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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乐章 威尔·索迪快板进入,慢板退出

“当然,不过我们可以指出显然的事实嘛。你看,”温西说,“一定是有人知道什么,所以你妻子才能如此快速地想到死者就是狄肯。如果她不是已经对你有所怀疑——要是你始终以来都没被抓住马脚,清白无辜——那她就是有罪的知情者。当然,那也是很有可能的。是的,我现在看出来有可能了。要是她知道,而且告诉了你——那你就是那个良心发现的人。你有可能告诉她,你没办法再跟一个有罪的女人一起跪在祭坛上——”

“不能对他们加以诱惑,大人,”警长漠然道。

“住嘴!”索迪说,“再说一个字,我就——哦,上帝啊!不是那样的,大人。她完全不知情。我才是知情者。我只能说这么多,我不会多说一个字了,就这些。正如我希望得到拯救一样,她从来都一点不知情。”

“并不尽然,”温西说,“你看不出来吗,要是你坦白交代,我们相信了你妻子一无所知——那就没什么能阻止你们立刻继续结婚的了,知道吗?对吧,警长?”

“正如你希望得到拯救一样?”温西说,“好吧,好吧。而你确实知情了,你就打算跟我们说这么多吗?”

“没用的,玛丽,”威尔说,“不要回答他。什么都别说。他们只会歪曲你的话,曲解你的意思。我们什么也不会说的,要是我得扛起这事,那就扛吧,没别的可说。”

“现在,瞧啊,”警长说,“你得再多交代点,小伙子。你何时知道的?”

“不能吗?上帝啊!”布伦德尔愤怒道,“好吧,现在,你能否告诉我……”

“在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索迪回答,“我那时就知道了。”他说话很慢,仿佛每个字都是从身体里榨出来的。他继续说下去,轻快了一些:“就是在那时,我知道了他是谁。”

“我不能告诉你们,”她最后说。

“那你为何不交代?”布伦德尔追问道。

玛丽·索迪犹豫了一下。

“怎么着,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玛丽的婚姻是无效的吗?是要这样吗?”

“他是吗,索迪夫人?”温西温和地问。

“哈!”温西说,“可你们为什么那时不结婚?”

“好吧,”警长反驳道,“那威尔怎么说?他一直去教堂的,不是吗?你可别告诉我他对这事也一无所知。”

索迪不安地在椅子里扭动。

“真不知道你打算干啥,布伦德尔,”温西温和地说,“因为,要是索迪夫人一直就知道这事,她为什么上个星期天才没去教堂呢?我的意思是,你看不出来吗,要是她这几个月以来对这事都无动于衷,为什么那天不是?”

“好吧,你知道,大人——我希望玛丽永远不要知道这事。对她来说,一定会很痛苦、很难接受,对吗?还有孩子们。我们可能永远都没法抹平这些了,你知道。所以我决定保持沉默,自己承受这罪孽好了——如果说是罪孽的话——我自己扛。我不想再给她增加痛苦了。你明白吗?好吧,然后——当她看到那张纸,发现真相之后——”他中断了,过了一会儿又继续道,“你瞧,自从尸体被发现以来,我一直担惊受怕,我敢说,只要我有点反常,她就会注意到——当她问我死人到底是不是狄肯的时候,唉,而我告诉她是的,事情就是这样的。”

“那是谎言!”索迪说。

“你怎么知道死者是他?”

“我说就是!要是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没理由否认那笔迹。你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写的——现在承认吧,是不是这样?”

一阵长久的沉默。

“不是!不是!”

“他毁容严重,你知道,”温西说。

“是的,不错,”警长咆哮道,“可是为什么?因为威尔已经告诉过你了,而你知道游戏玩完啦。因为你以前看到过那张纸——”

“你说你觉得他是——但他一直在监狱里,”索迪结结巴巴地说,“我告诉自己——”

“我不知道啊,”她虚弱地说,“我就是突然想到了。”

“稍等一下,”警长插嘴道,“你何时听到大人那样说过?调查时没提这事,休庭时也没说,因为我们都很仔细,没有透露详情。怎么回事?”

“我打赌你是的。担心让威尔卷入麻烦,对吗?好了,看着,玛丽,你怎么知道那张纸不是多年前写的呢?你为什么能那么快地想到狄肯就是肃尔普墓里的那具尸体呢?你给我说说看,姑娘,好吗?”

“我在教区长家的艾米丽那里,听到一点风声,”索迪迟疑地说道,“她恰好听到几句大人跟邦特交代的话。”

“我恐怕是这么说的。但这不是真话——我那时候很慌乱——而且我担心……”

“哦,是吗?”布伦德尔先生厉声问道,“那么教区长家的艾米丽还听到什么了?我倒想知道。那个啤酒瓶,哈!谁叫她擦掉上面的指纹的——来吧,给我讲讲!”

“没问题,”布伦德尔先生说,“你说大人给你看那纸条的时候,你没有认出笔迹。”

“她不是故意的,”威尔说,“那没什么缘故,只是女孩子的好奇罢了。你知道她们是怎么回事。她第二天跑过来,跟玛丽说了整件事。”

“当然。”温西说,“请原谅,警长。我恐怕打断了你。”他淡定地补充道。

“是吗!”警长不敢置信地说,“你倒是会说。别管这个了吧。我们回到狄肯的问题。你听到艾米丽说了什么大人跟邦特说的话,说那个死人曾经蹲过监狱。是吗?那你是怎么想的?”

“是的,确实,大人。我没法走进那里,因为想到我和威尔的婚姻是不合法的。感觉很不自在啊。”

“我告诉自己,那一定得是狄肯。我说,恶魔从坟墓里钻出来,又来骚扰我们啦,那就是我的想法。告诉你吧,我并不确定,但我就是那样想的。”

“但是上个星期天,你缺席了。”

“你觉得他来是为了什么呢?”

“是的,大人。”

“我怎么知道?我觉得他来了,就这样。”

“你一直定时领圣餐的吧?”

“你觉得他是来找宝石的,对吗?”警长说。

“从来没有,大人。否则我不会和威尔结婚。”

头一回,被追问的人脸上流露出一种真正的惊讶和激动。“那翡翠?那是他来的目的吗?你意思是,他到底还是藏起了它们?怎么着,我们还以为是另一个家伙——克兰顿——偷走了它们。”

“不错。你在此之前,从未怀疑过狄肯在1918年已经死了?”

“你不知道它们藏在教堂里吗?”

“大人,那会儿我突然想到,一定就是那样的。我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一切以前不明白的事。”

“在教堂里?”

“那时候,你意识到,埋在肃尔普夫人的坟墓里的那个人一定就是狄肯。”

“我们星期一找到了它们,”大人愉快地解释道,“藏在天花板上。”

“但是那到底——”警长说道。温西压过他的声音,继续询问。

“教堂的天花板?哎哟,那就是他要——宝石找到了?谢天谢地!他们再也不会说玛丽跟这事有关了。”

“是的,大人。”

“确实,”温西说,“不过你本来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想。‘那就是他要——’什么?‘那就是他要找的东西吧,难怪我在教堂里发现了他。’是想说这个吗?”

“给你看那张狄肯笔迹的字条时?”

“不是,大人。我本来想说——我刚想说,那就是他对它们所干的。”他好像脸上涌起一股新的愤怒。“那该死的混蛋!他果然还是出卖那另一个同伙了。”

“直到你上周来找我的时候才知道,大人。”

“是啊,”大人同意道,“我恐怕死去的狄肯先生,确实没什么优点可言。我很抱歉,索迪夫人,不过他确实谈不上是个让人满意的家伙哟。而且你可不是唯一一个受伤害的人。他在法国又娶了一个女人,她现在也被抛下啦,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年幼的孩子。”

“你何时意识到你的第一任丈夫直到今年年初还活着,因此你与这里这位威尔·索迪的婚姻是不合法的?”

“可怜的人哟!”玛丽叹道。

女人飞快地、感激涕零地看着他。

“那个该死的混蛋!”威尔嚷道,“要是我早知道那样,我——”

“并不尽然,布伦德尔,”温西说,“不过我敢说,它可以得到证实。索迪夫人——”

“怎么着?”

“好吧,”布伦德尔先生说,“你得证明它。”

“别管了,”农夫嚷道,“他怎么会到法国的?他怎么——”

“我没什么可说的,除了这个,”索迪绝望地嚷起来,“我妻子——她在上帝眼里,在我看来,就是我的妻子——她对这事毫不知情。一个字都不知道。她现在也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那个在那坟墓里腐烂的人的名字而已。这是大实话,上帝知道。”

“说来话长了,”温西说,“而且也与我们讨论的话题没啥关系。现在,我们来理一理你的故事。你听说有个昔日罪犯的尸体在教堂墓地里被发现,尽管面部无法辨认,但你依然——我们可以说灵机一动地——认定他是杰夫里·狄肯,这个你以为在1918年就死去的人。你对此保持沉默,直到你妻子后来看到一张狄肯写的纸条,它可能写于任何时候,然后她——我们是否可以再次用灵机一动这个词?——也产生了跟你一样的想法。你俩没有等待任何进一步证明,就匆忙赶到镇上,以便重新结婚,而这就是你们所能给出的唯一解释,是这样吗?”

“很有可能,”温西说,“不过你说得没错。要是你现在不坦白交代——”

“我只能说这么多,大人。”

“我明白了,”索迪痛苦地说,“我明白了——是这么回事——魔鬼对我们的侵害真是没有尽头了。他毁掉了我可怜的玛丽,把她带上了被告席,他夺走了她的清白,害惨了我们的女儿们,现在他又要在祭坛上闯进我们当中,把她赶回证人席,让我的脖子钻进绞索。要是说真有人应该处死的话,那就是他了,但愿他现在正在地狱里享受烈火吧。”

“而且这也真是个太简单的故事了吧,”布伦德尔先生恶狠狠地评价道,“现在,听着,威尔·索迪。你跟我一样,知道你的处境。你知道除非你愿意,否则不必回答任何问题。不过有对尸体的调查;我们可以重启那个调查,你就可以跟法医去讲你的故事啦。或者你也可以被指控谋杀,直接跟法官和陪审团说去。或者你也可以现在就洗清自己。你喜欢哪一种呢?”

“问题只是在于,”温西说,“法律不允许一位妻子为丈夫作证,”他等了一会儿,让对方领会。“抽根烟吧,索迪。考虑一下。”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布伦德尔先生。”

“要是他们确实这么做了,会怎样?”威尔问。

“吾已畅言,唯余缄默,”温西勋爵沉思着评论道,“真遗憾,因为公诉人脑袋里可能对此形成非常不同的故事。比如,他可能会觉得,你知道狄肯还活着,因为你在十二月三十日夜里在教堂里见过他。”

“等等,”温西说。“我想你大概误会了形势,索迪。布伦德尔先生并不想阻止你的婚姻,但是,正如他所说,有人杀死了狄肯,而令人不快的事实在于,你是最有理由做这事的人了。而那意味着,假设对你提出了指控,让你上了法庭——好吧,他们或许会希望这位女士出来作证。”

他等待对方反应,然后继续道:

“我对此无可奉告,”威尔·索迪慢吞吞道,“但这未免太残酷了,要是我和玛丽——”

“有位傻儿匹克,你知道。我可不觉得他太傻了以至于没法证明自己在那天晚上,从修院院长托马斯的坟墓后头看到、听到的。那个黑胡子男人,法衣室里的声音,以及威尔·索迪从法衣柜里取出绳子。你为什么去教堂呢,顺便问一句?你看到了灯光,或许。你走过去,发现门是开的,是吗?在法衣室里,你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你就去质问,他一开口,你就知道他是谁了。幸运的是,这人没有杀死你,不过也许你出其不意占了上风。总之,你威胁要把他交给当局,然后他指出,那样一来,会让你的妻子和孩子蒙羞。所以你只好与他开展了一段友好的讨论——你有说话吗?——最后,你妥协了。你说,你会保持沉默,让他离开村子,还会给他二百镑,但你这会儿没钱,同时,你会先把他安顿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取来一根绳子,吊起了他。我不知道你去取绳子的时候,是如何让他不吱声的。是给他下巴结结实实来了个左勾拳之类的吗?……你不打算帮我解答吗?……好吧,没关系。你把他吊了起来,留在法衣室里,自己出门去偷维纳伯尔斯先生的钥匙。顺便说一句,你在存放它的地方顺利找到了它,真是个奇迹了,因为它们其实很少好好地放在那里来着。然后你带他进了钟楼,因为钟楼是个方便合适的地儿,有很多锁,这可比送他出村要容易多了。之后你给他带来一点吃的——或许索迪夫人会给我们一点启发。那段时间里,你是否发现少了一两瓶夸脱装的啤酒,索迪夫人?也就是你帮吉姆买的酒中的一瓶?顺便说一句,吉姆正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得找他来问几句话。”

“听着,威尔,”布伦德尔先生说,“你们只是运气不好,我并没说不是这样,但是,法律还是法律。狄肯是个坏蛋,我们都知道,可事实是,有人干掉了他,我们的工作就是找出是谁干的。”

警长观察着玛丽的脸,看到她表情突然警惕起来,但她没说话。温西继续平静的叙述。

“让我来吧,玛丽,”威尔说。他疲惫地转向警长。“好吧,”他说,“你已经发现了狄肯的事了,我想。你知道他对我们和我们的家人犯下了无法弥补的罪过。我们一直在努力,我和玛丽,想要尽可能弥补,可是你们介入了。你们认为我们或许知道纸里包不住火啦,可我们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村里对可怜的玛丽说的闲话已经够多的了,我们觉得最好还是溜走,希望能让她好好做一个诚实的女人,不必看所有那些长舌妇的脸色,她们要是听说我们遇到了什么麻烦,只会兴奋得不行吧。我们为什么不能这样做呢?并不是我们的错。你们拦下我们,有什么理由吗?”

“第二天,你去威尔海滩取钱。但你不大舒服,回家路上病倒了,没法去放出狄肯。你对此极度不安,是吗?你不想让你妻子知道这事。当然,吉姆正好在。”

“我们没干什么需要为之羞耻的事,”玛丽说。

索迪抬起头。

“好了,你们两位,”布伦德尔警长说,“我们来听听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吧。”

“我不管怎样都不会说什么,大人,除了这个。我从来没跟吉姆说过关于狄肯的一个字——一个字也没提。他对我也一样。这是真话。”

温西想,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威廉·索迪这种心灰意冷的表情。这是一张被逼到超出底线的人的面孔,憔悴青灰,鼻孔煽动,像快要死的人一样。玛丽脸上则是焦虑痛苦,不过还有一丝对抗和警觉。她尚未放弃抗争,威尔却已死了心。

“很好,”温西说,“不管是怎么回事吧,在十二月三十日到一月四日之间,有人杀死了狄肯。而在四号那天晚上,有人埋了尸体。某个认识他的人设法毁掉了他的面部和手,让人无法识别他。而所有人都会想知道的是,狄肯在什么时候不再是狄肯,而变成了尸体呢?因为这正是关键所在,对吗?我们知道你不大可能亲手埋他,因为你病了,但是杀他就是另一回事了。你瞧,索迪,他不是饿死的。他死的时候吃得饱饱。你不可能在十二月三十一日早上之后还给他送过吃的。要是你那时候没杀他,那么是谁在这期间给他送去食物?又是谁,给他送吃的又杀死他,在四号晚上把他扛下钟楼的梯子?当时有个证人坐在钟楼天花板上呢——一个看到了他,认出了他的人?一个证人,他——”

——《诗篇》32:3

“打住,大人,”警长说,“那女人昏过去啦。”

我闭口不认罪的时候,因终日呻吟而骨头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