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拒绝了,“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的房间已经全部预定出去了,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我们要增加一个房间。”霍子心打断他,“我和后面这位先生,一人需要一个房间。”
云肆共分三层,2楼和3楼各有4个房间,一楼中间是餐厅兼休息室,走廊两头是101和104两个房间,总共十个房间。
白羽核对了四个人证件,递出两张房卡,“203号房和204号。”
“这个空房间不能用吗?”霍子心指着前台最近的101,审视着白羽。
这之后是那对户外风情侣,然后才轮到贺天明。
白羽露出一丝诧异,“这个确实是个空房间,不过这个房间的下水和热水都有问题,是无法使用的。”
郑霖宇回身对大家笑笑,“我一个人出来放空的,你们都是情侣,单身狗早点入住,免吃狗粮。”
他的表情包含着疑惑,好像在说“你怎么知道还有一个空房间。”
那位拎着登机箱的精英男士先掏出了钱包,“郑霖宇,这是我的身份证。”
他们进来的时候,小柯换下来的床单还堆在清洁推车上,霍子心数过一共是6套。假设三个常住的工作人员不需要更换床单,显然还有一个房间日常是没人住的。
白羽性子冷冷的,见了客人只是微微颔首,笑容淡得看不见。“我给你们办入住,谁先来?”
酒店内每个房间门口都有一块入户地毯,霍子心看到101房门口的地毯,比旁边的磨损程度轻很多,说明很少有人进去。
仔细看了,这人只是身高轮廓和叶老板相似,五官也有混血的感觉,但细看并不是一个人。
贺天明和宋悠悠面面相觑。霍子心和陆泽言住一间,是他们故意安排的,想借此机会撮合这俩人。
前台后面被称做白羽的工作人员转过身来,众人第一反应是花了眼,以为看到了另一个叶辛。
霍子心一甩头,却是问,“你们这里有WiFi吗?”
叫小柯的是一个160左右的女服务员,眉眼看上去是温婉的江南女子,充满古典气质,笑得温和,“稍等一下,房间马上就会打扫好。”
白羽点头,“岛上信号比较弱,但是我们有信号加强器,上网通讯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房间内的床头上,有每个房间的密码。”
叶老板细心地介绍着,冲大堂里的人招呼,“小柯,白羽,客人和东西都到了。”
霍子心没有再就分房间的问题继续下去,反过头来问贺天明,“这酒店每间房很贵吧?”
“云岛远离陆地,潮汐汹涌,不适合修建靠海岸线的纯海景房。这里最有特色的就是海中的山景,所以取址时兼顾了地势和海景。”
贺天明尴尬地笑着,“请你出来玩儿我哪儿能省钱!我贺天明缺这点房费吗?”
云肆虽然是私人修建,但从外观到内饰都可以看得出来,主人用了十二万分心思。和普通的海景房不一样,这栋三层小楼的特色依山而建,每个房间都是270度的全景玻璃落地窗,露台延伸到森林里,和山石的碧色相映成趣。人在门口看不见海,但站在风口可以听见极有韵律的涛声。
“这么大的酒店,三个工作人员一人住一个独立房间,还有一个房间坏掉了,可用的只有六间房。不标个天价,早倒闭了。”
谈笑间,一行人抵达了这间岛上酒店的大门。
白羽听了这话,极认真地道,“霍小姐,我们做酒店不是为了钱,这里每个房间都值得它的标价。
贺天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笑嘻嘻地,“你们非要这么理解也行。过两个月就到我们婚礼了,我想要双喜临门……”
霍子心不置可否,转身拎着自己和陆泽言那两个箱子上楼了,剩下三个人看得云里雾里。
宋悠悠白他一眼,“前面把这儿吹成仙境,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吧,挑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四人分头入住了相邻的两个房间。房间有100平米左右大小,全木的结构,每一处都是设计者的匠心。
贺天明听见了陆泽言这话,还有一丝高兴。“这回这地方收不到信号才好,我看谁还能把你们叫走查案。”
此时已接近傍晚,站在露台上远眺出去,可以看到最远处的海岸线,这一片的海景山峦都尽收眼底。
陆泽言凑上来:“这里应该远离基站,越往前走,网络信号越弱。”
霍子心打开自己的箱子,“我先洗个澡。”
霍子心刷新着微信群里的消息,等着马克他们汇报今天的工作事项,却一直停留在“连接中”的状态。
“啊?”房间内的浴缸安在淋浴间外面,淋浴间的玻璃和卧室也是连在一起的。有心的话,男女之间并不会严格设防。
“我老公是个酒店爱好者,这次主要是来体验下这个网红酒店的,不过我们也会去岛上深度游。”她望着山路拐角若隐若现的叶辛背影,“云肆的这个叶老板是个有故事的人。据说他以前也在大城市工作,出于兴趣到这里开了民宿酒店。一开始创始人就两个,从设计到装修都是他和搭档亲力亲为的,才有了这个得天独厚的地方。”
陆泽言不好意思了起来,他看看那张两米大床,觉得旁边宽敞的高级沙发应该也比较舒服,低声道,“那你洗,我去外面转转。晚上,我睡沙发就行。”
“你们俩到这里来,是为了探险的?”这话引起了宋悠悠的兴趣。
他补充道,“我也不知道贺天明的安排,这么不方便。”
那对户外风夫妇中的妻子环视四周,说道,“这地方真是个野外探险的好地方,这几天踩好点,下次叫上大家一起来。”
“没什么不方便的。”霍子心说。
云肆建在小山上,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一行人跟着叶老板不紧不慢地走着。
陆泽言有些不自在,“那个,要不然我去隔壁跟贺天明商量下,我和他住,叫宋法医过来陪你。”
目送着阿水开着船掉头回去,叶老板说,“下午晚些还有第二批入住的客人,我先带你们过去吧。”
霍子心说,“别了。他俩也难得好好在一起,别搅和了。”
“不多不多!最近天天客满,你辛苦了。”
陆泽言咽了口口水,“那你的意思是,我们……”
阿水的船舱底部的隔板放着许多物资,岛上除了游客,日常供给也主要靠阿水载来。阿水帮着把东西装到小型电动三轮车上,叶老板掏出两张毛爷爷递给他,阿水摇着头,比划着什么。
她沉浸在工作中,“这床挺大的,两个人足够睡了。”
叶老板年纪并不大,长了一张偏欧式的面孔,皮肤白净,轮廓鲜明,大眼凹进去颇深,有混血的感觉。再加上一米九几的个子,压了陆泽言和贺仲大半个头,吸引了在场除了霍子心以外所有人的目光。
霍子心不以为然地,“我早习惯了。之前几次追捕逃犯,一帮兄弟就我一个女的。走哪儿歇哪儿,经费还有限,不会因为你是女生就单独开个房间,最多的一次,我们六个人挤在一个边境的小单间里,我睡的地板。”
阿水把船停靠在云岛唯一的临时码头,酒店来接他们的人也正好赶到,站在沙滩上给他们微笑致意,“欢迎大家。我是云肆的老板叶辛。”
“再说,和你住有什么不放心的。”霍子心说话的口气,就像眼前是只轻轻一捏就碎掉的蚂蚁,这让陆泽言很郁闷。
“叫你以后再自作主张。”陆泽言耳畔飘过冷冰冰的一句话。她是蓄意报复,歪打正着还帮了他一把。
一觉醒来便到了晚饭时间。云肆的餐厅不大,最中间是一张容纳十几人的美式长条桌,四周配了几张小桌子。因为准备的是西式晚餐,那位郑精英热衷交际,在他的提议下,大家坐在了大桌上共餐。
霍子心粗暴地拿起给他胡乱擦拭,冰凉的手指划过陆泽言的嘴唇,让他像吃了辣椒般发烫。
轮到霍子心自我介绍,她只吐出几个字,“霍子心,警察。”
这一切霍子心都看在眼里,她两拳轻捶在陆泽言背上,只听“哇”地一声,他把胃容物吐了个干净,眼泪鼻涕全往外冒。
宋悠悠接着说,“宋悠悠,法医。”
一个大浪打来,小船冲上浪尖又滑落下来,陆泽言更加头晕目眩,午餐吃的鱼鲜都堵在了嗓子口。
一桌人里面最漂亮的两个女性,却从事的是如此特殊的职业。众人的目光更是聚焦到宋悠悠那双手上,联想到这双手曾经接触过多少尸体。
霍子心望着眼前这片茫茫大海,吐出的几缕烟气飘出来就消散了。
“我叫郑霖宇,是名律师。”郑律师冲宋悠悠笑笑,化解了尴尬。
对方摆摆手婉拒了,贺天明有些讪讪的。霍子心正好烟瘾犯了,从后排伸出手,“谢谢。”
对于这样的职业歧视,宋悠悠见怪不怪,倒是反而笑靥如花地问一起坐船的户外风夫妇,“你俩怎么称呼。”
贺天明对着那精英男士笑笑,“兄弟,抽吗?”
妻子收回诧异的目光,“我老公姓程,叫我们程先生、程太太就好。我俩都在金融行业工作,平时喜欢户外运动,有什么活动可以叫上我们一起。”
同船的还有三个人,一对蜜里调油的年轻夫妇,从头到脚都武装成户外打扮。另一位年轻男子和贺天明年纪相仿,拎着个精致登机箱,衣着考究,看起来也是精英人士。
叶老板上午提到的第二批客人,是四个结伴出行的大学生,两男两女。其中一个眉目清秀,个子稍矮的男生先自报家门,“看来各位都是哥哥姐姐了。我叫乔智,叫我小乔就行。”
阿水微微转头,脸瞬间红了,好看的长睫毛垂下来,摇摇头,“不,不抽。”
小乔细长的脖子上挂了个单反,一看就是个文艺青年。他指着三个同伴中的男生,“我们四个是好朋友。不要误会,是好朋友不是男女朋友。这我兄弟周以涵,我们平时都叫他周胖子。”
被阿水坎坷的身世所动,贺天明显得格外友好。他递给阿水一只烟,“来一根儿?”
周胖子确实身形敦实,乔智一来就公布了自己的外号,也只是笑笑不生气。他身边的漂亮女孩笑容明亮,露出两个梨涡,说,“我姓宁,大家叫我采儿吧。”
上个月阿水父亲去世,阿水便独自承担起了这份开船的工作,目前为止还没出过差错。
宁采儿长了一张鹅蛋脸,标志性的大眼睛,一看就是大学校园里引人瞩目的女孩子。相比之下坐在他旁边的少女其貌不扬,显得内向素淡,声音也弱弱地,“我叫庄雯。”
等船的时候贺天明和接待他们的人攀谈,阿水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而死,他的智力也因为缺氧受到了些影响,从小便是由以打渔为生的父亲独自带大。后来阿水父亲年迈不能出海,赶上这一带旅游业兴起,当地政府就让父子俩一起开小船,每月领取一份工资保障温饱。
郑律师好客,他吩咐小柯,“你问问你们老板,有什么好酒配一点,我请客。”
身体壮实的青年屹立在船头,一丝不苟地凝视着前方,对贺天明也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酒是社交场上最无往不利的好物,一番推杯换盏,在座的人熟络了很多。
贺天明交谈的对象是在船头掌舵的年轻船夫,名叫阿水。
叶老板正亲自为大家调酒,免不了要问众人的意见,“觉得晚餐怎么样?”
贺仲洋洋得意地,“而且我还定到了岛上唯一的酒店。现在除了最早兴建的这座私人精品酒店,别的在建建筑都拆除了。没门路的人就算是白天上了岛,晚上也得回去,可没人管你累不累,晕船不晕船,阿水你说是不是?”
“好吃,比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好吃多了。”周胖子看上去像是海量,但没喝几杯就上了头,话也变多了。
“云岛现在成立了自然资源保护区,每天登岛的人数有限制。冬天本就属于旺季,如果不是我找了管理区的人帮忙,老实排队得等两三个月去了。”
叶老板放下醒酒器,“你们之前来过?”他笑笑,“不过客人太多,恕我不记得了。”
从内陆到云岛,需要先坐大船到这片群岛的主岛,再从码头上换乘小的机动船。小船一次只能承载不到十人,得提前预定,遇上刮风下雨天气变差,慕名而来的人只能站在主岛上,望洋兴叹打道回府。
“上次我们来岛上露营,你们这里还在试营业。中午在你们这里吃了顿饭,那个时候那妹子好像才来,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做的饭菜,一言难尽,哈哈哈哈哈。”
贺天明年长几岁,又独自打理着两家公司,是个精明能干的实业家。在他看来,陆泽言是典型的公子哥,不务正业的那种。而陆泽言则是觉得贺天明虽然圆滑周到,其实世俗无趣,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周胖子继续说,“这几年你们都没怎么变。不过那个小朋友呢,不在这里了?”
陆泽言与贺天明,要算上两家各种七拐八拐的关系,也算得上是一个圈子的人。但这初次见面,两个人却完全是火星撞地球,互不相让。
正餐供应完毕,为了营造出酒吧的氛围,餐厅和前台的灯光都被调到了最暗,在酒精的催化下,每个人的面目都变得不那么清晰。
贺天明正和宋悠悠搂在一起打情骂俏,听他抱怨打了个哈哈,“我倒是想带你们去马尔代夫,悠悠和子心作为警务人员又不能随便出国。言少你忍忍吧,出来玩最重要的是美女们高兴。”
沉默寡言的庄雯指着黑暗里某个角落,幽幽地说,“你们说的是她吗?”
陆泽言晕船,是四个人中第一个倒下的。如今正歪在船舷上,有气无力地,“贺天明大哥,你这是什么精心安排。又不是去马尔代夫,折腾了这么久!”
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之间餐厅入口的酒柜旁边,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小姑娘穿着一条红裙子,像个小木偶般无声无息地站着,乌洞洞的眼睛直盯着这边。
霍子心他们从风城出发,驱车200多公里到了海岸线边,在海上漂了两个小时才接近一睹真容。
一阵海风穿堂而过,吹起小女孩红色的裙摆,就听见采儿尖叫了一声,“鬼娃娃啊……”
云岛,隐藏在一片散落的近海离岛深处,终年被海雾缭绕,因为形状像一片孤云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