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蕴猛然醒悟：“你想调阅所有自动取款机的录像？工作量太大了。”
“付现金是件至关重要的事，涉及到密码问题，而且从事见不得人的勾当，因此必须亲自出马，超过五万元的大额现金需要登记身份证号，从自动取款机付款是不错的选择，”肖汝宏眼睛炯炯有神，“据我所知兴达市区自动取款机并不多。”
“我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哪怕有一丝可能都要努力尝试，”他拿起外套，“走，到队里去，我说过24小时陪护。”
“可以通过账户转移等多种洗钱方式，你无法从账上查到线索。”
卢蕴无奈：“早知要熬夜，还不如听爸妈唠叨呢。”
“如果内循环的话，永远不会有人发现，然而不是，比如邝总给两个情人、杨萧和几个高管给邝总，都是单向流动……”
到了单位，刑警们纷纷投以注目礼——小城风声快，才一个下午街头巷尾都知道陶治平被卢蕴甩掉的事，暗想还是肖队长勇猛，这样都能把美女夺回来。肖汝宏不得不沿路澄清：
“既然习惯于这种方式，他们都会保持足够的现金流。”卢蕴道。
“喂，不是你们想象的，我跟卢小姐很清白……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说明这个圈子里的人都习惯用现金，”肖汝宏自言自语道，“这么多现金，从何而来？”
“是啊，是啊，清白无瑕。”
邝总通过卢蕴把贪腐来的现金交给两个情人；邝总与胡老板之间以现金来往；邝总与邱总、与郑经天、与杨萧都是现金形式；高仿烟幕后策划者也是给琛哥现金……
刑警们一叠声附和，脸上都分明写着不信，个个嬉皮笑脸。
这是一句很简单的话，可陡然间仿佛触动了肖汝宏脑子里某根弦，呆呆出神了半天：
拿这班臭小子没办法，又怕惹恼卢蕴，肖汝宏只得拿出队长的权威喝道：“各就各位，准备加班！”
卢蕴嫣然一笑：“跟邝总一个作风，不转账，不汇款，现金来来去去，让人抓不住把柄。”
因为是市领导督办的要案，下达命令后不到两个小时，兴达市凡在市区安装有自动取款机的银行纷纷将录像资料送达，500G硬盘装了整整六大箱。
“没有，但已经搜查了他的家和办公室，很狡猾，全是现金往来，银行账上无迹可寻。”
“这是两个月的录像资料吗？”肖汝宏看得两眼发直。
她没继续说下去，胡乱换了几个频道，突然问：“抓到胡老板吗？”
“怕你等得着急，让他们先送一个月。”刑警说。
“这是个好的开端。”
肖汝宏皱眉道：“老天，六大箱一点点看完，恐怕得再买六箱眼药水。”
卢蕴道：“我只住一晚。”
“我有个方法。”卢蕴说。
“家里没女人不行啊。”肖汝宏感慨道。
“嗯？”
两人一齐动手来了个大扫除，将屋里屋外好好清理一番，等卢蕴坐到沙发上看电视时，已是焕然一新。
“琛哥杀害邱总那次，幕后策划者是听到检查组找邱总谈话后临时起意，先汇了五万元到琛哥卡上，但琛哥提高要价，要对方再付五万，”卢蕴目光闪动，“当地时间很紧迫，幕后策划者急欲琛哥答应，立即同意他的要求又汇了五万，两人在网上联系时，幕后策划者就在离琛哥不远的网吧，就算平时与邝总、杨萧等人有现金交易习惯，家里准备了足够现金，往返去拿也耽搁时间……”
“没关系。”
说到这里肖汝宏彻底明白了：“他一定在附近自动取款机上临时取现金！好，先调阅那天下午所有取款机一万元以上的交易画面！”
“连续加班，都没空回家收拾。”肖汝宏难堪地解释道。
市区共有三十九台自动取款机，每台机先查四个小时，即一百五十六个小时的调阅量，刑警大队全体人员放下手边事情突击进行，一屏一屏，一帧一帧地看，两眼瞪得浑圆，唯恐眨个眼就将嫌疑犯面孔忽略过去。
当晚她果真跟肖汝宏来到他的单身宿舍，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屋里非常乱，到处散落着衣服、袜子和各种东西的外包装纸，厨房里堆着几天的生活垃圾。
一天一夜过去了，有个刑警突然叫起来：“肖队，这个人……”
没等下班，卢蕴父母亲就赶到厂里，幸好事先打过招呼，保安客气而坚决地将他们拒之门外，看着失望离去的双亲，白发在萧瑟寒风中飘动，卢蕴禁不住流下泪来。
肖汝宏坐在电脑前晕晕欲睡，听到叫声一个激灵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屏息看了会儿，又将卢蕴拉过来：“喏，你看他像谁？”
“第三者？”肖汝宏啼笑皆非，“谈恋爱也有前来后到好不好？”
画面上付款的中年人戴着墨镜，有意低头避过摄像头，但身材、脸部轮廓、动作、神态无不泄露出他的身份……
卢蕴双手托腮呆呆看着窗外，良久才说：“过段时间吧，我不想人家说你是第三者。”
卢蕴倒吸一口凉气，缓缓道：“陶治平！”
“没有，没有，”他知道她的脾气，等她情绪平息下来才说，“其实我不该在这节骨眼上添乱，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打算重新开始一段生活的话，我申请成为第一候选人。”
“应该是他，因为取款机有每天每张卡付款不准超过两万元的规定，所以他先后用三张卡付了五万元。”
“如果怕惹麻烦就算了。”她语气冰冷。
“他可以辩解用于购买原材料，或装修新房…….”卢蕴脸颊有些发烫。
“我的意思是……”
肖汝宏抚掌微笑道：“当然还需要别的佐证，比如叫那位汇款给琛哥的保安来辨认，再比如根据沿途监控追踪他的行车路线，不过这是专案组迄今为止最大的突破！”
“所以才请你保护嘛。”
时间一天天过去，专案组搜集到的情报越来越对陶治平不利，小区保安从七幅录像截图中指认出陶治平；根据治安录像追踪，那天陶治平汇款后直接开车回到华宇公司，经查那辆车是公司一名员工的私家车；与琛哥联系的寂寞冷雨，QQ密码即为华宇公司值班室电话号码…….
肖汝宏倒吸一口凉气：“对陶治平来说，恐怕有点……太那个了，外面都说他装修新房的费用远远超过购房费用，可见用心良苦，其它撇开不提，这口气都咽不下。”
金斯顿博士的航空包裹也如期而至，里面有一份手写的信，对卢蕴的问题作了详细解答：
“没有理由，是突然决定的。”
纳瓦玫璎，出自南美阿曼拜山区一带的热带雨林，多年常绿草本植物，茎短叶阔，叶子边缘有细锯齿，硬革质，鲜绿色，表面有厚角质层和吸收鳞片，果实即为纳瓦玫璎果，鲜红色，状若红豆，最奇特的是它未成熟时捣碎了可愈合伤口、消炎止痒，但熟透了变成红色时就有可怕的毒性。当地食人族将纳瓦玫璎果榨成汁涂在刀口，无论外族人还是飞禽走兽，只要被刀划伤见血，剧烈运动状态不出半个时辰就倒地身亡，而且体内检查不出任何毒素，可供食人族放心大啖。
见她意兴阑珊的样子，他小心翼翼试探道：“分手的理由是什么？”
纳瓦玫璎果榨成汁时，会散发出一种淡淡的、令人陶醉的香气，它的附着力很强，只要稍稍沾到一点十多天都挥之不去，哪怕天天洗澡也没用。有消息说法国香水商曾试图将纳瓦玫璎果用于香水中，但无法分解毒素，这就是纳瓦玫璎果的特征，香气与毒素共存。
“睡地上都行。”
金斯顿博士还寄来一粒纳瓦玫璎果，果然与南国小红豆一样，红得妖艳，凑到鼻子，立即闻曾多次在陶治平身上发觉的那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气！
“不必，我不是挑剔的人，有张床就行了，到时辛苦你睡沙发。”
“我想我能提供帮助。”
“欢迎之至，”肖汝宏乐得差点跳起来，须知即使在两人热恋的时候，她晚上都不肯在他单身宿舍逗留，更别说过夜，“我这就回去打扫一下。”
卢蕴捏着纳瓦玫璎果说。
“没到那一步，不过……”她疲倦地摇摇头，“今晚先住你那儿，否则面对我爸妈的轮番轰炸，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几十分钟后实枪荷弹的刑警和武警包围了华宇公司，从贮香库里搜到新品117，经鉴定成分便是纳瓦玫璎果汁。品香师交待道这是陶治平从国外找来的，只让品香室做过毒性测试——让小白鼠服用其果汁，近一个小时后死亡，之后他要求封存起来，不准对任何人透露，至于他是否偷偷取出去使用，用在何处，品香工作室无人知晓，毕竟陶治平是公司老板，也有贮香库钥匙。
几十分钟后肖汝宏开着警车呼啸而至，一进办公室便说：“他威胁过你没有？只要有录音，我就有权拘捕他。”
唯一的意外是陶治平跑了。
“同意申请，我任命肖汝宏同志为保护人，实施24小时贴身服务。”话筒里传来他激动而兴奋的声音。
自从录像中锁定他是嫌疑人后，刑警队一直秘密监视他的行踪，可就在大部队包围华宇公司时，他突然不知去向。
目送奔驰车驶离工厂大门，她拨打消汝宏的电话：“申请人身保护，我与陶治平分手了。”
“这家伙狡兔三窟，肯定事先准备好逃亡密道，他奶奶的！”肖汝宏功亏一篑，悻悻骂道。
卢蕴说完不等他有所反应便挂断电话，关掉手机，摘掉办公室电话线插头，并将门反锁起来。不出所料，过了半小时左右，外面传来陶治平的声音，拼命敲门踢门，直至保安过来干涉才悻悻离开。
主犯没落网，华宇公司员工又不知道其犯罪事实以及高仿烟相关情况，案子只能算破了一半，当晚刑警队在附近小饭馆举行低调的庆功会，卢蕴也参加了。闹到高潮时刑警们怂恿肖汝宏求婚，趁着酒意，肖汝宏果真在卢蕴面前下跪，使向来冷静超然的卢蕴也满脸通红，虽没亲口答应，却亲手将他拉起来。
“我不想结婚了，我们分手吧。”
与案子一样，求婚等于成功了一半，肖汝宏更加高兴，逢酒必干，喝到最后几乎走不动了，站在原地直打转。
“什么？”陶治平陡然紧张起来。
尽兴而归，出了饭馆刑警们都到队里拿自行车或电动车，卢蕴见肖汝宏醉醺醺的样子估计没法骑，便扶着他到对面街头等出租。过了几分钟，一辆黑色桑塔纳驶过来缓缓停到路边。
“我恐怕不能去，”卢蕴淡淡地说，“我正打算告诉你一件事。”
卢蕴赶紧搀着肖汝宏过去，不料车里竟跳出陶治平，恶狠狠一拳将肖汝宏打倒在地，又上前踹了两脚，然后强行把卢蕴拖上车疾驰而去。
隔了两天，陶治平打电话说窗帘、洁具、灯具都安装好了，只等家电到位便可入住，邀请卢蕴一起去新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