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推理悬疑 > 命案目睹记 >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依我看,”坎佩尔说道,“他们暂时都没事了,但怎么会这样?我想知道原因。饭是谁做的?”

露西看了看他,疲倦的细纹清晰地出现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不止四十四岁,鬓角黑发里也掺杂着白发,眼睛周围都生出了皱纹。

“我做的。”露西答道。

“啊,”坎佩尔喝完一杯,重重地把杯子放到浅碟上,“舒服多了。爱斯伯罗小姐,我们现在去把事情查清楚。”

“晚上吃了什么?具体一点儿。”

三个小时后,露西和坎佩尔都有些精疲力竭了,坐在厨房的桌子边大口大口地喝着清咖啡。

“奶油蘑菇汤,咖喱鸡肉饭,奶油葡萄酒甜点,培根鸡肝。”

4

“戴安娜吐司。”坎佩尔突然说。

他迅速穿上衣服,往急救包里塞了些东西,匆匆地朝车库走去。

露西微微一笑。

“我马上过去,在这期间……”他简短地教了些应急措施。

“嗯,戴安娜吐司。”

露西详细说明了症状。

“哦——让我们一样样来看,奶油蘑菇汤——应该是罐装的吧?”

“病了?怎么会?什么症状?”

“当然不是,我自己做的。”

“我是拉瑟福德的露西·爱斯伯罗,你最好过来一趟,大家好像都病了。”

“怎么做的,原材料是什么?”

“是我。”

“半磅蘑菇,鸡汤,牛奶,乳酪面粉糊,柠檬汁。”

“坎佩尔医生吗?”

“啊,你是不是要说,‘肯定是蘑菇的原因’。”

坎佩尔抱怨了一句,拿起听筒。

“不是蘑菇,我自己也做过这种汤,喝了也没什么事。”

电话突然响了。

“当然,我还没忘。”

坎佩尔走上楼,回到他的卧室,脱下衣服扔到床上。他看着表:三点过三分。这两个小天使的降临真是奇妙,还好一切都好,他打了个哈欠,累了——想睡个好觉。

露西涨红了脸。

凌晨三点时,坎佩尔把车开进车库,关上车库门,走进屋里,疲惫不堪地拉上门。乔希·辛普金斯太太家原本有八口人,这次她又生了对双胞胎。对于这两个小生命的到来,辛普金斯先生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双胞胎,”他愁容满面地说道,“有什么好的?要是四胞胎,应该会好些,别人会给你东西,女王会给你发贺电,报社记者也会过来,拍照片把消息登在报纸上,但双胞胎有什么,除了原本只喂一个,现在要喂两个,还有什么?我们家没生过双胞胎,我太太家也没有,这有点儿不公平。”

“那你是说——”

3

“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是那样,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你早就去楼上叫苦不迭了。再说,我也很了解你,为了调查你我费了很大力气。”

还要给那个粗鲁的人喂饭!

“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还是给大家做了一顿美味的晚餐。

坎佩尔抿了抿嘴唇。

行了,就这样吧。她坐下来,开始撕蘑菇。

“了解来这幢庄园工作的每个人,已经是我的一项工作了。你是个年轻善良的女人,做这份工作是为了养活自己,而且在来这儿之前,你和克瑞肯索普家族没有任何联系,所以,那三位男士,塞德里克、哈罗德和阿尔弗雷德都不是你的男朋友——你也没帮他们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露西叹了口气,她想念孩子们,这也让她想起布莱恩。

“你真的想过——”

露西回到厨房。把之前准备好的炖浓汁肉丁倒了,开始做咖喱,这时突然听见前门砰的一声响,透过窗户,她看见坎佩尔大步离开了庄园,看起来很生气。他钻进车,开走了。

“我想的事情很多,”坎佩尔说道,“我必须谨慎,这是做医生最不好的习惯。我们继续吧,咖喱鸡饭,你有没有吃?”

“这就对了,露西,你是好女孩,你照顾我,我照顾你。”

“没吃,做咖喱鸡时,我觉得我已经不想闻那种气味了,但我也尝了一口,还喝了点儿汤和奶油葡萄酒。”

“好的,克瑞肯索普老先生,晚餐时你会吃上的。”

“你用什么餐具上的奶油葡萄酒?”

“孩子——孩子,孩子有那么重要?我最重要。再说,孩子已经走了——终于安静了。我要吃热乎乎的美味咖喱,听见了吗?”

“用的是他们自己的酒杯。”

“孩子们不喜欢吃咖喱。”

“那,这些杯子有多少是干净的?”

“今晚我们吃什么?我想吃咖喱,你的咖喱做得不错,我们已经很久没吃了。”

“如果干净是指的清洗过的话,每样东西都洗过了,而且放得好好的。”

“有什么事吗,克瑞肯索普老先生?”

坎佩尔叹息道。

露西极不情愿地转过头去。

“有种情况叫好心做坏事,”

这是老克瑞肯索普惯用的称呼。他把小书房的门口开了条小缝,正好在露西身后。

“嗯,我知道,但是事已至此。”

“姑娘!”

“还剩下些什么?”

“你竟敢——”

“还剩了些咖喱鸡——在储藏柜里用碗装着,我本打算用它来做今晚的咖喱肉汤,牛奶蘑菇汤也剩了一些,奶油葡萄酒和培根鸡肝一点儿也没剩。”

“艾玛小姐问我的意见,我就给了,在我看来,她一点儿也没错。”

“咖喱和汤我带回去化验,那酸辣酱呢?这些菜里有没有放酸辣酱?”

坎佩尔用平和的语调答道:

“放了,酸辣酱放在一个石罐里。”

“啊,坎佩尔医生,我想问你个问题。”是哈罗德的声音,他站了起来,有些急躁,“你知道什么是干涉家庭私事吗,还让我妹妹去苏格兰场。”

“那个我也取一些回去。”

“晚上好。”

他站了起来。“我上去看看他们,你能不能在这里待到早上,照看他们?早上八点的时候,我会派一名护士过来,我会告诉她该怎么做。”

“是吗?”他从露西手中接过酒壶,打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我倒希望你直接告诉我,你认为这是食物中毒——还是——还是——呃,有人投毒?”

坎佩尔抬了抬眉毛。

“我说过,医生不能想当然——他们得确定。如果化验的结果是食物本身的问题,那我就可以这样说,否则——”

“基本上是在指责艾玛。”

“否则?”露西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吵架?”

坎佩尔把手放到她肩膀上。

“是为了平复一下大家的心情,他们在那儿吵得不可开交。”

“有两个人要特别照顾,”他说,“一个是艾玛,我不希望她有什么事……

“这是什么?有什么要庆祝的吗?”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丝毫隐藏不住。“她的生活还没开始,”他说道,“你知道,像艾玛这样的人并不多,善良,没有一点儿坏心眼……艾玛——呃,艾玛对我很重要,虽然我从来没和她提过,但以后我会跟她说的,好好照顾她。”

坎佩尔从小书房走了出来,刚才在里面跟老克瑞肯索普聊天,他的目光落到了露西端着的酒壶上。

“相信我,我会的。”露西答道。

“好了,哈罗德,别又说起来了。”艾玛的声音依然很大。

“还有一个是老科瑞恩索普先生,我不敢说他是我最喜欢的病人,但他是我的病人,如果他因为那些想要争夺遗产的不孝儿子,或是其中一两个,而撒手人寰的话,那,那我这个医生就白当了。”

“如果不是因为艾玛——”

他突然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露西。

“还跟你们说一句,二十号的时候我回到了英国,”塞德里克说,“而且警察也不是傻子!你我都是怀疑的对象。”

“这些,”他说道,“算我说多了,你好好照看他们,你是个好姑娘,也请你别说出去。”

“停,大家都别说了,”艾玛大声说,“你们肯定都没有杀人。”

5

“如果你再说我杀了那女人——”

培根看起来有些烦躁。

“那倒未必,”阿尔弗雷德回答说,“总比给警方一个看似严谨、实则漏洞百出的不在场证明来得强,辨别这些,警察可是很在行的。”

“砒霜?”他问道,“砒霜?”

“我听说你的运气就没这么好。”哈罗德冷冰冰地回了他一句。

“嗯,在咖喱里发现的,这是剩下的那部分咖喱——可以让你的同事化验一下,我取了一点点,做了个初步化验,结果确切无疑。”

“就知道你肯定记得,”阿尔弗雷德说,“哈罗德,如果你想杀人,肯定也得精心安排一下你的不在场证明。”

“所以有个投毒者?”

“塞德里克,你倒是全然不受影响,”哈罗德十分生气,“他们调查的是二十号,那天你还没回来。对阿尔弗雷德和我来说就很丢人了,幸好我还记得那天下午我在哪儿,干了什么。”

“应该是。”坎佩尔冷冰冰地回答。

“别怪她了,”塞德里克说,“做了就做了。如果他们发现这人就是失踪的玛蒂娜,而我们对玛蒂娜来信的事又三缄其口,那就更会怀疑我们了。”

“你是说,除了爱斯伯罗小姐,其他人都中毒了。”

阿尔弗雷德用他那尖尖的声音说道:“你肯定疯了!”

“除了她。”

“都是你的错,艾玛,”哈罗德大声斥责道,原本就低沉的声音里夹杂着愤怒,“目光怎么这么短浅,愚蠢至极,如果你没把信送到苏格兰场——引发这些——”

“看起来,她有些可疑……”

露西自己调制了一种酒水,她在鸡尾酒里混进了冰块,装在壶里,往大书房送了过去。他们的说话声在大厅里听得很清楚,尽是些冷嘲热讽,大部分都在指责艾玛。

“可她可能的动机是什么呢?”

拉瑟福德庄园内,克瑞肯索普家族正在家庭聚餐,哈罗德和阿尔弗雷德从伦敦回来了。很快,大书房内的说话声大了起来,气氛也变得十分紧张。

“有可能是神经错乱,”培根给出了自己的解释,“这些人有时候看起来确实很正常,但其实一直都不正常。”

2

“爱斯伯罗小姐很正常,从医生的角度来说,爱斯伯罗小姐和你,和我的神志一样正常。如果他要在全家吃的咖喱里下砒霜的话,总得有个原因。再说,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如果真要投毒,她一定会注意,不会让自己成为唯一没中毒的人。她会吃一点儿放了砒霜的咖喱,然后再夸大自己的中毒症状,换成任何一个有点儿脑子的投毒者都会这样做。”

“阿尔弗雷德吗?”他又反问了一遍。

“那样你就辨别不出了?”

克拉多克点点头。确实,阿尔弗雷德可以乘坐下午四点三十三分到布拉克汉普顿的火车,在此期间将死者杀害,然后坐巴士到实在,待到晚上九点半时离开。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拉瑟福德庄园,把尸体从路基上移至石棺里,然后到布拉克汉普顿赶上二十三点五十五分的火车回伦敦。可能迪基·罗杰斯的手下也帮着抬了尸体,尽管克拉多克对此有很大的疑问。虽然这伙人让人厌恶,但不是帮凶。

“辨别不出她比别人少吃了?有可能,人对毒物的反应是不一样的——同样剂量的毒物,一些人的恶心程度可能要比另一些人严重。当然,”坎佩尔苦笑着说,“一旦病人死了,就能估算出他们摄入了多少。”

“这就让他有了很大的嫌疑。”威瑟罗尔指出。

“也有可能……”培根沉默了一会儿,正在确认他的想法,“可能家族的某个人假装中毒了——用你的话说,跟大家混在一起为了避免怀疑?这有没有可能?”

“阿尔弗雷德吗?”克拉多克把报告放到了一边,问,“阿尔弗雷德?我想想。”

“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所以我来向你报告,交给你来调查,我找了一名可以信任的护士照看他们,但她一个人可能照顾不过来。根据我的推测,每个人摄入的剂量都不足以致死。”

里基警司之前被安排去调查一起货车盗窃案,当时正在“实在”——一家位于从沃丁顿到布拉克汉普顿的公路边的小餐馆里,盯着几个货车司机,他注意到邻桌坐着的是奇客·埃文斯,迪基·罗杰斯的一个手下,跟他在一起的是阿尔弗雷德。因为在迪基·罗杰斯案出庭时见过,因此一眼便认了出来,他当时在想,这两人在密谋什么事。那时是十二月二十日星期五晚上九点三十分,阿尔弗雷德几分钟后坐上一辆巴士,往布拉克汉普顿方向去了。威廉·贝克是布拉克汉普顿站的检票员,为一位男士检了票,他一眼便认出那是艾玛的哥哥,没多久,二十三点五十五分开往帕丁顿的列车就开动了。他记得那天,是因为一个发了疯的女人说那天下午她看见有人在列车上被杀了。

“投毒者出错了?”

总体上说,对他的调查并不让人满意,阿尔弗雷德一个人住,来去的时间没什么规律。他的邻居话不多。而且都是坐办公室的,白天通常不在家,但在报告的最后,威瑟罗尔用他那粗壮的手指指向最后一段。

“不,更像是投毒者在咖喱里加入了一定量的砒霜,制造出食物中毒的假象——因为人们可能会把中毒的原因归于蘑菇,食用蘑菇中毒这种说法已经在人们的脑海中根深蒂固了,在这之后,有个人可能会病情再次恶化,然后死亡。”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太一样,克拉多克抬起头来看了看他,洞察到了什么。威瑟罗尔一副高兴的神情,就像压轴好戏要上演了一样。

“因为他再次摄入了一些毒物?”

“这是阿尔弗雷德的调查报告。”威瑟罗尔说。

坎佩尔点点头。

“感谢上帝,感谢赛马!”克拉多克说道,把塞德里克的调查报告放到了一边。

“所以我立刻过来向你报告,还特别派了名护士去看护他们。”

克拉多克叹了口气,伸手去拿塞德里克的调查报告。同样一无所获,除了一位出租车司机记得那天下午载了一位旅客去帕丁顿。“看起来有点儿像那小子,脏兮兮的牛仔裤,蓬头散发。他最近才回英国,却发现出租车费又涨了,还骂了几句脏话。”他记得那天,是因为一匹叫克劳乐的马在跑马比赛中得了第一,他在那匹马上押了很多钱,刚把那个男人送到目的地,他就在收音机里听到了消息,于是马上回家庆祝了。

“她知道砒霜中毒的事了?”

“布拉克汉普顿车站和帕丁顿车站都没查到他的相关信息。因为是接近四周之前的事了,所以不大可能有谁能记得什么。”

“嗯,不仅她,爱斯伯罗小姐也知道。我无意班门弄斧,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去那儿,跟他们说明情况,让他们知道自己都砒霜中毒了,这能起到震撼凶手的作用,让他放弃他的计划。他可能还指望着食物中毒的计划呢。”

“火车站方面呢?”

培根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说道:

“他确实出席了在卡特尔大厅举办的晚宴,但讲话还没结束就早早离开了。”

“接进来吧,”他对坎佩尔说,“是你护士的电话。是我——请讲……什么?病情出现反复,更严重了……坎佩尔医生和我在一起……要不要让他接电话……”

“都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克拉多克说着叹了口气。

他把电话递给了坎佩尔。

下午三点三十分时,有人在索斯比拍卖行看到了哈罗德,但据说他没待多久就离开了。拉塞尔茶馆没人能认出他的照片,下午茶时间进出的人很多,而他又不是那儿的常客,因此没人认识他也不奇怪。他的男仆证实他在七点一刻——有可能比这更晚些的时候回家换了衣服去参加晚宴,因为晚宴是七点三十分开始,所以哈罗德有些急躁,但男仆并不记得那晚听到了哈罗德回家的声响,但因为已经过去了几周,所以有些记不太清了,况且他常常听不见哈罗德回家的声响。男仆和他妻子休息的时间一般都很早。马厩的车库——平常哈罗德的车都放在那儿,是他租借的私人车库——车库上了锁,没人注意来往的人群,那晚跟平常没有不同,因此也没人有特别的印象。

“我是坎佩尔……嗯……嗯……没错……嗯,继续,我们马上过去。”

克拉多克正在看有关哈罗德十二月二十日不在场证明的调查报告。

他挂了电话,转过头来看着培根。

“还不能下定论。”威瑟罗尔说,依然是往常那副忧郁的神情。

“是谁?”

1

“是阿尔弗雷德,”坎佩尔回答,“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