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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这比荒谬还糟,”勒费弗尔夫人说,“简直就是犯罪。”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荒谬的。”亨丽埃塔以领袖般的语气说着,但即使是露西,也能听出她语气中不确定的意味。亨丽埃塔显然是众矢之的。

“玛丽,不要胡说了。”

勒克司小姐站在她身后,脸色比平常更加苍白,颧骨上却泛起两抹不寻常的潮红。古斯塔夫森小姐坐在一张印花布艺的椅子上,神情轻蔑、阴沉。雷格小姐在窗前来回踱步,表情混杂着迷惑、困窘和气愤,似乎刚刚才从凡间来到奥林匹亚神山上,却发现神界也存在着令人不安的纷争。

“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都是错误的。你把一个次等货以次充好给了一个有着顶级需求的人,这会让莱斯学院名誉扫地的。按最好的情况考虑,也至少得到二十年后才有可能重振声誉。我问你,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只因为你一时兴起!”

“太荒谬了,”勒费弗尔夫人说着,“荒谬!”这是露西头一次看到勒费弗尔夫人没有摆出雷卡米耶夫人般的优雅姿态,而是双脚踏地地端坐在椅子上。

“我可不觉得这是一时兴起,”亨丽埃塔怒道,在这个紧急关头,她只好放弃素有的涵养,“这里没有人可以否认她是个优秀的学生,她正是实至名归。这个学期,即便是她不擅长的理论科目,她的表现也都很好。”

没有人注意露西。要么是她们已经完全接纳她成为教职员工的一分子,要么是她们仍沉溺于争吵,所以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出现。当她们看到露西时,就好像人们在火车车厢里看到检票员一样,丝毫不觉得突兀。她被视为一个合法的闯入者,因为她不会参与这场争论。

“不是都很好,”勒克司小姐声音响亮得像水滴落在金属盘子上,“我昨晚批改病理学的考卷,她连个甲等都没拿到。”

露西本想退出房间,但是有人下意识地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这样一来,她反而不好意思马上放下茶杯离开。茶已经是又酽又凉了。

听到这里,露西才把念头从“该把手上的茶怎么办”的犹疑上转开,专心倾听起来。

要到老宅去,必须经过高年级学生的房间和楼下的浴室。听起来,这场大型音乐会似乎达到了新的高潮,越来越多的学生听说了消息,然后再以高过水流声、乒乒乓乓的关门声,以及震耳欲聋的脚步声的音量,加上评语,传递出去。老宅这里则是静悄悄的,奶油色的墙壁,红木家具,高大的窗户敞开着,投进充足的光线。从群情激昂,喧嚣躁动的地方踏入一片和平的主屋,着实让露西感到不适应。她穿过宽敞的楼梯平台,打开了画室的门。这里也是一片宁静,她顺手带上门,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屋内真的是一片肃静。在领悟这片不寻常的宁静之后,她走向教职员座位中间。从她们脸上的表情判断,眼前的情势仿佛空气中充满电流。亨丽埃塔背对着火炉站立着,脸涨得通红,带着防卫和固执的表情;其他人则愤怒地用指责的眼神瞪着她。

“天哪,真是可惜,”听到这个消息,亨丽埃塔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她的表现一直很好,比我预期的好得多。”

露西在鼻子上扑了一点粉,决定去“老宅”听听教职员对阿灵赫斯特一事的反应。也许还有茶可以喝——她完全忘了有下午茶,显然古斯塔夫森母女也不记得了。她把冰桶里的香槟酒转了个位置——酒是她特意从乔丽弗小姐那里要来、专门为晚上斯图尔特的庆祝会准备的——心中叹息着,可惜拉伯洛镇的酒商没有更好年份的酒,不过对莱斯学院的学生来说,只要是法国香槟区出产的都是“香槟”。

“这个女孩有多蠢,你自己也清楚。”勒费弗尔夫人说。

“套用一句奥唐奈的话,‘予愿足矣’。”她们擦肩而过时,英尼斯说着,“你会去参加斯图尔特的庆祝会吧!好极了,我们到时候再见。”

“一派胡言。她是莱斯学院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学生——”

“不管怎么样,你看起来都挺高兴的。”露西重拾这些老掉牙的套话,因为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形容此时英尼斯眼中的光彩了。

“看在上帝的分上,亨丽埃塔,不要再说这句话了。你和在座的其他人一样清楚杰出的定义是什么。”她瘦削的棕色手掌拿着一张蓝色的笔记纸,伸到一臂距离的位置挥舞着(她已经到了“夫人”的年纪,但又痛恨戴上老花眼镜),朗声读道,“‘我们想知道在贵校的应届毕业生中,是否有杰出的学生可以来填补本校的职缺。这个新进人员将可以从阿灵赫斯特起步,来进一步了解学校的传统,并维系与莱斯学院的美好友谊。那将成为我们共同拥有的宝贵财富。’与莱斯学院的美好友谊!你竟然要推荐鲁丝,葬送这段友谊!”

露西注意到她无意中使用了“她们”这个词。好一会儿,她很纳闷这个女孩的冷静究竟从何而来。也许她还没听说阿灵赫斯特职位的事?接着,当英尼斯从阴暗的走廊经过戴克斯敞开的房门前时,光线投到她身上,露西这才发现她脸上焕发出欣喜的光彩。露西心中顿时升起一片温情。这就对了,不是吗?仿佛天堂之门在你面前开启。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要如此固执地反对她。这完全是偏见。她一直是个模范学生,在今天以前,我也没听你们任何人说过她有什么不好。直到刚才这一刻,我想要让她的努力收到回报时,你们才突然间生起气来。我真是被你们搞糊涂了。古斯塔夫森小姐!你一定赞同我的看法,你没有教过比鲁丝小姐更好的学生吧。”

“你是指吵闹声吗?”英尼斯回答,“是啊,我们赢了,但吵闹声不是为了歌颂凯旋,纯粹是在赞颂她们再也不必经历这样的期末考试周了。”

“鲁丝——小姐是个很好的体操运动员,据雷格——小姐说,她也是一名很好的竞赛选手。但是她若离开体育馆或竞赛场,那么无论她做手倒立有多么漂亮,做棒球队前卫有多么优秀,都无济于事。性格才是最重要的。而鲁丝——小姐的个性实在不是令人特别欣赏。”

“嗯,”露西说,“看来今天下午你们大获全胜啊。”

“古斯塔夫森小姐!”亨丽埃塔似乎大吃一惊,“我以为你喜欢她!”

穿过走廊到达她那位于尽头的小房间时,她遇见了英尼斯。英尼斯正在扣上一件簇新的棉布上衣的扣子。

“你是这样想的吗?”这句冷冰冰的话像是在说明:我应该喜欢我所有的学生,如果被你看出我对某个学生有明显的好恶,那就是我做的不称职了。

露西不知道那个温顺的小秘书把消息透露出去,是不是因为亨丽埃塔马上就要公开。即使是一向谨慎小心的亨丽埃塔,对这样的大消息也喜不自胜。如果没有别的特殊考虑,阿灵赫斯特应该等着亨丽埃塔推荐人选才是。露西猜想亨丽埃塔大概是要等到这个“糟糕的”考试周过去后再昭告众人。她暗自赞赏亨丽埃塔在时间上拿捏得恰到好处。

“你问了西格丽德,也听到她的答案了。”勒费弗尔夫人得意扬扬地说,“连我都没办法说得更明白了。”

“阿灵赫斯特!”

“也许——”雷格小姐开口了,“我是说,也许他们是需要她去教体育课。阿灵赫斯特分有很多课程,体操、竞赛、舞蹈等等,每个科目都由专人教授。也许鲁丝小姐也没那么糟。”

“阿灵赫斯特!有谁会相信!”

露西不明白雷格小姐这番话是针对鲁丝在竞赛课程的表现卓越,还是想要让事情缓和下来,拉近两方的意见。

“不管怎么说,咱们都算脸上有光呢。对莱斯学院来说更是锦上添花。”

“多琳帕姆贝,”勒费弗尔夫人苦口婆心地对这个愚钝的人解释,“他们要的不是一个‘没那么糟’的人,而是要一个杰出优秀的毕业生,一个专业的体操选手,能胜任在全英格兰最好的女子学校任教。你觉得这是鲁丝给你的感觉吗?你这样认为吗?”

“是啊,在公用教室办这个派对!”

“不,不,我想不是。我承认,听起来的确是英尼斯才有资格。”

“行,就这么办!再怎么说,这种美差可不是天天都有的,英尼斯当之无愧。大家都替她高兴,而且——”

“不。我想我也不会这么认为。我承认,英尼斯比较符合这些条件。”

“我说,咱们给英尼斯开个庆祝会吧,所有的人一起庆祝,别让她开个小小的私人派对就算了。不管怎么说,毕竟——”

“没错。英尼斯的确比较合适。令人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霍奇小姐不这么想。”她用那双黑色的大眼睛盯着亨丽埃塔,亨丽埃塔稍稍闪躲了一下。

“不在,她刚洗完澡,正在穿衣服。”

“我告诉过你!威彻利骨科矫形医院有个空缺,会很适合英尼斯小姐的。她在医科的表现很杰出。”

“我也要去。嘿,英尼斯在不在?”

“老天爷!威彻利骨科医院!”

“要我说,就让它们排队等着好了。我要去拉伯洛镇。”

“难道大家一致的反对意见还不足以让你承认错误吗,霍奇小姐?”勒克司小姐在愤慨中尖刻地发言,“少数人的意见不具备足够的说服力。”

“我想乔丽昨天就已经把布丁做好了,还把它们一排排地摆在窗口呢。”

这句话实在不该说的。如果亨丽埃塔本来留有商量的余地,现在也完全豁出去了。她愤怒地对勒克司小姐的理论给予重重一击。

“她会不会高兴到把咱们晚餐的牛奶布丁换成蛋挞?”

“我这个少数意见也许不够分量,勒克司小姐,但是我作为本校校长的身份却不容置疑。无论你们是否赞同我的想法,对事情的最终决定都无关紧要。我今天像以往一样地信任你们,告诉你们我对这一职位人选的看法。虽然你们不予赞同的确很遗憾,但对事情的结果不会有影响。我拥有决定权,而且在这件事情上我也已经决定了。我可以说,你们有权反对,但无法干涉。”

“我说亲爱的,咱们的霍奇小姐是不是得骄傲死了。”

她用颤抖的手拿起杯子,依照老习惯把它摆到茶盘上,向大门走去。露西觉得她像一头受了伤的大象,行动缓慢、步履蹒跚。

“‘是一所学校吗?’我的天哪!”

“等一下,亨丽埃塔!”勒费弗尔夫人喊了一声,同时将目光转向露西,双眼中一丝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让我们请教一下这位局外人,同时也是训练有素的心理学专家吧。”

“她也许是脑筋不正常,但她不可能知道阿灵赫斯特代表什么意思,所以不可能是捏造出来的。她还问:‘阿灵赫斯特,是一所学校吗?’”

“我可不是训练有素的心理学专家。”露西可怜巴巴地抗议道。

“呃。反正与我无关,肯定是分派给英尼斯。我可能会在乡下结束我的一生。”

“听听萍小姐的看法也无妨。”

“天哪,亲爱的,她的脑子有点‘那个’,大家都知道的。”

“我不知道萍小姐和这空缺有什么关系——”

“花核桃。”

“不,我不是指工作委派的事,而是指这两个学生。来吧萍小姐,坦诚地说说你的看法。你来这里不到一个星期,没有人会指责你对某个学生有成见。”

“谁告诉你的?”

“你是指鲁丝和英尼斯?”露西明知故问,希望能拖延一点时间。听到这里,正要推门的亨丽埃塔顿时停住了手。

楼上也是一样,水花声,冲洗声和嘈杂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阿灵赫斯特这个词在空中飘荡着。

“我的确不了解她们,但是对于霍奇小姐想把这份工作指派给鲁丝小姐,我也吃了一惊。我觉得她并不合适——事实上,我认为选择她绝对是个错误。”

“想想看,是阿灵赫斯特耶!”

对亨丽埃塔而言,这句话简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那句著名的“你也有份吗,布鲁图?”。她转身出了画室,喃喃自语道:“一个漂亮的脸蛋居然能对人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真令人吃惊。”露西觉得令亨丽埃塔气愤的应该是英尼斯的美貌,而不是指自己。

“嗯,是啊,这也算她应得的。”

画室里鸦雀无声。

“福星高照的英尼斯。”

“我还以为我很了解亨丽埃塔。”最后,经过一番沉思的勒费弗尔夫人终于发出了不解的感叹。

“是啊,一定是英尼斯。”

“我还以为可以完全信任她的公正。”勒克司小姐幽怨地喃喃自语。

“哦,这还不简单!”

古斯塔夫森小姐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和平时一样带着轻蔑阴沉的神色走了出去。余下的人纷纷投以赞同的目光,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评论。

“嘿,阿灵赫斯特啊!谁能相信呢!你想她们会推荐谁去?”

“在一切都很顺利时,竟会发生这种事,真是可惜。”雷格小姐一如既往地提出她毫无意义的评价,就像一个刚刚从地震中逃生的人,仓皇奔逃间在草丛里沾了一腿的红醋栗,“每个人对自己的工作委派都那么满意,而且——”

“那个吃软饭的家伙又来了吗?”

“你说要是再多给她一点时间仔细考虑一下的话,她会不会改变心意呢?”勒克司小姐问勒费弗尔夫人。

“是真的。霍奇小姐的秘书偷偷告诉乔丽,乔丽又告诉她住在村里的妹妹,然后她妹妹再告诉小茶壶茶室的内维尔小姐,花核桃今天下午和她表哥去喝茶的时候,内维尔小姐又告诉了她。”

“她已经考虑了快一个星期了。也许说她已经计划了快一个星期了更准确一些,所以在她来看,这已经是既成事实,没有什么可商量的。”

“不可能,像阿灵赫斯特这样的好差事怎么可能轮到我们。”

“但是她无法确定——我是说她不确定我们会有什么反应,要不然怎么等到刚才那会儿才跟大家说。也许她再考虑一下——”

“可分明就是,”另一个声音说,“是真的。”

“她再考虑一下,只会记得凯瑟琳·勒克司质疑她的‘王权’——”

“不可能。”

“但是别忘了咱们还有董事会。虽然没人质疑她作为校长的权威,但一定有人可以让她回心转意。他们绝对不会容忍这样缺乏公正的事情出现,因为——”

“阿灵赫斯特!”

“董事会当然存在。你被录用时也应该见过那些董事。只有星期五晚上有关于瑜伽、通灵论或伏都教之类的主题演讲时,你才会偶尔看到某个董事来用餐。她简直就是个挂着琥珀念珠、裹着黑色绸缎、满脑子糨糊、贪吃无比的鼻涕虫。她会认为亨丽埃塔做得很好。其他董事也会持相同的看法。正是因为如此,此时此刻我才绝对要说,这一切真令人吃惊。这个亨丽埃塔,精明的亨丽埃塔,能将这所原本根本不入流的学校改造成今天的样子,怎么可能如此昏聩,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妙极了,真是妙极了。”

“水开着我听不见。你刚刚说是哪里?”

“但是总有什么事是我们能做的——”

有个水龙头被关掉了。

“我亲爱的好心又迟钝的凯瑟琳啊,”勒费弗尔夫人边说边优雅地站起来,“我们只能回房祷告。”她伸手拿起丝巾——即使在最热的天气里、在室内活动,这块丝巾都从未离开她瘦削的身体,“再糟也有阿司匹林和热水澡。这两样东西也许不是万灵丹,但至少还可以降降血压。”她以近乎毫无凡人肉身负担的轻盈步态飘出了画室。

“阿灵——赫斯特!”

“如果连夫人都没办法影响霍奇小姐,那大概就没有别人劝得了她了。”雷格小姐说。

“什么?”

“我当然没有办法,”勒克司小姐说,“我只会触怒她。就算我不惹恼她,就算我拥有埃及艳后的魅力,句句话都让她着迷,也没法使她脑中错乱的思绪减少分毫。她是个耿直的人,你知道吗?她是我见过最耿直的人之一。她真的是这样认为的,觉得鲁丝令人喜爱,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觉得我们都有偏见,纯粹是为反对而反对。怎么可能有人能说动她呢?”她瞪着明亮的窗户,茫然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拿起了书,“如果还能找到空浴室的话,我得去换个衣服了。”

她们的确挣脱了束缚。古斯塔夫森母女起身离开,走向居住的前屋,露西则走向中庭的门,这时,四周传来一片巨大的声响。两层楼的浴室骤然传来水花声,数不清的声音嘈杂喧闹着,老橡木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歌声、口哨声、低吟声。显然,两支球队都回来了——从这片热闹的气氛来看,应该是胜利凯旋——整幢房子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在一派欢腾中,有一个词像一支曲子里的主旋律,在流水声中来回穿梭。阿灵赫斯特。阿灵赫斯特。露西经过楼下的浴室要上楼时,她第一次听到:“你听说了吗?天哪,是阿灵赫斯特!”

她离开以后,只剩下露西和雷格小姐,显而易见,后者也急欲离开,只是不知该如何体面地退场。

令露西意外的是,古斯塔夫森小姐轻笑了起来。“对,就是这个意思。你今晚不能和我们去看戏真是可惜,但是能被学生邀请是一项殊荣,我想你一定会尽兴的。考试结束了,大家都很高兴。比赛结束后,她们整个周末都闲着。这个星期六她们一定乐坏了。挣脱束缚。”她用英文加上最后几个字。

“真是一团糟,是吧?”她开始了一个话题。

“你是说,我就像一服对抗胃酸过高的强碱药剂。”

“是啊,真是遗憾。”露西一边说,一边琢磨用这句话为当前的局面做总结似乎远远不够,她仍然为事情的急转直下感到应接不暇。她此时发现雷格小姐仍穿着外出的服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哦,我的英文程度不足以解释这个,用德文来解释又不够全面。总之,一部分是因为你穿了高跟鞋,一部分是你写了一本书,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她们不需要对你抱有畏惧心,又有一些——哦,有上千个微妙的理由。对她们来说,你来得正是时候,这段时间她们正需要转移注意力。天哪,真希望我的英文能好一点。”

“我在楼下听到学生谈论这件事——那时我们才刚从外面结束比赛回来——便急忙跑上来想找人确认一下,结果撞个正着。我是说,正好碰到大家起争执。真可惜,本来一切都好好的。”

“有什么帮助呢?”

“你知道,本来所有的学生都觉得这个职缺非英尼斯莫属。”露西说道。

又是那句医学术语,好像她是一剂处方。

“是啊,”雷格小姐的声音颇为镇静,“我在浴室里听到她们在讨论,她们这样想再自然不过了,我们所有人都认为非英尼斯莫属。对我来说,她不是最好的学生——我是说,就我教的竞赛课程来说——但她绝对是个好教练。她总是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当然,她在其他课程的表现都非常杰出,她的聪明才智足以让她胜任医生,或者从事类似的工作。呃,我该走了,好摆脱这些事。”她迟疑了一下,“别以为我们经常如此,好吗,萍小姐?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教职员为一件事起争执。我们都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发生这种事才令人惋惜。真希望能有人让霍奇小姐改变主意。但是以我对她的了解,恐怕没有人能办得到。”

古斯塔夫森小姐转了转眼珠,看着她,说道:“你应该算是才对,你对她们很有帮助。”

注释

露西解释说,今晚她要去斯图尔特房里参加庆祝她找到工作的派对。“我知道教职员通常都不出席,但我不算是正式的教员。”

雷卡米耶夫人(Madame de Récamier, 1777—1849),知名法国沙龙女主人。十五岁时嫁给银行家雷卡米耶,以貌美和善于交际闻名巴黎,姿态优雅迷人,就连拿破仑都为之着迷。

“你今天晚上有什么活动吗?”古斯塔夫森小姐问她,“我和母亲打算到拉伯洛镇去看戏,她从没看过英国剧团的演出。你要是能一起去,我们会很开心的。”

指古斯塔夫森小姐。

第一次在露西面前谈论阿灵赫斯特的职缺一事的人,并非教职员,而是学生。露西整个星期六下午都和古斯塔夫森母女俩在一起,帮忙缝制低年级学生在成绩发布日表演瑞典民俗舞蹈时要穿着的服装。这天天气不错,她们把一整摞颜色艳丽、花色古朴的衣物搬到花园深处的一角,一边坐着缝纫,一边欣赏英格兰的田园风光。板球队和网球队都外出参加客场比赛去了,所以花园里空无一人,也没有辛勤工作的学生来践踏溪畔整齐无瑕的草坪。她们其乐融融地沉浸在缝纫的幸福中,古斯塔夫森太太好像在向女儿念叨露西的种种好处,古斯塔夫森小姐沉默的坚冰随即开始大面积融化了。露西喜滋滋地发现,这个总让她联想起冬日白雪的女子,也可以拥有如此温暖的轻声吟笑和丰富的幽默感。(事实上,露西的针法让古斯塔夫森太太对她的信心有所动摇。然而一想到她是个英国人,也就原谅她了。)古斯塔夫森太太又回到食物这个老话题上,发表她对一种名为“frikadellar”的丹麦肉丸无尽的赞美。露西(她的烹饪技术仅限于将番茄切开,放在锅里,再把手边有的食材丢进去一同烹煮,最后淋上奶油酱)认为这道菜太费时费力,于是决定对古斯塔夫森太太的评语不予置评。

原文“Et tu, Brute?”是一句拉丁语名言,意即:“你也有份吗,布鲁图?”后世普遍认为这是罗马共和国晚期执政官、独裁官裘力斯·恺撒(Gaius Julius Caesar)临死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这句名言被广泛用于西方文学作品中,代指背叛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