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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乐章 彼得勋爵接到变位口令

他们互相握手。

“稍等,威尔。我想介绍你给彼得·温西勋爵。彼得勋爵,这位是威尔·索迪,你上回来的时候,敲的就是他的钟。”

“真抱歉我错过了那次鸣钟,”索迪说,“不过我病得太重了,对吗,教区长?”

大家彼此问好。教区长抓住一个匆匆路过他们这个小群体的高瘦男人的胳膊。

“确实。你看起来好像还没完全康复哟。”

“你一定得把我介绍给他。我觉得我们能处得来。验尸官不喜欢他。毫无疑问,里面有点微妙的个人冲突。哟,是我的老朋友赫齐卡亚来啦!你好啊,拉凡德先生?泰勒·保罗怎样啦?”

“我好了,先生,只是有点感冒。不过春天到了,就快好了。”

“我们都认为他是很能干的。”

“嗯。你得当心点自个儿哟。玛丽怎样啦?”

“这案子真棒,”彼得勋爵热情地对教区长说,“非常有趣。万分感谢你向我推荐它。我可不愿错过它。我喜欢你们的医生。”

“很好,先生,谢谢你。她本想参加这个听证会的,但我说这里可不该是女人来的地儿。我真庆幸在家里就拦住了她。”

陪审团成员没有被要求发表任何意见,不免略感失落。他们从长条桌边慢慢走出——在平时比较开心的场合,这桌子是用来供教区茶会用的。

“是啊,医生的证词怪吓人的。孩子们都好吧?太好啦。告诉你老婆,维纳伯尔斯夫人这两天就去看她。是的,她很好,谢谢你——当然,因为这整件让人悲伤的事,心情有点烦闷。啊哈!是拜恩斯医生来了。医生!彼得·温西勋爵很想认识你。最好你能来教区长宅邸喝杯茶吧。再见,威尔,再见!……那家伙的脸色真不咋样,”他们转身走向教区长家时,教区长补充道。“你觉得他怎样,医生?”

“很好。先生们,我们先休庭两周。”

“他今天看起来面色苍白,紧张兮兮的。上周我以为他好多了,不过他那回病得太重了,而且人又有点神经质。彼得勋爵,你估计料不到农场工人也会有神经质吧?然而他们也是人呀,和我们一样。”

“我想那样是最妥当的,康普林先生。”

“再说索迪是个不错的人,”教区长说,仿佛出色的人就有资格神经紧张似的。“过去他都是自己种地,直到现如今这种难挨的时候才停下。如今他为亨利爵士干活——也就是说,曾经为他干过。我想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现在红宅子里只剩下那个可怜的孩子。我想托管的人会把那地方出租吧,或者找个管家来帮她管理宅子。我恐怕这些日子它的收入很有限啊。”

“在这种情况下,警长,我觉得似乎应该先休庭,等你完成调查。我们是否可以说,过两个星期再开庭?到那时,如果你还需要调查是什么人导致了这次犯罪,或者事故,或者随便什么性质吧,只要你需要,我们可以无限期地休庭。”

说到这里,一辆车开过去,在前面不远处停下。车里坐的是布伦德尔警长和助手们,教区长夸张地为自己的疏忽道歉,介绍他和温西认识。

验尸官停住话头,浏览一下笔记,转向警长。

“很高兴认识你,大人。我从老朋友萨格巡官那里听说过你。他已经退休啦——你知道吗?——在利姆霍特的另一边弄了一个舒服的小宅子住着。他常提起你。说你经常无情地捉弄他。这案子可真糟,真够糟的。就咱俩之间说说吧,大人,验尸官打断你那会儿,你本来想说啥来着——关于这个叫德莱福的家伙不是汽车修理师的事?”

“谢谢你,医生。那想必会很有帮助。”

“我本来想说,他给我的感觉,是最近以来他一直在普林斯顿(3)或者类似地方干活儿来着。”

“只有一点。作为辨认身份的一个可能的帮助吧,我做了尽可能仔细的记录——在对下颚的严重破坏方面——记下了死者牙齿的数量和状况,以及不同时期进行的牙科修补。我已把记录交给布伦德尔警长,以便他展开调查。”

“啊!”警长沉思道,“他给你那样的感觉吗?为什么?”

“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吗?”

“眼神、声音、举止——所有特征,怎么着?”

“毫无疑问。詹姆斯·卢伯克的报告会告诉我们是否如此。”

“哈!”警长又感叹一句,“听说过韦伯拉希姆翡翠项链吗,大人?”

“我想,他可能是饿死的,他绑起自己,然后无法挣脱。”

“是的。”

拜恩斯医生鞠个躬。

“你知道诺比·克兰顿放出来了吗?看来,他最近并没有正常报告行踪。最后一次是六个月以前在伦敦。警察一直在找他。没准现在我们已经找到啦。不管怎样,要是我们没过多久就听说翡翠宝石又露面了,我可不会吃惊。”

“你说得很对,医生。”

“太棒了!”温西惊叹道,“我最喜欢追踪珠宝了。这是要保密的吧,当然?”

“我可以提出许多可能,不过我想那并非我的范畴。”

“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大人。你瞧,要是有人认为值得杀死克兰顿,砸烂他的脸,埋掉他,并且砍下他的双手,以便藏起指纹,那么这个村子里就必定有人知道点什么。我们猜到的越少,他们就会表现得越大意。大人,这就是这位尊敬的先生提议请你来的时候,我非常高兴的原因。他们跟你聊天,可比跟我聊的时候要放松得多——明白吗?”

“捆绑自己之后——为什么另一个人会在旁边,打烂他的脸,然后悄悄埋掉他呢?”

“完全明白。我在四处打探方面拥有惊人特长。如果有必要,也可以应付大量啤酒。”

“是在捆绑自己之后;捆起胳膊和脚腕本身不大至于导致死亡。”

警长咧嘴乐了,请温西随时去找他,便钻进汽车开走了。

“你能提出任何理由来解释为何一个人会意外地,或者故意地,通过捆绑自己来自尽吗?”

任何侦探调查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着手开始。思虑一阵之后,彼得勋爵列出一份打探计划: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验尸官讽刺地说。

一、尸体身份。

“不,我不认为如此。”

1.他是克兰顿吗?——等待牙科报告和警察的报告。

“我想,你并不认为死者甚至埋了自己吧?”

2.考虑十生丁钞票和法国内衣的问题。克兰顿去过法国吗?何时?如果不是克兰顿,村里有任何人战后去法国待过一阵吗?

“我想是的。我觉得这个案子并不是这种情况。我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表明是这个原因。”

3.死后毁掉手部和面部,表明凶手意欲让人无法辨认死者。如果尸体是克兰顿,有谁(1)认识克兰顿的样子?或者(2)认识克兰顿本人?(注:狄肯认识他,但是狄肯死了。玛丽·索迪认识他吗?)许多人想必在审判时见过他。

“那次的死因是窒息,我想?”

二、韦伯拉希姆翡翠宝石。

“我想死者毫无疑问是被捆住的——要么是被别人捆的,要么是他自己捆的。你或许记得那个案件,有个大学里的年轻人,明显是在自己捆住手腕和胳膊的情况下死去。”

1.继上:玛丽·索迪(之前是玛丽·狄肯,娘家姓拉塞尔)究竟有否卷入盗窃案?

“你的意思是,有人用绳子捆住了死者,之后由于某种原因,促成了他的死亡?”

2.宝石到底在谁手上——狄肯还是克兰顿?

“脚踝处的皮肤似乎破损严重,有刮伤痕迹,似乎脚踝被索具或绳子牢牢捆住,袜子都被磨破了。胳膊也在手肘上侧呈现出绳子压迫的伤痕。这些伤害毫无疑问是在死前施加的。”

3.宝石现在何处?克兰顿(如果确实是他)有否去圣保罗沼地教堂找它们?

“你提到对胳膊和脚踝的伤害,医生。那些是什么性质的?”

4.如果3的答案为“是”,克兰顿为何现在才开始寻找?是因为最近他听闻了什么消息吗?或者仅仅是因为他一直坐牢,最近才脱身?(询问警长。)

法医表示对这一提议很满意,又说,

5.“德莱福”对巴蒂·托马斯和泰勒·保罗的兴趣说明什么?研究这些钟以及/或者它们的铭文有用吗?

“不知道。打开腹腔时,我发现胃部、肠、肝和脾脏都腐坏得厉害,而肾脏、胰脏和食道则相当完好。”(医生沉浸到医学细节中去了。)“我无法看出,”他说,“任何疾病或毒药导致的明显迹象。然而,我移除了部分器官,”(他列举了一些),“将它们置入密封罐中,”(进一步列举技术上的细节),“我提议今天就送它们去詹姆斯·卢伯克爵士那里接受专家检查。我想两周后就可以收到他的报告——或许更早。”

三、犯罪。

“确实。不错。在你看来,死因是什么呢?”

1.死者死因为何?(等专家鉴定。)

“这个,”医生干巴巴地表示,“超出了我的范畴。我并非精神失常或者神经衰弱症方面的专家。”

2.谁埋了(以及很有可能也杀死了)他?

“但是为什么有人会对一具尸体进行这种野蛮的破坏呢?”

3.研究天气报告,可以找到任何关于埋葬时间的线索吗?(雨?雪?脚印?)

拜恩斯医生又添了几条支持自己观点的技术性理由,主要涉及的是没有见到溅出的血迹,以及皮肤的总体状况。此外他还得体谦逊地补充道,他并非专家,只能贡献出自己的个人看法,以供参考。

4.谋杀在何处展开?教堂墓地?教堂里?村里某处?

更多的骚动不安。彼得·温西勋爵大声赞叹:“太棒了!”

5.如果教堂司事的工具被用过,谁能拿到它们?(“德莱福”,很显然,但是还有别人吗?)

“因为,根据我的判断,我相信,所有这些击打都是死后进行的。手也是死后割去的,显然是用一把沉重的短刀,比如大折刀。”

勋爵想,问题还真不少,有些根本无法回答,只有等待鉴定结果。不过钟的铭文当然是可以立刻开始研究的。他找到教区长,问如果不会添太多麻烦的话,可否借阅乌尔科特的《圣保罗沼地教堂组钟史》一书,教区长曾和他提过此书。教区长表示可以,并在书房的书架上找了个遍,又让维纳伯尔斯夫人和艾米丽都来帮忙,最后发现书放在一间小房间里,为缝纫俱乐部的活动做着贡献(“到底怎么来的这里,我一点也不明白!”)。从这本书里,温西总结出下述事实,它们对考古学家而言可能挺有趣的,但是对于尸体或者翡翠宝石而言,似乎并不能提供什么直接线索:

“为什么这么说,拜恩斯医生?”

巴蒂·托马斯(七号钟,重三十又二分之一英担,音准:D)

此时,小小的大厅里发出一阵激动的窃窃私语声,彼得·温西勋爵表现尤为突出,只见他满意地微笑着,轻轻捻着手指。

此为钟组中最古老的一座钟,其原始材料历史更为悠久。1338年由林恩的托马斯·贝勒耶台尔首铸。由沼地教区的修院院长托马斯(1356—1392)于1380年增添部分金属材料后重铸。这位修院院长亦是塔楼及现存的主厅大部的建造者,尽管侧廊窗户系由修院院长马丁在1423年左右改造、增大为现在的垂直风格式样。

“不,我想打击不是死因。”

铭文:

“打断一下,医生。我想我们可以认为,死者的死亡,正是因为这些对头骨的打击所致吗?”

钟肩——不要疑惑,总要信

“我检查尸体,做了解剖。我判断死者是一个四十五岁到五十岁之间的男性。似乎营养充足,身体健康。考虑到土壤的性质或许可以减轻腐败,以及尸体发现时的位置,也就是说在教堂墓地以下二英尺,实际的土堆以下三到四英尺,我根据腐烂程度判断出,死者在墓地里待的时间在三到四个月之间。埋在土里的尸体的腐败不像暴露在空气中的那样迅速,穿着衣服的也比赤裸的腐败要缓慢。在这种情况下,内脏和软组织一般都是容易辨认、保存较好的。我仔细检查了,没有在尸体上发现任何外部损伤,除了在头上、胳膊上、手腕上和脚踝上。面部被某种钝器暴力击毁,实际上毁掉了整个前部的——也就是说脸部的——头骨,将之击碎。我无法判断击打次数,不过想必打了数下,非常用力。打开腹部时……”

钟腰——哦,圣者多马

接下来的证人是拜恩斯医生,他提供的证据是那天唯一真正令人激动的。他说:

钟肚——托马斯院长铸吾于此/命吾高声唱吟/1380

法国钱币和内衣,以及那根钩子,似乎是唯一能提供点线索的物件。埃兹拉·怀尔德斯宾再度被传唤,但想不起德莱福是否提及过法国,他只说过曾参军打仗。警官也被询问是否认为铁丝可以用来撬锁。他摇摇头,说觉得那不像他知道能撬锁的玩意儿。

此阶段或许至少还有另一口钟,惜无记录。不过,我们知道伊丽莎白女王时期曾开展过一场D大调五钟奏鸣,其中:

警官快速发完誓,向法庭陈述了被召去犯罪现场、与警长布伦德尔联系,帮助挪开尸体,帮助搜查死者衣物的过程。然后他让位给警长,后者证实了他的话,并罗列了一份死者的所有物的简短清单。包括:一件深蓝色哔叽外套,质量低劣,埋在土里这阵子已经大大损毁,不过显然是最近购自一家众所周知的廉价成衣店。穿旧的背心和短裤,上面(出乎意料地)印着一家法国制造商的标牌。一件卡其布衬衫(英式军服式样),一双工人靴,较新。一条廉价斑点领带。他们在他的口袋里找到一条白色棉布手帕。一包伍德百香烟(2),二十五先令八便士现金。一把便携梳子,十生丁钞票。一小根一头弯成钩子的硬铁丝。尸体没穿大衣。

约翰(三号钟,重量八英担,音准:A)是最早的高音钟。她根据铸造者约翰·科尔而命名,此人曾在这一时期四处铸钟。

“很好,这样就够啦。普利斯特警官。”

铭文:

“没有,先生。”

钟肚——约翰科尔铸造我

“打那以后都没有?”

约翰牧师资助我

“我没注意到有啥不对劲的。”

约翰教士成就我

“你给麦西夫人的娃娃挖墓时,工具是干净的,放在原先位置上吗?”

1558

“不错,”格图贝得先生同意道,“麦西家的娃娃,可以从登记册上看到的。那大概是一周后的事——哈!差不多吧。”

耶利哥(四号钟,重八又二分之一英担,音准:G)是从前钟组里的二号钟,其铸造者对她颇为自豪。

(“请勿催促证人!”)

铭文:

这让格图贝得先生困惑了一阵。迪克及时提醒:“麦西家的娃娃嘛。”

钟肩——放眼四海,吾之歌声无可匹敌。

“那之后你何时再用过它们?”

1559

“当然洗过。我总是保持工具整洁来着。”

关于原先的四号钟没有任何记录。原先的三号钟(升F调)是一口拙劣的钟,声质平平,材料低廉。詹姆士一世治下,这口钟内侧进一步磨损,导致音准接近升F调,此时钟组增加了一口杰出的低音钟,构成六号钟,音准为C调。

“挖过肃尔普夫人的墓之后,你清洗过工具吗?”

泰勒·保罗(八号钟,重四十一英担,音准:C调。)——这是一口非常尊贵的钟,质量极佳,音质出色。她铸造于教堂边的钟田。(参见教区记录。)

“没有,先生。”

铭文:

“也没有注意到工具被弄乱过?”

钟肩——吾名保罗 致敬尊者

“没有,先生。”(声音闷闷不乐。)

钟肚——泰勒九鸣,归兮一魂;

“安静,安静。没人指责你什么。说实话,你发现过钥匙丢掉吗?”

逝者往矣,死亦永生。

(一阵哄堂大笑,有人嚷道,“真有你的,哈里!”)

1614

“好了,好了,哈里!别乱扯了。你不会认为这个倒霉家伙自个儿挖了坟墓,自个儿把自个儿埋了吧?别浪费时间了。”

这些钟在大叛乱时期的战火中幸免于难。该世纪下半叶,转调鸣钟开始流行,一口新的低音钟,即是二号钟,被添加进钟组,使总数达到八口。

“不错,先生,说起来是这么回事,不过希望你别怀疑我和我的老太婆,也别怀疑迪克,更不用提孩子们了吧。我在这村里当教堂司事有二十年了,接替的赫齐卡亚,我们可从没被怀疑过会打破什么陌生人的脑袋再埋掉他们。想想吧,要是这个叫德莱福的家伙一天早上突然跑到我这里,我怎么能晓得他干了些啥?当然,要是他拿走钥匙,我肯定会发现,但是话说回来,除了这个……”

高德(低音钟,重七英担,音准:C)。高德家族馈赠,钟上有谐音铭文。

“明白了。这些钥匙在你厨房里的时候,我想你家里的人都可以拿到的吧?”

铭文:

“据我所知没有,先生。戈德福里先生也有全套,只是没有教堂地下室的那把。”

钟肚——高德,高迪,赞美我主,1666

“还有别人有吗?”

该时期的二号钟被称为加洛林,系为庆贺国王复辟而铸。不过,由于在特别祈祷时让两口最小的钟“互撞”之陋习,这口钟在十八世纪开裂,钟组总数再次变为六口,其中五号钟(升F调)始终不够完美。十九世纪上半叶(基督教遭忽视的阶段)钟匣的木料遭虫蛀,六号钟(伊丽莎白时期的四号钟)落下跌碎。直到八十年代,才有一位卓有成效的高教会教区长采取措施,提醒公众关注这些钟的糟糕状态。利用捐款,钟匣得到修复,恢复正常,三口钟被重铸。

“是的,先生。教区长有全套。”

萨巴斯(二号钟,重七又四分之一英担,音准:B调)是教区长的赠礼。

“别人有通往煤屋的钥匙吗?”

铭文:

“挂在我的厨房里,先生。”

钟肩——圣哉 圣哉 圣哉

“这些钥匙都收在哪里?”

钟肚——拉夫堡的约翰·泰勒重铸1887

“哦,是的,先生,总是锁着。就是风琴下面的小门,先生。没有钥匙就进不去,没有西门钥匙也不行。也就是说,要么西门钥匙,要么教堂钥匙,如果你听得明白的话。我有西门钥匙,我住的地方从那里走最方便,不过有其他两种钥匙里的一种也可以的。”

第米提(六号钟,重十四英担,音准:E)为纪念理查德·肃尔普爵士而铸,他逝于1883年。

“门上锁了吗?”

铭文:

“哦,大人,在教堂下面——教区长说那里从前是教堂地下室。可不方便啦,那个位置,要把煤炭沿着楼梯上上下下搬,穿过圣坛,然后还要打扫干净。再怎么小心,也免不了要从煤箱里漏出来。”

钟肩——拉夫堡的约翰·泰勒重铸1887

“那是在哪里?”

钟肚——纪念理查德·肃尔普 主啊,如今可以照你的话,释放仆人安然去世。

“在煤屋里,先生。”

吉比利(五号钟,重九又二分之一英担,音准:F调)这口钟的铸造资金由公众捐赠,以纪念女王登基五十周年。

“你工具收在哪里,哈里?”

铭文:

格图贝得先生话很多,颠三倒四,不断重复细节,解释说他是怎么跟迪克说的,迪克又怎么回答的,都是他早就向警察讲过的话。然后他解释道,肃尔普夫人的墓地在一月三日挖开,四号在葬礼之后立刻填上了。

钟肩——吉比利 普天下当向耶和华欢呼

关于怀尔德斯宾先生的这番话,大家都觉得无足轻重。教区长被请出来,他说记得去铁匠铺散发教区杂志时,看到过那个叫斯蒂芬·德莱福的人,不过那个德莱福那会儿没有、别的时候也没跟他提过什么钟的事。教区长又对发现尸体和报告警察的过程做了一番证词,然后就下去了,换上教堂司事。

钟腰——女王登基五十周年大庆,由约翰·泰勒和教会委员希金斯、唐宁顿重铸。

“对哦,”铁匠说,“老太婆说得没错。那些问题是挺可笑的,真的。他说以前从没到过这村子,但是认识个朋友,朋友告诉他来找一位托马斯先生。‘托马斯先生!’我说,‘这里可没什么托马斯先生在村子里,据我所知没有。’‘那就奇了,’他说,‘不过没准他还有个别名吧。根据我猜想的,’他说,‘这个托马斯脑袋不怎么好使。我朋友说他有点不正常。’‘哟,’我说,‘你该不会是说的傻儿匹克吧?因为奥里斯是他的本名呀。’‘不,’他说,‘名字是托马斯,巴蒂·托马斯没错。我朋友给了我另一个名字,’他说,‘是一个叫保罗的家伙——一个裁缝(1)之类的,好像是他的邻居。’‘哎呀,’我对他说,‘你朋友是在跟你开玩笑,它们不是人名,是钟的名字呀。’我说,‘钟?’他说。‘是的,’我说,‘教堂大钟,它们就是些钟呀。巴蒂·托马斯和泰勒·保罗,它们就叫这名儿。’他继续问了一大堆关于钟的问题。‘这样吧,’我说,‘要是你想知道巴蒂·托马斯和泰勒·保罗的事,最好去问教区长,’我说,‘他了解所有这些古钟。’不知道他有没有去找教区长,不过他有一天回来时——是个星期五——说他去教堂了,看到一口在老巴蒂·托马斯的墓地上浇铸的钟,问我上面的文字是啥意思。我说去问教区长,他说,‘是不是所有钟上都有文字?’我说,‘大多数都有’;之后他就没再提这事。”

温西对这些信息努力思索了一阵,依然不明就里。日期、重量和铭文——这里面有什么可以充任线索,解决失踪珠宝的问题的呢?巴蒂·托马斯和泰勒·保罗尤其榜上有名。可他再怎么分析,也无法从它们身上找出什么线索或隐情。过了一阵,他停止了这种思考。或许这些钟还有些情况没在乌尔科特先生的书中提到。没准是刻在木梁上的什么东西。他得抽空上去看看。

“埃兹拉!埃兹拉!你不记得他打听的那些可笑事儿了吗?”

时值星期日早上。他从沉思中抬起头,听到钟声开始鸣唱、召唤晨祷。他冲进大厅,看到主人正在给古老的座钟上发条。

“俺想不到啥了,先生。”

“我总在星期天早上鸣钟时上发条,”维纳伯尔斯先生解释道,“否则我会忘记的。恐怕我太教条了。希望你不会觉得因为是我们的客人,就被逼着去教堂。我总是告诉我们的客人,他们尽可以自行其是。现在是几点?十点三十七分——我们把指针对在十点四十五分吧。它总是一个礼拜慢上一刻钟左右,你看,要是每次上发条时都往前拨一点,就能校正了。要是你能记住它总是星期天、星期一和星期二走得快,星期三正好,星期四、星期五和星期六走得慢的话,就足可以把它当成相当可靠的时钟来用了。”

怀尔德斯宾先生用粗壮的食指挠挠胡茬儿。

温西说他对此确信无疑,转身发现邦特就在身后,一只手递来他的帽子,另一只手端着一个托盘,里面盛着两卷皮革装订的书卷。

“多谢,利兹,”验尸官说,“塔斯克先生,伦敦小詹姆斯街一○三号。警长,你最好负责一下此事。好了,埃兹拉,关于这个叫德莱福的人,你还有什么可以告诉我们的吗?”

“你看,牧师,我们非常乐意去教堂。事实上,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赞美诗A&M——我希望没挑错吧?”

屋子后头传来一声回答:“我带着哩,埃兹拉,”旋即人群一阵骚动,铁匠的矮胖老婆一路挤到前面来。

“我斗胆事先问了一下,大人。”

“没错,先生。利兹!(声音洪亮地嚷道)快回家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德莱福给我的那张纸头。”

“你当然会了,邦特。你总是事先确定好一切。怎么,牧师,出什么事了,你丢东西了吗?”

“你最好回去找找那地址。”

“我——呃——真怪——我可以肯定就是放在这里的。阿格尼丝!阿格尼丝,亲爱的!你见到那些结婚预告了吗?”

“没有,先生。我确实想过,但我不大会写信,所以对自个儿说,还是等到星期天吧,那会儿时间会宽裕些。结果,你瞧,没到那时候,他就走了,所以我也就没管这事了。他什么也没留下,只有一把旧牙刷。他来的时候,我们还借给他一件衬衫穿嘞。”

“是什么啊,西奥多?”

“你去索要推荐信了吗?”

“结婚预告,亲爱的。杨·弗莱沃的结婚预告。我知道它们应该在这里来着。我总把它们记在一张纸片上,你看,彼得勋爵。带着登记册去讲坛太麻烦了。现在到底怎么搞的——?”

“是的,先生。至少我想老太婆把它收在茶壶里了吧。”

“它们在钟上面吗,西奥多?”

“你记下他说的名字和地址了吗?”

“亲爱的,怎么——!老天啊,不过你是对的。怎么回事呢?我肯定是拿钥匙的时候,随手把它们放上去了。真是太怪啦,不过这个小问题现在解决了,感谢我的夫人。她总知道我把东西放哪里了。我相信她比我自己更清楚我的脑瓜子是怎么运作的。我得去教堂啦。我总是早去,因为那些唱诗班男孩的缘故。我妻子会陪你们去专座的。”

“哟,有的,先生,有过的,想起来了。他给了他在伦敦待过的一个车行的名字,说那里破产关门啦。不过说要是我给那里的老板写信,老板会给他做推荐的。”

专座位于教堂正厅北端的后部,位置不错,视野很好。从这里,维纳伯尔斯夫人可以看到南门廊,教徒们从那里进出,她也可以警惕地盯着那些坐在北侧廊的学童们,对那些扭头做鬼脸的孩子们皱皱眉头。彼得勋爵淡定地无视他的教友们的好奇眼神,也把目光投向南门廊那里。他在找一张他尤其好奇的脸。现在他看到它了。威廉·索迪走进门,身边跟着一位瘦小、衣着朴素的女人,带着两个小女孩。他猜她大概四十岁,尽管像许多乡下女人一样,她已经掉光大多数前排牙齿,看起来很显老。不过他还是能从她身上看出,十六年前这想必曾是个精干漂亮的客厅女仆。他想,这是一张诚实的脸,不过它表情紧张,几乎忧心忡忡——这是一张受过坎坷的女人的脸,现在她正焦虑地等待命运或许随时会施加的新一轮打击。或许,温西想,她在担心丈夫。他看起来好不到哪儿去;他和她一样,也是一副紧张兮兮、逆来顺受的神情,不安的眼神在教堂里瞟来瞟去,然后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混合了审慎和保护的温情,看着妻子。他们几乎立刻就在专座对面坐下,因此温西从自己位于角落的座位,可以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不过,他感觉索迪注意到自己,并且对此表示憎恶。所以他掉开目光,打量起绘满天使的屋顶上的辉煌画面,它可比透过高窗鲜艳的红蓝玻璃透进的柔和春熙还要好看。

“他跟你提到过什么证明人吗?”

属于肃尔普一家的那排座位大都空着,只坐了一位腰杆笔直的中年绅士。维纳伯尔斯夫人悄声告诉温西,这是希拉里·肃尔普的叔叔,从伦敦来。管家盖茨夫人和红宅子的仆人们坐在南侧廊。温西正前方座位上,坐着一位矮胖男人,身穿一套整洁的黑西服。维纳伯尔斯告诉温西,这人是拉塞尔先生,村里的葬礼承办人,接着玛丽·索迪的表姐威斯特夫人,也就是那位邮局女局长,带着女儿来了。她认出温西,抛来一个微笑,含糊地点点头。这会儿,大钟纷纷安静下来,只有五分钟鸣钟还在继续。鸣钟人一一入座。小学女校长斯努特小姐即兴奏起风琴,唱诗班从法衣室鱼贯而入,钉平头钉的靴子踩得噔噔直响,教区长走上讲坛。

“斯蒂芬·德莱福,他是这么叫自个儿的。他没说啥,只说流浪了好一阵,找工作。说他参过军,之后就一会儿有活干一会儿没活干的。”

仪式一切顺利,只是维纳伯尔斯又忘掉了结婚预告,只好让北唱诗班的男高音去法衣室取来,布道时,教区长略略提及那位不幸的陌生人将在第二天举行的葬礼,听得拉塞尔先生直点头,表情矜持而赞同。教区长走向讲坛时,一路踩出嘈杂的咯吱咯吱声,维纳伯尔斯夫人不由绝望地嘟囔道,“又是那煤炭——格图贝得什么时候才会记得当心点。”布道结束后,温西发现自己跟维纳伯尔斯夫人被困在门廊里,人们纷纷走过,跟他握手、问好。

“这人的姓名?”

拉塞尔先生和格图贝得先生一边埋头交谈一边走出,前者被介绍给了彼得勋爵。

“对啊。星期六,一月四日,没错儿。”

“他们把他安排在哪儿,哈里?”拉塞尔先生问,显然从教堂仪式直接过渡到生意。

“一月四日,埃兹拉!就是那天。”

“在北面那里,就在老苏珊·爱德华兹旁边,”司事回答,“我们昨晚挖好坑了,大小正好。没准大人愿意过来看看。”

好几个声音齐声插嘴道:

温西恰当地表示了兴趣,跟他们一道朝教堂另一头走去。

“就在他们安葬夫人的那个晚上……”

“我们给他弄了个体面的榆木棺材,”拉塞尔先生得意洋洋地介绍道,大家对墓穴的恰到好处表示了应有的赞美。“按理说吧,他该由教区来管,那一般就只能用松木啦,你知道。不过教区长对我说,‘可怜的家伙,’他说,‘我们还是好好安葬他吧,我来付钱好啦,’他说。我就把板子弄得结结实实的,免得有什么不妥。当然啦,给他弄个铅皮棺材其实才合适呢,不过通常都没人买这种,我估计临时要去弄个来也来不及,事实是,他越早重新给埋下去越好。再说,铅皮棺材对扛棺人来说太重啦。我们要安排六个人扛棺——我可不想让人觉得对死者不敬,不管怎么着吧。所以我对教区长说,‘不行,先生,’我说,‘不能用那老手推车,’我说,‘得弄六个扛棺人,就好像他是我们自己人一样才成。’教区长呢,还真挺赞同我的。哈!我敢说,到时肯定有好多人从各地跑来看,我可不想让他们觉得这事做得不漂亮,或者只是随便凑合。”

“那是哪天晚上?”

“不错,”格图贝得先生说,“听说有一大群人要搭杰克·布朗洛的车从圣斯蒂芬赶过来,他们一准可以在这儿好好看场热闹啦。”

“嗯,先生,要是我说认识死者,那是在扯谎。不过其实说吧,他跟来过这一带的一个家伙不能说不像,就如大人刚才说的那样,元旦那天,他来找我要活儿干。说是个修汽车的,失业了。我呢,告诉他我没准是需要个懂点修车的人,所以就留下他,试用一阵。在我看来,他活儿干得不赖,干了三天,住我们家,然后,突然间,他半夜里消失了,我们再没见过他。”

“教区长也要送个花圈,”拉塞尔先生继续道,“肃尔普小姐也送一个。还会有一大束花从小学生那里送来,以及一个来自妇女联合会的花圈。我的小姐自打知道我们要负责埋葬他以来,就到处募捐起来了。”

“走到桌子前,劳驾。按住《圣经》……真相……真相……真相……姓名埃兹拉·怀尔德斯宾。很好,埃兹拉,你要说什么?”

“啊!她可真是个快手,千真万确,”司事钦佩地说道。

铁匠怯生生站起。

“啊!还有维纳伯尔斯夫人,她把钱筹到了一个基尼,所以会是个相当体面的花圈了。我喜欢看到葬礼上送来好多花。那样有格调嘛。”

“很好,谢谢。还有什么关于身份的指证吗?”

“会有唱诗班吗?”

“不能,面部毁容严重。”

“好吧,不会是你说的那种大型唱诗班,只是在墓地边唱点赞美诗。教区长说啦,‘不要对我们离去的朋友大张旗鼓,’他说,‘那不合适,因为我们不知道他跟什么样的人来往。’所以我说啦,‘《上帝行迹神秘莫测》咋样?’我说。‘那是首不错的赞美诗,庄严肃穆,我们都熟悉它的调子,至于要说有什么神秘的,那可不就是死亡吗,’我说。所以就这么定下来啦。”

“你无法确认他的面孔?”

“啊!”传来拉凡德先生的声音,“你在这里啊,鲍伯·拉塞尔。我还是孩子时,可没什么神秘的。所有事情都明明白白、直截了当。可是自打教育那玩意儿来了以后,就没别的,只剩迷糊了,填表格、医院证明、证书什么的,为了弄到像你的乔治勋爵津贴这点子钱,就得先费力忙活这些事。”

“我不能发誓说确定无疑地认出了这些。我只能说我看到的人在这些方面与死者很像。”

“没准吧,赫齐卡亚,”司事回答,“但是我觉着,这些都是自打红宅子的杰夫·狄肯那事以来才有的,它把外人带进这里。惹出来的头一件好事就是那场大战,从此我们这里就乱糟糟的啦。”

“请稍等。你说记得胡子和外套。你能否发誓……”

“说到战争,”拉塞尔先生说,“我敢说它是免不了的吧,有没有杰夫·狄肯都一样。不过总的来说你也没错。他是个坏蛋,杰夫那家伙,尽管直到现在可怜的玛丽也听不得人家说他一个字坏话。”

“因为他皮肤黑,留胡子,我见到的那人好像也穿件深蓝色外套,与死者身上的很像。我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他当时还穿了一件大衣,我只看到他的裤脚。他看起来大约五十岁,声音低沉,一口伦敦口音,说话相当文雅。他说他是个修汽车的,要找工作。不过,在我看来……”

“女人家就是那样的,”拉凡德先生闷闷不乐地说,“男人越坏,她们越爱嘛。我觉得吧,那个狄肯说话细声细气让人讨厌。我信不过那些伦敦来的家伙,要是你不介意我这么说的话,先生。”

“你为什么觉得可能是同一个人?”

“没事,”温西说。

“我被带去看了尸体,根据我的观察,我想有可能在过去的一月一日那天见过这人。我不知道他是谁,不过要是他就是那人的话,他在距水闸上的桥半英里的处拦下我的车,打听去圣保罗沼地教堂的路。我后来没再见过他,之前也从未见过。”

“怎么着,赫齐卡亚,”拉塞尔先生抗议道,“你自个儿有一阵子可是挺看重杰夫·狄肯的吧。说什么他是你见过的学肯特八钟变序法最快的家伙了。”

“请稍等一下……右手按《圣经》……证据……调查……真相,完全的真相,绝无虚言……吻《圣经》……对……姓名,地址,职业,我们都有了……要是你不能让那娃娃安静,里奇夫人,那就带出去……明白吗?”

“那是两回事,”老绅士反驳道,“他学得是快,这个不容否认,而且他鸣钟鸣得不赖。可是说到底,学得快并不意味着心地好。好多坏人都像猴子一样机灵呢。老爵爷难道不是这么说过吗?他那一代人可比现如今这些文化人聪明多啦。他看错了这个不公正的管事,确实,可他也及时赶走了这家伙,可没怎么留情。”

“并非如此,不过我觉得……”

“啊,不错,”司事说,“杰夫·狄肯不管在哪里,总归会被赶到该他去的地方,这个可怜的家伙也是一样,不管他是谁。我们对此没什么好吵的,只要按照吩咐,好好干好我们的活儿就成啦。经书上就是这么说的,所以我说,给他行个体面的葬礼,因为不知道啥时就轮到咱们自个儿咯。”

“好了,先生们……那里请不要说话了……陪审团请看这里了……斯巴克斯,把《圣经》发给陪审团……请选一位首席陪审员出来……哟!你们选的是唐宁顿先生……很好……来吧,阿尔夫……右手按《圣经》……勉力调查……国王陛下……不知名男子的……尸体……保证……技术和知识……上帝保佑你……吻一下《圣经》……请坐……桌子那头……现在你们其余人……右手按《圣经》……用右手,普拉特先生……你分不清左右手吗,瓦里?……请不要笑,我们没时间可浪费……跟你们的首席陪审员同样的誓词……你和你们每个人各自都保证……上帝保佑你……吻《圣经》……坐在阿尔夫·唐宁顿旁边的凳子上……现在,你们都明白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了……调查这个人怎么会死在这里……证人出来说明死者身份……明白,无此方面证人……什么,警长?……哦,明白了……你为什么不早说?……很好……请这里来……请原谅,先生?……彼得勋爵……方便再说一下吗……威塞?哦,是温……就这样……温西,是西……明白……职业?……什么?……好的,那就这么说吧,先生……现在,大人,你说你能就身份问题提供证据?”

“此话不假,哈里;还真是的呢。这些天说不准就轮到你我啦——不过谁会来干这事呢,这倒让我费脑筋了。哟,傻儿,你来干啥?”

验尸官是个红脸庞的乡间律师,看起来好像跟到场的每个人都很熟。他摆出一派忙碌至极的样子,似乎一分钟都不能浪费。

“没啥,没啥,鲍伯。只是想看看你们把死掉的家伙收到哪里。哎呀,他可真是被揍烂了,是吧?给捣得稀烂啦,哈!哟!哟!我可真爱看这个,说真的。”

这封信星期五上午发出,星期六随第一批邮件到达彼得勋爵手中。他发电报表示立刻出发去圣保罗沼地教堂,为此愉快地取消了一系列社交活动,下午二点,就已经坐在教区议事室里,一大群当地人也挤在里面,估计堪称自打古时修院遭毁以来参加人数最多的一场聚会了。

“滚开吧,”葬礼承办人说,“我受够你啦,傻儿。受够啦。别再瞎扯了,不然我就去向教区长告你状,他就不会让你再碰风琴啦,明白了吗?你到底要干啥?”

附言:我妻子让我加上一句,听证会于星期六下午二点开始。”

“没啥,鲍伯,没啥。”

西奥多·维纳伯尔斯

“那就好。”

你忠诚的

拉塞尔不自在地盯着傻瓜走开,只见他拖着脚步,大脑袋晃来晃去,双手在体侧乱摆。

“我妻子和我本人都对你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真是个怪人,这个傻儿,”他说,“希望他没事。我想他真该被关进去才对。”

“请原谅我写得颠三倒四。我写此信时心情颇为混乱。请允许我赘言一句,对于在我们那段著名的鸣钟期间,你所给予的帮助,我们的鸣钟人都记忆犹新、感激不尽,相信他们都希望我向你代问个好。

“哦,不用,”教堂司事说,“傻儿很本分。我可不喜欢那些疯人院。”

“祈望你能宽宥我们令人遗憾的怠慢之举。现在我斗胆写信,请求你用自己的高超经验,为我们提供一点建议。今天下午,我们突遭变故,遇上一件最最神秘费解、令人震惊之事,‘恬然自得’的生活节奏被迫打乱。我们的教堂司事,为了安葬已故的肃尔普夫人的丈夫,打开了夫人的坟墓——爵士令人悲伤的死讯,想必你在日报讣告栏中已经知悉——却惊恐地发现一具身份不明的男性尸体,似乎是死于某种暴力犯罪。他的脸遭到可怕的毁容,此外——更加令人震惊的是——这位可怜的人双手都在手腕处被切断!我们本地警察当然已经受理此案,但是不幸而令人痛苦的是,这悲伤的事件与我本人尤其相关(因为它牵涉本教区的教堂),究竟该采取何种措施应对,我此刻真是茫然无措。我妻子素来利落能干,她建议说,我们应该寻求你的帮助和建议,此外利姆霍特的警长布伦德尔(我刚与他谈过话)非常令人欣慰地表示,他愿意给你提供一切调查便利,只要你有兴趣亲自过问此案。我感觉有点难以启齿,不知可否请求像你这样一位大忙人亲临本地,展开现场办案,不过,万一你有兴趣过来,我们一定致以无比热诚的欢迎。

这时,维纳伯尔斯夫人走过来领走她的客人。

“自打你一月份令人愉快的来访之后,我一直忍不住疑惑,不知你是否会怪罪我们,因为我们竟然没有意识到,令我们蓬荜生辉的,乃是一位福尔摩斯刑侦法的践行者。我们这里与世隔绝,只能读到《泰晤士报》和《观察家》,所以恐怕我们难免见识短浅。直到我妻子给她的表姐史密斯夫人(她住金斯顿,或许你也认识)写信,提及你来做客一事,我们才从史密斯夫人的回信中得知,我们的贵客是怎样一位刑侦专家。

“可怜的希拉里·肃尔普不在教堂里,”她说,“多好的孩子啊。真希望你能认识她。不过她很忧郁,可怜的孩子,盖茨夫人是这么告诉我的。你知道,村里人总盯着那些遇到麻烦的人家不放,一心想跟他们聊聊,表示表示同情。他们是好意,但可真是个折磨。我回头会带你去红宅子的。现在跟我来吧,相信你想吃晚饭啦。”

亲爱的彼得勋爵(教区长写道)——

(1) “泰勒”与英文“裁缝”同音,如果光听到“泰勒·保罗”,容易误解为是“裁缝保罗”的意思,故此。

——《特莱伊特论转调鸣钟》

(2) Woodbine,英国香烟,欧战时士兵抽的一种廉价香烟。

变位乃是转调鸣钟的首要问题。

(3) 英国德文郡的普林斯顿有一座著名的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