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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我还要这么多。”

李秀一打量一下面前的钱,又拿起一串掂一下,再放下,和其他的钱一起,一下子都划到自己的一只大钱袋里。

庾瓒听了不由得一愣,道:“怎么?不是说好——”

庾瓒不愿得罪李秀一,忙迎合道:“好,好,一日一结也好。”庾瓒边说边从桌案旁的钱箱里取出几串沉甸甸的铜钱推给李秀一,“这个案子几番波折,总算是破了。真想不到,居然是我手下的人,太可恶了,他简直就是一条披着人皮的狼,还是多亏了老弟你呢,之前咱们之间那些纯属误会,你可不要计较啊!”

“这一笔我要这个数的一倍,现在就要,一文都不能少。”

李秀一却只自嘲地一笑,道:“我是小本买卖,一日一结,才有明天。”

“之前帮会那一笔,五五开,我已经算给你了。”庾瓒脑子转得飞快,“这江平虽然最后是你拿住的,可你总不能说都是你的功劳吧?那天的情形你也在场啊,独孤仲平那边我怎么也得给他五成,你这一半,比照他得的再让我两成,也是咱们早就说好的。”

“什么人?”庾瓒吓了一跳,借着手里的灯笼光战战兢兢地看了看,方才露出释然的表情,“哎呀,是秀一老弟啊!”他说着走进去,一边点蜡烛一边说道:“你还是这急脾气,结案的文书我刚递上去,赏金你就是明天来取,也少不了你的嘛!”

李秀一却一副不容商榷的口吻,道:“我说的这一笔不是指江平,这案子是独孤仲平破的,我一文都不要。你也甭想利用我占这两成的便宜,十成都得给独孤仲平。”

庾瓒这时刚刚结束了公务从大堂回来,他边走边晃着手里的灯笼,心中小算盘正打得噼啪乱响。人狼杀手已经落网,虽有些遗憾未能借上萧御史的力,不过能搭上宰相杜敏中这班船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他想着得意扬扬推开房门,却一眼便看见一个人影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庾瓒这下彻底不明白了,疑惑地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明亮的月光下,一个黑影背着个大口袋轻车熟路地走在右金吾卫官衙院子里,他一路来到庾瓒平日办公的那个小房间门前,房间里没有光,窗户却是虚掩着的,见四下无人,便闪身从窗户翻了进去。

“我跟你谈的买卖是这一笔!”

独孤仲平有些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等以后吧,下回月圆的时候,我要出去一趟。”

李秀一冷冷一笑,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朝庾瓒晃了晃。庾瓒一看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原来李秀一手里拿的是一只细长的竹筒,正是庾瓒从萧御史书房取走,里面装着萧长辉最后那篇弹劾奏章的那一只。

韦若昭的目光这时落在一旁角落里的那张琴上,不由得心念一动。“师父,你再弹琴的时候,能让我在旁边听吗?”

“这——这怎么会在你这儿?”

“我才不想知道呢!”

“庾大人好粗心啊,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放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李秀一阴阳怪气地笑着,“还好是让我捡了,若是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拿了去,真不知道大人该拿什么去应付那正等着这东西的大官啊?”

“他可什么也没告诉过我。”独孤仲平悠然一笑,“只是有一次纠正我说,他手里总在玩的不是狗的爪子,而是狼的。经验告诉我,一个男人永远不离身的东西,一定占据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也许是最重要的一部分,所以我把最后识别出这条人狼的宝押在了李秀一身上,幸运的是他没有让我们失望。你要是真想知道他和狼的故事,我看你好好找他聊聊,他倒宁愿讲给你听啊。”

庾瓒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藏不住了,只得又从箱中取出好几串铜钱,脸色却甚是难看。

韦若昭这才明白了,不由得气呼呼放下酒杯,嚷嚷道:“原来是这样,他一定和你说过他和狼在一起的经历,所以你知道他会模仿争抢头狼的姿态叫声,而杀手这么熟悉狼,一定会中这一招。哼,你们男人有秘密宁可和对手分享,也不告诉我们女人,真是气人。”

庾瓒道:“秀一老弟,你要是最近手头确实紧,凭咱们的交情直说就是,何必来这一套?这样做买卖只怕你以后的路是越走越窄了。”

“我也不能肯定,只不过是对李秀一很有信心罢了。”

李秀一却满不在乎地一笑,道:“庾大人,就是因为我们的交情,我才给了你买条活路的机会啊!”

“那你怎么那么肯定江平会忍不住跳出来?”

李秀一说着将手里的竹筒递过去,庾瓒忙不迭伸手去接,李秀一又突然手腕一沉。

“没错,就连了空淹死的时候,到底是他们谁在水中下的手,我也不可能知道。你忘了?那天我差点跑断了气,根本没追上他们,怎么看得清?江平说的那句什么坝子挡住了的瞎话,我只不过是事后牵连到他身上罢了。”

“独孤仲平的十成一文不许少。”

“什么,”韦若昭惊讶得差点没拿住手中酒杯,“你是说到那时,你也只是认定杀手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但具体是哪个你并不知道?”

“这个自然!”庾瓒连忙点头,李秀一这才松开手,庾瓒将那竹筒抢到手里,急惶惶打开来看,却发现竹筒里是空的。

“其实,我知道杀手是江平的时间和所有人完全一样,就是当他扑向李秀一的时候。”

“李秀一,你耍我?”庾瓒终于按捺不住愤怒与惊惶,咆哮起来。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嘛?”

而李秀一还是不慌不忙的模样,笑眯眯地道:“我是便宜卖给你条活路啊!你真打算就这么把这竹筒连里面的奏章,一起交给这位权势熏天的大人吗?”

“也许真是他在那儿捡的,杀手也可能是另外一个金吾卫士,把黑袍子脱下来,顺手扔在了那儿,那时候我并不能肯定就是江平干的。”

庾瓒注视着李秀一,见他眉目神情颇为严肃,全然不似唯利是图、落井下石之辈,便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那就是那天,在萧府门外,你一直望着天,说这几天都不会下雨,杀手也许已经潜入了萧府?”见独孤仲平依然摇头,她又想了想,“那一定是江平把那黑袍子交给你,说他是在前窗下捡到的,那时候你一定认准他了。”

“我是不懂官场,可我懂江湖。死了江平这一匹狼,这长安城里就没有虎,没有豹,没有蛇蝎了吗?写这奏章的人得死,看过这奏章的人,活着也总不让人那么放心啊。”李秀一笑了笑,“我以前认识一匹狼,是头狼,我们成了好朋友。后来有一次,它被猎夹子夹住了爪子,我不顾一切地去救它,为了救它的命,我一镰刀砍下了它的爪子,它才得了机会逃走了。可后来,它和它的狼群都躲着我,再也不和我亲近了。我不明白,整天到山里去找它们,追它们。直到后来,我干了金吾卫,忽然明白了过来,狼通人性,但比人善良,如果是人,他会表面感谢我,内心却记恨我,甚至找机会害我,只因为我见到了一个强者最无助的时刻,而狼只是远远躲开了我罢了。”

独孤仲平笑而摇头,道:“怎么会?我就是能掐会算也算不出来了空居然是他表弟,那时候我和你一样,刚刚意识到了空只是帮凶。”

庾瓒只听得冷汗直流,越想越觉得李秀一所言句句在理。真是好险!看来自己是被升官发财的念头冲昏了头脑,竟没看出这事机中的凶险!

“在化度寺盘问那些和尚,我们得知了空其实水性很好时?”

“那我该怎么办?”

“你觉得呢?”

“把这个竹筒给他,就说怕人多眼杂,把里面的东西替他烧了。”李秀一停顿片刻,“说的时候要故意显得有点言不由衷的样子。若有似无,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我懂了,”韦若昭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要想骗一个人,一定要把那句关键的谎话,包在一大堆千真万确的实话里。可我还没想明白,师父,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认定那杀手就是江平的?”

庾瓒当即躬身深施一礼,道:“多谢指点!”

“这道理很简单,我让你说这是他犯的第三个错误,前两个错误都是确实的,我先抛出来,他被人说中就会发慌,也就想不到要验证这一个。其实,这一个才是最重要的,前两个并不能够完全牵连到他身上,可因为他确实做了,也就无法跳出来想这件事,所以就认了罪。”

“谢什么,我又不是白送你的。”李秀一说着拿着钱袋站起来,又抬脚将之前背来的那只大口袋踢向庾瓒,“把这个给江平送去吧,让他穿上,死的时候有点狼样。”

回到荣枯酒店,韦若昭依然无法平息心中兴奋,非要缠着独孤仲平陪她喝酒。独孤仲平拗不过她,只好让碧莲准备了几个好菜,亲自给她斟酒敬酒,但自己只闻闻酒香,并不陪饮。韦若昭知道他的怪病,自然也不相劝。师父能相陪她已经很是高兴了,要知道这可是入师门以来第一回呢。人一高兴就不禁多饮了几杯,接着就忍不住叽叽喳喳,问东问西起来。

那口袋咕噜噜滚到庾瓒脚边,里面的狼头露了出来,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显得分外狰狞。

“师父,你怎么肯定江平不会去查看萧大人床榻上是否真的有什么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