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动让汤姆再次呻吟起来,他前后挪动了好几下才找到一个不会让他想躺到地板上的舒服姿势。
阳台很小,只够放两张躺椅和一个烤架。扶手上挂着几个花盆,可惜都光秃秃的,里面全是冰冷的硬土。两人推搡着把汤姆弄到外面,短大衣坐到一张躺椅上,做手势让羽绒服把汤姆扔另一张上。
“来,我给你说说跟你讲话的那个人的最新消息。”短大衣说道,“他现在情况危急,昨晚有人朝他开了枪。”
“很好。”短大衣点点头,环顾了一下起居室,看到露台拉门,他眼睛一亮,“既然早上天气这么好,何不到你阳台上叙叙?”他没等着答话,“带他出去,”他对羽绒服说完就拉开了门。
汤姆惊讶地耸起身子,可与震惊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可怕的东西——预感。“发生了……什么事?”
汤姆呻吟了一声。
“估计你和某人提及了你们的谈话,我们想知道此人是谁。”
“准备好了吗?”
汤姆有种预感,如果承认跟分析师谈话完毕就打给谢佛尔,他蹚的这趟浑水只怕会更深。他努力回想与斯诺尔的谈话内容。那小伙来自芝加哥,汤姆把这告诉了谢佛尔。可他还是疑惑谢佛尔到底做了——或派人做了——什么惹怒了黑帮。因为这些人肯定是黑帮。汤姆闭上眼睛。
汤姆像手风琴一样蜷缩起来,若不是羽绒服拉着他,他早趴下了。剧烈的痛苦排空了所有思绪。
黑帮怎么会和这个叫斯诺尔的家伙共事?暴徒应该干暴徒的勾当,不应该搀和合法生意啊,虽说在非洲开矿也不算合法。尘土招致污垢,还有腐败,不论你身在何方,都是如此。汤姆的思绪被短大衣打断。
“那让我提醒你一下。”短大衣朝抓着他的同伴点点头。短大衣一拳甩到汤姆的腰上。
“怎样?”
他慢慢地回想起来,仿佛火车慵懒地爬行在铁轨上,虽然痛苦不已,汤姆依然想通了。钶钽铁矿石,谢佛尔,什么地图。那次谈话之后他给谢佛尔打过电话。谢佛尔到底做了什么?汤姆想搞明白,可那疼痛感搞得他无法进行最基本的思考。不过,直觉告诉他不能坦白自己知道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汤姆想摇头,可动不了。
“我帮你回忆回忆,”短大衣嘶嘶地说道,“斯诺尔是芝加哥的一个分析师,在尼古拉斯金融公司工作。他几天前打电话问你钶钽铁矿石的事。”
羽绒服清清喉咙。
羽绒服在他身后加大了握劲,汤姆哽咽着说,“好了,好了,让我想想。”
“马上说比较好一点,你明知最后还是要说出来。”
汤姆的脑子被痛苦折磨得迷迷糊糊,动不了了。
汤姆努力思索着跟这俩暴徒说些什么。然而,他还没想好,他们就把他扯出躺椅架到了扶手上。汤姆感觉像布娃娃一样不堪一击,他的肌肉松弛,仿佛有了弹性一般。这不对劲,他应该能站得住才对,至少能倚到扶手上吧。他差点笑出来。
“跟我们说说你和汉密尔顿·斯诺尔谈了什么。”
短大衣又皱了皱眉,“科科伦,很高兴你觉得这么开心。听着,我们知道你想让我们赶紧走。我们会走的,只是要知道你跟汉密·斯诺尔说完话打电话给谁了。这有多难?”
他咳出一口血,牙齿也跟着掉出来了,“噢,天啊……”他快哭了。
两人又开始往他这边凑,这一次他终于摇了摇头。他想说话,可只能发出呜呜声,接着他发现扶手晃了一下。人们没觉得多伦多的冬天比芝加哥暖和,即便如此,这里的积雪山脉和冻人低温,依然让人们开口闭口都会讨论“全球变暖效应”。而3个月的严寒终于过去之后,骤然而至的温暖又让他们开始争相破坏树木和金属。汤姆的门廊扶手就是这些材料做的。
短大衣一拳打到汤姆的脸上。疼痛骤然而至,他听到鼻子的断裂声,血液流满他的嘴,又从鼻孔里喷了出来,一颗牙齿也松动了。他喊叫着捶打着羽绒服。短大衣的脸伸到距他的脸只有几英寸的地方,汤姆闻到一股发酸的咖啡味。
他想站起身,扶手又晃了一下,他视而不见,“听着,两位。”他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他心想。“我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汤姆不理解地盯着那人,“这……这他妈的什么意思?”
“我快没耐心了,科科伦。”短大衣说道,“还要我说得多清楚才行?”
短大衣似乎在考虑这个问题,他的嘴边挂着一丝微笑,“我们……是私人侦探。”
“你怎么知道就是我?你们在芝加哥的人也跟很多人说了啊。斯诺尔是这么跟我说的。”
汤姆疑惑地眨眨眼,“你们是谁?”他怒气冲冲地问道,“你们想干吗?”
话一出口,汤姆就意识到说漏了嘴。
“就是说你准备好开口说话了?”
“看来你确实跟他说过话。”短大衣扬扬下巴,“不错,有进步。现在告诉我们你之后打给谁了。”
短大衣皱了皱眉,脸上依然是那副冷漠的表情,接着他朝羽绒服点点头,汤姆只觉胳膊上的握力减小,赶紧吸了一口气。
谢佛尔是汤姆尊重的唯一一个客户,他很幸运能攀上这棵大树。说实话,汤姆知道自己很平凡,或许有时候还挺招人讨厌。他从来没有什么天赋,可他不能跟这俩人说实话。他们会去找谢佛尔,谢佛尔一下子就能猜出是谁泄密。没了谢佛尔,他就完蛋了。
“求求你……让他停手吧。”汤姆的眼里淌满泪水,“快疼死我了。”
他摇摇头。
短大衣走近点看着汤姆疼得翻来滚去,他的表情漠然,甚至有些厌烦。
这似乎是最后的信号,因为两人从两边凑过来。他们托着他的屁股,抬高到扶手上方。他脚上头下,没一点依靠。他们抓着他的躯干。他感受到四周空气的流动,血液冲到脑子里,弄得他晕乎乎的。不知怎的,他闻到新鲜的泥土香味,可他离地面还有18层啊。这味道从哪儿来的?
汤姆退缩着想摆脱羽绒服的双手,可那打手至少比他重了50磅。接着,那人把汤姆的胳膊扭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角度,极度的痛苦朝汤姆袭来。“好了,好了,”他喘着粗气说道,“住手!我给你们钱,我有个保险箱。快……停下。”
“等等,等等!”他喊道。他开始惊慌起来。
“闭上臭嘴,”短大衣怒斥道。
两人的回应不过是把他往扶手外面又送了一点。
“你们……这是干什么?”
现在他可以看到下面的人行道了,汽车显得很小,但晨光从它们的保险杠上反射过来,直达18楼,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或许这是一场噩梦,可睁开双眼,他依然在半空中。
短大衣关上公寓的门,穿羽绒服的那个男的收紧了双手。
“行,行。”汤姆现在有点呼吸困难,“我说。”
“嘿!”他喊道,“你他妈……停下!弄疼我了!”
“这才对嘛。”短大衣说道。
门铃响的时候,他正在水池边刷洗自己的咖啡杯子。他条件反射似的看了一眼手表,还不到9点,或许是韩国干洗店给送衬衫来了,也可能是楼下前台送来一个放不进邮箱的包裹。他打开门,正准备亲切地问声早安,两个男人突然闯进来,一个穿着短大衣的人抓住他,另一个穿着羽绒服的人则把他的胳膊扳到身后。
他朝羽绒服点点头,两人紧抓着汤姆,开始把他拉回走廊。然而,正拉的时候,阳台扶手发出一阵巨大的碎裂声。它断成碎片,掉了下去,两人的手一松,汤姆就开始往下掉。
他一边刮胡子一边笑着,然后穿上高尔夫球衣、多克斯卡其裤和防风衣。他一口气喝完咖啡,拿起钱包。他的装备都存放在俱乐部的柜橱里;他要到专卖店买一盒高尔夫球和几个球座。
“噢,天啊,快救我!”他喊叫着。
汤姆迫不及待地要重回绿茵场上。他去年一月就计划好去百慕大进行一场高尔夫之旅,结果和他打算带着同行的那个女人分了手,所以自从十月以来,他都没再上过球场。当季的第一次出行总是那么意义特别,虽然地上依然满是枯黄,一片荒凉。
他们想抓住他,可一切都在转瞬之间,汤姆原本就有一半在扶手外边的身体滑到了他们够不着的地方。羽绒服身体一晃,赶紧往回退了一步。短大衣想抓住汤姆——至少之后他发誓自己尽力了——可为时已晚。他们听到他坠落时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汤姆·科科伦当天早上睡过了头。昨天的天气对于多伦多的春天来说暖和得有点异常,今天的天气预报说还是同样的天气。终于捱过了严寒的冬天,他和银行的3个同事决定去打18洞高尔夫,不去办公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