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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两名疑犯

“潘泽尔先生,我想要你做的事情是,”奎因警官镇定地继续说道,“今晚当所有人离开后,你安排这里的女清洁工彻底打扫。她们必须把所有的东西都捡起来并且收好——所有的东西,不管它看起来多么微不足道。告诉她们,要特别注意票根。她们可靠吗?”

埃勒里听到奎因警官的问题,微微皱了皱眉头,但听到潘泽尔的回答,他又眼前一亮,开始满意地擦拭起眼镜。

“哦,绝对可靠,警官。自从剧院建成后,她们就在这儿工作了。你可以放心,不会漏掉任何线索的。那些清扫出来的东西该如何处理呢?”

“哦,她们已经到了一段时间了,警官,正等着开始干活儿呢。大多数剧院都是在次日早晨打扫卫生的,但我总是让她们晚上演出结束后就过来。你有什么打算?”

“仔细包好,写上我的名字,明天早上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把东西送到总部。”奎因警官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潘泽尔先生,我要强调:这个任务非常重要,远比它看起来的重要得多,你明白吗?”

“潘泽尔先生,”奎因警官问道,“你的女清洁工一般什么时候开始打扫卫生?”

“当然,当然!”说完,潘泽尔匆忙离开了。

此时,警察都在探员的安排下忙着完成警官交代的任务,潘泽尔正站在一旁观看,于是奎因警官朝他招了招手,这位矮胖的经理急忙跑了过来。

一个头发斑白的探员步履轻快地穿过地毯,走下左边的过道,碰碰帽檐向奎因致敬。他的手里拿着一沓记录,与刚才韦利送来的相似。

“等一下,托马斯,”奎因警官喊道,“在把第二部分登记完之前,请摩根先生去一下经理办公室,好吗?但不要吓着他。顺便说一下,在他去办公室之前,确认一下他是否有票根。”奎因警官讲完,韦利离开了。

“韦利警长让我把这份记录交给您。他说,这是剩下的观众的名单和地址,警官。”

韦利盯着老人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就走开了。

奎因警官迫不及待地从探员手中接过那份记录。埃勒里探过身子。老人一边用细长的手指翻着手中的纸,一边慢慢地从一个名字看到另一个。在快看到最后一页时,他笑了,兴高采烈地瞅了埃勒里一眼,接着看完了那一页。他转过身,对着儿子耳语了几句。埃勒里听了满脸放光,点了点头。

最后,奎因警官把这份记录还给了韦利。“没什么了,托马斯,”他说道,“除非你发现了我没有注意到的。有吗?”他的语气很严肃。

奎因警官转回去,对正在等待的那名侦探说道:“约翰逊,过来,”他摊开刚刚认真研究的那张纸,让约翰逊看,“你马上找到韦利,让他立刻向我汇报情况。做完这件事后,你去找到这个女人——”说着,他的手指向一个名字,以及旁边记录的排数和座位号,“让她和你一起去经理办公室。你会发现,有个叫摩根的人已经在那里了。顺便说一下,如果他们交谈的话,注意听——我要知道他们都谈了什么。对待那位女士要客气点儿。”

他叹了口气,接着看那份记录,又开始认真地研究每个人的名字,时不时抬起头来,沉思一会儿,摇摇头,然后继续往下看。韦利知道奎因警官的记忆力非常好,甚至强过埃勒里,所以,他一脸敬意地看着上司。

“知道了,长官。韦利还让我告诉你,”约翰逊继续说道,“他把那些没有票根的人和其他观众分开了。他想知道该如何处理他们。”

奎因点了点头。三个人相互对视。然后,奎因耸了耸肩,简洁地说道:“我觉得,还是要多了解一下摩根先生。”

“他们的名字有没有出现在两份记录上,约翰逊?”奎因问道,同时把第二份记录递给他,让他带回去给韦利。

韦利淡淡一笑。“我就知道你会问我这个,警官。本杰明·摩根曾是蒙特·菲尔德的律师合伙人,两年前他们才分道扬镳。”

“都有,长官。”

“摩根?”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本杰明·摩根。听起来很耳熟,韦利。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那就告诉韦利,让他们和其他人一起离开吧,但是在走之前,他要另外记录下他们的名字。我就没必要再去见他们或者和他们讲话了。”

警官和站在他旁边的埃勒里开始仔细查看这份记录,认真地研究每个人的名字。就在看到一半的时候,奎因警官突然绷紧了身子。他眯着眼看着那个让他停下来的名字,接着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韦利。

约翰逊敬了个礼离开了。

他递给了奎因警官一沓匆匆记录了姓名和地址的纸。这是警官让韦利询问观众时记下的。

奎因警官转过身,小声地和埃勒里讲话。此时埃勒里脑海中也有了一些想法。但是,潘泽尔先生的再次出现打断了他们。

“警官,嗯,”韦利快速翻着那沓记录,答道,“很难说。这是名单的一半,另一半还没登记完。但是,我想你可能会发现一些感兴趣的东西。”

“警官?”经理礼貌性地咳嗽了一下。

“啊,托马斯回来了。”奎因警官笑着说,精神看起来很好,“发现什么了,托马斯?”

“哦,怎么了,潘泽尔?”奎因警官迅速转过身来说道,“女清洁工那边进行得还顺利吧?”

奎因警官咧嘴笑着转过身。这时,韦利拿着一沓记录走了过来。

“是的,长官。您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吩咐?还有,警官,请您原谅,我想问一下,观众还要等多久啊?许多人都忧心忡忡地问我这个问题,我希望不要在这件事情上出什么乱子。”他黝黑的脸上汗珠晶莹。

“多亏这些小聪明,”埃勒里微笑着说,“一个失误可以滋养出二十多个错误。”

“哦,不用担心,潘泽尔,”警官漫不经心地说,“他们马上就可以走了。事实上,我已经吩咐过我的手下了,几分钟后就让他们离开。但是,走之前,有件事还会让他们怨声载道。”他补充道,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埃勒里正若有所思地看着“牧师”被拖着朝剧院的后面走去,猛然听到父亲说话时吓了一跳。警官说:“这‘牧师’还真是够笨的,对吧?居然想这样溜走……”

“真的,长官?”

“没什么,帕森,不会定什么罪的。但是,如果你现在不想回答问题的话,我可以让你冷静一下。或许,过一会儿你就想说点什么了……不过,帕森,不要忘记,上次波诺莫丝绸抢劫案还有些小事情要调查调查。”说完,奎因警官转向旁边的一个警察,“你陪这位朋友去经理办公室的接待室,并在那儿看着他。”

“嗯,是的,”奎因说道,“他们将会接受搜查。毫无疑问,他们一定会抗议,你也会听到他们要起诉你的警告,甚至是动手打人的威胁。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负责,我保证你不会有麻烦……现在,我需要一个女搜查员帮助我们。我们这儿有个女警,但是她现在正在楼下忙着。你看,你能不能帮我找一名可靠的妇女?——最好是个中年妇女——能够接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而且还能保密。”

“菲尔德?你不是说蒙特·菲尔德吧?从来没听说过他,长官。”“牧师”战战兢兢地小声说,“你到底想给我定个什么罪名啊?”

经理沉思了一会儿。“我想我能帮你找到。菲利普夫人,她是我们的戏装保管员。她在这里工作很多年了,绝对能够让您满意。”

奎因警官一脸好奇地盯着他。“你最后一次见菲尔德是什么时候?”他问道。

“那就是她了,”奎因警官爽快地说道,“马上找她来,让她去正门出口。韦利警长会给她必要的指示。”

“警官,”他说,“你知道,你没有权利这样审问我,对吧,警官?每个人都有权利找律师,对不对?肯定有权利!”说完,他就停了下来,好像没有别的可说了。

走过来的韦利刚好听到最后一句。潘泽尔匆忙走下过道,朝包厢走去。

“牧师”看了看周围。他的胳膊还被警察牢牢地抓住,一群表情严肃的警察围在周围。他知道逃跑的希望是不大了。他的表情又变了变,装出一副虔诚的、义愤填膺的无辜者的样子。泪水模糊了他那双小眼睛,如同一个真正的基督教殉道者,而奎因警官他们,那些暴君,就犹如异教徒审判者。“牧师”常用这样一副表情来证明自己的无辜,往往还行之有效。

“摩根安排好了?”奎因问道。

“没关系。”奎因警官说着,脸色却阴了下来,厉声道,“行了,别在这儿装模作样,拖延时间了!卡赞内里,今晚你来剧院到底是要干什么?为什么突然偷偷溜走?回答我。”

“是的,警官。”

“见鬼了!”“牧师”咕哝道,“真是太倒霉了。我通常都会留着票根的,今晚我却把它给扔掉了,对不起,警官。”

“好,那么,你还有一件事要做,做完后你今晚就没事了,托马斯。我想要你监督正厅前座和包厢的观众,让他们一个一个地离开。在出去前,仔细地搜查他们一下。所有人都必须从正门出口离开,确保守在其他出口的人让观众向剧院后面移动。”韦利点点头。“现在,关于搜查——皮戈特!”听到警官喊自己的名字,皮戈特跑了过来。“皮戈特,你随埃勒里和韦利一起,去正门门口帮助搜查每个走出去的男人。那里会有位女士帮我们搜查女性。仔细检查每个包;搜查他们的口袋,看有没有可疑的东西;收集所有的票根,特别注意多出来的一顶帽子。我想找的帽子是丝制礼帽,但是,如果你们发现任何一顶多出来的帽子,马上逮捕帽子的主人。注意,方式要适当。好啦,小伙子们,干活吧。”

“牧师”的手机械地伸向马甲下面的口袋,手指异常敏捷地伸到里面。随后,他缓缓抽出手,却什么也没有。他一脸茫然。接着,他开始搜寻其他口袋,一脸懊恼的神色,这让奎因警官不禁笑了。

埃勒里一直懒洋洋地倚着一根柱子,这时也站了起来,跟在皮戈特的后面。韦利刚大步跟过来,奎因又喊道:“先不要让楼上的观众离开,等正厅前座的观众离开后,他们才可以走。派人上去,维持秩序,让他们保持安静。”

“就是说,你是买过票的,是吧?”奎因警官晃了晃身体,问道,“很好,很好,那你把票根掏出来吧,让老奎因看看。”

做完最后一点重要指示,奎因转向正在附近站岗的道尔,悄悄地说道:“马上去衣帽间,道尔,别人拿走外套时,睁大眼睛仔细观察,小伙子。他们走后,将那个地方给我彻底搜查一遍。如果架子上还留下什么,带来给我。”

“你没权力抓一个无辜的人!”“牧师”怒气冲冲地喊道,“我和这里其他人一样,都是好人,不是吗?我买了票的,也是真金白银付过钱的。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回家?”

埃勒里再次倚着一根柱子,这根柱子就像一个大理石哨兵,赫然伫立在谋杀案现场。他站在那里,眼睛呆滞,双手紧紧抓住大衣的翻领。这时,肩膀宽阔的弗林特匆匆走了过来,眼睛里闪耀着兴奋的光芒。奎因警官审慎地看着他。

“你真是让我感到惊讶啊,帕森。”奎因警官温和地说道,“我还没有问你都知道些什么呢。”

“有什么发现吗,弗林特?”他一边问,一边摸索着自己的鼻烟盒。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什么可说的。”“牧师”嘟囔道,将重心从一条腿移到另一条。

弗林特探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递给他半张票,蓝色的,上面印有“LL30左”。

“问你话你就得回答。”一个警察戳着他的肋骨咆哮道。

“很好,很好!”奎因警官叫道,“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来吧,帕森,”奎因警官继续讲道,觉得这个人就像一个倔犟的小孩儿,刚刚发完脾气,终于安静了下来,“你知道,你这套对我根本没用。你还记得吗,上次在河畔区,你也玩这套小把戏,结果如何呢?”

“就在正门里面,”弗林特回答道,“看起来好像持票人一进门就把它丢在那儿了。”

埃勒里别过头去。

奎因警官没有讲话。他的手突然伸进马甲的口袋,掏出在死者身上发现的蓝色票根。他默默地看着它们——两张票根颜色相同,一张上面印有LL32左,另一张上面印有LL30左。

听出奎因警官话里暗含讽刺,“牧师”僵硬地挺直身体,飞快地瞪了警官一眼,接着故伎重施,试图挣脱紧紧抓住他的强健胳膊。他不断地扭动、吐唾沫、辱骂,最后还是安静下来。他嘴上虽不骂了,身体却愤怒地扭动着,抓着他的人也随之扭动不已;另一个警察加入这场混战,把此人摁倒在地。突然间,“牧师”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蔫了。一个警察又粗暴地把他拽起来,他就站在那儿,眼睛盯着地面,一动不动,帽子紧紧地攥在手里。

在仔细观察这两张无辜的票根时,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弯腰细看,慢慢把票根下边对齐;那双灰色的眼睛中露出了一丝困惑,接着,他又把两张票根上边对齐,还是不满意,又将一张票根的上面和另一张的下面对齐。

有些人因天性使然,最见不得那种牢骚满腹的男人。周围的人群在警察的约束下都没有出声,只有那个被称为“牧师”的人,在那里可悲地大喊大叫。埃勒里看到这个人洋相百出,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但是不管如何,两张票撕开的位置都互不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