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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彼得浴血奋战

下一步就是找出如何让那个士兵知道他。他决定给他一个惊喜,这也是唯一的方法。虽然这种方法可能让他自己中弹,但是他相信在一个疲惫不堪的人面前,他足够的敏捷和强大,完全可以对付这一切。当他安全到达那个士兵那,就必须解释他出现的原因。

这同样是有危险的,容易被并排的前线战壕听到。彼得认为这些战壕应该不会把守很严格,可能只有几个人守着,而且最近的离这也应该有点距离。他从轰炸方式中看出这应该是法国人的行事风格。

彼得现在真是乐在其中。只要那些该死的枪支保持不响,彼得会表现得很谦逊,沉着冷静地完成这出戏。因此,他慢慢地开始向前蠕动,看看声音是从哪来的。

彼得通过这一地区特殊地形找到了答案。他离开他所在的地方,走了好大一段路,他才听到有声音传来。但是这声音不容易在预备战壕,或者通信战壕被听到。如果有人爬上通讯战壕听到这声音,当然原因也很简单,风声能够将声音传到敌人那里去。

夜已深,伸手不见五指,四周鸦雀无声,只有飒飒秋风吹得呼呼响。废墙的背风处,雪花纷飞,彼得前进的步伐慢了下来。他没顾得上这纷飞的雪花,只听到那钟声又响起,而且响声越来越大。彼得非常害怕,他担心他靠近那个士兵时,钟声就停止了。

他躺着一动不动,冷静地思考了一番。他前方站着一个人,是一个土耳其士兵,他被敌军收买了,因此彼得还有可能和他做朋友,因为他们是站一边的。但是他怎么在不中弹的情况下能够靠近这位士兵呢?同样地,怎么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向敌人前线发送情报呢?

他双手抓住墙面,这时他已经到了前面战壕的边缘。现在那个声音从他右边传来,距离他非常近,他小心翼翼地换了个方向,钟声就从他底下传来,他能感受到那个钟是从原来的屋顶倒下来的。他还发现有钢丝网落在地上,有一些还悬挂在半空中。如果有人听到这声音,一定会到这来一探究竟。间谍是一定会这么做。

彼得在英布战争所做的情报工作的经验派上了用场。他知道莫尔斯电码,而且可以破解它,但是他没能够解码他刚刚听到的声音。刚才的声音可能是一些特殊的电码或者是一种陌生的语言。

在他前下方很近的地方一片漆黑,那个人就在那。彼得保持镇定,观察周围的一切。他看不到那个人,但能感觉到那个人就在那里,他试图计算出他与那个人以及那个钟的距离。这事情看上去没那么简单,如果他按照他自己估摸出来的大致位置跳下去,他可能扑空,还会被子弹击中。一个敢如此冒险的人,一定是非常擅长他手上武器的人。除此之外,如果他撞到了那个钟,那么他就会惊动整个前线。

教堂和钟声让他觉得这应该是人为因素引起的。之后他的猜想得到了证实。那个声音非常规律,非常一致——滴,答,滴——答,滴,滴。风和树枝可能会发出这样的响声,但是它们不可能发出长短一致的莫尔斯电码。

上帝在这时非常眷顾他,那个人突然站起来了,挪动了一下,背靠着战壕的背墙。他碰到了彼得的手肘,此时彼得屏住了呼气。

他又听到了同样的声音。是钟声,是倒塌的钟声,这地方曾经应该是个小教堂。他记得亚美尼亚教堂在地图上被标记出来,所以他想右边的废墟应该就是那个教堂了。

有个卡菲尔人打架时用的绝招,想要说清楚,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解决的。先用一只手掐住对方的脖子,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右手,很快扭到背后去,这样对手就完全没法动弹了。用此招从后面袭击一个人,就像是给他戴上手铐一样。彼得慢慢地把他抓起来,用膝盖将他顶住。那个人动弹不得,回过头看了看,左手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彼得觉得那应该是风吹动树枝,敲打废墟中旧锅的声音。但是问题就在于,这个盆地里基本是没有风的。

“不许动。”彼得轻声地用德语说。“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们是朋友,有共同的目标。你会说德语吗?”

突然,彼得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声音很小,让他刚开始怀疑自己的听觉。随后风声变小,这个声音就越来越大,就像是一个棍子敲打空心金属的声音,不仅悦耳,而且还有回声。

“不会”,那个人用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枪声已经停止。在不到四百米远的两军战线之间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彼得说他只听得到远处的风声。他前方的战壕似乎没有任何动静,燃烧的房子也快熄灭了,他只能看见前方有堆土。他有点饿了,拿出打包好的食物,喝了一大口白兰地酒。这让他又恢复了体力,让他又一次感觉到自己就是命运的主人。下一步要怎么做并不那么容易。他必须找出那一堆土后面究竟是什么。

“英语呢?”

彼得没有绝望,他从恐惧中走出来,变得更加坚强。他一步步向前爬,一尺又一尺,不再冒险,他发现自己到了战壕的背墙。然后安静地躺下来,思考着下一步。

“可以。”那人马上回答道。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些声音——一种快要窒息的声音——这个声音离他不是很远,很显然是从地下传来的。他跳了起来,他知道这就是土耳其人的战壕,用来传递信号的。彼得并不了解现代战争,但是他在报纸上读过,或者听我说过,所以大概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从所有这些刚死去的尸体上也可以得出同一结论。他刚刚穿过的只是土耳其人的防御战壕,并不是真正的前线作战战壕。他离前线战壕还有一段距离。

“谢天谢地,”彼得说。“我们沟通就没障碍了。我注意到你发出的信号,而且非常有用。我必须在天亮之前到俄国战线那边,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我是英国人,所以我们站在同一战线。如果我现在松手,你不会反抗吧?”

后来,轰炸结束了。因为来的太突然,他以为他自己聋了,但是他没觉得这是件好事。呼啸的寒风也戛然而止,或者是他躲在了背风处听不到风声而已。那里也有很多死去的尸体,他无法理解,因为他们好像是刚死不久。土耳其人难道又攻回来了吗?当他走到大概三十米的时候,他就没按原定的方向走。他右手边是遭到轰炸的楼房的废墟,旁边是一堆燃烧后的木头和墙壁的碎石。左手边的远处是另一座山,一直通向东边。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两座山之间。在他面前,是一座小房子的废墟,透过房椽,他能看见天空。火还没完全烧尽,还能看见火光。他在想俄国的战线是不是就在这。

那人答应了。彼得放开他,立马溜到了一边。那个人转过身,伸出一只胳膊,但是什么也没抓到。

正如我刚才所说,最后一枚炮弹,把战壕彻底击垮。晚些时候,彼得在战壕之间爬行,时不时在白雪皑皑的山丘中穿行。他不再害怕弹壳,就像不怕电闪雷鸣一样。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怎样才能到达俄国。现在土耳其人就在他的身后,前面还有更大的危险。

“安分点,伙计,”彼得说,“你可不要跟我耍花招,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彼得努力爬出来,头部受伤严重。但是他很冷静,苦苦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他四周都是人。炸弹爆炸后的光照亮他们悲伤的脸庞。他们正在加固战壕的外墙,好像在等待什么,压根就没注意到他。我想现在每个战壕都是混乱一团,在这猛攻之下,没人会注意到周围的情况,于是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到处移动。战壕旁堆满了空弹壳,还有很多尸体。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那人感到很困惑。

彼得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才缓过神来。这个人可能已经死了,对这场战争来说没什么好稀奇的。过了一会儿,突然一阵猛烈的爆炸,战壕的墙被炸开,落在他的身旁,他的半边身子被掩埋了。

彼得又开始胡编乱造起来。“玫瑰联盟”,他答道。

然后,彼得忍无可忍,起身就跑,不停地往前跑,像发疯似的。他不顾一切地在遍地都是炸药的路上跑着,幸好没有被炸到。他在弹坑里前进了五十米,时而站着走过去,时而趴着爬过去,着实让人感到恐惧。无意中他就跌进了一个土耳其的战壕,脚下还踩着一个死人。

“那我们确实是朋友,”那人说。“出来吧,里面黑乎乎的,朋友,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善良的土耳其人,在科尔多凡跟英国人对抗过。我只想看到恩维尔死掉,他使我家变得一贫如洗,还杀害了我双胞胎兄弟,所以我为马斯卡夫·吉奥斯效劳。”

彼得厌恶眼前的这一切。他不相信世界竟会如此嘈杂,吵得耳朵都快聋了。现在,对于一个有勇气的人来说,如果产生了恐惧的感觉,完全彻底的恐惧——那将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它似乎可以摧毁一个坚强的人。彼得躺在山顶上,看着子弹爆炸,坚信他随时都可能被炸死。他口中念着所有他能想到的名字,但是没什么能够让他那脆弱的心变得强大起来。

“我不知道你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如果你也是在帮俄国的话,那么我就和你为伍。我已经打探到一些消息,可以让恩维尔疑窦丛生,非常生气。问题是,我该如何告诉他们。朋友,这就需要你帮忙了。”

彼得告诉我,这场景正像牧师所说的真的是如同地狱一般。山坡下五十米处是土耳其士兵的战壕,在雪中格外的显眼,时不时恶魔般的敌人出现了又消失了。显然土耳其人预计到了会有步兵来袭击他们,他们准备了火箭弹和手榴弹。俄国人正守护着他们的前线,向高地发起攻击,他们没有用榴霰弹,而是威力更猛的弹药。这地方本应该是明光烁亮,但是战争使得这里硝烟弥漫。

“怎么帮?”

彼得第一次亲眼看到了俄式弹壳。弹壳就落在他旁边,雪地里留下了很大一个坑,泥土和碎石都被炸起来了。彼得吐出嘴里的泥巴,表情十分严肃。要知道,他这一生中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炮弹,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居然落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他说他感觉胃都凉了,虽然很想跑,但没有地方可去。他还是坚持到了山顶,突然山那边硝烟四起。路上他被电线绊倒了一次,他认为那可能是个陷阱,之后就变得非常小心了。后来,他透过两块大岩石之间的缝隙俯瞰下去,那里就是真正的战场。

“继续你上次发出的电码。告诉他们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会有一个逃兵给他们带来重要的信息。告诉他们,看在上帝的份上,在确定是我本人之前不要朝任何人开火。”

那是野战炮的声音。炮声如此之近,突然一响,确实让人神经紧张。彼得感觉自己可能中弹了,于是就躺下来思考了一会。果然他猜对了,于是就小心翼翼地往前爬。

那人拿出他那把已经很钝的刺刀,蹲在那个钟旁边。第一声钟响,声音清脆,在山谷里回荡,他只是尝试找到音符。他又敲了三个音符,之间几乎没什么停顿。彼得说,他就像是一个电报收发员正在给根据地发电报。

彼得谢过他们向右边跑去。之后,他遇到榴炮弹时都很小心警惕。当到了山坡,逃出士兵的势力范围后,他才松了一口气。他再熟悉不过他面前这片乡村。他还嘲笑土耳其士兵或德国士兵在灌木丛中没有发现他。他现在感觉一身轻松。忽然耳边传来一阵轰隆声。

“用英语把这消息发送出去。”彼得说。

“就是个玛尔塔桥那边来的普鲁士小兵。”一个枪手说。“应该把你打一顿才能让你长点记性。往右边,小兵,之后你就会看到一条路。你到了那儿以后,要小心,鲁斯科人正在进行人员排查。”

“他们可能听不懂英语。”那个人说。

这时一个粗暴的声音喊道:“谁在那?”然后一双大手拽住了彼得的脖子。他开始胡编乱造起来。他说他是迈克尔马车队的成员,被落下了。他想问问营地在哪里。他表现得很谦逊,一点都不谄媚。

“那么随便你怎么发吧,我相信你,因为我们是兄弟。”

全世界的枪手都一样害羞,喜欢把自己藏在战壕里,不被敌人发现。

十分钟后那人停下来,认真听着有没有任何回应。从远处传来了声音,那声音是原来在西线发毒气警报用的。

突然彼得看到地上有个很奇怪的东西,蹲下来,观察了很久,好像他之前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枪。他花了点时间把它修好了。他扣动扳机,枪声震耳欲聋,好像世界末日就要来临。这些应该是奥地利榴炮弹,长度不超过两米,但是在彼得看来,它们简直就是庞然大物。那里还有一个刚刚才弄的弹坑,看来俄国人曾在这里搜寻过。他对这一切非常感兴趣,于是压低身子,滑进炮位后面的深坑里,他本不应该这么做的。

“他们说,他们会做好准备的。”那人说。

他抓住机会,跑进了这个战乱的国家。道路离帕兰图库山顶越来越近了,远处的山坡上正是土耳其人的战壕。今晚月黑风高。平常在夜晚能看见爆炸后的烟雾,今晚却看不到。风吹散了天上的乌云,露出点点星光。彼得有一个指南针,但是他基本不用,因为他方向感极强,这是与生俱来的,而白人要拥有这种能力需多年的经验累积。我相信他仅凭嗅觉就能判断出北边的方位。他大概已经知道要走哪边了,因为敌人就在附近。他可能改变路线。出发时,他就在想最安全的地方应该是炮声最响的地方。他不喜欢瞎猜,但有时也有一定道理。

“这地方太黑了,我没法写下来,但是他们已经给了我信号,表示‘同意’。”

他们站着讨论了一下战火的事情就散去了。两分钟后,彼得爬到马路上,沿着大道快速前进。天色很暗,大风不停地刮着,爆炸声此起彼伏,这都给彼得提供了有利条件。

“非常好,”彼得说。“那么现在我必须要走了,我给你暗示时你要知道我的意思。当你听到北边炮弹的声音,立刻撤退,因为这炮弹会把你在的整个城市给炸掉。也把这消息告诉你的同伙,他们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这带来的后果是德国人将占领这个地方。让他们把恩维尔和他那群狐朋狗友都处以绞刑,这会让我们非常高兴的。”

“不管是人还是鬼,我一路上来的时候蛮安全的。”军官说。“上帝啊,我真的遇到了这么个人啊!”随后士兵突然不说话了,远处烟火四起。东边的爆炸声越来越响了。

“让他见鬼去吧!”那个土耳其士兵骂道。“我们前面有铁丝网挡着,我带你去另一条路。今晚这里的武器会集中起来,所以行动要快点,因为会有一大拨人来这修理这些武器的。记住,其他战线周围会有许多铁丝网。”

“那个汉拉斯真是见到鬼了吧,”军官愤怒地说,“这种儿戏真的很无聊。”汉拉斯的眼泪在眼眶直打转,他把刚刚发生的事情重复了一遍。“那个人说着一口流利的德语,”他说。

确定了前进的方向后,彼得觉得通过这些铁丝网很容易,只是背后被刮破了个洞。很快他就到了最后一个哨所,眼前是一片辽阔的土地。他说,这个地方是一个墓地,给那些还没有埋的死人,当他从墓地穿过去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恶心的味道。他完全不想在这里久留,因为他想,从他身后可能会听到土耳其人行进的声音,害怕炸弹爆炸时的余光会暴露他的踪迹,那时想跑都来不及,必遭狂轰乱炸。

此时,对面传来马车的声音。晚来的马车载着迈克尔来了。马车飞快前进,让彼得有那么一会觉得马车会跌到他藏身的这个水沟里。马车从他旁边飞驰而过,差点压到彼得的手。有人高喊指令,马车随即在离桥不远处的地方停了下来。有人走了过来,他们交谈起来。迈克尔发誓在他来的路上没有发现任何人。

彼得慢慢蠕动着,从一个弹坑到另一个弹坑,到了那个已经遭到破坏的通信战壕后,他才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在水沟中搜寻的士兵很快就累了,这个地方非常潮湿,而且大马路上的同伴也过来了。他们往前跑着,摇晃着灯笼,继续在附近的村庄搜寻着。

过去一周,土耳其人肯定被迫撤退了,俄国人正在这腾空的战壕里。战壕被水淹没了一半,这给彼得提供了安全藏身机会,因为这样彼得就可以躲得很低,而不被发现。走着走着他就到了一片树林,全是铁丝网。土耳其人在前半个小时就发出了警报声,而他觉得他好像已经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到达这片烦人的铁丝网。

他一直在里面等着,路边和水沟里的光也越来越近,然后,他左手抓着峭壁的边缘,边缘的一些石头给他减轻了一些负担。他的脚扎进湿土里,身体笔直的跟支铅笔似的。保持这一姿势是需要一些力气的,但是他胳膊和腿上的肌肉都非常发达。

用枪击打一点用都没有。它们依然一动不动地屹立在那里,铁丝网距离地面非常近,人难以通行。要知道,彼得此时没有任何切割工具,他只能靠他的双手。这时他感觉到一丝恐惧。他觉得被困住了,感觉头顶上有只可怕的秃鹰随时就要攻击他。炮弹声会随时响起,枪口随时会对准他。他完全忘记了已经发出的消息,现在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止他对死亡的恐惧。他说,那就像是被一头狮子逼近了灌木丛,那只有一个狭窄的入口,没有任何出口。

他知道如果此时就跑去马路上,很快就会被抓;南边,士兵正展开搜寻工作。水沟不是个藏身之处,因为他看到有一束光朝他这边照过来。但彼得还是立马跳了进去,心里打着算盘。旁边的侧路有些陡,他决定紧挨着这峭壁,这样就不会被发现,那个朝水沟方向跑来的追捕者是不大可能到这个断头路上来的。正如彼得的座右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对方最不容易想到、最不会注意到的地方。

土耳其人的枪声再次响起——从山脊后面传来——一颗炮弹正落在他不远处,把铁丝网炸破了。在炮弹的掩护下,他连忙跑了一段距离,衣服也被刮得不成样子。突然,就在他快要失去希望的时候,他感觉地面好像开始变陡。他躺下一动不动,土耳其人突然用大灯扫射着四周,前方他看到了一座壁垒,插满了尖刀。这是俄国人正在做战斗准备。

一定是真正的军官在他走后就出来了,让哨兵起了疑心。突然一声哨响,彼得回头一看,灯笼在风中挥舞。他们正朝这位假冒军官跑来。彼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发现灯光是朝着南边去的。他发现情况危急,准备要往河里跳。河这边,陡峭的岸边有条水沟,远处看去像是有一场洪水要冲过来。大风吹过,水面上掀起一阵阵波纹。

彼得高举双手,大声喊:“朋友!英国人!”

彼得连忙用德语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晚安后赶紧大步往前走。正当他就要走出这条马路时,身后传来了喊叫声。

有个人低下头朝他望去,周围又变得漆黑一片。

“长官,今天晚上天气恶劣,”他用德语说:“我们的车晚到了。上天保佑,迈克尔还没有备好子弹,他们就开始装大炮弹了。”

“是朋友,”他沙哑地说,“我是英国人。”

哨兵跟他敬礼后,居然还跟彼得说了会话,这军官装得也像了吧,面相也太友好了点吧。

彼得听见墙后面有人在讲话。手电筒的光在他的脸上晃了几秒。其中有个人带着友好的语气,好像是让他过去。

他溜到营舍的一角,沿着小路前进。哨兵离他越来越远了,这可是最佳时机,因为一旦士兵走过来,他很可能会杀死彼得。彼得模仿着德国人的步伐,大摇大摆地前进,一直低着头,装作好像在挡风。

他站了起来,当他把手抓住墙面时感觉尖刀离他很近。因为说话的声音很友善,所以彼得用力地就爬了过去,扑通一下跳进了战壕里。手电筒的光又对着他的脸晃了晃,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无比脏乱、瘦弱的中年男子,头冒着鲜血,衣衫褴褛。彼得看到了那个说话的人,很面善,开心地笑了下。

彼得发现这里应该是德国的营舍和修理间。正当他正垂头丧气往回走,试图另寻穿过小溪的路时,他看见了先前走过去的那个军官,穿的衣服和他身上的衣服很像。他也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和大绒帽头盔。在安那托力亚隆冬时节的夜晚,德国军官对穿着也没那么讲究。彼得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大胆地走过那座桥,坚信士兵是不会发现他有什么不同。

“朋友,这可真是长途跋涉啊,”彼得说,“我想立马见你们的长官,我带了一件礼物给他。”

正当他蹲下听里面的人说什么的时候,有个人从桥上走来,是一位军官,哨兵向他敬了个礼。此人随后走进了其中的一间屋子。

他被带到了另一个长官的地下办公室,这个军官用法语跟他打招呼,他没有听懂。他看到斯图姆的地图时目瞪口呆,随后他匆匆忙忙地走过一片沼泽地,穿过一个绿树环绕的农场,到了通信战壕。在那里,他见到另外一位长官,那长官看了看他,再看了看他手上的地图,然后立马骑上了一匹马,朝东边奔去。最后,他到了一间已经被摧毁的房子前,走进去,屋子里全是地图,还有大批将军在那。

十分钟后他发现了一座新建的栈桥,宽到货车足以通行。可是那儿有人把守,因为他听到了哨兵的脚步声。他从河岸边慢慢地望过去,发现有几个很长的木屋,显然是士兵居住的地方。木屋距离小溪不远,离桥大约有十二米。房子的大门敞开着,屋内灯亮着,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彼得感觉好像在听野生动物叫喊一样听着里面的人说话。他从喋喋不休的说话声中判断房内可能是德国人。

故事的结局必须要用彼得的原话来讲。

山上的积雪融化了,河水湍急。这条河大约有五十米宽,彼得可以游过去,但是他非常不想弄湿他的衣服。“要是衣服湿了,行走时会发出响声的。”他说,除此之外,河水太急,他不可能游过去。所以他就逆流而上,看看附近有没有桥可以过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桌旁喝着咖啡。我看见他时,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因为那个人是我一九一八年在蓬圭河追捕过的,卡菲尔人把他称为‘羊角’,因为他留着卷卷的胡须。他以前是个王子,现在他是一位非常伟大的将军。当我看见他的时候,我跑上前抓着他的手,喊道:‘真的是你呀?’他认识我,然后用荷兰语喊道:‘天啊,难道是彼得·皮纳尔!’后来他递给我咖啡,火腿和面包,再看了看我的地图。

很快,他看到了一条大马路,车来车往。这条路连接着埃尔斯伦和帕兰图库,他就等待着时机,穿过那条路。之后路面变得坑坑洼洼,到处都是碎石和荆棘树叶。他快马加鞭,没有什么顾虑。后来,他突然停在了一个河岸边。地图上在这儿做了一个警告标志,但是没想到问题会如此棘手。

‘这是什么?’他大声问道,脸上通红。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犁过了的农田,覆盖着皑皑白雪。接着是一座房子和一片果林,一个人影也没有。道路非常的拥挤,彼得并没有选择那条路。我可以想象他大摇大摆,驼着背,时不时停下来四处观望,洞察周围的一切,时刻保持对潜在危险的警惕。后来他选了一条路,他认为他可以像羚羊般快速前进。

‘这是斯图姆的人员分布图,一个德国的混蛋,正控制着你的国家。’我说。

他很清楚在十二个小时内必须要完成任务。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的消息不胫而走,所以躲藏起来是没有用的,尤其是这差不多一米厚的雪让一切更加容易被发现。现在必须要加快步伐完成这项任务,但这不是彼得的行事风格。因为,和所有布尔人一样,他喜欢脚踏实地,笃定泰山。但是在需要快马加鞭的时候,他也能势若脱兔。他在寒风中前进时,他在想有什么东西是对他有利的,最后他只发现那糟糕的天气。寒风瑟瑟,雪花不时被吹起,但也没有遇到大雪纷飞。霜冻已经消失,雪花松软,踩在上面就像踩在软软的黄油上。他想,这天气真的是再好不过了,因为这一夜本应该是艰难痛苦的。

他凑近认真地看着地图上的标记,然后再看了看迪克给我的其他文件。然后他张开双臂,开怀大笑。他随手拿起一块面包抛向空中,正好落在另一个长官的头上。他用他们自己的语言攀谈起来,于是他们都笑了。其中一两个人好像有什么事情跑出去了。我从未见过有人会这般的欣喜若狂。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我给他们的这些消息的价值。

他爬上屋顶,沿着破裂的砖头外墙向下爬。我们住的地方就紧挨着街道,外屋正好在正屋围墙的旁边。平时,外面一定是有哨兵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是这次桑迪和侯赛因可能设法把他们赶走了。他穿过街道时没有一个哨兵,在雪地里狂奔起来。

然后他站了起来,紧紧的拥抱了我。尽管我很脏,他还是在我两颊亲了一下。

这章的故事是彼得讲给我听的——那是很久之后,我们坐在卑尔根的一个酒店里的火炉旁,等着接我们的小船时他跟我讲的。

‘对天发誓’他说,‘彼得,你是最了不起的猎手。你以前也探到不少情报,这次是最了不起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