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们愿意公平地对待贝丝。她说，她向你们坦白了自己正在接受假释考核的情况。大家听到这种事情，经常会形成先入为主的偏见，把她往坏处想。”
“为什么？”
“不用谢。她还好吗？上回交谈的过程中，她似乎闷闷不乐。”
“总之，”片刻以后，布莉说，“我过来是想要跟你们道谢。”
布莉盯着他，“什么时候？”
他们目送着搜救队的面包车离开。
“前天晚上。我瞧见她在旅馆外面看雨。”
“嗯，”他承认道，“确实。”
“噢，她没提过。”布莉皱起眉头，“她喝酒了吗？”
“但是，丛林中的树木密密层层，什么都看不到。你没经历过，不明白那种感觉。”
福克犹豫了一下，布莉眉心紧蹙。
“不一定吧。”
“算了，我也觉得她恐怕忍不住。最近她的压力很大，我早就料到了。”
“如果有人知道小屋，当初也可能有人知道我们在那儿。”
“我想只是一次而已。”福克说。
“我了解的程度跟你差不多。”
布莉摇了摇头，“只是一次，一次和十次有区别吗？她必须滴酒不沾，彻底戒掉才行。不过，贝丝向来如此。她想变好，却总是事与愿违——”话音戛然而止，布莉的视线越过他，径直望向旅馆。门前的台阶上，一个身影站在听力所及的范围之外，静静地注视着他们。不合身的外套，乱糟糟的黑发。贝丝。他暗自思忖，不知她在那里待了多久。
布莉沉默了许久，“我知道科瓦克的案子过去很多年了，但是还有别人知道那座小屋的存在，并且向警方提供情报，对吗？我听一名搜救人员说，他们就是这样才找到小屋的。”
福克举手表示问候，贝丝稍作迟疑，接着举手回应。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看到她面带微笑。
“我估计，他们要把搜救重点转移到小屋周围的区域，寻找爱丽丝的踪迹。”
布莉轻轻地晃动身体，“我得走了，非常感谢你们。”
布莉开始啃咬指甲，“既然小屋已经找到了，接下来的打算呢？”
福克背靠汽车，看着布莉穿过停车场。贝丝站在旅馆的门阶上，同样用目光追随着布莉，直到妹妹走近，她才挪动脚步。
“我不清楚。”福克诚恳地说，“他们应该会展开调查。”
第三天：周六晚上
“那座小屋真的属于马汀·科瓦克吗？”她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恐惧。
布莉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耳中激荡，爱丽丝紧紧地贴着墙壁。
“还行，谢谢。稍微有点儿疼。”她盯着从袖子里冒出的绷带，“其实，我更担心其他事情。今天下午，我和贝丝要离开吉若兰，我跟墨尔本的专科医生约好了明早见面。不过……”布莉看着几位搜救人员钻进面包车，她拂去眼角的发丝，裂开的指甲已经修剪得整整齐齐。
吉尔伸出胳膊，“给我手机。”
“你的胳膊怎么样？”
“不，”
“对，昨晚刚刚出院。谢天谢地，我需要呼吸新鲜空气。”黑色的头发盘在帽子底下，脸颊冻得微微发红。她显得很漂亮，福克心想。
“手机在哪儿？在你的包里吗？让我看看。”
“布莉，你出院了。”
“不。”
福克听到背后响起说话声，赶紧转过身去。转瞬之间，他差点儿认不出面前的女人，她变得截然不同。
“这不是请求。”吉尔探身向前，抓住爱丽丝的背包。
“你好。”
“喂！”爱丽丝试图往回拽，然而背包却脱离了她的指尖。
他下车等待。寒风凛冽，温度比印象中还要低，他不由地拽上外套的拉链。隔着停车场，远离喧闹的人群，繁茂的枝叶簇拥着孤零零的明镜瀑布小径。
“爱丽丝，你可以滚蛋，”吉尔将手臂插进背包，接着又不耐烦地叹气，把里面的物品统统倾倒在地上，“反正是你主动要离开，就算死在荒郊野岭，也是活该。但是，你不能带走手机。”
福克在入口放下卡门，她跑进旅馆，他努力寻找空位。金警长说过，他会在服务台留下指示。福克驾车慢吞吞地沿着停车场边缘行驶，结果只能采取并列停放的方式，挨着一辆护林员的面包车。
“天哪。”爱丽丝弯下腰，捡起散落的物品。吉尔东翻西找。潮湿的衣服，指南针，水瓶。没有手机。
假如先前的林区旅馆算是忙碌，那么如今便是超负荷运转。遍地都是身穿反光背心的搜救人员和新闻媒体的车辆，他们根本无处停靠。
“不在包里。”
福克收好信用卡，回到车上，感觉女人的视线始终追随着自己。监控摄像头瞪着硕大的独眼，冷漠地俯瞰着前院。
“肯定在她的外套里。”贝丝的声音突然响起，布莉吓了一跳。
女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怎么知道？”她把信用卡还给他，转过脸去，表情很不耐烦。又是个傻乎乎的城里人。
爱丽丝蜷缩在墙角，搂着自己的物品，显得走投无路。吉尔举起手电筒，照耀着她的眼睛，“在你的外套里吗？别逼我动手。”
“他哪儿不舒服？”
爱丽丝皱起眉头，转过脸去，“不许碰我。”
“今天早上。”
“最后一次机会，交出手机。”
“什么时候？”
爱丽丝沉默不语，贝丝猛然冲向她，牢牢地攫住外套。
“史蒂夫？他请病假了。”
“爱丽丝，少说废话。先前你觉得我偷藏食物，不是非要搜查我的行李吗——”
“另一个伙计呢？”福克递上信用卡。
布莉竭力拉住姐姐，爱丽丝蠕动着发出尖叫。
最后，汽车终于驶入吉若兰的范围之内，福克望见加油站的标牌在闪烁，于是转动方向盘，靠近路边。只要找到失踪者的物品或者待过的地方，接着便会发现尸体，无一例外。他走进屋里，发现收银台后面站着一个女人，不禁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放开我！”
他和卡门仍旧轮流开车。跟上次一样，公路基本空空荡荡，两旁掠过熟悉的牧场。然而，旅途却显得格外漫长。
贝丝摸索着爱丽丝的口袋，心满意足地掏出战利品，高举在空中。手机。她用另一只手推开爱丽丝。
他们认为爱丽丝还活着吗？不知道。如果他们能找到幸存的爱丽丝，她也许会口不择言地泄露机密。确实。你们最好赶紧上山，别忘了合同的事情。明白。
爱丽丝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几步，然后扑上前去，争夺手机。两人扭打在一起，拼命挣扎，不慎撞到桌子，发出巨大的动静。手电筒掉落在地上，房间陷入黑暗之中，充斥着混乱的喘息声和嘈杂的争吵声。
福克打电话通知局里，听筒中一片沉默。
“那是我的——”
“似乎是接到了线人的情报。他没有详细解释，具体情况要等咱们上山以后再说。”
“松手——”
“搜救队是怎么找到小屋的？”卡门挂断金警长的电话，福克立即询问。
布莉大喊，“停下！”她不确定自己在对谁说话。某样沉重的东西滚到脚边，她捡起来，轻轻晃动，手电筒重新亮起，令人头晕目眩。她慌慌张张地将光束对准噪声的来源。
天还未亮，福克便驾车来到卡门的公寓外面。七小时前，她离开他家，城市沉浸在无边的夜幕中。此刻，黑暗依然笼罩着世界。她站在人行道上，准备出发。钻进车里以后，她很少讲话，昨晚他们已经讨论了许多。
爱丽丝和贝丝互相纠缠，布莉几乎无法分清她们的四肢，直到其中一人抬起胳膊。布莉想出言制止，却为时已晚。阴影划过墙壁，贝丝的手掌迅速而有力地向下挥舞，与爱丽丝的脸颊接触，清脆的声响仿佛撼动了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