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推理悬疑 > 长安三怪探之牡丹劫 >

“李爷放心,保证一只麻雀也逃不过我们几个的眼睛。”

李秀一冷冷一哂,道:“少说那没用的。你们从现在开始,给我盯着这宅子,不管有什么人来,或者什么风吹草动,都给我把他底细摸清楚!”

“知道哪儿找我吗?”

“这宅子总是关着门,我等以为那人是个修什么邪术的怪人,想不到是在里面和这些美人逍遥快活。这也难怪,要是我有了这等福分,也不出门了。”

“知道!知道!”

众无赖顿时面面相觑。“不瞒您说,我等都没怎么见过他。”

无赖们七嘴八舌地向李秀一保证。李秀一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铜钱,朝众无赖抛去。

众无赖发出一阵淫笑,李秀一不禁睥睨地哼了一声。“瞧你们那点出息!以前住这里的那个姓姚的有谁认识?是什么底细?”

独孤仲平立在他那间小阁楼里的地图前几乎一动不动,他不知道时间已过去了多久,反正一直以来,手上的案子没有线索的时候,他就是习惯这样在地图前站着,并不一定真能看出什么,只要能让自己安静下来,就是对付破案时限压力的好办法,也算是种另类的打坐。

“早知也是个死,还不如让我们兄弟几个好好疼疼她们!”

但今天独孤仲平难以入定,走廊里响起一阵促急的脚步声,他知道一定是韦若昭回来了。而且从她这虽然急促却明显有些沉重的脚步声中,独孤仲平能得知她去查档案定然没什么收获。果不其然,韦若昭一进门,便垂头丧气地往角落里的胡床上一坐。

“谁个不知?挖出三个天仙似的大姑娘,怪可怜见的!”

为了安抚韦若昭的情绪,独孤仲平还是摆出一副关切的口吻:“怎么样?查到了吗?”

“那宅子里出了人命案,”李秀一朝门上贴了封条的宅院努努嘴,“都知道了吧?”

“东西市卖这些东西的铺子这半年新开业或入户的有二十来家,居然没有一家户籍簿子上有二十到三十间的青春男子。”她说着从袖子里摸出张纸,“这是单子,我都抄了下来。”

“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李爷有什么事由,可得想着小的们啊!”

独孤仲平接过这张写满密密麻麻蝇头小楷的单子,又看了看韦若昭发黑的眼圈,眼神更加柔和了些。

无赖们赶紧点头。

“你熬夜了?”

李秀一抬手将一把铜钱撒在自己脚边,众无赖顿时忙不迭捡拾起来,李秀一冷眼看着。“最近没挣着什么钱吧?”

韦若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道:“我心里急嘛!不过我在想户籍簿子上没有,也不等于就真的没有,各家用的伙计就不上户籍,我们可以一家家去查访。”

“这些日子怎么老没见您啦?让小的们怪想的。”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独孤仲平摇摇头,“何况,我们要找的人不可能是伙计。”

“李爷,您回来啦!”

“为什么?”韦若昭好奇心顿起。

菜园对面的街巷边,三五个年轻小哥正凑在一处嬉笑打闹,其实也都不过是十八九岁的样子,身上却都文着花哨的刺青,一副泼皮无赖的做派。李秀一甫一从那宅院里翻出来,众人便蜂拥着围上去,个个态度都很谦恭。

“洛阳的三具尸体都穿着一样的白色衣裙,件件都价值不菲,显然是凶犯的作为,店铺伙计可供不起这些,而且他们也没有地方藏人、埋人。”

妈的,马不停蹄将近一天一夜从长安赶到这里,难道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找不到?李秀一愤愤地想着,站起身却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自己的脚,低头捡起来一看,却发现是一截已经干枯了的植物根茎。

韦若昭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独孤仲平这时走到窗前,脸色如常,只淡淡地道:“恐怕是最糟糕的情形了。”

李秀一在院子里逡巡一阵,继而来到土坑边,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还时不时用刀鞘在土里扒拉几下。湿热的泥土散发出腐败的味道,李秀一却不以为意地仔细寻找着,甚至抓起一把烂泥送到鼻子前嗅了嗅。

“最糟糕的?什么意思?”

庭院里一片狼藉,三个挖空了的土坑旁边还胡乱扔着些铁锨、木铲之类的工具,显然洛阳金吾卫已经对这里进行了一番相当彻底的勘查。

“普通人。没有案底,入户用的假名,没有铺子买卖,来往的人很少甚至没有,深居简出。最难找的一种人。”

连日的阴雨已经停歇,天空却依然阴霾,空气中弥漫着燠热的湿气。这民宅的大门紧闭着,上面贴着金吾卫的封条。李秀一轻蔑地哼了一声,施展轻功一个腾身,已然轻飘飘越过院墙,落在了院子里。

韦若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补充道:“还有,他也是一只鹞鹰。”

李秀一从殓房出来,并未与昔日的同僚们打招呼,便径自来到了归仁坊那户挖出了尸首的民宅前。除了对繁文缛节的厌恶,他更不想浪费丝毫时间。

“何以见得?”独孤仲平有些吃惊地看着韦若昭。

“管住你的嘴!”李秀一又丢了串铜钱过去,“这件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是师父你昨天说的,要想勾年轻漂亮的姑娘,一定得有一只鹞鹰。他如果深居简出,多半没有同伙,一定自己就是!”

“上头根本就不想管这闲事,连验尸格目都是胡乱填的,也就是我和仵作清楚。”

独孤仲平赞许地点点头,笑道:“不错,你很有进步嘛。”

“这事有几个人知道?”李秀一不耐烦地打断老看守的话。

“真的?”得到独孤仲平的夸奖让韦若昭终于露出了笑容,“这么说我读心的方法是正确的?”

“这路子还真没见过,这杀才弄了这许多漂亮姑娘,又没动她们。”老看守浑浊的眼中闪着光,“要是我再年轻着几岁,恐怕……”

“不过,即使是一只英俊老练的鹞鹰,要每隔三个月都能从繁华闹市拐走一位年轻漂亮的良家女子,也是很难的,一次两次可能是走运,可他准确地成功了五次,就一定还有些什么绝活。”

李秀一顿时惊讶地瞪大眼睛。“真的?”

韦若昭专注地盯着独孤仲平的表情,就好像这张脸本身也蕴藏着什么探案秘籍,需要好好参详似的。

“没有,说都是活着埋下去的,可连挣扎撕扯的痕迹也没有。”老看守一副煞有介事的口吻,“还有更奇怪的呢!仵作说了,三个都没怎么腐坏,他就细查了下,你猜怎么着?都还是姑娘家身子……”

“你也年轻漂亮,家境也很不错,只不过现下正落魄,倒也勉强合他胃口。设想一下,如果碰到一只鹞鹰,你怎么才会放下防备之心,心甘情愿地跟素昧平生的他走?”

李秀一想了想,又道:“仵作可还是老白?照他看身上可有伤?”

“我?”韦若昭沉吟片刻,“只有一种可能,如果他邀请我去冒险。”

他说着朝尸首努了努嘴,自己却不肯上前。李秀一伸手用刀鞘挑起距离最近的一具尸首的短衫,果然肩头有若隐若现的牡丹花图案,但毕竟是陈尸,又经过连日大雨的冲刷,已经看不太清楚具体的样子。

“冒险?”这倒是独孤仲平没想到的一个答案。

老看守却摇头,叹道:“要不怎么说蹊跷呢!想是那杀才下手前把她们都装扮了,倒好像把她们当仙女供着一样。哦,听仵作说,这每个人肩头子还被画上了朵牡丹花呢。”

“对!我相信有这样想法的绝不只我一个,就像姐姐也有。她从小生活在道观里,也渴望能出去冒险,有一番奇遇。”

李秀一已然注意到三个女子的长发都被挽成了高耸的堕马髻,身上都穿着一色儿的短衫长裙,衫裙都是白色绸缎质地,虽然沾染了泥污,却还是能看出那绸缎上以银丝细致勾勒出的花纹,显然价值不菲。在土里埋了半年多,再加上出土之后天气的缘故,尸首已经开始肿胀乌黑,但面部白妆的痕迹还依然清晰可见。

独孤仲平换了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她才是真的韦若昭吧?”

“那怎么都穿一样的衣服,梳一样的头?”

眼前的“韦若昭”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不是啊。”

“你好像说过要把你的故事告诉我,不妨现在说来听听?”

李秀一抬手递给老看守一串铜钱,问道:“这三人是姐妹?”

“嘿,人家说的是和你换,你为什么只在十四月初圆的时候弹琴,为什么逼碧莲姐改行开酒店,为什么缩在庾大人后面探案,挣了钱又不留,你干这行之前是干什么的,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韦若昭似连珠炮一样嚷嚷起来,这些疑问在她心里已经憋了太久,好不容易有了问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老看守歉意地一笑,道:“李爷见谅,天已经热了,这案子既然行文发到了长安,衙门里就没人愿意管了,冰床也被撤走了,还说过两天就打发她们家里的领回去呢!”

“你想一换四啊,太贪心了吧?”独孤仲平却不上当,只淡然笑笑,“听着,我现在需要参照你琢磨那些受害姑娘的心思,因为凶犯的线索太少了。你可以不帮忙,那样几天之后,就会有一个和你一样的花季少女被埋到冰冷的地下,然后凶犯会从从容容地离开,去下一个城市,再也没人能抓住他——”

在这座大唐皇帝已许多年未曾踏足的城市里,洛阳金吾卫的殓房就像其官衙一样阴暗、破旧。白发苍苍的看守颤颤巍巍掀开盖在三具女尸身上的白布,李秀一虽然早已用手帕捂住了口鼻,却还是被扑面而来的气味呛得连连后退。

“那你快说,到底需要我怎么做?”韦若昭腾一下站起来。

洛阳,大唐帝国的东都,曾经辉煌堪比长安,但那已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