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推理悬疑 > 命案目睹记 > 第九章

第九章

“但我不知道,要是我知道就好了。整件事情太奇怪了,大冬天的,跑到一个又旧又透风的仓库里,就为了见个人,换我可不会这么干的!”

“嗯,非常感谢你,伊斯特里先生,如果你知道一些能协助我们办案的信息那就更好了。”

“确实令人很费解。”克拉多克赞同地答道。

“是的。”

“她真的是外国人吗?大家都在传这个消息。”

“我看看,你是布莱恩·伊斯特里,伊迪斯·克瑞肯索普小姐的丈夫,伊迪斯小姐五年前去世了?”

“这能让你想到什么?”克拉多克机敏的双眼看着他,布莱恩看起来十分友好,目光却很茫然。

“我以为你们没想过要见我,”布莱恩走进了房间,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略带歉意地说道,“从严格意义上说,我不是这个家庭的成员——”

“什么都没想到。”

2

“她可能是法国人。”培根说道,语气透着深深的怀疑。

“聪明的人,”他说,“但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

布莱恩稍微挪了挪,坐直了一些,蓝色的双眼中露出了一丝兴趣,摸着他那浓密的黄色小胡子。

培根说出了他的看法。

“是吗?美丽的巴黎?”他摇了摇头,“整体来看就更不可能了,我指的是在仓库里缠绵。你没有遇到过其他的石棺杀人案,对吧?这家人当中有一个,怀着很强烈的欲望——或者说是一种变态心理?想想他如果是卡里古拉那样的人?”

“那个,”他对培根说道,“我之前在哪儿见过他。”

克拉多克甚至都没想去否定他,他只是接着问了一个很常规的问题:

他向阿尔弗雷德表示了感谢,结束了他们的谈话。

“你不知道家里有谁和法国有联系或者有法国亲戚吗?”

“正在进行中。”克拉多克答道,发音干脆有力。

布莱恩说,克瑞肯索普家并不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假设她是伦敦来的,那个她要见的人一定知道长仓库是一个用于秘密谋杀的好地方,很明显,他知道长仓库的情况。如果我是你,督察,我一定把他给找出来。”

“哈罗德结婚了,非常体面,”他接着说道,“娶了个长脸尖下吧的女人,一个穷贵族的女儿。不要以为阿尔弗雷德很在意女人——他的时间都花在做黑色交易上了,到最后一般都会出事。我可以很肯定地说,塞德里克在伊比沙岛上肯定有几个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女人都比较喜欢塞德里克。他经常不修边幅,看起来也是胡子拉碴的。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吸引女人,可很明显这就是事实——我,我还没帮上忙,对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说完,他笑了笑。

“不能告诉我吗?是口袋里的返程车票?”

“还是让小亚历山大来做这份工作吧,他和斯托塔德努力地找寻证据,说不定他们真能找到些什么。”

阿尔弗雷德目光敏锐地看着他。

克拉多克说他也希望如此。他谢过了布莱恩,并说想和艾玛谈谈。

克拉多克笑了笑,摇摇头。

3

他非常自然地问出了这个问题,从他那双机灵的双眼看得出他很感兴趣。

相比其他人,克拉多克更加仔细地看着艾玛,他还想着吃饭前她脸上吃惊的表情。

“你们的假想不错,这个女人可能在这儿工作过,不过不是贴身女仆,我妹妹有没有请过贴身女仆我都不知道,我觉得现在没人雇这种用人了,但是,我们家有过很多非本国的用人,以前请过波兰人和一两个喜怒无常的德国人。可艾玛很肯定她不认识这个女人,那你们的这种假想就不成立了,督察,艾玛从不会记错人的长相。但,如果这个女人是从伦敦过来的……对了,是什么让你觉得她是从伦敦过来的?”

一个平静如水的女人,没有超出常人的聪明,也没有多于常人的愚笨。一个让人觉得顺眼的女人,一个让男人重视的女人,能给房子添增一份惬意和安宁,把一幢房子变成一个家。克拉多克想,这,就是艾玛·克瑞肯索普。

克拉多克用很欣赏的眼光看着他——没人知道他正在打量阿尔弗雷德这套看起来很不错的西装,计算这套西装有多廉价。塞德里克的衣服不太得体,破旧不堪,但衣服本身的剪裁和用料都十分讲究。而阿尔弗雷德的这套却完全不同,看起来不错,实则廉价。克拉多克接着问了个常规问题,阿尔弗雷德看起来很感兴趣——甚至有点儿高兴。

这种女人一般都会被低估,她们安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人格的力量,她们应该被认真对待。克拉多克想,解开石棺女尸谜底的线索藏在艾玛的心里。

“我暂时靠社会保险生活。最近我对一件事很感兴趣——把一种新型的留声机投放市场,这是一台革命性的机器。事实上,这方面我很在行。”

克拉多克一边想着这些,一边问着许多无关紧要的问题。

克拉多克看着阿尔弗雷德,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之前肯定在哪儿见过他,也许是在报纸上看过他的照片?总觉得他以前做过什么不光彩的事。克拉多克询问了他的工作,而阿尔弗雷德的回答有点含糊。

“我想差不多该说的你都跟培根督察说了,”他说,“那我就问几个问题。”

他继续找阿尔弗雷德谈话。阿尔弗雷德一脸漠然,这起谋杀案在他看来就是小题大做。

“你请说。”

“那么,就这样吧。”克拉多克说,没有再深入问下去,他已经知道哈罗德不会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温博恩先生跟你说过,我们已经确定这个女人不是本地人,这或许能减少你的担忧——好像温博恩先生是这么想的——但对我们来说却更困难了,她的身份更难被证实。”

督察的调查没有结果。对,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或可能是谁,是,圣诞节期间他确实是在拉瑟福德庄园,节日当天才过来——但一直待到了第二周周末。

“她没有其他东西吗?手提包?证件?”

哈罗德断断续续地说完了。他靠在椅子上,看上去像是闻到了恶心的味道一样。

克拉多克摇摇头,说:

哈罗德·克瑞肯索普。闭着薄薄的嘴唇,没什么可说的。这事让他十分不悦——倒了大霉了,他怕,报纸……他知道记者已经安排采访了……所有的这些……最不该的是……

“没有手提包,口袋里也没有东西。”

“现在,”克拉多克说,“我们要看看身份显赫的城里人怎么说了。”

“你们不知道她的名字——从哪儿来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时机适合的时候再说吧,”他说,“这是最好的计划。”

克拉多克想到:她想知道——非常急切——这个女人是谁。她总是这样急切吗?培根没跟我提起过这点,他可是个聪明人……

培根相当赞同地点点头。

“关于她,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他说,“这就是我希望你们能够帮我们的原因,你确定你认不出她?即使不认识——你能想想她可能会是谁吗?”

“嗯,这个我们暂且不说,侦破的初期,我总是要有所保留的。”

他觉得她在回答前似乎有一个小停顿,但这可能只是他的想象。

“我注意到了,关于死亡的具体时间,你并没有很明确地说过。”

“什么都想不到。”她答道。

培根有所疑问地看了他一眼。

克拉多克的态度发生了小小的变化,声音生硬了一些,很难察觉。

“但人不是他杀的——如果他二十一号才离开马略卡群岛,时间我们核实起来并不困难。”

“当温博恩先生告诉你这个女人是外国人时,你为什么肯定她是法国人?”

“他的衣着我也不喜欢,”培根继续说着,“一点儿都不尊重人——死因审判的时候也是如此,穿着一条脏兮兮的裤子,是我这段时间见过的最脏的一条裤子,看到他的领带了吗?就像是彩条做的。如果你问我凶手是谁,他就是那种可能无缘无故勒死一个女人,还毫不掩饰的人。”

艾玛不慌不忙地微微挑了挑眉。

克拉多克微微一笑。

“有吗?哦,我记得我说过,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我在不知道一个人的国籍前都会猜他是法国人吧,我们国家的很多外国人都是从法国来的,不是吗?”

“自以为是,”他回答说,“我不喜欢这种人。这些搞艺术的,都是群生活散漫的人,很容易跟一个声誉不好的女人厮混在一起。”

“我的答案是否定的,艾玛小姐,现在不是这样了,我们有来自不同国家的外国人,意大利人、德国人、奥地利人、斯堪的纳维亚国家的外国人——”

培根又咕哝了起来。

“哦,也许你是对的。”

“你怎么看他?”塞德里克关上门后,克拉多克问道。

“有其他原因让你认为这个女人是法国人吗?”

“嗯,谢谢你,塞德里克先生,我们要问的就是这些。”

她并没有急着否认,而是想了一会儿,带着歉意摇摇头。

塞德里克向培根抛出了这个问题,但培根只是咕哝了几句。克拉多克礼貌地说道:

“没有,”她说,“没其他原因。”

“这种行为真是满怀恶意,心无善念啊,你说呢?”

她和克拉多克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温和,一如往常,没有丝毫闪避。克拉多克朝培根看去。培根凑过身子,拿出了一个小瓷粉盒。

培根看起来并不赞同他的回答。

“艾玛小姐,你认识这个吗?”

“我也希望如此。”

她拿着粉盒,看了看。

“真不走运,刚好在她死亡的这段时间里。但督察,说实话,勒死一个年轻女人不是我喜欢的圣诞娱乐方式。”

“不认识,不是我的。”

塞德里克又笑了笑。

“你能猜猜它是谁的吗?”

“谢谢。”

“猜不出。”

“二十七号,回国第二周的周五。”

“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离开的时间呢?”

“谢谢。”

“是的,早上五点从那儿出发,中午到的。”

她对两位督察微微一笑,起身离开了房间。可能是他想多了,但他觉得她走得很快,像是解脱了一样。

“直接从马略卡岛飞回国的吗?”

“你觉得她知道些什么?”培根问。

“让我想想……我是乘飞机,圣诞节前一周的周六到的——应该是二十一号。”

克拉多克有些沮丧地说:

塞德里克想了想。

“有时候,你会觉得每个人都知道些,只是都不愿意说。”

“死因审判的时候你也听到了,医学上无法很准确地确定死亡时间,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周到四周内——大概也就是在圣诞节的时候。你刚才跟我说你圣诞节回家了,那你是什么时候回国的,什么时候离开的?”

“经常这样。”培根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是,”他接着说,“一般跟发生的案件没什么联系,都是些人们不愿意外扬的家丑。”

克拉多克靠在椅子上,继续问道:

“嗯,我知道,但,至少——”

“其他人我们当然也会问的。”

房门推开了,克拉多克的话被打断了,老克瑞肯索普迈着缓慢的步伐走了进来,一副高傲的姿态。

“我们和其他人家一样,经常有外国人来我家做事,但我想不出任何跟这起案件有何关联的事,你最好问其他人——他们知道的应该比我多。”

“谈话的顺序真不错,苏格兰场的警官过来,居然不先和主人谈话,真是失礼!谁是这房子的主人,我想问问,回答我,谁是这儿的主人?”

塞德里克想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

“当然是你,克瑞肯索普先生,”克拉多克说道,想平复老克瑞肯索普的情绪,“我们了解到,你已经把所知道的情况反映给了培根督察,你身体不太好,我们不敢太劳烦你。坎佩尔医生说——”

“培根督察和我都认为这个女人可能和这座庄园有一些关系,可能是很多年前的,回忆一下,塞德里克先生。”

“我承认——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健壮的人……坎佩尔医生,和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一样——医术很好,也了解我的情况——让我这也不干,那也不干,对食物的要求总是很苛刻。在圣诞节时得了点儿小病也是这样——问我吃了什么,什么时候吃的,谁做的,谁服侍的,大惊小怪,真是大惊小怪。尽管我健康状况一般,但我还是能尽我所能地给你们提供些帮助。杀人案发生在我家——退一步说,也是在我的仓库!那仓库很有意思,伊丽莎白时代的,一个本地建筑师说不是那个时代的——但别人听不懂他说的,绝对是一五八〇年之前建的——这不是我们今天讨论的重点,你们想知道什么?你们现在的推断是什么?”

“你找错人了,我压根儿猜不出来。我觉得你是在想,这个女人来长仓库是为了和我们其中一个人约会。但我们都不住在这儿,只有一个女人和一个老头儿住在这儿,你不会真认为她来这儿是为了和我亲爱的老爸约会吧?”

“现在说推断还为时过早。我们还在查那个女人的身份。”

塞德里克摇了摇头。

“你们觉得,她是个外国人?”

“我只是说猜猜,塞德里克先生。可能你之前从没见过这个女人——但可以猜猜她是谁。”

“是的。”

“督察,别开玩笑了,你已经知道了——不然你同事也应该告诉你了,我认不出她是谁。”

“间谍?”

“我觉得你也许可以猜猜这个女人是谁?”

“应该不是。”

“呃,这一点你们最有发言权,就现在的情况看,是这样的。”

“应该——应该!这些人无处不在,都渗透进来了!内政部是怎么搞的,怎么让她混进来了。我敢说一定是为了窃取工业秘密,她就是干这个的。”

“她是——一个可疑的女人?”

“在布拉克汉普顿?”

克拉多克轻轻地抬了抬眉。

“这儿到处都是工厂,我家后门出去就有一家。”

“他们不是来安抚她的,”塞德里克说,“哈罗德很生气,身为一个身份显赫的城里人,跟一个可疑女人的杀人案扯上关系了,很丢面子。”

克拉多克不解地看着培根,培根答道:

“理解了,一方面是你喜欢冒险的性格,另一方面是家庭情感,让你赶了回来。虽然她另外两个哥哥也回来了——你妹妹一定对你满怀感激。”

“做金属箱子的。”

“你不必用这么高深的词汇!我只是对犯罪小说很感兴趣——平常喜欢翻翻侦探小说之类的,家门口的杀人案,就像一生一次的机会。还有,我觉得艾玛很可怜,既要应付老头儿,又要面对警察,处理其他一些事——可能需要些帮助。”

“你怎么知道他们到底做什么?这些人不会说的。好,即使不是间谍,那你们认为她是谁?觉得和我的宝贝儿子有关系?如果是这样,一定是阿尔弗雷德了,不会是哈罗德,他太谨慎了,而塞德里克不在国内。没错,她是阿尔弗雷德的女人。某个残暴的家伙尾随她至此,认为她是来和阿尔弗雷德见面的,然后在仓库里把她给杀了。这种假想怎么样?”

“你对犯罪学很感兴趣?”

克拉多克以官方的口吻答道,这肯定也是一种可能,但阿尔弗雷德先生他说不认识那个女人。

“我接到了妹妹艾玛发来的电报,家里以前从没发生过杀人案,我不想错过——所以我回来了。”

“呸!就是害怕!阿尔弗雷德一直是个懦夫。他是个骗子,记住,他从来不说真话,把自己藏在那层皮后面。我的几个儿子都不是好东西,一群觅食的秃鹰,等着我死,这就是他们真正的职业。”他笑出声来,“那他们可以等,我不会为了便宜他们去死!嗯,我能告诉你们的就这些……我累了,休息去了。”

塞德里克露齿一笑。

他拖着那双不灵便的腿,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你见到阳光的时间应该比我们多很多,”克拉多克用一种愉快的口吻说道,“我知道你不久之前刚回过家,准确地说是圣诞节,是什么让你不得不没过多久又回来了?”

“阿尔弗雷德的女人?”培根有些不解地说,“在我看来,这是那个老头儿编出来的。”他迟疑了一会儿,“我个人认为阿尔弗雷德没有问题——尽管可能有些狡诈——但不是我们要关注的对象。你应该注意一下——我刚才还在考虑在空军服役过的那家伙。”

“在伊比沙岛住了六年,比起这个沉闷的国家,我更适合那儿。”

“布莱恩·伊斯特里?”

“请坐,塞德里克先生,我知道你刚从巴利阿里群岛回来。你在那儿定居了吗?”

“嗯,我以前见过一两个他这样的人,用你的话说,他们是茫然的——过早地经历过了艰险,生死之战的刺激,他们觉得现在的生活乏味,既乏味又不满。某种程度上说,他们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尽管我对这种情况无能为力,但他们可以说只有过去辉煌的记忆,却看不到未来。他们这种人不怕冒险——一般人会本能地选择稳妥,这更多是出于性格上的谨慎而不是道德层面。

克拉多克和颜悦色,态度十分友好。

“但他们这群人不怕——稳妥不是他们字典中的词汇。如果伊斯特里和一个女人发生了争执,想要杀了她……”他停了一下,伸出一只手,表示不太明白,“但为什么要杀了她?如果你真的杀了一个女人,为什么把她藏在岳父的石棺里?不对,如果你这样问我,这群人都和这起谋杀案没有太大的关系。如果有关系,他们犯不着拿石头砸自己的脚,把尸体藏在自己家里。”

午饭过后,两位警官过来了,礼貌地问他是不是能问塞德里克几句话。

克拉多克点点头,也认为这很难成立。

露西注意到,弟弟哈罗德对哥哥塞德里克很反感,哈罗德把这事看成对克瑞肯索普家族的侮辱,十分愤怒,中午基本没吃什么。艾玛看起来有些忧虑,不太高兴,也没吃什么。阿尔弗雷德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沉思,没说几句话。他长得不错,一张清瘦的脸,皮肤有些黑,两眼靠得有点儿近。

“这儿还有什么事吗?”

真正享受了露西做的这顿美味午餐的,只有两个男孩和塞德里克。塞德里克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这件让他回国的事件的影响,他像是把整件事看成一个以死亡为主题的笑话。

克拉多克回答说没有。

1

培根提议回布拉克汉普顿喝杯茶——但克拉多克说他要去拜访一位老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