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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4日 星期三

“确实。你发现盲点了。但她的性格非常谨慎,外出时应该上锁了吧?”

“当然了,在这座房子里进进出出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儿。正因如此,她才能在埃德蒙老爷死后仍是一副女王做派。我觉得地下室的钥匙也可能不在保罗身上,而是在杜邦夫人身上。”

让-路易扬起了嘴角。

“你知道她是保罗的亲生母亲?”

“有可能。但这不是问题,我有备用钥匙。”

“先搜索杜邦夫人的房间。她是戈拉兹德宅的主人,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在她的掌控之下。无论是谁,把尸体搬进地下室时都不可能躲过她的眼睛。杜邦夫人肯定是保罗先生的帮凶。”

他立即起身走到办公桌旁,果断地从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一只小皮箱。打开盖子,里面存放着二十多把带牌子的钥匙。

“你打算做什么?”

我还没搜到这里。不过,里面应该没有地下室的钥匙吧。

“要是这样,咱们就没时间磨蹭了,得赶紧开始行动。”

让-路易从众多钥匙中取出了一把挂着黄牌的黄铜钥匙。他轻轻合上盖子,小心地放回了抽屉里。

让-路易绷紧了浅黑色的面颊。

不愧是为戈拉兹德家处理事务的人,手法非常熟练。

“可惜我并不知道。但老实说,我从前就觉得保罗先生举止可疑。这样我有些明白了,现在只能肯定,他是个变态杀人狂。”

“走吧。”

“假如是这样,动机又是什么呢?保罗为何这么做?”

他的语气不容分说,我也慌忙站起身来。

他似乎不想对保罗用敬语了。

我与让-路易的共犯关系,以这般意想不到的形式达成了。

“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何要趁您离开时悄悄溜进地下室。要处理尸体,地下室是最方便的地方。连警察都不敢踏进戈拉兹德宅。只要把尸体装进木箱、填上水泥就可以了。完全不用担心被人发现。我说得不对吗?”

*

让-路易的眼神好像狰狞了一瞬。

离开书房后,我们直接前往杜邦夫人的房间。

我也压低了声音。

暖气虽说有效果,但这毕竟是座老建筑。刺骨的冷气穿过厚厚的石墙渗入走廊。小小的玻璃窗外飘着灰色的雾霭,法国冬季的潮湿空气缠绕在尼龙薄靴的四周。

“你的意思是,保罗杀害了他们,把尸体搬进了地下墓穴?”

二楼除了杜邦夫人的卧室和工作室,还有六间客房。这也是戈拉兹德家繁盛时期留下的痕迹吧。到了保罗这辈,几乎没怎么用到它们。

我脖子上感到一阵凉意。

幸好走廊和工作室里都没有女佣的身影。她们好像还在看奥运会的直播。

“第二起事件也发生在您离开戈拉兹德宅的时候。这难道是偶然吗?”

杜邦夫人果然上了锁。让-路易从口袋里掏出刚才的钥匙,与钥匙孔完美吻合。他默默地打开门,让我先进去。

让-路易再次凝视着我。

杜邦夫人的房间跟隔壁工作室一样,也是面朝北方,能从窗户望见整个后院。可以坐在屋里监督仓库、库房、垃圾焚烧炉、洗衣棚的工作。这样一来,女佣们哪敢掉以轻心。

“您觉得没关系?”

起居室跟其他客房似乎完全一样,包含了带套间的卧室和浴室。空间大小和家具自然远超佣人房间的档次,可每件用品倒也符合她严谨、忠诚的举止,没发现一样例外。

“当然。可这件事不会跟戈拉兹德宅有关系吧?”

唯一醒目的只有埃德蒙·戈拉兹德的照片,它被裱在了华丽的金色相框里。

“那您也知道失踪的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吧?”

“女王的生活真朴素。”

好像是村里的少年接连失踪,听说还进行了大规模的搜索。可老实说,我对村里的事情不怎么关心,脑子里全是自己眼前的问题。保罗在村公所上班,按理说我应该能听到各种消息,可我们几乎没谈及此事。

我轻轻叹了口气。

我点点头。

保罗好歹是我丈夫,这跟进他的私人房间终归有别。为了目的也是无可奈何,但我依然心情沉重。

“知道。”

“物质上的朴素不代表性格上的朴素。”

我们原本隔着茶几,可不知何时两人的头凑到了一起。

“也是啦。”

让-路易压低了嗓门。

我环视了一圈。

“您知道最近拉博里村闹得沸沸扬扬的失踪事件吧?”

所有物品都摆放得井然有序。总之,这个房间给人的印象便是如此。

*

家具有床、床头柜、梳妆台、衣柜、小书桌、椅子、小书架,再就是套间里的壁橱了。不过,要找藏起来的东西,还是得留心床下、装饰框背面和浴室。

随后,他用紧张的声音告诉我:“这座房子里,又开始杀人了。”

“从哪里开始呢?”

让-路易凝视着困惑不解的我,尖锐的目光不禁令人颤抖。

从刚才起,让-路易就在用尖锐的视线扫视着房间的每个角落。是什么样的热情驱使他走到了这一步?仅仅是对二十四年前被肃清的家人的思念和内疚?我有点儿拿不准了。

“意味着什么……”

“先搜梳妆台吧。下一个搜书桌?”

我不懂他提问的意思。

“好,就这么办。”

最后他一脸苍白地喃喃道:“太太,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让-路易顺从地点点头,表情却略显焦虑。

从刚才起,他的视线就一直定在半空中。

“您一定要小心。她跟她儿子一样,是个非常敏感的人。要是发现有人进来过,她会把钥匙和证物都扔掉的。”

让-路易没有立刻回答我。

“别担心,不会出问题的。”

“真的。我说谎有什么好处?假如我离开的时候,有人进了地下室——且那个人不是你,那结论只有一个:保罗趁我不在的时候进了地下室。”

我回了个自信满满的微笑。

我正面对着他。

自我暗示有时也是有力的武器。

“这怎么会!”让-路易呻吟道。句尾有些颤抖。

“我的性格看起来挺粗枝大叶的吧,其实我非常细心啦。”

“但等我从巴黎回来后,你猜发生了什么?法郎消失了。而这意味着什么呢?在我离开期间,有人悄悄溜进了地下室,还不小心踢走了硬币。”

可让-路易仍然小心翼翼。

“在昏暗的灯光下,从螺旋楼梯往下望,只能隐隐看到黑暗的地狱深渊,但咱们可以用强光手电筒呀。让-路易,你知道我最先干了件什么事吗?我把一枚法郎扔进了那个螺旋空洞。地下室的底部比我想象的深多了,连地板也没铺。硬币垂直落下,掉在了里面。后来,不管我什么时候往下看,黑暗的底部都能反射手电筒的光芒。

“自负可能会要了您的命。请别忘了对手是杀人犯和他的母亲。”

这下轮到我露出大胆的笑容了。

我望向让-路易,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可惜我没有。”

我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淡淡的哀愁。

“真的吗?”让-路易屏住了呼吸,“您为何如此断言?难道说,您看到有人在地下室了?”

“您很像我曾经深爱的女性……她年轻快活,跟您一样乐观。”

“二十四年前,地下墓穴被埃德蒙·戈拉兹德先生给封死的消息,是戈拉兹德家顺势编造的谎言。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最近还有人出入地下室。”

呢喃的声音小到我几乎听不清。

对此我信心十足。

“那么开始吧。必须在保罗先生回来之前搞定,没多少时间了。”

我一口咬定。

让-路易也不管我的反应,只说了这么句话,便快步走向梳妆台。

“没有。”

*

他接着问道:“对了,太太,您就没想过,通往地下室的钥匙或许已不复存在?”

我们搜索了约一个小时。

让-路易露出了大胆的笑容。

工作已进入尾声。就算我们想搜索,这里也没有“东西”让我们搜了。每样物品都十分简朴,而且摆放得整整齐齐。衣柜里也只有夏装和冬装,每样五六件。大部分还是低调的黑色或灰色。杜邦夫人就跟她的外表一样,是个朴实、刚健的女人。

“关于这件事儿,还没到向您坦白的时候。”

虽说是大地主,可毕竟不是贵族,日常生活自然过得朴素。情人女佣就更不容许奢侈了。从少女时代起,杜邦夫人一定每天都忙着干繁重的家务活,因而得到了埃德蒙·戈拉兹德的赏识,被委以管家的工作。

“你在找钥匙以外的东西?”

果然没有……投降的念头跟疲惫感一起涌上心头。仔细一想,今天从早上起,我就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

“没有。但出于某个原因,我确实把这间屋子搜了个遍,不光是桌子和书架,连肖像背面和家具下面都找过了。如何,您惊讶吗?”

正在此时,我发现套间壁橱的角落里藏着一只小小的珠宝盒,是只棕色的小皮盒,被收在旧烛台、鞋盒等物品的后面,突兀却又不显眼。

我不禁提高了声音,他却默默地摇了摇头。

“让-路易,这是什么呀?”

“难不成你也找过钥匙?”

我拿着珠宝盒,轻轻打开了盖子。

他的措辞中透着智慧。

盒子里有一枚带金链的珍珠十字架。十字架设计得很简洁,共有十一颗珍珠,还镶了几颗小石榴石。珍珠的直径约为五毫米。石榴石小小的,但每一颗都没有瑕疵,闪耀着高级的光泽。如果是贵重物品,应该不会被塞进壁橱的深处。除了它精巧的做工,刻在项链别扣上的文字也吸引了我的眼球。

“不,应该说恰恰相反。”

埃德蒙赠予心爱的克里斯汀

“你挺有自信的嘛。保罗就这么信任你?”

我拿在手上端详,发现上面确实是这么写的。

“但是,这里也确实没有。这间书房里没有任何我不知道的东西,哪怕是一张纸片。”

克里斯汀是什么人?难道是埃德蒙早早离世的妻子?可为什么东西在杜邦夫人这里?

“我已经搜过了保罗的房间。那里没有。”

我还没把疑问说出口,“这是!”让-路易就发出了奇怪的叫声,从我手中飞速抢走了项链。

“我很乐意互帮互助。不管真实身份如何,您的决心也不会有假。可我有个疑问:您认为钥匙在这间书房里的根据是?”

那张本就暗沉的脸变成了青黑色,还有些抽搐。

开口时的让-路易判若两人。

“怎么了?”

“好吧。”

我问了也没反应。

然而,他似乎做好了决定。

让-路易把项链托在掌心,凝视着它的细节。

站在他的角度,会犹豫并不奇怪。假如我是让-路易,也不会轻易同意如此危险的提议。

“这个怎么会在这里?”

让-路易好像在沉思。

终于能听清他的喃喃低语了。

“但就算不知道这些,咱们也可以互帮互助。难道不是吗?”

接着,颤抖的嘴唇说出了无声的话语。

要是输在这里,那一切都完了。

“原来如此……”

我毅然决然地说道。

嚅动的双唇这样说道。

“我是什么人,现在还没到公开的时候。”

“到底怎么回事儿?”

浓眉下的棕色眼瞳暗光闪闪。

可让-路易没有回答我,只是轻轻地吻了吻项链。

他的语气十分坚定,仿佛在谴责我一般。

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双眼饱含着泪水。

“我不知道。”他没有让我说完,“不过,太太您究竟是什么人?而且您有个很严重的误会。封锁地下室门的人不是保罗先生。它是二十四年前被前当家埃德蒙老爷关上的。为了永远封印那座可怕的地下墓穴——门钥匙当时就扔掉了。”

“让-路易,你振作点儿!搜索还没结束啊。”

“所以有件事情得请教你,我无论如何都要弄到地下室的门钥匙。它大概就藏在这间书房的某个位置。如果你知道在哪儿……”

我狠狠训斥道。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此前的他从未这样过。

这种时候还是狠一点儿的好。

让-路易没有回应。

让-路易慢慢转过头来。那张脸在任何情况下都显得冷傲不逊,此刻却因无尽的悲哀而扭曲。

“埃德蒙·戈拉兹德先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觉得他儿子有恩于你也正常。可反过来说,你原本也是他们的敌人吧。你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但你并没有忘记对戈拉兹德家的仇恨吧?”

“对不起。”让-路易低下了头,“侦探游戏到此结束,没必要继续调查了。我已下定决心,接下来只管执行计划。”

确认这一点后,我乘胜追击。

说完,他把项链塞进了外套的胸前口袋里。

让-路易眼神闪烁。

“你做什么?得放回原处啊!”我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要是杜邦夫人发现项链失踪了,你觉得她会怎样?”

“你被前当家埃德蒙·戈拉兹德先生救了一命。否定也没用,我都知道。要不是他,你现在也被水泥埋进了地下室吧?”

可让-路易不为所动。

比起提问,这更像呢喃。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太太,您在说什么呢?”

“不用担心,珠宝盒我会放回原处的,这样就没有问题。事已至此,留给杜邦夫人的时间不长了。”

感觉他头一次出现了动摇的神色。

“让-路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因为我相信你肯定会站在我这边。”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心里肯定是一样的想法。让-路易,你老实回答,你的至亲是不是也被埋在那片地下墓穴里?”

他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

声音跟平时一样低沉。

“太太,现在我们应该齐心协力才对。即使不了解彼此的底细,也可以相互信任、相互利用。我们只管各尽其责,实现自己的目的就好。您不觉得吗?”

“太太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冷酷的眼神让我不禁一颤。

“我最爱的人,应该就在戈拉兹德宅的地下室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无论如何,我都要进入地下室。为此,你的帮助必不可少。”

“我的目的是进入地下室。你能帮忙吗?”

让-路易眉头微锁。

“当然。”

“你能想象,我为什么要跟保罗结婚吗?我知道村里人都是怎么说的。然而,我既不是被保罗的容貌所吸引,也不是贪图他的钱财地位。我只是为达成自己的目的,才选择了结婚这一手段。我来拉博里就是为了探索与复仇。”

让-路易点点头。

最好让他知道,我不是他的敌人,反而可能是他的同志。

“可你要怎么帮?难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露出温柔的微笑。

我的声音沙哑了。

让-路易仍旧一脸疑惑。

留给杜邦夫人的时间不长了——我害怕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不瞒你说,我在找地下室的门钥匙。”

“我再说一次,他们是杀人犯,短短几周内就杀了两个少年。在我们做这些事儿的时候,也可能出现新的牺牲者。然而,消极主义的警察绝不会踏进戈拉兹德宅一步。

我发起攻击。

“调动警察的方法只有一个,我们得制造事件,逼迫他们进入这里。还好地下室并非完全封闭的。就算楼梯被锁住了,螺旋楼梯的巨大空洞也在张着嘴等待我们。不觉得我们只能利用这一点了吗?”

或许在犹豫该怎么回答吧。

他语气冷静,声音里却充满了坚定不移的决心。

面对我的提问,让-路易依然沉默不语。

“你要用螺旋楼梯的空洞做什么?”

“你已经知道我在这里做什么了吧?”

我战战兢兢地问道。让-路易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让-路易看起来有些迟疑,却还是老实地坐了下来。

“我要在地上与地下室之间架一座连接阴阳两世的桥——引导我们奔赴黄泉的桥梁。为此,必须让杜邦夫人主动帮我们一把。”

我用右手指着对面的沙发。

“好吧。”

“你也坐下吧。”

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说的话。

我坐在了接待沙发上。

情感抢在了理智前面。

当然,让-路易也不一定是我的同伴。这我清楚得很。可就算如此,也有赌一赌的价值吧?

“我不晓得你准备干什么,但还是相信你。不过,可以问你一件事儿吗?克里斯汀是谁呀?”

前当家埃德蒙·戈拉兹德先生对让-路易有救命之恩。我想起了前些日子道恩医生说的话。道恩医生不否定让-路易可能对戈拉兹德家心怀恨意。他对保罗的恭顺态度是装出来的——我的直觉说不定是准的。并且,保罗是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玩弄让-路易的忠诚。

让-路易慢慢地点点头。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了接待沙发旁边。就态度而言,起码看不出对我的明显敌意。

“是埃德蒙·戈拉兹德老爷的夫人。很久以前就去世了。”

让-路易顺从地点点头,静静地关上了门。

果不其然。

“是,太太。”

这么说,在夫人死后,埃德蒙·戈拉兹德把她的遗物送给了情人杜邦夫人?不,难道说……而且,克里斯汀·戈拉兹德的死因是什么?

我努力发出冷静的声音,可句尾仍然有些颤抖。

“她怎么去世的?”

“能帮我关门吗?让-路易,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要跟你说。”

“不是只有一个问题吗?好吧,我明白您的想法,可克里斯汀太太不是被杜邦夫人所杀。据说死因是扩散到全身的乳腺癌。我也可以提一个问题吗?”

必须设法利用这一状况。

他在巧妙地讨价还价,我不由得警惕起来。

我赶紧转动脑筋。

“可以,什么事儿?”

定睛一看,保罗的忠实看门狗已经愣住了,他一只手握着门把手,一只脚刚踏进书房。脸上的神情不像在责备,更像是疑惑。

“您是出于某种明确的目的,才跟保罗·戈拉兹德先生结婚,并来到拉博里——当然,事情肯定不止这么简单。您应该多少做好了冒险的心理准备。到这里我都明白。职业间谍我还能理解,可您这样的年轻女性竟愿意献身给敌人,实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我觉得其中定有什么企图,到底是怎样的呢?”

出乎意料的状况令我一时语塞。

必须承认他的问题挺尖锐的。

我关上办公桌的抽屉,然后转过身去。

“问得好。你无法理解也不奇怪。”

“让-路易。”

我轻轻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投降了。

*

“大家都知道,在英国的那场车祸后,保罗被迫接受长期的住院治疗,但很少有人知道,他身上具体有哪些损伤。原因在于本人和医生都有意隐瞒事实。

是让-路易。

“车祸损伤了脊髓,后遗症便是保罗丧失了生殖功能。而这一打击,又使他出现了精神问题。也就是说,他进入了漫长的抑郁期。说到这儿,你明白了吧?他娶心理医生为妻的理由,以及我跟他结婚的理由……保罗需要靠谱的心理医生,且身为戈拉兹德的当家,哪怕是形式上的婚姻,他也得保住体面。能够满足这两点的女性,就只有我了。”

紧张的声音传入耳中。

“这样子啊……”

“太太,您在这里做什么?”

他肯定是第一次听说,听声音是真心感到惊讶。

我丝毫没注意到书房的门开了。

“可就算不睡一张床,我们也是夫妻。要说我不害怕,那都是骗人的。不过,保罗虽是敌人,却不会直接加害于我,他也是个聪明有教养的绅士。为了达成目的,跟他一起生活也不是不可能。”

当我过度专注于一件事情的时候,就会看不见四周,像是被扔进宇宙的恒星一样。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快三十分钟。

“况且他还有钱。”

总之,我不能犹豫。我决定从办公桌开始。幸好搜索卧室的事情没有败露。事已至此,我只能前进。

“对,我不否认这一事实。我可不会把他人的妄自揣测放在心上。我有信心,自己绝不会被金钱和地位蒙蔽双眼。”

办公桌旁有个小金库。保罗还没告诉我钥匙在哪儿,也没告诉我密码是多少,所以没办法打开。不过,金库开关频繁。毕竟里面保管着现金、支票和各种合同。在保罗住院时,肯定是由让-路易掌管金库。怎么说他都不会把秘密钥匙藏在这里吧。

让-路易突然叹了口气。

我小心地抽出塞得严严实实的书籍和文件,检查后再放回原处。这项工作得绷紧神经。一不小心就可能留下致命失误。什么都还没开始,我却已经打退堂鼓了。

“您比我想象中的聪明多了。可是太太,即便理解了您的立场,我也很难理解戈拉兹德先生的想法。”

主要的家具有面向窗户的大办公桌和四个矮书架。书架上似乎放着房产方面的文件。有些看起来年代久远,纸上全变成了浅棕色的斑点。在我跟前,是用于商讨事务的接待沙发,还有四个贴着墙壁的高大书架。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像样的家具了。

“是吗?”

虽说比主卧小,但整个房间给人以明亮的印象,或许是朝南的缘故。四面墙壁的上方装饰着戈拉兹德历代当家与家人的肖像。

“您想想,假设您是戈拉兹德先生,您敢相信如此迷人的女性会主动放弃正常的婚姻生活吗?您要是有这个心,任何男人都不在话下呀。只要不是大傻子,都会怀疑其中有什么阴谋吧?何况他是个心思敏锐的人。您究竟给他施了什么法术?”

书房平时没有上锁。我果断地推门而入。

“不是只有一个问题吗?”我反问道。

书房在保罗卧室的旁边。这里和卧室一样,可以从南面的窗户望见门外的广场。恰好便于秘密搜索,即使保罗突然回来,我也能听到车声而立刻撤退。

不过,我早已下定决心。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只能奋勇前进了。

把回来吃午饭的保罗再次送出门后,我立马开始了行动。如我所料,厨房隔壁传来了电视节目声和女佣的欢呼声。我慢慢走上了螺旋楼梯。

“行,我就好心告诉你吧。答案其实非常简单:我只爱女人。这也没什么稀奇吧?保罗表示理解呢,包括我经常去巴黎见女友们。”

而且,二月六号开幕的冬奥会成了全法国的焦点话题。厨房隔壁的女佣专用间也有电视机。反正没什么事儿,我猜她们不会在家里瞎转悠。

“原来如此,利害关系一致的理想夫妻啊。”

就算有通勤女佣,她们也不过是群小姑娘。没有絮叨的管家盯着,估计都乐翻天了吧。席梦好像是其中的老手,但跟她傻乎乎的外表一样,远不算什么聪明人。

让-路易露出了微笑。

期盼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既已知道杜邦夫人是保罗的亲生母亲,那我千万不能让她产生怀疑。我决定等到两人都不在家的时候再搜索书房。

眼神妖冶。

面无表情,语气生硬。虽然傲慢的态度一如既往,可我不觉得窝火。

“您就是这么说服戈拉兹德先生的啊。确实很妙,可惜这并非事实。”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你说什么!”

“也不用急着回来,你大概都没有休息日的吧。偶尔可以放慢节奏。”

我大吼道,可他却不为所动。

“最早也得晚上八九点。我已经交代了席梦,如果有什么事儿,请您吩咐她。”

“看样子,您并不知道电话室里的小房间是我的休息处。以前那是间等候室,用来给访客的仆人休息。戈拉兹德宅安装电话时,把那片区域用板子围了起来,做成了电话室。

“哦。那你几点回来?”

“不过,您别担心。虽然您在偷偷跟人打电话,但我不会说出去的。”

似乎已得到保罗的同意。算是单方面的通知。

这一瞬间,决定性的主导权被他抓住了。

昨晚,把矿泉水送来卧室时,杜邦夫人不紧不慢地提出了这件事儿。

让-路易正面俯视着哑口无言的我。深棕色的卷发贴在额头上,眼神严肃认真。

“太太,明天下午我想请假。有事儿要去拜访亲戚家。”

“既然事情已经谈妥,咱们来想想怎么执行计划吧。你我携手可谓天下无敌,完美犯罪也不是梦。”

杜邦夫人下午会离开戈拉兹德宅。

让-路易胜券在握的话语渗入了安静的起居室。

这一天终于来了。

无可名状的恐惧支配了我,我无言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