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因为感觉吉艳萍认识田帅,而旅游后半程两天田帅对尤复明特别感兴趣,乘车时故意挨到他附近,观光时有意无意找他搭讪,我隐隐觉得其中大有玄机……”
“为什么要参加侦破吉艳萍猝死案,难道怀疑她的死与毒品交易有关?”柯孜道。
柯孜豁然开朗:“后来尸检发现田帅吸毒,以及这次宋哥刺伤尤复明,这条脉络就有些明朗了。田帅被杀后宋哥断了毒品来源,毒瘾发作后不顾后果闯入尤复明家索要毒品……宋哥怎么知道尤复明手中藏有毒品,你刚才说过田帅本来不认识尤复明。”
可是七天里尤复明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和平常游客一样观光、拍照、聊天,晚上吃饭时总爱抿几口小酒。回来的路上李亦然已开始打腹稿撰写监视报告说明此行一无所获,若不是发现吉艳萍突然死亡,报告早就送上去了。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几年来田帅所吸的可卡因从哪里得到的?他为什么突然巴结尤复明,是原来的卖家洗手不干,还是田帅想另找价格便宜的渠道?”
根据各种蛛丝马迹,有关方面怀疑W市有一个隐蔽很深、组织严密的贩毒集团,由于它行事谨慎,手段狡猾始终未露痕迹。但从其它破获的毒品走私案分析,外贸公司财务总监尤复明可能是这个集团中的关键人物,因此李亦然奉命对他秘密监视。平时尤复明为人低调不喜张扬,行事为人循规蹈矩,很少外出参加社交活动,连续跟踪了三周都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就在李亦然气沮无奈时,上级通报尤复明要出门旅游,若不出意料应该与毒品交易有关,指示他务必全程监视。
柯孜脱口而出:“是吉艳萍!她生活上即将要结婚,工作上将获单位重用,可能不想继续干下去。”
李亦然看着窗外夜景沉思了会儿道:“按照纪律我不能告诉你太多……但是宋哥居然刺伤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尤复明,说明包括田帅、吉艳萍在内有一根微妙的线将他们拴在一起,可能要并案侦查……”
“我也想到了,但她也不认识尤复明,从两人交谈的神态看以前从未接触过,奇怪的是尤复明却知道吉艳萍与洪灵之间的关系,他从什么地方掌握这种秘密的?如果吉艳萍是田帅吸毒的供应者而尤复明是W市毒品中枢,他和她之间应该还有一个中间人。可贩毒集团向来注重控制销售渠道风险,不可能让吉艳萍知道尤复明是幕后卖家,她也不可能叫田帅越级找尤复明,思来想去无法解释。总之吉艳萍是个核心人物,围绕在她身上的谜太多了,与田帅吵架是因为想中止供应毒品,与洪灵吵架因为感情问题,可和陈一彬又是怎么回事?”李亦然叹道,“现在一方面等张山到尤复明家的搜查结果,另一方面等尤复明松开金口替我们解开疑团。”
往医院的路上柯孜道:“李兄,事情到了这一步你的闷葫芦还不肯打开吗?尤复明到底有什么事引起你的关注,你在这趟旅行究竟想查什么?”
因为田帅意外知道尤复明是真正的毒品卖主,当贩毒集团得知警方盯上田帅后毫不犹豫派出杀手将他枪杀灭口。柯孜暗暗想道,可据小宣交待出事那天晚上宋哥酒后对田帅说“就算是又怎么样,反正人都没了”,这句话好像另有所指,与毒品没有关系。田帅与吉艳萍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外面天色已晚,华灯初上,街上熙熙攘攘车流如涌,鳞次栉比的商店或亮出霓虹灯或用大喇叭放着流行歌曲,城市的晚上鲜活而有生气。
两人来到急救中心,尤复明还在手术室紧急抢救,他的妻子和儿子尤进正缠着医生询问手术进展。柯孜掏出工作证问医生情况如何,戴眼镜的小白脸拉长腔调道我们尽力而为,至于效果还得看他的运气,说完故作潇洒地耸耸肩施施然走了。
“胸腹下部中了两刀出血不止,可能是脾脏破裂,已送到市二院急救。”
柯孜眼睛一瞪就要发火,李亦然将他拖到一边说别跟这些人计较,外国有个笑话说世界上有三种职业的人喜欢答非所问,一是政客,每当被问起施政纲领时就先攻击其它政党;二是妓女,她们从来不事先告诉你价格而是说“我爱你”,第三就是医生,谈及病情时总是强调我们会采用最佳医疗方案。柯孜无声地笑了笑,第一次发现李亦然居然也懂幽默。
“立刻带人在车站、机场、码头和各交通要道布控,”柯孜果断道,“他带着伤短短半小时之内不会走远,尤复明在哪儿?”
手术时间比预想中还要长,在漫长的等待中张山打来电话汇报搜查情况,他们在衣柜背后可活动暗门后发现一个小保险箱,里面有两百多万存单、十多万美元和一些珠宝黄金,但没有搜到毒品或与毒品交易有联系的东西。
张山顿了顿:“半小时前他潜入外贸公司财务总监尤复明家中,激烈搏斗中刺伤尤复明后逃跑了,从逃跑线路上滴落的血迹看宋哥也负了伤,目前辖区派出所和110正组织力量追查。”
“象尤复明这样经验丰富的毒枭肯定有固定存放毒品的秘密地点,”李亦然分析道,“就算他抵赖狡辩也得说清几百万巨额财产的来历,证据确凿不怕敲不开他的嘴。就怕……”
“在哪儿?”柯孜和李亦然同时站起来整理衣服准备出发。
两人对视一眼,均浮起一个念头:消息灵通手段毒辣的贩毒集团会不会祭出杀人灭口的法宝?
这时张山急急推门进来说:“报告!宋哥露面了。”
说话间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几名护士推着滑轮床提着吊瓶出来,一脸疲惫的主刀大夫边走边揉眼睛打呵欠。
李亦然肃然道:“其实……”
“大夫,病人情况怎样?”柯孜急步上前与他的妻子同时问。
柯孜定定神道:“你好像更在意尤复明,为什么?仅凭一次见面就拘捕人家有些说不过去吧,申请理由没法写。”
“手术基本成功,但病人没有恢复神智目前还处于危险期,”医生道,“为防止身体出现排异反应和突发性出血先将他送进特护间进行实时监控,必要的话还要进行二次手术,”他回头叮嘱道,“六小时之内不得与他进行交谈,以免刺激病人导致病情恶化。”
“我想今晚拘捕尤复明,”李亦然突然说,“我查看了录像,他确实与洪灵秘密接触过,现在洪灵被审查他也脱不了干系,你看怎么样?”
“一定,一定,我们不会让其它人靠近他,” 尤进一迭声地答应并仇视地看了两名警察一眼,他已接到妻子的电话得知警察拿着搜查令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心中忿忿然认为父亲是受害者反而受不公正对待简直岂有此理,这世道真没有公正可言,又冲口补充了一句,“从没看到过这种警察,不去抓捕凶手反而在医院闲窝着,难怪现在社会治安差!”
柯孜长叹一声,懒得开口说话。现在刑警队上下都知道洪灵被拘捕对他意味着什么,只有李亦然对此一无所知。就算最后证明洪灵是无辜的,女同性恋的名声传出去比戴绿帽子还惨呐。
幸亏这时柯孜转到走廊另一侧打电话调遣人手到医院轮流值班,若听到这句话准得扑上前狠狠吵几句不可,他仿佛是个巨大的火药桶,一点点火星都可能引发爆炸。李亦然理解柯孜的心情,也理解尤进身为人子的心情,特别是得知尤进夫妻俩最近双双下岗后更是感慨不已,在这个世界上混谁都不容易啊。
“两包毒鼠强是洪灵在旅游途中买的,她能买到别人也能买到,杀害吉艳萍应该是临时起意,”李亦然安慰道,“虽然目前情况对洪灵不利,只要她确实没有杀人案情总会出现突破口。”
站在病房外看着昏迷不醒的尤复明周身遍插各种软管和测量线,两人心中想着同一个问题:万一尤复明一命呜呼,贩毒灭口这个最大的可能性就无从查证。洪灵纵然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恐怕得为吉艳萍之死负责了。
柯孜将记录重重甩到桌上苦笑道:“有什么用?第一我是她的男朋友,有提供伪证的可能,第二她说那些话时没有其它人在场,第三谁叫吉艳萍正好被毒鼠强毒死的呢?亲属回避和双人审讯制是在无数案例中总结归纳出的,关键时候才体现它的权威性和公正性,我说的统统不算。”
张山和两名刑警穿着便衣赶到医院,刚说了几句话柯孜就接到小何报告,经过辨认血迹和警犬追踪,警方将宋哥围困在城西老城区新民货仓里,但他挟持了一名七岁的男孩,目前尚不知道孩子是否受伤。
“如果洪灵亲口承认曾用毒鼠强威胁吉艳萍不准分手在先,你得到消息宾馆发现毒鼠强在后,从法律的角度上讲她没有过错,不能与吉艳萍死于这种毒药直接联系,最多算是犯罪嫌疑人。”李亦然小心翼翼地说。
“稳住他的情绪,”柯孜道,“我们马上就到。”
“柯队,喝口水吧,水能舒缓焦虑排散浊气。”李亦然倒了杯茶递过去,柯孜两眼血红满脸乌云地逐字逐句看审讯室送来的审讯记录,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