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尼,你找到的那些信……”
“你的声音很清楚,就像在我耳边一样,”我说,“线路非常好。真会让人以为你人在城里呢。”
“我回到公寓时——”
“伯尼……”
“你在你公寓里找到的信?”
“可接着你就打来了电话,听到了你的声音,你可以想象我有多么放心。不过有别的事让我不放心。”
“没有,要是信在那儿,警察早连同那个死去的女人跟她的皮包还有她身上其他的东西一起拖走了。不过他们漏了一样东西——一张上面写着我的地址的纸,是女人的笔迹。”
“我?”
“你的地址。”
“有个女人遇害了,”我继续说,把一张紫色信纸揉皱,“我一听说,马上想到是你。”
“是啊。而且下面还有另一个地址,是东七十七街的一个公寓。”
“伯尼——”
“我懂了。”
“在夏洛茨维尔出的报纸上?真奇怪,他们竟然会刊登。”
“呃,我可不懂。不过我去了那儿,长话短说……”
“我想我看到过这则消息。”
“你找到了信。”
“是啊。你知道,有天晚上我的公寓里出事了。”
“对。我没打算找,因为你说过你已经拿到手而且销毁了。所以我就想说,那些信准是假货,搞不好是复印件,反正不管怎么样,全部销毁总错不了。”
“你找到的?”
短暂的停顿。她等着我说下去,我让她等。终于,她开口了,声音比之前高亢。“那你……毁了信?”
“哦,我找到一整批信札。是用打字机写的,而且是紫色信纸。”
“还没有。”
“不过什么?”
“感谢上帝。”
“没什么。你知道,我对信的事感到挺纳闷。昨天我没机会跟你讲,不过……”
“不过待会儿打烊了,我就要动手,而且……你刚才说的是‘感谢上帝’?”
“你说什么?”
“伯尼,别销毁信。”
“是啊。”
“不要销毁?”
“对,没错。另外一半……天哪,简直太疯狂了。”
“我最好先看看。”
“你丢进碎纸机、然后烧掉的一半?”
“为什么,爱丽丝?”
“丢了一半——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没错。我原以为全拿到了,结果只有一半。”
“鉴定真假。确定是同一批,没有漏掉。我觉得我应该这样做,没别的意思。”
“丢了一封?”
“我想我是可以把信带到夏洛茨维尔,”我说,“不过现在我走不开。也许下个月一号以后——”
“通信档案,”她说,“不完整。”
“不要到夏洛茨维尔来。”
“哦?”
“不要?我是可以找联邦快递送去,不过——”
“无趣至极。”她说。这话我信。“伯尼,我刚知道一个让人烦心的消息。”
“我会回纽约。”
“哦,爱丽丝,你好。夏洛茨维尔之旅玩得如何?”
“我可不希望你专程跑一趟。”
它往右扑杀时,电话铃响了。我拿起话筒说:“巴尼嘉书店。”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伯尼。”
“伯尼,我就在纽约。”
现在是我和那位留着银胡子的黏土工人倾心交谈后的第二天,我在书店里,只是还没做过一笔生意。我一直忙着训练猫,揉起紫色的皱纸团抛来抛去。至于猫咪能否辨识颜色,或者是否在乎,我不确定。它追扑过去,就跟以前玩白纸团一样起劲。
没错。“我就说嘛,一点儿杂音都没有。”我说,“太棒了,爱丽丝,你可以参加派对了。”
***
电话那端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什么派对?”
“谢谢,”我说,“不过得等案子破了我才快乐得起来。”
“我的派对,”我说,“今晚七点半在帕丁顿酒店。你知道帕丁顿在哪儿,对吧?”
“我有一次就这么讲过,事实上。还有一句有二十六个字母的句子,讲了什么往我的袋子里头塞六个酒瓶,不过这个话题我可不想继续了。总之,伯尼,祝你快乐。”
“伯尼……”
“‘狂犬病的棕色狐狸跳过一条懒狗。’”
“我在想什么呢。你当然知道。在六一一号房。”
“还侮辱了狗,而且真实生活里我可从来没听过。狐狸通常都会他妈的躲开狗,尽快逃跑。它们可不会浪费时间做体操。除非狐狸得了狂犬病[2] 。”
“六一一号房?”
“我觉得意义就是这个。”
“不是安西亚·朗道住过然后死在那儿的六○二房,也不是四一五或者三○三。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把你挡在前台,不过你如果真的进不来,就告诉他们你要参加罗登巴尔先生开的派对。”
“对,”她说,“事实上,你根本谢不了。离过分差远了。虽然过程几乎可以算是有趣——疯狂的有趣。‘快速的棕色狐狸跳过一条懒狗(The quick brown fox jumps over the lazy dog)。’这句话到底有什么意义吗?除了里面有全部二十六个字母以外。”
又一次停顿,比之前更长。然后她说:“还有谁会去,伯尼?”
“我看挺好,”我说,“而且我怎么谢你都不过分。”
“哦,”我说,“嗯,到时候就知道了,对吧?”
“给,”卡洛琳说,“全办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这就是帕丁顿喽?”卡洛琳·凯瑟说,“很好看的小熊,伯尼。”
“跟以前一样。剩下的我也跟你说清楚吧,伯尼。要是你能揪出凶手,那就和过去的表现一样出色;要是揪不出,那咱们最后只能拿到钱。不过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我把它在膝盖上弹来弹去。“是个好家伙。”我表示同意。
“一人一半,谁也不多拿一分。”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帕丁顿酒店。这地方我很喜欢,不过你的房间可不怎么样,对吧?”
“是啊,干脆去当杂志推销员算了。不过兔子还真一只接一只地跳出来,所以我就先信了你的话——不管合不合理。完事以后,”他说着,用指头敲着这沓紫色信纸,“完事以后,我可要跟你分蛋糕,从正中间切开。”
“老鼠都得驼着背走路。”我说。
“我说我正在大学里半工半读。这话一说,大家都会尽量帮忙。”
“楼上那一间好多了。比较大,这一点很好,因为这儿实在太挤了。怎么可能把人全都塞进来。”
“也许办不到,”他表示同意,“不过你有辉煌的记录,可以从帽子里变出兔子。单单把信拿到手就已经是变兔子的高手了。你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我查过警局资料后,给了你一个地址,然后你手里就冒出一大沓紫色的信。我敢说你是按了门铃伸手要来的,对吧?”
“已经有人到了吗?”
“也许办不到。”
“全到齐了,”她说,“现在不是流行迟到吗?真奇怪。他们七点前不久就陆续到了,不过雷把他们挡在大堂里,七点十分才放人。现在他们全在六一一,正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和猫王对视呢。”
“我对有人会傻得花一大笔钱买下那堆垃圾倒是印象深刻,”他说,“不能更深刻了。而且要是你真能理清这两桩谋杀案,让我结案,那我可就要印象深刻到地底几万英里了。我完全看不出你能怎么解决。”
“黑天鹅绒上的猫王,”我说,“强而有力的宣告。”
“看来没给你留下深刻印象喽?”
“那双眼睛能跟着你,伯尼。你注意到了吗?”
“他把‘dungeon’给拼错了。里头没d,至少上次我瞧见时还没有,而且漏拼了n。再说,地牢本来就不在高处。它们都低得跑到地下室里了。[1] ”
“伟大的艺术正是如此。”
“哪里有问题,雷?”
“离开房间以后,”她说,“那双眼睛也跟着我。我踏进走廊时还感觉他在盯着我,一直盯到我搭电梯来这儿。”
“还有你看看这儿,好吧?拼写简直一团糟,而且话根本不通。‘In high dudgeon,格利。’”
“现在呢?”
“好吧。”我说。
“没有了。”
“你确定?因为正常人怎么可能把所有的信全写在紫色信纸上?如果这都不是同性恋文具的话,我可不知道什么才是。”他捡起一张来,“里面有一半他连半张纸都没写满,这你注意到了没有?而且版面很烂。到处都是划掉的字句。警官要是交出这样的报告,相信我,一定会被臭骂一顿。”
“哦,”我说,“咱们上楼确认一下他是不是还盯着大家看呢吧。”
“我想不是。”
[1] “In high dudgeon”意为极其愤怒,但“愤怒”dudgeon和“地牢”dungeon的拼写很像,雷分不清楚。
雷·基希曼搔搔头。“不知道啊,”他说,“你是说那些害得人东死一个西死一个的著名的信吗?对我来说,那不值几个钱。他是同性恋?”
[2] “狂犬病”(Rabid)发音与“迅速”(Rapid)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