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徐家，是徐副厅长亲自出来开的门。见到霍子心之外，还有陆泽言，他不禁有些警惕。
陆泽言憋住气看了她一眼，那张睡眼惺忪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愧疚。她似乎压根就不记得，和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霍子心说明来意，介绍了陆泽言和毕羽之间的关系，徐能才思量着把他们让进去。
电影演完，也到了该去徐能家寻访的时间。陆泽言把霍子心唤醒，她抹抹嘴角的口水，满不在乎地站起来。“走吧。”
客厅里有些杂乱无章，透露着女主人消失后，给这个优渥平静的家庭带来的变化。通向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大一小的交谈声。
陆泽言忍不住想，十年前她和林琛谈恋爱的时候，也是这般不解风情吗？一定不是的。陆泽言心里暗暗地想，居然有点酸酸的。
徐能年过四十，已经有些谢顶。他往书房里看了眼，压低了声音。“那是孩子的家教在辅导他做功课，以前还有他妈妈看着，现在全靠请的这个大学生了。”
倘若今天是和她约在了训练馆里打拳，一定不会让她这么快就入睡。
霍子心心领神会，徐能不想儿子知道，妈妈可能出事了。“那我们到屋里说吧。”
陆泽言哭笑不得。因为种种原因，他对生活中的莺莺燕燕一直敬而远之。这也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谈恋爱，却偏偏挑中了霍子心这样一个无趣的对象。
徐能向霍子心提供了更多妻子饶敏的资料和生活照片。饶敏与徐能同岁，长得只能算是顺眼，但因为保养得不错，看上去要比徐能年轻不少。日常的照片，也是处处都露出知性娴静的气质，看起来并不像是能抛夫弃子离家出走的人。
他拥着她在沙发上坐了不到十分钟，霍子心头一歪，就在他的臂弯里呼呼睡了过去。不出几分钟，耳边就响起了有韵律的鼾声。
“恕我直言，徐厅长，你和你太太的关系怎么样？她失踪前，你们有发生过什么争执吗？”
挑了这部经典爱情片，陆泽言本来是想让霍子心陶冶下情操，学习下露丝在爱情里勇敢又风情的精神，却真实地闷到了霍子心。
霍子心提问得比较直接，徐能有些意外。霍子心面不改色，“您既然能找到老毕，说明也是很重视这个事的。我这人不喜欢兜圈子，我尽快帮你找到您太太，但是也要请你配合。”
陆泽言在遥控器上按了几下，选择了《泰坦尼克号》。两个人的包间里面，一整面墙上是高清投影仪，正对投影仪是柔软的双人落地沙发。朦胧的灯光打在四壁，配合着影片开头清扬优雅的苏格兰风笛声，氛围刚刚好。
徐能表情紧绷，但还是表示理解。“我明白霍队长的意思。我和我太太结婚快二十年了，两口子过日子，磕磕绊绊吵个嘴什么的，要说一点没有那是骗人的。但我们整体感情还是很不错的，在我们这个年纪，是让人放得下心的。尤其我们孩子也听话，我俩都围着这个小跳转。她离家之前，我们也没发生过不愉快的事。”
这是霍子心第一次到这种私人电影院里观影。陆泽言兴致勃勃地问她看什么，她心里只想着徐能家的事情，还有今天确认的那没有来源的腊制人肉，只敷衍地说，“随你。”
“那你妻子，有什么异常吗？”
陆泽言熟门熟路，冲前台接待的小妹妹点点头，回头来告诉霍子心，“我说的就是这儿了。”
徐能似乎是回忆了会儿，“这我真的没注意，刚过完春节不久，厅里积压的事特别多，我在家的时间也少。但在我的印象里，我太太那段时间也就是陪孩子上上兴趣班，在家做做饭。没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他把她带到附近的公寓楼里面，陆泽言拖着霍子心上了顶楼，露天花园的深处，隐藏着一家私人电影院。
“那你还记得，你太太最后出现在家里，是什么时候吗？”
陆泽言微微一笑，“你跟我来。”
“那天晚上我有饭局，回到家很晚。回家的时候就没有见到敏敏，我是听小跳说，妈妈出去跳广场舞了，还没有回来。”
霍子心本想拒绝，又觉得好奇，“现在买票，哪儿有那么合适的片子？”
饶敏也不过刚入中年，算不上老迈，却有跳广场舞的爱好，让霍子心觉得有些奇怪。
和徐能电话约了时间，徐能全天都有会，请他们下班后到徐能家里去。眼看离下班还有两个多小时时间，陆泽言提议，“不如我们去看个电影？”
徐能懂她的意思，解释道，“是社区邻居们自行组织的那种交谊舞社团，不是我们平时看到的那种，一群老太太敲鼓啊舞红绸的。”
霍子心不肯说的事，陆泽言觉得自有她的道理，倒也不纠缠着刨根问底，点头应道，“好。”
难怪饶敏气质想比一般这个年纪的女性，都还要出众一些，原来是交谊舞的热衷者。
在毕羽手底下干了十来年，极少有私人关系拜托来的事，要霍子心亲自去处理的。霍子心知道徐能跟毕羽领导的关系，想必是不一般的，保密的事她得放在心上。
“如此说来，最后一个见到你太太的人，是你儿子。能够让我们和他聊聊吗？”
陆泽言冲着宋悠悠一笑，屁颠屁颠地就跟着过去。霍子心一面向停车场走去，一边交代，“我今天要查的这个事，你跟着去可以。但你只能在旁边看着，多听少说话，也不要打听什么。”
“这……”徐能有些迟疑。徐能和饶敏三十多岁才生了第一个孩子，平时都是像心肝样在手里呵护着，巴望着他出落得优秀聪慧。保护孩子，不希望徐小跳小小年纪牵扯到父母的事情之中，是人吃常情，霍子心也能理解徐能的抗拒。
她对陆泽言勾勾手指，“你，过来。”
但如果没有办法直接询问目击者，要查找饶敏的下落，更是难上加难。
自打从林琛墓前回来，确定了关系，很快又搬到了一起，陆泽言和她每天就如同连体婴一样，分开一会儿就要寻他。
正僵持着，外面传来几声欢快的狗叫，一个青涩干净的男生说，“好吧，就允许你和基基多玩一会儿，我们休息十五分钟再继续。”
霍子心打算今天就先去查徐能妻子失踪的事情。毕羽千叮万嘱，不要声张，她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去，但也知道，一定甩不掉陆泽言这根尾巴。
徐能打开门，儿子正和家里的柯基犬打闹着，旁边站着他的家教，一个个子不高，身材有些瘦弱的男生。
想到这里，她也附和了自己男朋友的意见。“就按他说的办吧，老夏你帮我给他们分下工，我今天有事得出去一下。”
徐小跳长得虎头虎脑，是个活泼明媚的孩子。柯基见了生人，忍不住汪汪汪地对着霍子心他们吠叫了起来。徐小跳蹲下来，拽住狗尾巴把它来回来，“基基，不许叫哦！妈妈说了，你要有礼貌哦！”
尤其是直到今天早上为止，《昼魇的世界里》平静地出奇。按照之前的规律，如果有新的案子发生，在游戏副本里一定会有所体现才对。
徐能冲霍子心歉意地一笑，“这是我儿子小跳。这是他的家教，敏敏找人从师范大学找来的高材生，余栋。每逢一三五日，小余都会到我们家来辅导小跳的功课。”
霍子心的对此事的观点，介于马克和钟思渺之间。她的看法和陆泽言差不多，虽然这半年来，昼魇设下的各种考验让他们应接不暇，变得有些草木皆兵，但也不能把任何一个不寻常的事件，都定性成为变态杀人事件。
徐能言下之意，就是现在是徐小跳的学习时间，不适合打扰。
在宋悠悠这样的熟女眼中，陆泽言这样的行为，正好流露出了与他年龄相匹配的幼稚。年下小狼狗处处想划地盘的冲动，在陆泽言这样高智商的人身上，依然显得笨拙。
霍子心瞧着孩子和柯基玩闹无忧无虑的样子，想到家里的肉肉，也涌起一丝柔情，不忍心打扰。心想一个十岁孩子的口供，也不一定对案情有多大帮助，也就点点头，“好的。那我们也就不打扰孩子做功课了。我先去办事，有什么需要或消息，再联系徐副厅长。”
自打成为了霍子心的正牌男友，陆泽言在风城刑警大队，更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就连日常遇到她，都跟霍子心一样喊起了悠悠。
告别了徐能，霍子心和陆泽言在电梯里并肩站着，互相都没有语言。
陆泽言气定神闲地排兵布阵，宋悠悠忍不住想笑，咳咳了两声。
从踏入徐能家开始，陆泽言果真按照她的要求，多听少说，一个字都不曾开口说过。
“第二，查一查近期的失踪案件，有没有和悠悠提取到的DNA相匹配的。如果没有，那这是一起刑事案件的可能性，就会小很多。”
霍子心感到稀奇，在徐能家陆泽言居然这么安静如鸡，变得有些不像她。回想起来被自己睡过去的那部电影，生出一丝不好意思。
陆泽言皱着眉头，“第一，得把这个摊贩现存的腊肉封存了，然后让各个部门封锁消息，不要让这件事流传出去——如果这只是一起意外事件，却激起了大家的恐慌，就太棘手了。对那个投诉的市民就只说是不合格的腊肉，补偿他的经济损失。”
对陆泽言，霍子心有时也忍不出生出几分大他几岁的母性，觉得他是个有时需要哄两句的小孩。正打算主动提议，晚上再去电影院看个片子，弥补下，却撞上陆泽言一脸的阴云密布，冷峻的目光要穿透一切。
钟思渺持相反的意见，“如果说有人用自然死亡的尸体来做肉制品出售，这成本也太高了，不太现实啊。我觉得这个事还是很奇怪。”
“怎么了？”霍子心急问道。
“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马克往解剖室里望去，几块红通通的肉放在手术台上。“这只能证明有人肉制品流入市场，不一定和凶杀案有关。”
“恐怕，这位徐太太，凶多吉少了。”陆泽言舔舔下唇，低声说道。
那个投诉的市民把认为有问题的腊肉送到食品监督部门，工作人员发现了异样，觉得肯定不是猪肉。一开始以为是什么违禁的野生动物制成的，转送到检疫部门，横竖看不出来是什么做的。突然有个工作人员说了句，“这肘子……怎么感觉有点像人的大腿呢……”
“你发现了什么，为什么这么认为？”
霍子心想起来，早上吃早餐时看到的新闻。
“我进门就发现了。徐能，就是当年我父亲那起案件的侦办者之一。我想，饶敏的失踪，应该不是巧合吧？”
宋悠悠从解剖室出来，神情阴冷。“自从上次的河中碎尸案开始，我们法医科感觉就中了邪，每天都面对的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他转过头来，“我想，游戏的玩法又变了。他一直在游戏里设置关卡，公然向我们示威。在舒婉婷的案子里，我们打败了他，现在，他又不想这么玩儿了。”
“这些肉确实是人身上的，提取到的DNA，属于女性。”
“这一次，他打算从我们身边的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