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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不是很想,”他说,“你呢?”

“简直是美味佳肴,”迫不及待地吃完第一口,卡门说,“谢谢。”她狼吞虎咽地消灭了盘子里的四分之一,才靠向椅背,用纸巾擦了擦嘴巴,“你想谈谈爱丽丝·拉塞尔的事情吗?”

卡门摇了摇头,“聊点儿别的吧。”她举起杯子啜饮红酒,“比如你的女朋友是什么时候搬出去的?”

福克盛了两盘意大利面,浇上浓郁的酱汁,端到角落里的小桌子上。

福克诧异地抬起脑袋,叉子悬在半空中,“你怎么知道?”

“太棒了,至少食物可以让我稍微安静一会儿。”她冲着他微笑,直到他也报以微笑。

卡门笑了,“我怎么知道?亚伦,我有眼睛,自己会看。”她指着沙发旁边的巨大空隙,那里曾经放过一个扶手椅,“除非这是最夸张的极简主义公寓,否则就是你没换掉她留下的家具。”

“嗯,反正晚餐做好了。”

他耸了耸肩,“她是四年前离开的。”

“还是那句话,我不了解具体情况。不过,你把他最后的照片夹在两本平装书之间,我觉得你也没妥协。”她站起身来,将照片放回原位,“别生气。我保证,从现在开始,不再多管闲事。”

“四年!”卡门放下杯子,“我还以为你要说四个月。我也不讲究家具摆设,但是,四年!拜托,你在等什么?需要我开车带你去宜家吗?”

福克继续炒菜,思索要如何回答。近几天,父亲在他心目中的印象正在慢慢改变。“或许吧。”终于,他说,“我当然希望我们能解决问题,我也知道自己应该更加努力。但是,爸爸好像根本不愿意妥协。”

他笑了,“不用,我懒得动弹。毕竟,我一次只能坐一张沙发。”

“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她说,“我没见过他,肯定不如你了解情况。我只是认为大部分父母都会替孩子着想。”她耸了耸肩,“你瞧瞧丹尼尔和米歇尔对待乔尔的态度,这个臭小子的行为被相机拍得一清二楚,他们还要千方百计地维护他。据说,就连变态的马汀·科瓦克在临终前两年也茶不思饭不想,整日担心失踪的儿子呢。”

“我明白。可问题是,一旦你邀请客人来家里,他们就得坐在别的地方,感觉真的非常奇怪。你没有扶手椅,但是有——”她指着落满灰尘的木头物件,“——那个玩意儿。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福克停住炒菜的动作,扭头看向她。

“杂志架。”

卡门歪着脑袋,“说不定他完全理解,因为他自己也深有同感,所以才会邀请你在周末一起去爬山。”

“上面没有杂志。”

他勉强挤出微笑,“我明白,听上去的确很像,但其实截然不同。倘若我们真的一样,肯定会相处得更好,尤其是在搬到城市以后。我们需要彼此,最初的几年十分煎熬。我思念农场,思念过去的生活,但是他却毫不理解。”

“嗯,我不太看杂志。”

“天哪,亚伦,你听不出来吗?”

“所以,她带走了扶手椅,却留下了杂志架。”

“——无法向任何人敞开心扉。”

“差不多。”

“好吧。”

“难以置信。”卡门故作震惊地摇了摇头,“好吧,如果你需要表明自己分手后过得更好,证据就在房间的角落里,一个没有杂志的杂志架。她叫什么名字?”

“对,于是他就变得离群索居——”

“蕾切尔。”

“是吗?”

“问题出在哪里?”

“不,比我严重多了。他总是跟大家保持距离,就算是熟悉的亲朋好友也不例外。而且他很少说话,难以揣测他的想法。”

福克盯着面前的盘子,他很少让自己沉浸在那段往事中。偶尔回忆起她,记得最清楚的是她以前微笑的样子。当时,他们刚刚相遇,一切都还显得十分新鲜,“天长日久,感情变淡了,她就搬出去了。其实都是我的错。”

卡门看着他,“有点儿像你?”

“嗯,估计也是你的错。干杯。”她举起酒杯。

“嗯。不过,他一向性格孤僻,不爱交际。”

“什么?”福克差点儿笑出声来,“你好像不应该这样说吧。”

“天赋而已。”她的笑容渐渐褪去,“但是,这种疏远的结局实在可惜。以前,你们似乎非常幸福。”

卡门看着他,“抱歉,不过你已经长大了,肯定经受得住。我只是想说,你是个很好的男人,亚伦。善于倾听,懂得照顾同伴,并且宽容体谅。倘若你把她逼到主动离开的地步,恐怕是你故意而为。”

他忍不住露出淡淡的微笑,“你受过专业的心理学训练吗?”

他正要反驳,却欲言又止。难道果真如此吗?

“好吧,我就是随口说说,免得你不知道。”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最后,他说,“是我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

“卡门,谢谢你,我知道。”福克放下手中的木勺,注视着她。

“比如?”

“自责也是人之常情。”

“她想让我少工作,多说话,多休假,努力跟爸爸好好相处。大概还想结婚吧,我不知道。”

“我知道。”

“你思念她吗?”

“在失去父亲或母亲以后,孩子经常会产生类似的感觉。”

福克摇了摇头。“已经不了。”他诚恳地说,“但是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当初应该听取她的建议。”

他沉默不语。

“或许现在还来得及。”

“错过了靠近他的机会。”

“对于她而言来不及了,她结婚了。”

“后悔什么?”

“听上去,如果你们在一起,可能对你有些好处。”卡门说着,伸出手,越过桌子,轻轻地触碰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但是你不必太过自责,她并不适合你。”

“后悔并不丢人。”

“是吗?”

“毕竟我对室内装修一窍不通。”他想开个玩笑蒙混过去,但是她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是的。亚伦·福克,你的灵魂伴侣绝不会拥有一个杂志架。”

“可是你没把照片挂起来。”

“平心而论,她把杂志架留下了。”

“当然,我很想他,他是我爸爸。”

卡门笑了,“从那以后,你没再跟别人交往吗?”

“即便你们的关系并非总是亲密无间,你也肯定会想他吧。”

福克并未立即回答。六个月前,在故乡,有一个相识多年的旧友。曾经是活泼的少女,如今是孩子的母亲。“近期尝试过。”

“是啊。”她说得对,画面中的男人跟现在的福克几乎一模一样。

“结果失败了?”

“嗯,从你童年的这张照片就能看出来。”

“她——”他稍作犹豫。格雷琴。如何描述她呢?湛蓝的眼睛,金色的头发,悲伤的秘密。“她很复杂。”

“当时他已经病入膏肓,不久之后便去世了。以前,我们确实长得很像。”

他的思绪飘得非常遥远,差点儿错过了手机的振动。他慢吞吞地抬起胳膊,从桌上抓起手机,振动却消失了。

“你跟他长得很像。”卡门低着头,鼻尖贴近照片,“不过医院的那张不太像。”

卡门的手机立刻响起,铃声尖锐而急迫。她连忙在包里翻找,掏出手机。福克解锁自己的手机,检查未接来电。他们的视线离开屏幕,看向彼此。“金警长?”他说。

面对父亲的死亡、葬礼和遗物,福克十分迷茫,他把装满地图的背包塞进衣柜深处,又把照片夹在两本心爱的书籍中间,打算将来再决定该如何处置。于是,它们就一直埋藏在黑暗里,无人问津。

她点了点头,按下接听键,将手机举到耳畔。房间陷入沉寂,但是福克仿佛依然能听到铃声在回荡,犹如隐隐约约却持续不断的警钟。

福克认出,他们正沿着屋后牧场外围的小径散步,父亲指向远方。福克曾经拼命地回忆,究竟是什么吸引了他们的视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不管是什么,眼中的景象令他们开怀大笑。不知是因为自然天气的缘故,还是因为冲洗胶卷的问题,整个场面都笼罩在金色的光芒中,犹如无尽的夏日。福克始终没见过这张照片,直到他从医院带回父亲的背包,倒空里面的东西,才发现了它。他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更不知道父亲把它带在身边。人生难免遗憾,福克也有想要改变的过去,而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父亲在世的时候能给他看看这张照片。

卡门迎上他的目光,用口型提示,“他们找到了小屋。”

瞧见第二张照片,福克艰难地吞咽。画面不太清晰,镜头比较模糊,但是他们的微笑却发自内心。他大概三岁左右,跨坐在父亲的肩膀上,手掌搂着艾瑞克的脸颊,下巴抵着父亲的头发。

福克感到肾上腺素飞快地攀升,“爱丽丝呢?”

“不清楚,很久了。”

她耐心地等待电话里的消息,然后干脆地摇了摇头。

卡门盯着自己发现的另一张照片,“这张真好,什么时候拍的?”她举起照片。

仍旧下落不明。

葬礼结束以后,一位护士将这张照片打印出来,夹在慰问卡里送给了福克,可是他从未好好看过。画面中,他紧挨着瘦骨嶙峋的老人。父亲坐在轮椅上,面容憔悴而苍白。他们俩都在微笑,却颇为笨拙,仿佛仅仅是按照摄影师的命令行事。

第三天:周六晚上

“艾瑞克。”

瓢泼大雨突然降临,遮蔽了漫天繁星,扑灭了红色篝火,熊熊烈焰化作冒烟的灰烬。她们退回小屋里,找到自己的背包和物品,划定个人的专属领地。密密麻麻的水滴敲打着铁皮屋顶,嘈杂的巨响令空间显得十分狭窄,先前的同伴情谊荡然无存。吉尔瑟瑟发抖。黑暗与寒冷,不知哪个更加糟糕。外面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她吓得魂飞魄散,立即断定黑暗更加糟糕。显然,其他成员也产生了类似的想法,经过窸窸窣窣的摸索,地板上的手电筒亮了。光线摇曳,照耀着纷乱的浮尘。

“他叫什么名字?”

“咱们应该节约用电。”爱丽丝说。

“对,是他。”福克用抹布擦干双手,隔着早餐台接过她举起的照片。由于没有相框,他谨慎地捏着边缘。

大家沉默不语,爱丽丝烦躁地伸出胳膊。“咱们应该节约用电。”

福克愣在炉子跟前,不用看也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卖力地搅动着冒泡的开水,片刻之后,才转过身去。卡门举着一张照片,拿着一张照片。

咔嗒。一片漆黑。

“这是你爸爸吗?”

“手机有信号吗?”吉尔说。

“如果你愿意,可以随便借,别客气。”他喜欢广泛阅读,主要是小说,无论是荣获大奖的经典文学,还是平凡易懂的通俗故事,统统收入囊中。他熟练地翻炒着食材,诱人的香气飘满房间。卡门研究着书架,指尖扫过书脊,偶尔端详一下书名。忽然,她停住了,从两本小说之间抽出两张薄薄的东西。

衣服摩擦的动静,微弱闪烁的屏幕。吉尔屏住呼吸。

她关掉电视,朝书架走去,“藏书丰富嘛。”

“没有。”

“没有,基本都是推测。”

“电量还剩多少?”

“提到科瓦克的儿子了吗?”福克高声询问,卡门摇了摇头。

“百分之十五。”

画面上出现了一组照片——爱丽丝·拉塞尔的单人照、女子小组出发前拍摄的合照、马汀·科瓦克的单人照、四名受害者的旧照,最后是吉若兰山脉的航拍镜头,连绵起伏的棕色和绿色,一直延伸至遥远的地平线。

“关机。”

墨尔本登山客的失踪引发公众的极度恐慌。

屏幕消失了。“也许雨停以后能搜到信号。”

没等他回答,卡门便抓起遥控器。虽然音量很低,但是透过眼角的余光,福克能够望见屏幕。不久,新闻节目开始报道案件的最新进展,字幕在底部滚动。

吉尔并不清楚天气对信号的影响,但是她牢牢地抓住这个念头,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也许雨停以后能搜到信号。是的,她选择相信。对面,另一个手电筒打开了,非常明亮。吉尔认出那是贝丝的工业用手电筒。

“我告诉你,就算只会做五道菜,也比某些男人多会了四道,”她报以微笑,跳下高脚凳,“我可以打开电视吗?”

“你聋了吗?”爱丽丝说,“咱们需要节约手电筒的电池。”

“招牌菜之一,不多不少,还有四道。”

“为什么?”贝丝的声音从角落里飘来,“明天他们便会展开搜救,今晚是最后一晚。”

“所以,番茄肉酱是你的招牌菜喽?”

爱丽丝发出冷笑,“如果你认为他们明天就能找到咱们,那纯粹是痴心妄想。咱们远远偏离了原定的路线,刚开始,他们根本不会搜索这片区域。除非咱们自己走出去,否则他们绝不可能明天就找到。”

他微微一笑,“谬赞谬赞,不过是对付几样小菜而已。其实,做饭跟弹钢琴很相似,仅仅练习五首像样的曲子,就能让人们觉得你非常擅长。”

片刻之后,手电筒关闭了。黑暗重新笼罩小屋,贝丝悄悄地嘟囔。

“嗯,但是闻上去特别棒。我都不知道你会做饭。”

“有话要说?”爱丽丝严厉地质问。无人回答。

“别期待太高,一会儿尝了再说。”

吉尔试着考虑眼下的情况,脑袋隐隐作痛。她不喜欢这座小屋——完全不喜欢——但是起码它可以遮风挡雨。她不愿意走进丛林,承受树木的压迫,忍耐枝条的刮擦,瞪大眼睛盯着若隐若现的小径。可是,透过眼角的余光,她能够瞥见发霉的印花床垫和恐怖的深色污迹。想到离开,她觉得恶心;思及留下,又感到恐惧。她发现自己正在颤抖,难以确定是由于饥饿还是低温。她竭力稳住身体,深深地吸气。

“怎么了?”他说,“没事。”她啜饮了一口红酒,越过玻璃杯的边缘,注视着他,“看到如此简朴的单身公寓,我还以为你肯定要用现成的酱料。”

“咱们翻翻背包吧。”她的嗓音听上去十分陌生。

他在平底锅里放入油、洋葱和大蒜,伴随着咝咝作响的动静,打开一罐西红柿。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脸上似笑非笑。

“为了什么?”她无法分辨是谁在说话。

“干杯。”

“食物。咱们都很饿,坐着干等也无济于事。每个人都检查一下背包、口袋,仔细找找,肯定还有燕麦卷或者花生之类的东西。”

“我一向不耐烦等待醒酒的过程,”她跟他碰杯,“干杯。”

“之前检查过了。”

“大家都这么说。”他探头从旁边的橱柜中拎出两个硕大的罐子,又从冰箱里拿出肉馅,放进微波炉里解冻。卡门给两个杯子倒上红酒。

“再检查一遍。”

“红酒很好,谢谢。来,我开吧。”卡门说着,伸手接过瓶子和两个玻璃杯,“你住的地方真不错,干净整洁。我家的屋子乱七八糟,如果朋友要去拜访,必须提前两周通知,否则根本见不得人。不过,恕我直言,根据装修风格判断,你倒是挺像清心寡欲的僧侣。”

吉尔屏住呼吸,听到拉链滑动,布料沙沙作响。

“你想喝酒吗?”他掏出一瓶葡萄酒,悄悄地抹去灰尘。即便与人相伴,他也喝得不多,独自在家更是滴酒不沾,“红酒行吗?我记得有白葡萄酒,可是……”

“爱丽丝,至少现在能用手电筒吧?”不等爱丽丝出声,贝丝便打开自己的手电筒。幸好,爱丽丝并未争辩,吉尔不禁悄悄地感谢神明。拜托,让大家找到些许食物吧,她心想,一边搜索着自己的背包,一边期待着胜利的欢呼。忽然,她察觉有人渐渐走近。

“非常漂亮,亚伦。她们肯定会喜欢的。”卡门小心翼翼地将娃娃放回信封上,福克继续在橱柜中东翻西找。

“咱们应该检查贝丝的背包。”耳畔响起爱丽丝的低语。

“不要紧。”他竭力表现得若无其事,“他的女儿过得很好,也在基瓦拉镇。这是迟到的生日礼物,我必须等着店家把孩子的姓名绣完。”他指着娃娃裙子上的文字。伊娃·拉科。夏洛特·汉德勒。听说,两个小姑娘都在茁壮成长。他并未亲自去探望,此刻突然感到十分愧疚,“这个礼物还行吗?”

“嘿!”手电筒的光束从墙上弹开,“我都听见了,爱丽丝。我的背包里没有食物。”

“噢,抱歉。”

“昨天你也这样说。”

“不是,其中一个朋友在我的故乡基瓦拉镇,”他打开橱柜,专心致志地盯着里面的东西,躲避着她的目光,“另一个朋友去世了。”

贝丝挥动手电筒,径直照向爱丽丝的脸庞。

“是吗?”她捏起信封,“你说的朋友不是本地人吧?”

“怎么?”爱丽丝皱起眉头,却毫不闪躲,“难道不是吗?昨天晚上,你也撒谎说自己没有食物,可结果呢?”

福克笑了,“礼物。我本想这周寄出去,但是始终没空。都是送给朋友家孩子的礼物。”

贝丝沉重地喘息,“反正今晚没有。”

没等福克邀请,卡门便大大方方地走向早餐台,坐在了高脚凳上,前后分别是简洁的厨房和生活的区域。“好可爱。”她从早餐台上拿起压着信封的两个手工娃娃,“礼物?还是奇怪的收藏?”

“既然没有,那你肯定不会介意让我们检查吧。”爱丽丝向前迈步,拽走贝丝的背包。

卡门跟着他踏进公寓,泰然自若地四处打量。福克在起居室里转了一圈,打开大大小小的台灯,地暖恢复工作,温度几乎立即上升。整个房间都刷成了朴素的原白,唯一的斑斓色彩源自靠墙摆放的书架。除此之外,一张立在角落中的桌子和一个面朝电视机的沙发便是仅有的家具。多了一个人,空间似乎变小了,福克心想,但是并不拥挤。他试着回忆上次在家里招待客人的情景,发现已经过去很久了。

“喂!”

灯光亮起,屋里冷冷清清,先前用登山靴换掉的运动鞋依然躺在玄关上。过了几天呢?才不到三天,却恍如隔世。

“爱丽丝!”布莉插嘴道,“别欺负她,她什么都没有。”

他打开转向灯。三十分钟后,汽车停在圣基尔达公寓外面。海湾中波涛汹涌,雪白的浪花在月光下闪烁。福克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请进。”

爱丽丝对姐妹俩的抗议置若罔闻,她打开背包,在里面东翻西找。贝丝出手抢夺,用力太猛,拉扯到爱丽丝的胳膊。

“去你家吃番茄肉酱,”绝对面带微笑,他听得出来,“我怎么可能拒绝?出发!”

“天哪!干什么?”爱丽丝抚摩着肩膀。

卡门在黑暗中点了点头,也许还面带微笑。

在手电筒的灯光下,贝丝的瞳孔显得幽暗而深邃,“你说干什么?我已经受够你了。”

他在脑海里浏览着橱柜和冰箱,“番茄肉酱?”

“算你走运,正好我懒得管了。明早天一亮,我便会离开。谁想跟着,都可以来。其他人就留在这儿听天由命吧。”

“做什么?”

吉尔头痛欲裂,她清了清嗓子,喉咙里的声音似乎非常怪异。

“你可以来我家。”他尚未决定,话语便脱口而出,“我做饭。”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屏住呼吸,赶紧喘了口气。

“我说过,咱们必须集体行动,不能分道扬镳。”

福克思索了片刻,暗暗权衡内心的想法究竟算好主意还是坏主意。

“我也说过,吉尔,”爱丽丝转向她,“我根本不在乎你怎么想,我一定要离开。”

“大概等到他需要让妈妈洗衣服的时候吧。我敢打赌,米歇尔肯定是有求必应,欣然帮忙。”卡门的肚子咕咕直叫,甚至盖过了发动机的噪声,“你想吃点儿东西吗?杰米临走之前,不会在家里留下任何食物。”她盯着窗外,汽车经过一排外表不事张扬的商店,“我对附近不太熟悉,不过这里的餐厅恐怕贵得要死。”

吉尔拼命呼吸,却感到胸闷气短,仿佛肺里空空荡荡。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始至终,她一直在祈祷,希望事态别发展到这个地步。

“不知道乔尔·贝利打算什么时候回家,面对现实。”福克说,汽车沿着干净的街道行驶。

“你不能带走手机。”

站在高大的豪宅跟前,丹尼尔·贝利显得十分渺小。汽车渐渐离去,福克透过后视镜注视着他,保卫庭院的铁门无声地敞开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