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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彼得回归

“这听起来很像真的。”我说。

“进诺伊堡监狱之前一晚我就想明白了。他们想困住我,暗中观察来牵制你,科内利斯。我猜他们就是这样做的。这些人给你一些非常重要的工作,还让你知道一些重大秘密,是吧。目前,很明显,他们对你很重视,包括那个野牛般粗鲁的斯图姆也这样想。其实他们并不了解你,只是为了查清你的底细。后来他们发现了我,彼得·皮纳尔,彼得是个傻瓜。如果有什么会被泄漏,迟早会被我泄漏。所以不管你在哪,他们都要找到你。所以他们要监视我这个老家伙。”

“这是事实!”彼得说道,“弄清楚真相后,我就决定逃跑。不过,也许是因为我这个人自由惯了,不喜欢被关禁闭,其实,更多的原因是我不相信自己。我怕哪天控制不住自己的臭脾气,我怕自己会说漏嘴,让你科内利斯受罪,所以我一定要逃跑。”

“整个晚上我躺在监牢里,没吃没喝的。到第二天早上他们才让我进食,然后把我带上火车,走了几百公里后,来到一个叫诺伊堡的地方。那是个大监狱,里面关的都是英国官员……路上我多次问自己,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没道理啊。如果是因为我侮辱了他们,完全可以把我送到战场上去,没有人敢反抗呀。如果认为我没利用价值,他们完全可以把我送回荷兰,我绝对不会阻止。但他们把我看作一个危险的人,迄今为止,从他们的行为来判断,他们把我当作一个傻瓜,我不理解!”

“嗳,科内利斯,我注意到那些关起来的战俘有两大类。一部分是真正的战俘,大多是英国人和法国人,还有一部分是骗子。那些骗子所受的待遇跟真正的战俘一样,但也不是完全一样。曾经有个男的被当作英国官员,另一个被当成法裔加拿大人,其他人说自己是俄罗斯人。那些诚实的可怜人没有一个去怀疑他们。这些人实际上是间谍,专门筹谋逃跑的计划,然后让那些可怜的笨蛋在逃跑中被抓住,以获得有价值的秘密。这就是德国人对成功交易的理解。我不是英国战士,我不认为所有人都是绅士。我知道,他们之中肯定有亡命之徒,所以我决定计划逃跑。这令我狂怒不已,对我的计划有益而无害。于是我果断地决定,一到诺伊堡就逃跑,圣诞节那天我就计划好了。”

彼得愉悦地凝视着匈牙利平原上星罗棋布的荒凉农场。

“彼得,你真是个绝顶聪明的家伙。你的意思是,只要你想走,任何时候你都可以逃走?”

“很简单,科内利斯。我在咖啡馆里装成一个笨蛋,他们可能已经把这告诉你了。你看到了,我很生气,但我没有反抗。斯图姆那些人把我俩分开,把我当狗一样看待。所以呢,我就忍不住发脾气了,因为,你知道,我讨厌德国人。”

“肯定啦,科内利斯。那段时间我做过不少坏事,也知道了一些监狱的内幕。监狱可能被修建得像一座大城堡,也可能是在穷乡僻壤的地方修建的拘留所,只有泥浆和铁丝网。但每个监狱都有个看守钥匙的人,这人非常难对付。我知道,我一定可以逃脱,但并不容易,因为里面有假冒的战俘,我的朋友,间谍。”

他开心地笑了笑,开始一本正经地说起来。

“我和很多人交上了朋友。圣诞节那天晚上,我们在一起玩得特别开心。我想我一进来就认准了他们每一个人。我吹嘘着自己的过去和我做过的事情,我告诉他们我要逃跑。他们非常支持我,还承诺助我一臂之力。第二天早上我便制定了计划。下午刚吃过晚饭,我就被叫到司令办公室。他们对我跟对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因为我不是战犯。到了办公室后,他们问我问题,还把我当作愚蠢的荷兰人,不停地咒骂我。办公室在二楼,而且离楼梯有点远,所以这里警卫不严。司令办公室门口的走廊上有个没栅栏的窗户,离窗户一米多的地方便是一颗大树的枝干,这足以让我爬到树上,如果像猴子一样敏捷的话,还可以再跳到地上。除此之外我毫无办法,科内利斯,你知道我是个出色的攀岩者。”

“我想过这么做,”我说,“这没多大用。我们有比毁掉军火运输船队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告诉我,你是怎么到这的。”

“我跟其他人也说了我的计划。他们都很赞同,但没人提出说跟我一起走。这些俘虏都很高傲;他们宣称计划是我制定的,应该是我一个人独自成功,如果其他人也逃跑,一定会败露。我很认同,也很感谢他们,我满含泪水地谢谢这些人。然后,他们中有个人偷偷地拿出了一张地图,我们一起策划出了逃跑路线,我要直奔荷兰。可是路途遥远,我又身无分文。德国佬扣留我时,拿走了我所有的钱财。但这些人愿意捐些钱出来帮助我。我又一次感动得哭了。圣诞节后的那天是周日,我开始准备周三下午的逃跑计划。”

“科内利斯,老朋友,”他说,“这里有很多好玩具。给我几个小时的时间,我可以用扳手像拆自行车一样,把这些机关枪全部破坏掉。你觉得怎么样?”

“现在,科内利斯,你记得吧,中尉把我们带去看英国战俘时,告诉我们很多关于监狱的事。他告诉我们,他们非常喜欢追捕逃犯,这样他便可以问心无愧地利用这些战俘。想到这个,我估计我交的所谓朋友肯定把我的全盘计划都向司令泄密了,他们正等着在周三把我抓住。直到周三之前,我想他们肯定不会把我看得那么紧,他们认为这几天我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像笼子里的鸟儿一样逃不掉。”

彼得在船队中间的那艘船上,他显得闷闷不乐,主要是不能抽烟。他的同伴是个大眼睛的小伙子,我命令他认真站岗,之后我就和彼得核对货物清单。

“所以,第二天我就跳出那个窗户逃走了。那是周一下午……”

周日晚上,我们穿过了一座大城市,船长告诉我说是维也纳。它好像有几公里长,灯火通明,像马戏场一样。之后,我们到了一个平原地区,天气变得异常寒冷。我只看见彼得来拿过一次食物等给养品,其他时候都是让他的同伴帮忙,因为他睡的位置太低,下床不方便。有一天早晨,应该是1月5号吧,我们经过了布达后,继续穿越有着零星白雪的平原,船长突然让我去彻底检查船只的载货量。我手臂里夹着列货清单,从最后一艘船开始,逐一检查。都是些致命的武器,大部分是机关枪和野战炮,炮弹的品种有:十四英寸的炸弹、爆裂弹、枪榴弹、迫击炮弹,这些足以将加利波利半岛夷为平地。看到这些对付同胞们的武器,我感到一阵恶心。我甚至动过把这些军火炸掉的想法。但我克制住了,我还有未完成的任务和使命,我要继续去完成。

“干得好!真及时!”我十分钦佩地说道。

我耸了耸肩,说道:“这是我的职责。我的任务就是不被自己的手下认出来。”看得出来,在船长眼里,我还算个人物。我能让其他员工努力工作,他很欣赏我的方法,我从不强迫别人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

“计划很大胆,但不够缜密,”彼得谦虚地说,“我只有七个马克,一块巧克力。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我却没穿厚衣服。更糟糕的是,树干太光滑了,像没长任何枝杈的蓝桉木一样溜滑,我无法从树上爬下来。有那么一会儿我想放弃,但我很不甘心。”

申克船长说:“勃兰特先生,你常给警察下达命令搜查别人,现在你被警察搜查肯定会觉得奇怪。”

“我有足够的时间,半夜前我是不会错过这好机会的。有限的时间内可以做很多的事情。终于,我发现了一根树枝通到围墙外面,垂挂在河流上方。我顺着这根树枝爬过去,跳进了河里。河水又深又急,我差点儿就被淹死了。科内利斯,我宁愿在爬满鳄鱼的林波波河里游泳,也不愿在这刺骨的多瑙河中多待半秒。我设法游到岸边,屏着呼吸在灌木丛里躺了下来……”

但另一方面这未尝不是好事。那天下午,我们穿过了国界。我本来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直到一名穿着制服的陌生男子到船上来后我才知晓。他在一张表上抄写了一些名字,并给我们一封信。我脸上脏兮兮的,全神贯注地工作,他肯定不会怀疑我。他记下了船员的名字,彼得上船时也编造了一个名字——安东·布卢姆。

“之后虽有快被冻死的感觉,但情况好转一些。我知道,如果往北走,我肯定会被抓回去。正如我跟朋友讲过,荷兰的傻瓜往南走,没有不会回家的。我看过地图,我知道我们要走的路是东南方向,而且我记得要经过这条河。”

“可以。”申克说,然后他又重新调整船员分工,并狠狠地骂了一顿那些醉汉。为了安全起见,我不能让彼得跟我在一起,我得把他安排在另一艘船上,我没有太多的时间跟他交流。我告诉他要谨言慎行,伪装成傻瓜笨蛋。讨厌的斯勒夫斯特班德让整个船队陷入了一片混乱。待所有事情恢复原状,我和船长都筋疲力尽了。

“你想我带你一程吗?”我问道。“没有,科内利斯,我想你一定会坐在头等车厢里赶路,而我只能靠双脚步行。我准备去你说的那个地方,你怎么称呼它来着?康斯坦萨·那波?我们在那还有重要的任务。我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到那吧。”

彼得站了起来,他身材精瘦灵巧,跟豹子一样结实。海员是不会用腰围和体重来评判。

“彼得,你是个勇士,”我说,“继续讲,你后来是怎么到的那个码头?”

“站起来看看!”船长说。

“说起来话长了,”他略有沉思地说道,“穿过围在诺伊堡监狱外的铁丝网可没那么容易。是的,尽管我游过了那条河,但还有个铁丝网。我及时跑进树林里,那里很安全,我不认为哪个德国人在野外生存能力比得上我。即使是他们最优秀的守林员跟我相比,也是不自量力……饥寒交迫才让我觉得最棘手。后来我遇到了一名秘鲁商贩,用我的衣服跟他换了这些(彼得遇到的实际上是一个波兰裔犹太小商贩)。但我舍不得就这么跟他换了,我的衣服比这值钱多了,他给了我一些优惠,找给了我十个马克。然后我进了一个村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了。”

“申克船长,这个家伙以前是我的员工。很幸运我们碰见了他。他年纪大了,脑子不一定好使,但我保证他是个好员工。他同意跟我们一起走,我们可以把他留在机房里做事。”

“没人追捕你吗?”我问道。

然后我就转向船长。

“应该没有。他们都往北去追了,正如我预料的那般,还在火车站找我呢,那些间谍(我所谓的同伴)都把那些火车站标记出来了。在村子里,我开心地走着,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如果有谁怀疑地盯着我看,我会立马走过去跟他们说说话。我跟村民们讲了我的悲惨经历,他们都信了。我说我是个可怜的荷兰人,要靠双脚走回家,去见即将要去世的老母亲。村民们告诉我说多瑙河有火车站,那儿有到荷兰的火车。还有心地善良的人们送给我食物吃,有个妇人给了我身上仅有的零钱,还祈祷我快些到家……在除夕那天我到了多瑙河边,看到了很多醉汉。”

“你还记得,在非洲你为我做过事?”我说,“你刚从达马拉兰回到家。你是个德国人,离开家三十多年了。你还会烧锅炉,曾经在煤矿工作过。”

“你决定要搭船?”

“他们把我关在拘留所,”彼得说,“但我逃出来了。我累了,科内利斯,想坐船继续前行。”

“是的,科内利斯。我一看到这些船就觉得机会来了。假如我是个坏人,你上岸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我击倒。这就是行好运,我的朋友……我一直在思考德国人,现在可以把真相告诉你了。只有勇气和胆量才可以打败他们。德国人是最勤奋的人。他们会考虑到各种困难,但并不是每种都会发生。德国人缺乏想象力,就像蒸汽火车一样,得有准备好的轨道才可以正常运行。在镇上,他们可以追捕到任何人;如果在空旷的乡下,这些德国人会不知所措。因此,我们需要勇气,永远都要有勇气。记住,德国人似乎总戴着一副眼镜,这意味着他们一直在盯着人。”

“你从哪来的?”我问到。

彼得突然停下来,欣喜地看着一群群天鹅。它们有的排成楔子形,有的排成直线形,时常在这旷野上飞来飞去。彼得的故事很精彩,让我重新燃起了斗志。我们的幸运超过了所有的信念。我拾起先前缺失的希望。那天下午,我又有新发现。机器房里有点温热,我来到甲板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感觉这里要冷得多,所以我叫一名水手去船舱里把我的披肩拿过来,就是那天早晨我在格雷夫村庄买的那件绿披肩。

我迅速用彼得的家乡话跟他交流,因为我担心船长听得懂荷兰语。

“壁炉架上的那件吗?”那个水手大声问我,我高声回答,“是的!”他把披肩递给了我后,耳边不时回荡起刚才简短的对话。我站在那,心不在焉地望着河岸边的防波堤。

彼得盯着我,没有认出我来。他也似乎在等待我的某种暗示。

水手的声音唤醒了我一连串的记忆,准确地说,是我以前记忆中模糊不清的东西。他说的那句好像是斯图姆曾对高迪恩说的话。我听到了类似于“Unmantle”的单词,但是不懂其含义。毫无疑问,我刚刚亲耳听到的也是这个词,就是“绿斗篷”。绿斗篷,管他是什么,斯图姆肯定不想让我听到这个词。但它是我要完成的任务的护身符,而且与神秘的冯·艾内姆有某种关联。

就这样安排好了,正当我们迎着风往回走,准备上船时,我突然看到一个人坐在码头售票室边的长凳上。他长得很瘦,穿着卡其布外套,外套颜色陈旧,完全看不出来是一套制服。他面容和蔼,静静地抽着烟,用柔和而又沉着的眼睛注视着河上的船只以及吵吵嚷嚷的水手。如果是个普通的法国人坐在那里看着奇怪的事物,我肯定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惊讶的,可那个人就是彼得。

这一发现让我兴奋不已。我告诉自己,我要克服困难,在这几天找到大量的证据和消息。如果不寻找,只是琢磨目前这么点儿证据有什么用呢……

“天啊!”船长喊道,“我们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尽力安排好人当班!我从船舱里抽出一个,你从机房里也抽一个,来当看守!”

两天后,船只在贝尔格莱德港湾停泊,我趁机下船活动一下,彼得上岸抽了根烟。随后我们在破旧不堪的沿河街道上漫步,看到铁路桥上破碎的拱顶,一些德国人在桥上像骡子一样辛勤地工作。桥面上架着巨型的临时浮桥供火车通过,我猜主桥在一个月内肯定能修好。那天天气晴朗、气温很低。抬头望去,南边是一座座白雪覆盖的山丘。通往闹市的街道仍整齐、平直,街上还开了几家店,售卖一些食物等。我还听到有人讲英语。一群红十字会护士,在奥地利士兵的看管下,从车站走了过来。

船长非常生气,本来人手就不够还有人逃跑。当时镇上除了老的少的之外,壮年男丁真的不够,可能是采取强硬手段才招到这批船员。我想助船长一臂之力,跑完这一趟船,因此我也很恼火,用冰冷的河水泼向这群醉汉,用我所知道的荷兰语和德语咒骂他们。早晨很阴冷,穿过河边的小巷时,我听到头顶上大雁嘎嘎的干叫声,真想射一只下来。我跟其中一个家伙说——他是个大麻烦——他给帝国丢脸了,只配跟低贱的英国人去斗。

如果能跟他们聊聊就再好不过了。这里曾是那些勇士们的家园,他们曾多少次将奥地利人赶回多瑙河对面,但多少次又因遭到所谓的协约国的背叛而被打败。在贝尔格莱德的那天早晨,我和彼得的任务有了新目标。我们的使命就是破坏这场血腥的战争,阻止那些欺压弱小国家的坏蛋们。

结果正如我所料。轮到第一批船员回到船上时,已经半夜了,伸手不见五指,那些船员们个个都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早上,另一批船员也是零零散散、陆陆续续地往回赶。我一直守在船上,早上情况变糟糕了,我不得不跟船长一起上岸去把那几个掉队的家伙找回。最后终于把他们集中起来了,但还有两三个没找到,他们可能没想过要回来吧。如果我有一份像船员一样的轻松工作,我肯定不会在德国中部地区四处逃窜,而且前途未卜。你们这些弗利然人蠢得跟驴一样不懂得珍惜。逃跑的两个人都是船上的看守,也许是船上的生活太单调,他们才想到要逃离的吧。

我们正准备离开时,一支耀眼的队伍到了码头。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制服——有德国的、奥地利的和保加利亚的。他们中有一位矮胖的先生,穿着皮毛大衣,戴着黑色毡帽。这些人看着驳船起锚。就在我们快与队伍并在一起时,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穿皮毛大衣的那个人说的是英语。

在苏格兰,除夕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但苏格兰还未回归。申克负责运送的这批货物非常宝贵,而且时间紧迫,但他还是心里清楚,要让船员狂欢一阵。天黑前,我们到了一个有点规模的镇上,我从没听说过它的名字,我们决定停泊在这过夜。大家达成一致意见,安排一人在船上值守,其他人上岸,四小时后轮换。我估计这批人返回后肯定有戏看,但我不敢说。我急切希望越过奥地利边境,因为我感觉这儿会被搜查。申克对这笔生意很认真,如果我说了,可能会冒一连串的险。

“这是个好消息,将军,”那个人说,“如果英国人从加利保利逃跑,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新的买卖换取更大的筹码。我估计,要不了多久,英国就会像受伤了的狮子,灰溜溜地滚出埃及。”

申克的确是个深水海员,但他刚接触这种工作,没什么经验,这也是我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的原因。他是个好人,领悟能力很强。上船前的一整天,他都跟我吐苦水,我也努力去让他开心。但困难越来越多,因为明晚就是除夕之夜了。

队伍中爆发出一阵笑声。“我们很快就会实现这个目标了,”有人回复道。

船长名叫申克,来自弗利然群岛,是一名出色的深水海员。他熟悉莱茵河三角洲,德国的商船一直在这条河上航行,直到战争结束前,他被选中带领船队运输军火。申克早就厌烦了这种业务,而且对此很不理解。他也看不懂航行图,尽管航行几百公里非常容易,他还是对领航讨厌不已。你知道,申克无论是在爱慕斯河出口处的浅滩航行,还是在波罗的海沙洲边遇到狂风,他都能牢牢掌握并控制好船行方向。申克现在有六只驳船了。多瑙河河水比较深,如果不是枯水季,船行缓慢,这些驳船不难通行。每天早上每只驳船都配两名船员,补给船只所需。这种贸易是不道德的行为,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绝对不会做这种贸易。每只驳船都有一只救生艇,船员们会划着救生艇去隔壁一艘驳船,在救生艇上用梯子爬上船去。离我们最近的救生艇上有六个海员,他们会为我们供应食物等用品。船员们都是弗利然人,说话慢吞吞的,长着金黄色头发,身体消瘦,很像我在艾塞克斯海岸看到的那种人。

我并没有太注意他们的谈话;的确,这是海利斯海岬大撤退几个星期后,我才第一次听到消息。令我兴奋的是,我看到了布伦基伦,他伪装成了一名普通的理发师,混在越来越庞大的队伍里面。这时走来两名传教士,与其他人保持着一定距离。

那天晚上睡觉之前,我在机房里工作了好几个小时。船只是靠燃油发动,运行正常,我的工作并不像他们看起来的那么重。没有人可以称的上是工程师;只有火炉旁的那两个小伙子可以称为工程师。他们来自汉堡,一年前曾在造船厂当过学徒。他们很有礼貌,都得了肺痨,寡言少语地做着我交代的工作。晚上睡觉时,若你看到我穿着蓝色工作服,脚上穿着一双男式拖鞋,戴着一顶扁平帽子——这都是已故的瓦尔特的东西——你肯定觉得我天生就是在船上烧炉火的工人。其实,我是在跑赞比西的航线上学到这些知识的,当时船上那个工程师喝醉了,落进了有鳄鱼的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