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很年轻,但在俱乐部内部,只要和王天睿合作过的人,都对他的能力都深信不疑。但如果想要得到权力,就得让所有人信服,也就必须作出一些所有人都能看得到的成绩。
「我也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和任何一份工作一样,如果你想在俱乐部内部获得相应的职位,需要你去证明自己的能力。原本我也打算通过踏踏实实努力工作,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很多事情并没有说起来那样简单。」
所以曾有人私下建议他针对某个力所能及的事情深入调查,并和他说:「这事虽然看上去不大,但深挖下去会有很多可能,我可以保证让你挖出想要的结果。这时,我们再出面提议你来做行动的总指挥,本身俱乐部的人事任命就不会排资论辈,你凭着这次的功劳,很有可能成功接替李老师。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从轻发落一个罪犯而已。」
怡年想到了什么:「嗯……你是说……你是说你想提前拿到这个权力?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也会支持你,不过还是想劝你冷静一下。」
这个提议当然被天睿断然拒绝,他不能接受通过欺骗的手段来获得想要的结果。
王天睿笑道:「能有一个人这么支持我,无论如何我很开心。我并不是一个自负的人,虽然我觉得自己合适,但也希望能够努力工作,逐渐实现自己的想法。可后来我发现,俱乐部里早有一些前辈觉得现在的总指挥有问题,他们也一直在等待新的人选。有此想法的大部分人都和我接触过,并且也都认为我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包括和我同期进入俱乐部的同学。这也多少给了我一些信心。」
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哈哈,如果随便什么人和我说这番话,我肯定会觉得他是个自大狂。也许你也是,不过又如何呢?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何况如果真如你所说,你若能更有效指挥行动,能够多解决一些案件,我想也是好事。」
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王天睿交了两个很重要的朋友。他没有告诉赵怡年他们的名字,用 A 和 B 来代替,他俩都很欣赏天睿,但却一直劝他一步一步脚踏实地,不要乱来。天睿对他们也很信服。
「这就是我觉得只能和你说的原因。因为目力所及,我是那个最合适的人,但听上去会让人觉得我自私,想要夺取权力。不过这个组织本身并不是太讲资历,只要能力足够,你就可以做到相应的位置。假以时日,我想总指挥的位子一定会是我的。」
表面上看 A 与 B 两人都是俱乐部的前辈,也是圣哲学园的学生,但实际上 A 是香港警队的特殊成员。很快,A 就被警队派到某犯罪集团做卧底,这个集团就是人间失格。在一次行动后,王天睿意识到 A 很有可能已经暴露,于是强烈建议将他撤回保护,但此事李任舆足足考虑了两个小时,才在大家的劝说下勉强同意他的判断,打电话向警务处说明了情况。当警队找到 A 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死亡时间是半个小时前。
「你心目中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痛失好友,让王天睿和 B 两个人都走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就在 A 追悼会开完之后,天睿和 B 一起喝闷酒。
「不过我是一个不向命运妥协的人,我不觉得没办法。只要能让他下台,换一个更好的人来主导这一切,自然就好了。」
B 突然说道:「天睿,我和 A 都属于那种小心狷介之人,虽然觉得李任舆老师的指挥确实不够果断,让我们的行动失去了很多机会,但你得承认他人不错,也没出过什么大问题。有时候自忖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也会像他那样做决定。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看好你的原因,你有我和 A 乃至李任舆老师都没有的决断力,可以在瞬间做出至少在水准之上的决定。你只要踏实学习工作,接替李老师是早晚的事情。」
「我没有工作过,不确定是不是能理解你的感受,但听上去就像遇上一个人还不错,但讲课糟糕的老师。他不够职业,你还不能说他什么。确实挺让人闹心的。」怡年说出了自己的理解。对王天睿来说,她绝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道:「但我们这样谨慎,换来的是什么呢?我们的好朋友 A,死了。如果李任舆能早点做决定,我们就不会失去这个朋友。如果做决定的是你,A 也不会这么快离开我们。」
「你这么一说,反倒显得我没有看得很开。」王天睿继续说道,「我这两次来北京,表面上看是在做学术调研,其实也是在协助警方调查一桩事件,你那天所在的第三医院刚好也涉事其中。不过在一次次行动过程中,我渐渐感觉总指挥并不能胜任这份工作,遇到事情他总是过于谨慎而不能当机立断,以至贻误了很多机会。」
天睿当时的心情和他一样悲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一杯接着一杯喝酒。
「一般人害怕,无非是怕招惹到特工侦探什么的会对自己不利,可以你又能怎么对我不利呢?最严重不过和我那天从楼上直接跳下去一样罢了。而你把我救回来,想必还不想让我那样,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天睿,我不想再接受李任舆的指挥了,我想要把你扶上去。早一天是一天。你知道我不是那种冲动的人,虽然喝了酒,但这是我慎重考虑之后的结论。」B 郑重其事地说道。
「你姑且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你有这样的猜测,却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王天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A 的照片,终于点了点头。
「等一下,你是说你是个侦探?或者特工?这确实有点难以置信……」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别骗我啊,这种故事听上去和小时候胡同里大爷讲得也差不多。」故事听到这里,怡年问道。
「不过话说回来,我和你说的事你和别人说了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王天睿开始讲他的故事,「其实,除了是一名大学生之外,我还是一个俱乐部的成员。这个俱乐部,怎么说呢,你可以理解成是一个高智商俱乐部,有时候会帮助政府做一些事情,比如办一些棘手的案子。」
这当然是真的。
「我想不说话比堕胎容易一点,我一定做到。」
其实王天睿的行动指挥能力李任舆也看在眼里,甚至已经给他一些特别的权力可以见机行事,但是这还不够,很多关键时刻,他还是感到掣肘。他需要用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然后让李任舆先生「退休」。
「可能这事也只能和你聊聊了,至少你不会把我往坏了想。不过我要你保证,今天和你说的这些事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你能做到吗?」王天睿道。
于是 B 和他一起开始策划一些行动,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给王天睿制造一些功绩。经过多方面比较,目光最终落在的人间失格上,只要能捣毁这个组织,王天睿的能力自然可以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虽然现在提这个好像有些矫情,但我还是想说当时我想自杀,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跳下去了,也许在你看来微不足道,于我却是救命之恩。你现在的样子无论如何都像有一些心事,我猜你肯定喜欢把事按在心里自己慢慢解决,我也不会试图给你什么解决方案,或者我可能也没办法提供什么帮助,但至少你对着我说出来可能心里能更轻松一些。不知道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呢?」怡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里面有想替 A 复仇的因素,更重要的是,A 生前做卧底时,拿到了这个组织不少有用的情报,而现在的卧底也和 B 有良好的关系。
这次见面开头比上次愉快得多,但聊着聊着,不知道是她过于敏感,还是天睿故意想给她透露一些讯息,总觉他有什么心事。
直到此时,事情似乎还在正常的轨道上,毕竟捣毁一个犯罪集团也是一件大好事,当然他们为了得到一些必要的信息,还是需要和集团内部成员做一些交易——至少在他们看来这种交易是值得的,你找污点证人不也是在与犯罪分子妥协吗?两害相权取其轻而已。
天睿在电话中说刚好又来北京做一些调研,顺道来看看她,约在了学校附近一起吃饭。她欣然赴约。
但这中间发生了一个——按照后来 B 的说法——「小意外」。
后来她常常想,如果不是接到了王天睿的电话,她可能早就和杜珵宇在一起了。
除了当面沟通之外,王天睿主要用手机和 B 在沟通。有一次他约 B 一起到常去的小饭馆谈事,他们的另一个女同学突然推门进来了,看到天睿和 B 之后,道:「天睿,你刚刚走得太匆忙不小心把手机落在课桌上了,我怕被人拿走就替你收起来了,没想到你刚好也在这里吃饭,正好给你。」
其实你让我请你吃饭我也是会答应的,怡年想道。
事后,B 问王天睿手机是否加密,王天睿道:「我的手机有屏幕锁定密码,但刚刚临走之时,我正在手机上读一篇文章,才把它放在了桌上。那时你叫我吃饭,我才忘了带手机。刚刚拿到手机解锁后,发现回到的是主屏幕,而不是那篇文章。但我相信她不会看我的手机。」
「好呀。」
B 缓缓说道:「不能大意。」
「我还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呢。」杜珵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算我输了,下午放学我请吃饭。」
之后没多久,这位同学就被查出免疫力水平过低,不适宜圣哲学园高强度的学习任务,而被李任舆推荐转到了香港海洋大学本部学习。
听到最后这句话,赵怡年终于恍过神来了:「杜珵宇啊杜珵宇,我真是小瞧你了。你这次考试成绩之所以如此之差,并不是因为你真的不会做题,而是因为大部分题目对你来说都太简单了,你不想浪费时间,对不对?」
「后来我才知道,是 B 在她常喝的饮料中下了药,以至于身体出现不良反应,影响了体检指标。」王天睿道,从这时开始,他有了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没错,对自己来说满分的卷子其实是最没有意义的卷子。不过以后的考试我还是劝你认真对待,因为大考的成绩都会被记录在案,如果你不排除出国读书的可能性,这些成绩还是有用,毕竟外国的学校要通过你的高中成绩来判断你的能力。当然这次摸底测试没有记录。」
为此,王天睿曾责备过 B 不该这样做,B 道:「我就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脏活我都替你做了,你一定替我保密。记得,小心驶得万年船。A 暴露就是因为太不小心了。」
「不能这么说吧,因为对此我也没多想。何况虽然这次我是第一名,确实也有很多题目没有做出来,按照你的说法,这次考试对我来说也不算是浪费,我的高中也有了努力的方向呢。」怡年略带揶揄地答道,她突然觉得和杜珵宇聊天有些危险,会不知不觉陷入他的逻辑中,「不过,听了你的分析后,如果以后某次考试我觉得题目都会做的话,可能还真会犹豫要不要浪费时间。」
王天睿知道从道义上说服不了他,只能换个角度说:「其实你不知道,目前想要完成计划,需要取得人间失格犯罪的关键证据,而我们卡在了对一个专用加密方式的破解上面。我自己尝试过,没有办法,以我对大家的了解,她是唯一有可能解决这一难题的人,而现在她被你弄走了,唉。」
「你也这样吗?」杜珵宇问道。
「不要灰心。我相信我们几个的实力,实在不行的话,我们每年都在招生。今年开始我刚好要负责一部分招生工作,会着重从这个方面去挑选人才。」
好俗,说到底还是一副刻苦上进的书呆子样。怡年一边想,一边接着说道:「这个想法很简单,但还真不是谁都能想到的,而且很多人还是喜欢那种做对题考高分的成就感。」
「也只好如此了。」
「啊哈,没想到被你发现了。虽然成绩很低,但我确实很开心,因为这是我们上高中之后的第一次考试。如果我们还像初中那样拿满分的话,我会忍不住想高中之后的学习还是否有意义。而这些题做不出来,恰恰告诉了我要应对高中的学习,要应对高考应该朝着哪个方向努力。」杜珵宇笑道。
结果王天睿一语成谶,果然在密码破译方面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她问完就有点后悔,因为毕竟自己是第一名。虽然她不是那种俗气的第一名,但她也知道第一名应该有第一名的矜持:作为第一名,与任何其他人主动谈论考试成绩都有鄙视对方的嫌疑。于是她马上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好奇。」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你有这种失落的感觉再正常不过。我相信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虽然我很不认同你那位 B 朋友的做法,但最后这件事上他说的也有道理。」听完王天睿的故事,怡年道。
说到杜珵宇,他真是个特别的人呢。赵怡年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这个人的摸底测试成绩很低,但看到成绩时,似乎并不失落,反而非常开心,这让她觉得很好奇。虽然刚认识不久,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好像很高兴自己拿低分?」
「嗯,其实要说你能帮上什么忙的话,这件事可能还真的可以。我知道你上了重点高中,里面藏龙卧虎,正好可以帮我物色一下这方面的人才,当然你本身也很棒,说不定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呢。」天睿道。
事实也确实如此,杜珵宇可以作证。
「哈哈,我虽然很自信,但什么破解加密算法之类的东西听上去就很复杂,估计是没法达到你的要求。我倒是遇到了一个看上去很特别的人,应对考试也很轻松,或许他是你找的那种人呢,我可以帮你再观察一段时间。不过他好像打算出国读书,不确定你是不是能把他收入麾下。」
「估计在未来三年,他们这种状态只会越来越紧绷了吧。」赵怡年想。
「哦?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选那太好了,正好我们也会在一些出国考试的考场中安排一些特殊测试,不如你告诉我他的名字,我提前做一些周边的调查和了解。」王天睿来了兴趣。
于是不出意外,班级马上陷入了一种凝重的氛围:好歹当年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现在看着不及格的卷子,瞬间就回到了当时中考的备考状态。
「他叫杜珵宇。」
上高中后,她所在的班级几乎网罗了区内所有初中的「尖子生」,按说学习课本知识对他们来说应该非常轻松。但在第一次摸底测试时,她就发现了问题。这次的卷子很难,她考得也并不满意,不成想还拿了全班第一名,而且数学是全班唯一一个及格的人。这时她第一次意识到尽管大家在初中时成绩都不错,但水平仍然有差异。
「等等,能给我写一下这三个字吗?」
她以为这种对学习态度的转变会让自己的一些朋友不适应,毕竟之前两年多都是一起玩过来的,但她惊讶地发现大家似乎都有一种默契,在一瞬间都变成了刻苦学习的「好孩子」:中考将至,不管是否自愿,学生还是摆脱不了升学与分数的压力。只是她没有料到,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习状态并没有随着升学而结束。
怡年用手指在桌面上比划了一下这三个字。
赵怡年第一次接到王天睿的电话是在刚上高中两个月的时候。在去年冬天独自堕胎之后,她迅速把精力投入到课程学习中,一则可以通过这种注意力的转移把自己的感情封存起来,二则可以利用这种自己擅长的事情来给自己一些肯定,增加一点被感情磨掉的信心和勇气。于是她并没有感觉很辛苦就考上了区内的重点高中。
「不会这么巧吧……我刚才没告诉你,那个被 B 用特殊手段弄到海洋大学本部的女生,名字叫杜珵韵」天睿顿了一下,「而她,有个弟弟就是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