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杀气汹涌的对决让任火狂他们几个以及“攻袭围”的人扣子们禁不住身上一寒,身形动作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
狼群的哀嚎戛然而止。山坡的一侧传来了枪响,也传来了月牙般铁菱的寒光。一瞬间,两股无形的杀气如翻转的云块撞在了一起,而周围的空气却如同凝固了一般。
只有三个人没有受到影响。鬼眼三快速地旋转着手中的雨金刚,他是想扰乱弩手的眼神和心神,也是害怕那大弩射出的力道自己阻挡不住,以旋转来卸掉些力道。
傅利开和水大娘也动了,两人一起转身往后走。他们也不是要逃避弩手,而是因为背后盲爷那头的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已经离得很近很近了,这会对聚神凝气应付弩手拼死一击的鲁一弃产生影响,所以他们要阻止背后“攻袭围”的坎面继续逼近。
弩手要一击成功也很困难,因为雨金刚离他太近了,他只瞄得到鲁一弃的小腿和小半个头顶。要想击中只有移动步子让开挡在中间的雨金刚。
鬼眼三奔出去几步,他不是要逃避那杀气,而是迎着杀气冲了上去,他知道,自己离得弩手越近,手中雨金刚阻挡大弩攻击的角度就越大,对鲁一弃的保护范围也越大。
弩手刚移动,鬼眼三马上明白了他的意图,也跟着移动起来。虽然鬼眼三的速度没有弩手快,但是鬼眼三移动的半径短,所以弧线距离也短。那弩手急切间竟不能摆脱雨金刚的阻挡。
对手直奔而来,是用一种近乎疯狂的状态,仿佛他生命的所有意义就是要一击成功。如此凶猛的杀气汹涌而至,鬼眼三慌了,傅利开、水大娘也都慌了。
鲁一弃从容地转动着身体,他不需要移动步子,因为他是中心点。
鲁一弃还是那样站立着,轻松而自然,这样的状态其实让他能更加清晰地看到对手每个动作的细节。
对手是危险的,杀戮是迫不及待的。可是面对这样的对手,鲁一弃的嘴角竟然挂出了一点笑意:“心性随自然,山崩若无形,万仞高崖覆,一线存我息。”
狼群那边的杀气也猛地一盛,此时的情形已经不可能采用其他格挡、避让的招式,只能正面迎击,以强克强。两股杀气碰撞在一起,凌厉之势让狼群再次发出一阵哀嚎。
枪响了,快速移动着的大弩高手真的没搞清楚子弹是如何钻进他的眉心的,鬼眼三也诧异了,他的雨金刚挡住了大弩的攻击途径,同样也挡住了鲁一弃的视线,但那伞面上有个在北平“阳鱼眼”被“溶金魔菊”烧出的圆洞。鲁一弃超常的感觉让子弹在一个恰好的位置、恰好的时机穿过这个圆洞,毫不留情地钻进弩手面门上致命的一个点。
冲上来的弩手挟带着凌厉的杀气,这杀气是刚才他们三个组合在一起都未能显现出的。他们似乎已经将对手骨骼血脉全部看透,甚至已经设想好自己手中武器穿透、撕裂对手要害的情形。
“攻袭围”的坎面杀势异常凶猛,即使任火狂在他们攻击的必经之路撒上了烧红的炉炭和红料,他们从两侧绕过来的攻击还是高低有致,层叠有序。而且,这坎面还有一个制胜的法宝,就是他们手中的刀都有削铁断金的好刃口。
整个坎面散形,扣子出坎扑杀目标,这是所有人坎的最后一个变化。也就是说坎面已经守不住了,与其逐个被对手灭了,不如索性单个扑出。这样既有和对手拼个同归于尽的机会,同时还可以掩护坎面中其他人扣全身而退。
盲爷才一接上手,就马上被攻了个手忙脚乱。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听出了刀刃挂带出的风声非同寻常,当年在咸阳地宫中眼睛刚瞎时,就是这样的刃挂金风,轻巧地将他的马刀断成三截。
另外两个人扣突然扑将出来,他们的步法极其轻盈快速。射铁菱的人扣直奔山坡的侧面,射钢叉的人扣直奔鲁一弃而来。
丛得金更惨,上去第一下就被削掉一个斧子角。大概由于斧子厚重,对手又爱惜自己的刀,所以只是在几招之后瞅准一个机会削断了丛得金的斧柄。丛得金手中只剩了一根硬木,旋即,那三尺左右的硬木柄也只剩巴掌长了。
铁箭人扣又被击中一枪,这一枪击中了肩胛处,稍往上一点就会射中他的脖子。看来那边的枪手是要不死不休。
“攻袭围”坎面是在执行生擒的指令,所以他们的坎面虽然展开却始终没有下杀手。要不然,这丛得金早就手断脚折了。
另一边的射击没有停止,那里的枪手又快速射出两枪。每次的连续两枪就像个组合式射击。
任火狂突然迈步奔出,他没往两侧去,而是直奔那遍布炉炭和红料的范围。于是一根暗金色中流溢着一线鲜红的钎子,如同怪蛇般从积雪中跃出,往坎面中的人扣直刺过去。
子弹射穿人坎的左肋,鲁一弃甚至可以感觉到子弹从人身体里带出血花的刹那绚丽。
他竟然不怕那些滚烫的炉炭和红料!赤裸裸的双手从雪地中抓起那根长铁钎,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鲁一弃没有瞄准那个人扣身体,而是对准那人扣身体半步以外的位置,最终是那人扣自己扑在射出的子弹上。人扣不是傻子,但他也没有办法,要躲过连续的两颗子弹,就只能撞上另一个方向射出的一颗子弹。
钢钎刺出的目标是盲爷面前的人扣,刺击的方位是人背部。人扣是久经江湖的好手,虽然攻击突然,但他没有慌乱,反倒往后侧步,迎着钎子而去。同时右手一挥,手中的刀划出一道水纹,往那钎子上砍切过去。
于是鲁一弃加入进来,他瞄准的是铁箭弩手,他希望另一侧的枪手和他的想法一样,这样三枪集中攻击一个人扣,击中概率成倍增长,而且毁掉铁箭,钢叉和铁菱就缺少了传递力道的桥梁,“妖弓射月”的威力就会大大削弱。
鲜活的肉体破绽开来……
狼群那里的枪声又响了,还是连续两声。这个枪手始终在那个点上射击,没有变换位置。对于一个暗藏的枪手来说,第一个射击点一般是最佳地点,而且随着几次射击以后,枪手对所在位置射出的弹道特点更为了解熟悉,可以越打越准。而且那边是连续射出两颗子弹的,这样就算大弩人扣可以像北平院中院里巨人高手一样快速躲闪,那也保不齐会撞上其中一颗。当然,始终在一个点射击,首先要能保证到自己不会被对手击中。
破开的肉体迅速愈合……
火堆后面不见了弩手,因为他们在快速移动。三个弩手的实战经验很丰富,他们之间的配合也已经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第二轮攻击一出,他们就知道不管此击是否成功,都必须立刻移动位置。因为另一个方向的一支枪肯定会迅速地锁定他们,射出比箭矢更难防御的子弹。
刚愈合的肉体又再次破裂……
《杀器别册》中的“妖弓射月”!鲁一弃脑中闪过这个名词后便迅速吐出胸中浊气,凝神屏气,平端着步枪,将所有感觉顺着枪口往火堆后搜寻过去。他心中很清楚,刚才这一轮攻击说明自己顺着铁菱轨迹射出的那一枪没有任何效果。现在必须抢在坎面再次动作之前毁掉坎面中的某个活扣,这样才可以减弱三大弩组合后的攻击力。
自信挥刀的好手从活扣子变成死扣子,自始至终都没有流出太多的血。那锋利异常的好刀没有能像人扣想象中那样砍断只有拇指粗的钎子,疼痛和灼烫一起贯穿了他的身体,惨叫和皮肉被烧灼的嗞嗞声一同响起。
弓弩射出的力道是个从弱到强再从强到弱的过程。第一种形态下,钢叉弯曲蓄积能量,第二种形态开始时,弯曲的钢叉绷直,积聚的能量会突然释放。这个释放的瞬间,钢叉正好追上铁箭,挟带强劲绷弹能量的叉头弹在铁箭尾端,铁箭在这力道作用下,相当于第二次发射,极速地追上铁菱,撞击铁菱尾部的圆洞形凹槽。于是大部分的力道便集中施加给铁菱。铁菱变得更加无坚不摧,攻破防御和阻挡。而铁箭、钢叉也是余势不了,继续攻杀。
高温的钢钎让刺穿的血洞迅速焦黑封口,但钎子随即被抽出,又让封了口的血洞再次绽开。血没有多少,因为伤口已经被高温完全烧焦炭化,皮肉的臭气弥漫了大半个山坡。
锐角铁菱最早射出,但它重量大,形状又不适合空中飞行,所以速度是最慢的;第二支铁箭虽然射出慢了一分,但速度却比铁菱快得多;最后射出的弯形钢叉分量最轻,速度最快;而且由于射出力量的巨大,在飞行中出现了弯折。
被刺穿的人扣还没倒下,他的背后便又扑来两个刀手补上了位置。任火狂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转身朝另一边合围过来的人扣刺杀过去。
从这次攻击鲁一弃知道那三个大弩是如何配合的了。
皮肉的焦臭已经提醒了坎面中所有的刀手,这些经验丰富的杀手不会再给铁匠轻易得手的机会了。两把好刀子虽然杀不进烟气蒸腾的圈子,也砍不断暗金色中流溢着鲜红的钢钎,但是要封住一个铁匠的攻击途径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在那大弩射出的杀器就要直撞入树丛时,旁边突然跃起了几条嚎叫的恶狼。锐角形的铁菱让首当其冲的一条褐鬃狼整个碎了,变成了一滩碎肉和污血。紧跟其后的铁箭,射穿了一条白颈狼的身体后余势未了,继续划开另一条狼的脊背。最后的弯杆钢叉在刺穿了一条灰尾狼头颅的同时,也将另一条狼的臀部抽出一道皮肉翻卷的血槽。
只刺出两招,任火狂就清楚自己在技击这方面远不如拦住他的两个刀手,这样的战斗他没有一丝机会。
三个大弩的攻击全部都命中。只是血肉洒落山坡的不是开枪的枪手。
丛得金已经朝扑过来的刀手们扔出手中那巴掌长的硬木柄,想用这样一招暂时阻住对手的攻击,以便能有机会往后多避逃出几步。但对实战经验丰富的刀手们来说这招毫无作用。匆促退步的丛得金仰面摔倒在地,他就势往后翻滚,就像个雪球一般滚出了七八步远,躲过搂头盖顶而来的数道刀风。
与后面那声枪响一同响起的还有几声狼嚎,刹那间,在鲁一弃感觉中出现了一个血肉迸溅的场面。
丛得金让开了位置,那些刀手距离鲁一弃就没几步了。
枪声又响了,两处的枪声几乎是同时响起。鲁一弃也同样出枪帮助狼群的枪手。打出一枪后,鲁一弃又听到一声枪响,还是从山坡侧面传来的。这样快就射出了第二枪,是连发的枪吗?不对,从枪声上判断应该也是一种步枪,不可能连发。那么……难道是两个人?
傅利开和水大娘转过身来。
踏成道
傅利开想都没想就甩出了手中的内刃弯刀,这弯刀是柴头剥树皮看材色用的,但用作武器却竟然能像三角镖那样飞出收回再飞出。呼啸而出的弯刀让刀手们止住了脚步,低身躲避。弯刀落空了,在空中划了个弧线重新回到了柴头的手中。
没等鲁一弃全看仔细,那三堆火已经开始了又一轮攻击。这次的攻击是奔山坡侧面的那个树丛去的。三个大弩攻击速度极快,前后两次攻击的间隔极短,只够鲁一弃瞄一眼地上掉落的武器同时拉枪栓上子弹。
水大娘也毫不犹豫地开枪了。但是击中的人并不多。除了第一枪让一个刀手捂住腹部翻身跌倒外,接下来的几枪都打在了雪地和空中。这枪的后坐力太大,女人不懂控制。
这是……?
柴头再次甩出了弯刀,这次他将弯刀的飞行轨迹放低。他希望就算要不了刀手的命,至少也要伤他几个。
还有一样东西是支铁箭,箭头、箭杆、箭羽都是用精铁制成。最后一件更怪异,是根有些弯度的钢杆,头子上是个锐利的分叉,就像简陋的猎叉,尾部倒中规中距地安了一根上好的羽翎。
坎面中刀手的攻击和防守都是缜密的,柴头这样的飞刀攻击,他们知道很难躲避,于是一个刀手从坎面中抢身而出,手中的利刃对着弯刀直劈过去。
鲁一弃明白了,对家援手没到,自己反莫名其妙地来了援手。狼群那边的凝重杀气是来帮自己的,难怪三个大弩高手气息会混乱。可那狼群后面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自己?
刀手的刀劈断了飞行中的弯刀,断作两截的弯刀飞行的方向变得更加怪异。因此,断了的弯刀头从刀手的颈部一侧横插进去也就变得不奇怪了。血没有马上流出来,刀手抓住颈部还露着的一段刀刃,瞪着眼睛倒下后,血才喷涌而出,把积雪中的一个脚印沃得足足的。
落在雨金刚前面的有三样东西,一个锐角形的铁菱,两边是尖长刃口,就像是燕尾,后部很厚,尾部中央有一个圆形槽。这铁菱上有两个撞击点:一处刃口破缺了,另外在燕尾尖上有个凹坑。鲁一弃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两处是枪击的痕迹。
水大娘一直没停止射击,她在不断的射击中调整对枪的控制。终于,射出的第十五颗子弹将又一个刀手的手臂击穿。
大响之后,又有两声弱些的声响落在雨金刚上。连续三下攻击,鬼眼三竟然都接住了。这连续三下力道真的不大,与带动火苗的气流根本不成正比。
像个雪团一样的丛得金突然大叫一声,空着双手再次往刀手那边冲过去。所以说,人在绝境中,往往会失去理智,更何况像丛得金这样一个脑子本来就不是很灵活的人。他这样空手冲上去,不但自己危险,而且还将女人的射击途径给阻挡了。刚刚才找到一点射击感觉的女人赶紧停住扣动扳机的手指。
第三声枪响离得更近,因为这是鲁一弃射出的一枪,这一枪是迎着那空中飞来的东西射出的。与此同时,鬼眼三手中的雨金刚发出一声“当啷”的巨响,如同是敲响了一面大锣,几乎把周围人的耳朵都震聋了。
“接住,抓柄!”任火狂见丛得金重新冲上来,便喝喊一声,然后钢钎在雪地中一挑,一个和钢钎散发同样光泽的物件往丛得金那里飞去。
第二声枪响紧接着传来,但那刺耳的尾音却是在距离鬼眼三不远的地方。
丛得金对这种形状的东西非常熟悉,于是他稳稳地抓住了那东西的长柄。
不是鲁一弃开的枪,他还是那样放松着身体,极其自然地端枪站立着,所以他能感觉到,这一枪是从狼群旁的树丛中射出的,这杀气凌厉的一枪没射向他们,也没射向火堆,只射中了一个在空中飞行的东西。
器更利
没有鬼眼三和鲁一弃意料中“无羽哨尾箭”的嗡鸣声,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的枪响,尾音是极其高亢刺耳的碰撞刮削声,像是击中了什么。
那是一把斧子,一把任火狂刚刚打制出来的红料。这把铁斧和丛得金原来用的那把尺寸差不多,所不同的是这斧子的柄也是铁的。斧柄不烫,拿在手中温温的,而斧子头和任火狂手中钢钎一样,暗金色中流溢着一抹血红,散发出灼热的温度。
两边的行动鲁一弃都感觉到了,不,还有第三处,狼群位置的杀气也动了,由凝重瞬间变为灵动,直冲而来。
一个刀手扑出,本来是试图将空中飞过来的斧子拦下的,但是慢了。于是顺手就将伸到空中拦截的刀子往丛得金头顶砍去,丛得金只能手忙脚乱地将手中斧子往上一撩。刀与斧子的撞击声很响亮,落下地的刀手差点没站住,手中的刀子也差点脱手。斧子丝毫未损,这样硬碰硬的交手,丛得金巨大的力量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山顶的坎面一动,靠近树林的三大弩也动了。飞箭带起的气流,让三堆火的火苗猛然倒向一侧。
往上撩起的斧子没有停顿,在丛得金头顶上方绕了小圈便往刀手身上砍去。刀手好不容易站稳脚步,这斧子便到了,再要退步往后已经来不及了,何况这坡面地形,往上退步是很难的。刀手只能下意识地抬左臂一挡,一条小臂就落在雪地上。断臂没流多少血,伤口被斧子头的高温烧灼固化了。斧子头沾上的鲜血也被高温瞬间蒸发了,冒起一阵白烟,弥漫起冲鼻的血腥气味。
任火狂突然将火炉往山顶方向摔出,满炉子的火炭和红料洒落了很大一片区域。这个范围选择得很好,正好是“攻袭围”坎面从山顶直线扑杀下来的必经之地。高温的火炭和红料落在雪地里,腾起了一阵水汽和烟雾。火炭和红料虽然经过积雪降温,可依然不是穿鞋的脚可以直接踩踏的。所以坎面要进行围攻只有绕过来,这样坎形就散了。
断臂的切口让刀手们都惊骇了,他们心中清楚,那斧子刃口的锋利程度超过了他们手中的刀。如果这是其他什么兵刃,他们还不觉得奇怪,但现在这还是一把只经过打制,在雪地中淬火,未曾开刃的斧头!
所以他们刚开始只是围住,没想过动手。比较而言,阻住比生擒要简单得多,但是现在情况变得太复杂了,突然出现了狼群,对手又主动攻杀过来,所以他们也只有顺势攻下,执行生擒的指令。
“攻袭围”的坎面退了,退走时依旧没有乱了招法,他们边退边将脚下积雪踢起,扬起一道雪墙,遮掩他们白色的身形。临走时也没忘了朝那个腹部中弹,倒在坡上未曾断气的同伴甩出一枚“梅瓣碟形镖”。
山顶处的那些活扣子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但最近他们的思维都有些混乱了。北平院中院被破,他们接指令追杀闯入的鲁家人,夺回被抢走的宝物,但才一天多时间,他们的任务变成盯住鲁家人。到了这老林子后,不但要继续盯住,而且要设法惊吓骚扰他们,赶着他们往前走。结果在昨天下半晌,他们得到的最新指令是要将这些人活擒了。指令的不断变化让他们有些无所适从,可就在他们茫然不知所措时。三大弩又带来个更新的指令:如果生擒不下就设法阻住,时间越长越好,给赶到前面去的同门争取些时间布设坎面,也让本门那些顶尖高手们先去探探。这意图很明显,先看自家人能不能寻到暗构,启出宝物。要实在不行,就放鲁家人过去,让他们启了宝,再夺。
山坡一侧的狼群和枪手不知什么时候也悄然撤走了,除了地上好几只体型高大的死狼外,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辨别身份的线索。但从隐伏的痕迹看,这里的枪手肯定只有一个人。这就让鲁一弃在感激之情中又多了些佩服,因枪手的两枪连发,说明他的速度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另外一点根本就更难解释了,就是枪手是如何填装子弹的。因为整个过程中,枪手射出了十发子弹,其中没有一点时间空隙可以填装子弹。要么就是备了两支枪,要么就是枪上有什么特殊装置。
坎面没有马上动作,他们没有将已行动的盲爷放在眼里,更没有把不知该如何行动的丛得金放在眼里。他们惧怕的是火光背后的人,不只是因为那奇异的火焰,也不只是因为那声狂吼,而是因为气势,那里腾跃而起的一股气势让他们觉得自己很卑微,很弱小。
弩手倒在地上,大弩的一侧弓臂已经断裂,钢制的弓弦深深嵌进死者的脖子里。
其实盲爷并不知道“攻袭围”应该怎样破解。但他当年是马贼头子,马队攻击时,最忌讳从对方的马队中间杀入,一般情况下,都会斜向攻击马队的一端。这样的角度可以进退自如,能战即战,战不过也可以在被围住前逃走。
任火狂从死去的刀手身边捡起了一把刀,递给盲爷。盲爷知道什么意思,手指在刀身上轻轻一拂便肯定地说道:“不是这刀!这刀的刀形尖窄了些,刺你老姘头的刀比这要宽出两指,而且要更短些。”
盲爷是第一个动的,他往“攻袭围”这坎面的一侧扑去,目标是坎面中八“围”一边的端头。这个位置是恰到好处的,如果坎面的“攻”和“袭”要抢上来接住他,那么“围”扣的另一端就要直接面对丛得金。这样,整个坎面就会拉长,坎相就也变得散乱,特别是“攻袭”的威力得不到彻底发挥。
“这种是泼风刀,比这宽两指再短些的话,一般只有无护环的击歌刀和狼牙刀两种。刀不对,说明还有尾儿没有露面呢。”任火狂得出的结论让大家都有点紧张。对家的坎面才开始,正尾儿还没出现,他们就已经搏得如此心惊肉跳了。
人却是真的动起来,疾如闪电。
傅利开有些惋惜地从雪地中找到自己被削断的弯刀,仔细查看了一下断裂处的切口,然后自言自语说道:“这些杀胚的泼风刀真是好,金家寨栅栏的铁卡是不是他们切的?”
这样的声响彻底打破了山林的寂静,就连那天上悬挂的月牙子都仿佛被震得跳动起来。
鲁一弃听到这话没感到意外,那栅栏口子正如自己所料是对家豁开的,豁那么个大口子就是要把自己这些人往他们希望的路子上引!
“呜喔……”那狼群也一起发出嚎叫,与任火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久久不散。
任火狂从雪地里捡出他刚才打制的几个红料,给了傅利开一把内刃弯刀,也给了鬼眼三一把梨形铲。这两样东西和丛得金手中的斧子一样,通体铁制,散发着暗金色泽,中间还夹带些血红色彩。
“呀喝!”任火狂发出一声狂吼,响彻了整个山林。
“刚才照你们手中的家伙打的。想着这倪家子弟怎么能少了铲子,顺手也给打了一把。我这可是用‘天石’熔形渗料,成料是无法开磨刃口的,所以我将火温控在三层蓝,直接打出刃口,然后又利用积雪低温慢淬火,这样打出的东西不但坚硬锋利,而且还极具韧性。挑子我也不想再背了,所以这个给你,兴许什么时候能派到用场。”任火狂表情平静地将那块“金罡天石”递给了鲁一弃,这让鲁一弃有些受宠若惊。宝贝托在手中,鲁一弃能够感觉出它腾跃出的层层乌金色的气相,围着手心转绕成漩涡一般。
炉中的火焰因为没了“金罡天石”而迅速缩小,而落入的血珠让缩小了的火苗瞬间由蓝色变作通红。火光映照在几个人的脸上身上,就像是泼上了鲜血。
鲁一弃也不客套推却,用铁匠一同递来的鹿皮囊将它装好,收到自己的怀里:“谢谢!任老,我先收着,你哪会儿要用,我再给你送过来。”
任火狂停止了敲击,因为炉中所有的红料都已经成型。铁匠的面色很是庄重,他将“金罡天石”夹出,然后一口咬破右手中指,看着一颗鲜艳圆滚的血珠从指尖上凸出后,手指一弹,血珠拉成一个血串落在炉里。
任火狂笑了笑,轻轻地摇了下头便回身收拾他的家什。他没再将铁匠挑子拾捣起来,只是将铁锤、火钳还有对家留下的泼风刀放在筐子里,用钢钎单挑个筐子往坡下走去。
鲁一弃断定,这奇石和他在洋学堂里了解到的陨石是一回事,只是这种陨石的材质成分更为奇特。
长时间的对峙和拼杀,大家身心俱疲,但是没有人提出休息,他们都清楚这地界的凶险程度了。
《异物志》上有记载:“天降奇石,断山沸河。其硬无物可抵,入火火旺,喷金不息,同锻者亦坚非凡品。”
走到红杉林子的旁边,那三堆火已经差不多都灭了。那儿应该还有个被击伤的弩手的,但这种高手,只要没死,就不可能还在原处等着被锁。
这是“金罡天石”。鲁一弃很快就从脑海里找到与之对应的名称。
“这些人能前后堵截我们,说明对家已经赶到前面了。”水大娘说的这理儿大家都能想到。
鲁一弃没有动,他还是那样轻松自然地站立在那里,但他的感觉却移动了,移到火炉那里。和其他人不同,鲁一弃从纹丝不动的火柱中看到了起伏和跳动气势,看到了不同于炉火的乌金色光芒。火炉中那个东西不断喷溅着一些细小的金花,金花洒落在那些红料上,把红料镀染上一层金灿灿的光泽。
“要能寻着跑掉那主儿的痕迹,我们跟在他后面,倒是可以一下子找到正地,少了不少麻烦。”傅利开说这话的时候,那双大小眼一直向周围打量着。
打铁的手法很多,通常有砸、敲、点、拍、刮、弹、拖,不同的手法发出的声音也不同。只见任铁匠手中铁锤翻飞,把那打铁声化作首乐曲一般。红料在这首乐曲中快速成型,成形后便又被放进了炉子。
鬼眼三拿起梨形铲,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铲削积雪,一层一层薄薄地铲,他想在积雪下面找到什么线索。
任火狂停止了敲击,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鹿皮包囊,松开囊口,倒出一颗形状不规则的东西,并将这东西扔进了火炉子。火苗一下子升腾起一丈多高,直直地竖在那里,而且纹丝不动,就像一根蓝黄的光柱。猛烈的炉火已经将他刚才扔进去的各种铁器重新烧熔成了红料。他用火钳子从炉子里夹出红料,放在砧铁上,挥着铁锤节奏分明高低有致地敲打着。
任火狂的视线在往更远的林子那里找寻,只一会儿,他就肯定地说:“跟着我走吧,那受伤的主儿摆定是打这儿溜的。”
“是狼,狼群!”水大娘也叫出了声,但她的声音里的恐惧好像比丛得金这个大男人要少得多。
这次丛得金提着斧子走在第二个,紧跟着铁匠。现在对家已经现形,也就没必要再将身后雪地里的脚印扫除了。
“狼!”丛得金首先喊了一声,声音中的惊惧谁都听得出。
鬼眼三这次坠在最后面,他前面是鲁一弃和盲爷,这两个人边走边嘀咕着。
一声狼嚎打破了山林的寂静,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左侧的山坡上出现了十几对绿幽幽的光点。
“夏叔,这任老真是非比寻常。”鲁一弃说。
对家援手到了!
“那当然,想当年他一夜之间打三根麻钢百环链,封古马港刺身四鳍怪兽;熔道家秘藏红铜汁,破玲珑封魂锁;巧做金叶倒钩锥启直柱骨架经幢……硬是凭着一把好手艺在江湖上博得个‘铁手奇工’的名号。”盲爷的语气中充满了佩服。
鲁一弃的感觉竟然不敢往那边靠拢,那杀气让他有所畏惧。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如同是被人捏在手心中一样。
“瞧着他普普通通一个铁匠样,没想到原来这么厉害啊。”鲁一弃暗自思量着。
可是就在他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收回的时候,山坡左侧突然出现的又一股气息触动了他的神经。那也是一股杀气,这杀气虽然不是十分凌厉,但却显得凝重而沉稳,就如同这大山,如同那林海。
“这铁匠原是关内人,江湖传闻他生下来就是个怪胎,手心脚心长了层角质,自小就能手拈火炭脚踩红料。就因为这特长后来被个高人带着学做铁匠活,成为个铁工奇匠。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了什么,忽然跑到关东地界,混迹在山林之中,将那江湖上的大好名头也给糟蹋没了。”
鲁一弃的感觉缓缓收回,在这过程中他已经有了一个改变现有局面的方法:一起往前缓慢行进,逼迫三个大弩,让他们要么抢先动手,要么退走,因为他们的气息状态不稳定,这里有他们顾忌的东西。
“啊,手心脚心生有角质,我怎么没瞧着!”鲁一弃心中一颤。
背后山顶“攻袭围”的活扣子们倒没有什么变化,他们隐伏在雪地中,等待时机随时扑出,但鲁一弃还是感觉出他们手中的刀刃有一丝晃动,这让整个坎面的坎势显得不那么稳固。
“没了,据说铁工活做久了以后都磨掉了,但是他的手心脚心还是不怕烫。也不知道是练出来了还是娘胎里带来的根底儿还在。”
那里有三张大弩,是用撑木支在地上的大弩。但持弩人的气息有些散乱,他们似乎因为什么而踌躇不定。
“红铁都不怕,那他不是跟个神掌差不多了。”鲁一弃越听越觉得好奇。
女人把肩膀轻轻靠在了鲁一弃的后背上,一股母性的温柔从他的脊梁处直贯而入,就像是梦中妈妈的臂弯,安全、温暖。紧绷的肌肉一下子松弛下来。放松,再放松,集聚精神,让自己的一切都融入自然。鲁一弃终于进入了状态,他觉得自己仿佛飘散开来,铺撒开来,并融入到雪地、树林乃至一草一石之中。是的,既然融入了山林的每个细微之处,当然也就可以获知火堆后隐伏的到底是什么了。
“没那么奇,江湖上的传闻都带些吹嘘。他和你爹是朋友,有趟我托你家请他打制一件异形兵刃,你大伯倒是告诉我些实话,他不怕烫是真的,但也有温度的限制,只是比正常人强出数倍而已。但是他的铁工技艺奇高,能在一件红料不同的部位同时烧出不同的温度,他拿捏的部位,温度都控制在他能承受的范围里。”
这一刻,鲁一弃的内心在极力地挣扎着,感觉!需要找到感觉!两坎前后合围让他紧张得全身肌肉绷紧,始终回复不到那种自然忘我的状态,所以他始终只感觉到刃气而无法感知到其他气息。
“夏叔你以前也见过他吗?”鲁一弃突然问。
这话让几个人都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处直冲后脑。女人说的绝对有道理,相持对自己不利,必须找其他办法脱身。
“怎么说呢,见到他那会儿我已经瞎了,而且当时只是我将打制要求说了一遍,他一声没吭,拿了料就走了,所以我这见与没见都一样。”
“不能拖,必须要想办法走。”水大娘突然说话了,说出了一个客观的事实。“对家可能会有后援,而我们没有。”
“那他至少应该认识你,夏叔,你们这趟见面后,他有没有和你招呼。”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难道这一夜就要在这样的站立中度过。
“没有,也许以前找他打制东西的人太多,他忘记我了。可也真怪了啊,我找他做的那活儿天底下恐怕没第二份,应该记得的呀。”盲爷也觉得有些奇怪,但盲爷的话让鲁一弃更加感到奇怪,且不说盲爷打制的东西如何奇特,就盲爷这样的形貌特征再加上个西北贼王的名头,就算过去个几十年都不应该忘记呀。这其中恐怕有名堂。
鲁一弃双脚冷得有些发麻了,是呀,火炉暖不了踩在雪中的双脚。但是鲁一弃知道自己必须坚持,没有其他的办法解决这样的活坎,只有和坎面中的扣子比耐性,看看到底谁耐不住,先露出破绽。对家现在的情形不一定比自己好受,再说了,水大娘一个女人家都没有吭声,自己说什么都得撑住。
“大少,你是怀疑这铁匠不是正份儿?他可连天石都送你了。”盲爷的表情看得出,他是极不愿意相信这事。
对手同样很聪明,两个坎面也一动不动。僵持了近半个时辰,双方谁都不曾有一点躁动的迹象。
跟在背后的鬼眼三插了话:“是可疑!连‘天石’都给,关外奇工把这也不值当?悬!想想,这样做的好处,是消除别人对他的怀疑。”
鲁一弃是明智的,他与对家相持着不动,希望对家能主动现身攻袭,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是悬,鬼眼三的话让鲁一弃和盲爷都觉出是这么个理儿。
从兵法上讲,这地形又是上冲如洪,下攻如垒的两败之地。往上一步只迈三分,往下落步无退无根。这样的地形遇敌而战最好是静待敌动,就是让对方来攻袭自己,等对方进入自己有效攻击范围内,再寻找破绽全力一击。
又走了有一个时辰,天色有些放白了,天边的月牙却也依旧淡淡地挂在西天。
风水学派中有个二十四山头派的,这派风水道理是以山为根,然后从山形、坡形、一直到一石一草详加分析。从这派的理论来说,鲁一弃现在所处是两难之地,流风跑水,不聚财,基难稳。也有管这地形叫“苦败基”的。
傅利开一直都紧跟在女人的背后,此时他的走姿变得和他的脸一样不自然,老是弯着身子往前面女人软腰凸臀那里凑,时不时还用手扶一下女人的腰胯,那样子好像是在关心女人,怕他摔倒,其实背后的人都知道他是在吃豆腐。女人却似乎已经习惯被男人这样摸来碰去,对这样的动作没什么反应。
任火狂这个火炉子燃得好,对家和他们一样,看不清火焰背后的人在干什么。“攻袭围”的坎面只看得见盲爷和丛得金,所以他们不敢动。三处火堆的坎面只看得见鲁一弃他们几个人,看不到火苗背后的两个人,而且雨金刚背后遮掩了什么,他们也看不到,所以更不敢动。炉子的火苗烧得旺还有其他的好处,火光可以让空中的鹰不敢扑下偷袭,同时驱除一点寒意,让马上要搏杀的人身手活泛些。
但有人觉得傅利开是别有用意的,因为他的动作可以将女人的屁股和他的脸之间距离拉得很近。女人的屁股,那里有一块皮子,一块鬼眼三早就注意到的皮子,所以鬼眼三理所当然地想到,柴头也是对那块皮子产生了兴趣。
谁都没有动,谁都不敢动。不止是被围的人,坎面的活扣子们也都不敢动。
“红杉古道!”任火狂冷不丁叫了一声。的确,当再次翻越过一道小岭子后,一条铺满厚厚积雪的林中小道出现在大家的眼前。小道很窄,只有一人一马宽。这是拉货去北面和老毛子交易的马帮踏出的捷径小路。
小炉子竟然越来越旺,敲击声也始终未停,所有这一切似乎是在传递着什么讯号。
“那损了壳的人扣是往这边来的,看来对家的确走到我们前头了。”任火狂的话语中不无担心。
寂静的山林因为时有时无的清亮敲击声而显得更加寂静,就连划过树梢的风声都被这清亮的敲击声压制住。火堆中的炭料偶尔爆出的一个火栗都让所有的人心中猛地一提。
“任铁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丛得金个愣头青全不知什么江湖顾忌,直接就问出口。
火炉子燃了起来,这样一个小炉子的火苗竟然不比那三堆火的势头弱。铁匠一只手拿着火钳子,另一只手提着铁锤,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炉子旁边的砧铁上敲击着。
铁匠没有答理丛得金,就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得领头往那道上走去,他的态度让其他人心中都存上了一份疑惑。
所有人中只有任火狂是忙碌的,他放下了担子,将外面套的皮袄子褪下一个肩膀,用铁钎子插入火炉把炭火拨燃,箩筐里的各种完工和未完工的器物都被放进了火炉里。
红杉古道不是笔直的一条道,它顺着山坡林子有许多的起伏和转折。在又走过一道急弯之后,视野一下子变得非常广阔。因为前面是一大片低矮的地势,从这里可以看到远处连绵不断的山岭和茂密的树林。
盲爷却和柴头相反,他没有往前走,而是表情痛苦地转身往后去了。站在了队伍的最后,虚提着盲杖,像在聆听什么,又像在等待什么。他的身旁站着丛得金,这年轻人双手紧握斧柄,姿势凶悍且极有力度。只可惜不是标准会家子的招式,像是进攻又像是要避让。
眼前的景象让鲁一弃猛然止住脚步,眼神朦胧松散地看着红杉古道蜿蜒伸向远方,嘴里还在喃喃地念叨着什么。
柴头有些夸张地喘了口粗气,却不知道是叹息还是运气。紧接着他非常果断地迈出几步,越过盲爷,站在了鬼眼三的右侧,大锯竖在身体前面,右手则抽出把内刃弯刀,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
傅利开是看到前面水大娘的惊异眼神,才回身注意到鲁一弃的样子。于是往回走了两步,凑到鲁一弃的身边。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仔细在听鲁一弃说的什么。
但眼下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鲁一弃拉开步枪枪栓,站在鬼眼三左侧靠后一点,让雨金刚也能遮掩住自己的一部分身体。
“妈妈地,妈妈地。”傅利开没有想到鲁一弃嘴里竟然是说的这样一个不雅的口头语。
枪机保险掰开的声音让鲁一弃一震,这让他意识到女人不简单,她知道这枪的用法。女人和傅利开一样,是深藏不露的人。
突然间,鲁一弃眼神一凝,精芒四射,这让傅利开很是吓了一跳。
鲁一弃也没有转身,他一只手握着驳壳枪,另一只手摘下了肩上的毛瑟步枪。等毛瑟步枪横拿在手中时,他将驳壳枪递给了身后的水大娘。枪在女人的手中显得有些大,但是女人却聪明地用两只手捧住,并“嗒”的一声掰开了枪机保险。
“是这里了,我感觉差不多就要到准地儿了!”鲁一弃不止眼神是兴奋的,他的语气也是少有的兴奋。他的感觉告诉他,玉牌符号解释出的“母性”就在不远处的山峦起伏间。
鬼眼三没有转身,他首先是撑开了手中的雨金刚,护住自己大半个身体,然后从伞沿的上方往那三堆火焰背后仔细望去,却也什么都看不见,他的夜眼可以看出黑暗中隐藏的东西,却无法看到火焰的背后。
推断是正确的,作出的抉择也是明智的。当从水大娘口中得知,那个有地图的参客临死时嘴里一直都嘟囔着“妈妈的”,他就觉出其中另有蹊跷。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参客决不会在临死之前还在骂娘,他只会是在念叨让他最难忘和最不忍舍弃的东西。“妈妈的”会不会是“妈妈地”?“妈妈地”不也就是“母性之地”吗?!
鲁一弃没回头细看山顶上的情况,但是从感觉到的刃气排列方式上看,那是三二八的排列。这样的人坎,鲁一弃一下就想到是根据《武穆兵法》上的“攻袭围”变化而来。三人为首攻,后二人隙中袭,八人翅形包抄合围。鲁一弃知道这样坎面的破法,也正是因为知道破法,他才清楚现在破不了。除非先将前面三堆火的人坎扯了,才可以回头合力应付这“攻袭围”。
“再往前应该有和母亲有关的地名。”鲁一弃这话是对任火狂说的,既然铁匠在前面带路,当然应该对这里非常熟悉。
鲁一弃没看出那三堆火是什么坎面,但既然能摆开这样一个阵势,这武器应该是箭弩一类,再加上天上飞过的长白花喙鹰,八成是“无羽哨尾箭”。
铁匠是一脸的茫然。鬼眼三看出来了,铁匠不是对这里熟悉才在前面带路的,他是在沿着什么标志在走,或许是前面有人在指引着他。
一直到围势已成,鲁一弃才有了点感觉,不管是树林那边看不到的,还是山顶那边隐隐反射着月光的,都是锋芒毕露、剔毫切骨的锐利之气。从这些刃气的起伏和耀动来看,掌握这些兵刃的人力量雄浑巨大,心性却平稳内敛。
“这里有个传说,说是一个美丽女子到江中洗浴,却不曾想莫名其妙地怀孕了,等到十月期满后,生出了一条黑龙。女子生时难产,生出龙子后便死去,化作了一段连绵的山岭。而黑龙生出后无母管教,便兴风作浪逞凶作恶。直到有一天,已化作山岭的母亲复活了,这才让那龙子驯服,隐伏在江中数千年。”水大娘在金家寨搜罗了许多传说、故事,所以对兴安岭的了解极丰富也很偏门。鲁一弃才提个话头,她便能侃侃道来。“据我所知,传说中母亲化作的山岭就在附近,但具体什么地方我却不知道。”
杀阵对
傅利开的表情突然被笑容扭曲得有些淫荡,口角处泛着些白沫说:“这附近有座山岭叫双膝山,这双膝山其实是两座山,分左膝山和右膝山。从双膝山再往前,还能见到座双乳山,这是一山双岭,真跟女人的奶子一模一样。打远处看,这几座山就像是个光身子女人曲双膝躺在那里,像是在生孩子,也像是在等着做那事。”话没说完,柴头自己便嘿嘿地笑起来。
《杀器别册》中的“妖弓射月”!
不但有“母性”,而且还有“黑龙”,鲁一弃兴奋了,他用迫切的眼光看着水大娘。的确,现在是按着水大娘提供的路径在走,女人该指引正确的方向了。
弓弩射出的力道是个从弱到强再从强到弱的过程。第一种形态下,钢叉弯曲蓄积能量,第二种形态开始时,弯曲的钢叉绷直,积聚的能量会突然释放。这个释放的瞬间,钢叉正好追上铁箭,挟带强劲绷弹能量的叉头弹在铁箭尾端,铁箭在这力道作用下,相当于第二次发射,极速地追上铁菱,撞击铁菱尾部的圆洞形凹槽。于是大部分的力道便集中施加给铁菱。铁菱变得更加无坚不摧,攻破防御和阻挡。而铁箭、钢叉也是余势不了,继续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