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儿!”男孩的妈妈哭得昏倒在地。
里面静默了会儿,传来男孩带哭腔的声音:“妈妈……我怕……”
“只要孩子的安全得到保证,我们可以谈下去。你说有什么要求?”
“杀人不能解决问题,”柯孜冷静答道,“你让孩子和他的妈妈说两句话,我们要确信孩子还活着。”
“我要一辆悍马越野车,加足汽油,还有十万块钱,车子停到仓库门口。”宋哥毫不犹豫道。
“你们要答应我的一切要求,不然我就杀了他!”宋哥在里面声嘶力竭地叫道。
柯孜冲后面的人一摆手示意狙击手迅速进入最佳射击位置,然后不慌不忙说:“车子好办,不过我们手头上没有悍马,将就一点用国产车吧,才跑了七万多公里。钱的事我做不了主,要逐级请示领导批准,还有现在很晚了,没有一家银行营业,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
“我是警方全权代表,愿意和你谈判,请不要激动,保证孩子的人身安全,如果他受了伤我们可以提供药品。”柯孜从王小佳手中接过喇叭说道。
“我不管,我不管!”宋哥疯狂地叫道,“十分钟之内我看不到车子和钱立即了断,反正我不想活了。”
新民货仓是老式结构的粮食仓库,四面高墙,水泥平泥,朝南的墙上方有个一尺见方的透气孔,正中是一道铁门把关,除此之外密不通风。宋哥就挟持着孩子躲在仓库里,他叫嚣不准任何人靠近仓库,否则一刀割断男孩的咽喉然后自杀。
“请冷静!”柯孜连忙说,“我们正在联系,请稍等几分钟。”
再见了,亲爱的章雄!再见了,亲爱的爸爸妈妈!我会想念你们的。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宋哥威胁道。
没有必要留下线索,没有必要让谁为我的死承担责任,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如果没有黑暗巷子里发生的悲剧的话。
柯孜故意将他晾着,转身找李亦然商量。三分钟后重新拿起喇叭叫道:“吉普车马上就到,十万元现金还有困难,我们通过自动取款机钱才付出两万,请你耐心等待。”
我扭开瓶盖咕嘟咕嘟喝下大半瓶并将饮料瓶扔出窗外。
宋哥焦躁地嚷道:“不等了不等了,两万就两万,把钱放到车后座上,车子开到门口停下,把驾驶室门开着。”
重新上车时混乱中有人递过来一瓶饮料,我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握在手里感到饮料沉甸甸的分量。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如今我遭报应的时候到了。逃避和举报都没有意义,躲过这一次还有下次,只要我坚持自己的决定,不死在这个人手上也要死在别人手中。我必须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负责,这就是结局。
“你什么时候把孩子交给我们?”
更重要的是他的态度表明不想向田帅提供毒品,我心中一阵气苦,七天,整整七天,我一事无成想办的事一件都没有解决,难道就带这种结果和章雄结婚?
“他得陪我过收费站,一过收费站就把他放下来,我才不高兴带着这个累赘呢。”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心中腾起一阵寒意。我和洪灵的相处极为隐秘,连这种事他都知道可见我的所有行动都在贩毒集团控制之下。
柯孜故意沉吟了会儿道:“希望你言而有信,否则我们警方不会放过你!车子马上过来了,你做好准备。”
“那悉由自便,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你一下,许多事不是想当然听从你安排的,凡事都有规矩,”他深深地看了我说,“就像你和那个女孩一样,不按规矩的关系是要受到惩罚的,你年纪还小,等到了我这个年龄就知道要知足常乐了。”
“不准耍花招!也不准盯在车子后面!如果我发现有什么情况立刻斩了这小子!”
“什么意思?”我强作镇定地说,“我听不懂你的话。”
柯孜回应道:“孩子的安全第一,你要克制情绪防止误伤到他。”
回去途中停车吃饭,旅游期间几乎没跟我说话的尤复明瞅了个空找我,意味深长地说:“小姑娘,做人要讲诚信,要本分,不该说的话不能乱说,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说话间吉普车轧然停到仓库大门前,在门缝里密切注视动静的宋哥叫道:“太远太远,车子离门再靠近点!”司机看看柯孜得到肯定后开了一圈重新停下来。
无奈之下我只得暗示田帅找尤复明有戏,至于他怎么说人家怎么反应我就不管了。
“滚得远一点!”宋哥轰走司机后过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将门开了一条缝,警觉地观察了外面的形势,又缩了回去,柯孜并不着急双手负在背后很有耐心地等待。
“休想!”他怒道,“我不跟那些狗屁摇滚歌手打交道,你也别想从中脱身,这件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信不信我们会派人在婚宴上大闹?你信不信我们真会杀了你和章雄?有胆你试试!”
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宋哥右手将男孩抱在胸前挡住致命处,左手持刀紧紧贴着孩子的咽喉,谨慎地一步步挪向车子。
“把田帅直接介绍给你吧,”我对陈一彬说,“开始你不也想这样做吗?少一道环节毕竟安全些。”
柯孜早已关照手下不准有任何轻微异动以免造成误会使场面失控,所有刑警屏息静气地看着他出来。
他固执地说不会忘的,如果受到严重伤害肯定不可能忘记。我轻飘飘地什么叫严重什么叫不严重?在英语中都是过去式,没有任何价值。
宋哥来到车边单脚跨入车厢,立即意识到自己出现一个小小的失误,两只手的分工正好反掉了。由于车子在大门南边,上车时右手抱着孩子先进去,这样一来势必得腾出持刀的左手关门,锋利的匕首将离开孩子娇嫩的咽喉约两秒钟时间。
田帅好像悟出点什么,反复问我在哪个学校读高中,以前有没有被人欺负过,我淡淡地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过去的事我早就忘了。
毕竟没有犯罪经验啊,宋哥心里自嘲道,不过一般情况下绝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做这样的选择,因为除了左撇子以外通常人右臂的力量大于左臂,想搂紧七岁的男孩并使他不乱动还是要使出一定力气的。
啊!难道一开始他没听懂我说的意思,与和洪灵一样还想继续和我保持偷偷摸摸的关系?我哭笑不得陷入了茫然之中。
只有一点点危险,不过两秒钟空档,稍加注意就行了,宋哥想着,安顿好男孩向右边看了一眼,刑警们个个呆若木鸡地站着不动,没有人手中拿枪。他微微放了心,将男孩的身子微微抬起遮住头部,左手迅速松开过去关门……
婚后的生活不会如你想象中那么完美和如意,他低声说,我还会找你的,等蜜月后的某个时候,说着他冲我眨了眨眼睛,闪动着与他年龄、地位不相称的暧昧的目光。
说得迟那得快,一个黑影从车盘下面闪电般跃出来如铁钳似的扣住宋哥的手腕轻轻一甩,宋哥惨叫一声匕首脱手落地,然后黑影双手一带便将他整个人从车上拖下来死死压在身下。
第二天参观时林枫悄悄问我为什么哭,我说没事,突然有些伤感而已。
李亦然。他攀附在车盘下跟着车子过来的,为的就是等这稍纵即逝的两秒钟。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也知一念之差会毁掉一个人的一生吗?想想你以前造了什么孽吧!”说完我无法控制情绪转身跑出去,经过小吃一条街时瞥见林枫一家三口正幸福地吃着宵夜。如果不是田帅他们三个禽兽,我本可以过上这种普通而舒适的生活,念及此一时百感交集泪如雨下。
刑警队员们上前将宋哥反铐住,柯孜从车上抱下吓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的孩子郑重交给他妈妈。
田帅对我纠缠不休,一会儿恶语相向扬言与我同归于尽,一会儿软语哀求恨不得跑到地上,他甚至脱下上衣露出道道伤疤和香烟头烫伤的烙印,告诉我这些都是他努力戒毒时自虐留下的,可是没用。毒品像魔鬼一样深入到骨髓控制了他的灵魂,明知继续沉沦下去会走向毁灭却只能飞蛾扑火地吸,吸,吸!
几辆车班师回朝途中,柯孜接到省刑警大队老上级的电话,他首先问洪灵是否没事,然后叹了口气说早点通知她父亲为好,明白我的意思吗?有些事不能等到事到临头才做工作,要未雨绸缪啊,这样即使出现什么不利情况对她对你对大家都好交待。
但是我的朋友多,其中就有在超市工作的,通过他们我调阅了监视存物柜的监控录像,经过对比分析终于锁定了尤复明,只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上旅游车时我一眼便认出了他,心中顿时浮起不祥的预感,他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会不会直接指挥陈一彬威胁恐吓我?
我懂了,老领导。柯孜怀着敬意说。
因为经常外出训练、比赛和参加各类活动,陈一彬难得呆在W市几天。每次交易我们先确定购买毒品数量并将钱汇入他指定的账户,然后我回W市到他的一个朋友那边取超市存物柜的钥匙。每次存放的地点都不一样,市区提供免费存放物品的超市太多了,这种方式既安全又方便。
还有你关心的陈一彬,我刚刚接到有关方面的通报,今天下午陈一彬在秘密关押地点吞下一把小剪刀自杀身亡。中纪委相当震怒,要求一定要查明那把小剪刀的来历,可不管如何赌球、黑哨是查不下去了,叹,老领导深深叹了口气,你也好自为之吧。
我很早就知道尤复明才是躲在幕后真正的毒品卖主,陈一彬不过是他手下的马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