道这个人还有可能不是相培？”
慕野看着顾白，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嗯，昨天夜里我打了那个蒙面人两下，力道不轻，他肩膀和胸口一定会有瘀青。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我能确定，他肯定是个男人。”
没有工夫跟他瞎扯了！
“哦？”
他走到昨天下午遇袭的那棵大树下，转了一圈儿。
“一个是检查一下庄园里所有男人的身体，看看他们的肩膀和胸口是否有瘀青。”
大树下除了一层落叶，什么都没有。
“哪两件事？”
“怎么了？”
顾白被阿塔叫醒了，抱怨了一大通“麻烦麻烦”，但知道慕野在他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忙，也勉强打起了精神。
“我就是在这里被人砸昏的。那时候，我看到相培就站在林子的入口。”
慕野一边走，一边对顾白说。
慕野指了一下当时相培站着的地方。
“现在有两件事最重要。”
顾白目测了一下距离后说：“不到二十米。相培是凶手，把你砸昏的那个人就是相培的同伙——他们两个人把你藏起来，然后……再想办法把你运到灰堡。不过，他们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把你从这里运到森原老人的书房中去的？”
鱼归大海
慕野望着郁郁葱葱的银杏树林。离这里最近的，就是森多木和良夫人住的桂园。另外，还有个地方，就是有一条僻静小路相通的，森楠和相培住的雨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