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到霍子心问他原因，陆泽言已经收了线。宋悠悠问，“陆泽言找你？”
“那正好。你现在过来我家，地址发到你手机了。”
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陆泽言做事，向来不是平白无故的。她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用到自己。便对宋悠悠晃晃手机，“送我去这儿。”
这个问题让人摸不着头脑，霍子心说，“没。干嘛？”
宋悠悠闹着要跟着霍子心上来看看，被她半武力劝退的赶走了。陆泽言住的地方，是近郊一个高档小区的花园洋房，静中取静，很是惬意。
“今天你化妆了吗？”
霍子心咚咚地拍开门，陆泽言一把把她拉了进去，“快快快，太后的车已经到大门口了。”
不等宋悠悠彻底聒噪起来，陆泽言已经打了电话过来。
他踢过来一双粉色带兔耳朵的毛绒拖鞋，“穿上你的鞋。”
“什么原理？那是另一个人，傲娇作死呗。”宋悠悠咀嚼着她这个问题，回过神来，“等等，你这说的，感觉就是陆泽言啊，你这个口是心非的人……”
她撇嘴，“这给谁准备的，这么幼稚。”
“滚！”霍子心瞪她一眼，又想起来问宋悠悠，“如果有一个人，你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却在很多事情上都有默契。就好像，你并不会觉得他在刻意地关注你，却能轻松读取你的心事，似乎两个人认识了许多年一样。但你又明确知道，你们之间并没有特殊的关系，将来也不会有，是什么原理？”
霍子心不情不愿地换上，陆泽言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她推进卧室，从衣柜里揪出一件粉色蕾丝睡袍给她，“来，赶紧换上！”
宋悠悠啧啧两声，“那是以前啊。但是经过这一番英雄救美，我看陆泽言已经把你家万年难缠的沈女士搞定了，再加上他最近一系列的表现，当真不打算考虑考虑人家？”
“你搞什么鬼？”
“你没病吧！我和陆泽言什么又不是真的谈恋爱，我不可能和他一起出去玩。”
陆泽言比划着，“我妈从国外回来，要到我家突击检查。我告诉她你和我住一起的，现在才九点过，我们得做出刚起床的样子。”
“你以为我会允许你做我们的电灯泡吗？如今不是有陆泽言了嘛，你叫上他一起，我们四人出行，晚上没事还可以一起打麻将。”
霍子心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间卧室，处处可见女性的痕迹。
“我一个人才不自讨没趣，跟着去吃你们俩塞的狗粮。我还是自己去训练馆里歇着吧。”
墙壁是淡粉色的，顶上是一盏仙气飘飘的羽毛灯。落地窗前布置了一个白色橡木的梳妆台，各式各样的女性化妆品琳琅满目，堪比宋悠悠的桌面。
“托您的福，我三年了也是头一回休假。我和贺天明想找个附近的地方去放松几天，你一起去吗？”
她作战栗状，“如果不是这风格和我实在不搭，我都要相信有个女人住在里面了。”
从壹心出来，宋悠悠送霍子心回去，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贺天明。
很快霍子心就发现，她表面看到的不算什么。小到客厅门口的拖鞋，卫生间里的两套浴巾两副牙刷，大到衣柜里四季的衣服，陆泽言都已布置得面面俱到，事无巨细。
好在他是个理智自持，懂得进退的人。这叫霍子心往后不用担心，会失去这个可以信赖的朋友。
不得不说，如果陆泽言有心犯罪，一定可以制造出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犯罪现场。
云哲用的是玩笑的口吻，表达的意思却不是假的。宋悠悠也曾多次提到，云哲对她可能有说不清楚的想法，但风月之事在霍子心眼里，从来就不是重要的。
说话间玄关处已经响起一阵比一阵急的门铃声。向来淡定自若的陆泽言有些紧张，“姑奶奶我先去开门，你换好睡衣就出来啊！”
云哲挥挥手，“只闻新人笑，不理旧人哭。早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能让你就范，在下近水楼台这么多年，真不该忍着不出手，白白便宜了姓陆的小子。”
最终霍子心还是没有接受陆泽言提供的粉色蕾丝睡衣。她从陆泽言的衣服里挑了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把头发拨散一点，施施然地走出去。却发现客厅里不止苏昀，还多出来一个人。
不过她已经猜到云哲想说什么，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站起来，“云医生今天好像无心问诊，悠悠还在外面等我，那我先撤了？”
苏昀见霍子心随意地穿着陆泽言的衣服，BF风格的T恤下面一双长腿，脸颊微红，“子心，我们刚从国外回来，你叔叔说想来看看你，我们就不请自来了，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陆泽言能洞察霍子心的心事，是令她刮目相看。但霍子心并不认同云哲的说法，在她的心里，过去将来都只有林琛，旁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间。
霍子心没想到还有陆泽言的爸爸在场，自觉这样衣着有些失礼，不太自然地，“没有没有，起来太迟了，我，我先去收拾一下。”
“我倒不这么觉得。陆泽言能够找到我这里，一针见血指出来你的心理状况有问题，绝对不是个普通人。这人绝顶聪明，所以让你另眼相看，对吗？”
再从卧室出来的时候，霍子心已经换上了得体的衣服，还临时抱佛脚地找了个美妆视频，给自己化了点淡妆。
霍子心察觉到气氛里有一丝尴尬，敷衍地笑笑，“家里介绍的推脱不掉，装装样子。”
陆泽言的父亲看上去是个深藏不露的人，颇有气场。他似笑非笑，绅士地伸出手来，“霍小姐好。我是小言的父亲，陈山墨。”
云哲提起陆泽言，口气里有一丝别扭。“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最了解你的人。我以为，至今为止除了林琛，没有任何人能走进你心里那道门。这位陆公子，真是厉害。”
霍子心觉得有点奇怪，但在众人面前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温文尔雅地陪笑着，简短地回答陆泽言父母的问题。
“你出了事，第一个来找我的，不是毕羽，不是宋悠悠，却是你男朋友，我还是挺意外的。”
直到中午四人出去用完午餐，陈山墨对霍子心的印象也是极好，多次表示了，陆泽言能与霍子心在一起，让他们很放心的意思。
若要向着捉捕昼魇的目标更进一步，霍子心知道，她需要等。等一个抽丝剥茧，等一个千载良机，才有可能一击必中。
例行公事完毕，陆泽言送霍子心回家。午后车辆稀少，陆泽言把跑车提速到了限速的最高速度，风驰电掣地在路上奔驰，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自从被陆泽言揭穿了心底最黑暗的秘密，扼住她喉咙的压力骤然减轻。所有的不堪似乎都有了人分担，她在这个世上，终于不再是孤立无援。
霍子心忍不住问了，“为什么你爸爸，不姓陆，姓陈？”
放在以往，这样的处理对霍子心无疑于公开处刑，她定要闹个天翻地覆。这回她反倒可以欣然接受。
“我妈是二婚，他是我养父。”
霍子心行动不当的事情控制在小范围内没有扩散出去，毕羽只让她休假，却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工作。好在接近年底，暂时没有重大案情，靠马克老夏他们也足够应付。
“那你亲生父亲……”
“这次的事，我得负全责，我心里有数。”
陆泽言表情沉浮，气氛有一点凝重。“我爸爸，很早就去世了。”
云哲见她神情自如，表情也轻松了不少，“你愿意停下来，这是好事。”
霍子心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之前只知道陆泽言父亲是城中有名的富商，家庭优渥，天生好命，却不曾想还有这样的际遇。
“没有关系。”霍子心嗅着咖啡的香气，“一次把十年累积的年假休掉，也不错。”
“怎么我觉得，你现在对我的事情，越来越感兴趣了呢？”沉默了一会儿的陆泽言笑了起来，霍子心第一次注意到，他脸上有个好看的浅涡，显得与旁人不同。
云哲让宋悠悠等在外面。没有如常进入催眠的程序，而是给霍子心现磨了一杯咖啡，缓缓推到她面前。“是我给毕羽建议，放你一段时间的长假。别怪我，我得对我的病人，和我们的公安队伍负责。”
“自恋狂。”
宋悠悠才恍然大悟，霍子心这些年，过得比她想象中还要不容易。
“干嘛不承认呢。想了解我的事情，多得是机会，你往后有数不清的时间。”
但越表现出遗忘的事情，往往是因为在意得更深。此次孟司远的案子，暴露了霍子心多年来一直在云哲这里接受催眠治疗。
“谁要了解你……”霍子心话没说完，手机上显示有宋悠悠的来电。
尤其之前河中碎尸的案子，那么明显的证据直接指向凶手与昼魇有关，霍子心表现得比自己还要理智，可以条分缕析地分辨出来，真凶另有其人，更让她打消了顾虑。
“贺天明都安排好了，后天早上出发。那明天我们去贸易中心逛街，买点出去玩的东西？”
亲眼目睹着霍子心从无时无刻都为林琛伤神，到现在已经几乎不再主动提起，她真切地觉得，霍子心只是把林琛放在心里，却不会为了这件事方寸大乱。
霍子心一头雾水，“去哪里玩？”
对她的心理状态，宋悠悠一直放在心上。只是天长日久，宋悠悠已经习惯了霍子心的来去如风，无惧无畏。以致于她一度以为，霍子心是真的没有弱点，无懈可击的。
“你别给我装。我约了陆泽言，他一口答应，说你也同意了。贺天明把衣食住行都安排好了，你可不能反悔。”
再后来两人成了同事，这近十年来朝夕相伴，共同经历了许多事情，不仅是事业上的搭档，更是人生的至交。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你听陆泽言瞎说……”
林琛刚去世的时候，宋悠悠也曾守在霍子心身边寸步不离。直到霍子心立志要考入刑警大队，回到学校集训，宋悠悠几乎见不到她本人，也会每天拐着弯找人留意她的消息。
陆泽言在旁边耳语，“老毕给你放假，就是要你彻底放松的。如果你不愿意，你的心理报告都在我这里，说不定我一生气，就全交给了毕羽……”
毕羽的这话说得略重，但是打从心眼里，宋悠悠对霍子心还是有很内疚。
霍子心自然不是会受人胁迫的人。但没有来由地，对于外面已经显得有些陌生的世界，对于这段暌违了数年的旅行，她头一次产生了说走就走的冲动。
毕羽咆哮的声音言犹在耳：“当年我在学校当助教改卷子，每回你的心理学都是年级第一。身边人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你一点都不知道！心思都用在嫁入豪门上了？！”
一根紧绷了太多年的弦，突然松弛下来，就会突然想点不一样的日子。
宋悠悠亲自开车押着霍子心去的壹心。霍子心这次行为失常，连带着宋悠悠也受了牵连。
霍子心答应了宋悠悠的全部要求，陆泽言笑得更狡黠了，“你看，马上你就有一个深度了解我的机会了，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一周后，霍子心痊愈出院，首先去了云哲那里复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