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主任？”李德洋有些慌神。
这时，周芸从急诊科办公室冲了出来，一问究竟，立刻让李德洋放下黎炎，使其平躺在地，让老张帮忙摁住，从白大褂的上衣口袋取下瞳孔笔，照了一下黎炎的咽喉。
引起严重后果的呼吸道异物中，绝大多数是植物性异物，比如花生、瓜子、豆类之类的，这些异物用异物钳基本都能顺利夹出，真正让急救医生头疼的是诸如笔帽、钢针、滚珠之类的特殊异物，往往需要特殊器械进行夹取——现在摆在周芸面前的“难题”就是一个特殊异物。她定神想了一想，喊老张推来一台移动治疗床，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黎炎抬了上去，因为治疗床是供儿童使用的，他的个子又太大，小腿以下竟耷拉在床外，一路甩搭着推进抢救室。
“糟糕！他准是把无孔笔帽[2]吞到气管里去了！”李德洋从后面把黎炎拽起来，让老张扶着，然后双手抱住黎炎的腰，左手握拳以拇指抵住其腹部，右手握紧左拳狠狠向上冲击了几下，实施“海姆立克急救法”。但黎炎实在是太痛苦了，不停挣扎着，导致身子剧烈地扭动和下滑，李德洋几次冲击都起不到效果，急得满头大汗。
周芸问老张：“我记得丰奇说，王酒糟在警务室里堆放的东西里有一些自行车配件，你赶紧过去，看看有没有辐条，如果有，马上拿过来！”
回头一看，只见黎炎倒在地上，腿脚像被吊死的人一样拼命蹬踹着，双手卡着自己的脖子，嘴巴张成一个“O”字形，脸涨得通红，不停地翻着白眼。
老张赶紧往急诊大厅外面跑，一直站在办公室门口的鬣狗马上追了过去。
老张弯腰捡起手机，就听李德洋又喊了起来：“喂，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雷磊望着鬣狗的背影，走进办公室，反手把门关上。
李德洋一把打掉他的笔，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急诊大厅里的患者们远远地围了上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刚刚在分诊台挂断电话的老张赶紧跑了过来，李德洋看到救兵，立刻大喊：“老张，抢他的手机！”老张上前扳着黎炎的肩膀只一拧，疼得他“嗷”的一声，手机就摔在了地上。
丰奇正坐在椅子上把刚刚松解了一分钟的止血带重新绞紧固定，雷磊拖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而猩猩则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丰奇的身后。
“就你那小塑料体格，还想跟我来硬的？”黎炎掸了掸军大衣的领子，轻蔑地说，“想不让我发辟谣微信，简单。给我转账十万块，这事儿我帮你们掖俩小时！要是没有现金，就给我打个欠条——”说着掏出纸笔来，摘下那个布满牙痕的笔帽叼在嘴里。
丰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虽然刚才老张并没有把发送这条短信的原因说得太具体，但李德洋清楚，为了保证投毒者不再兴风作浪，这个“谣”眼下是万万不能辟的！他上前就要抢黎炎的手机，奈何黎炎五大三粗的，只一撞，就差点将瘦弱的李德洋撞个跟头！
“丰警官，对不起，我想跟你借样东西。”
“关我什么事？我可是良好市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这些‘白狼’欺骗群众。”黎炎拿出手机来，拍了几张急诊大厅的照片，“我得把真实情况发到我们的微信群里，让所有人转发辟谣，看你们急诊科吃得消吃不消！”
“什么东西？”
“关你什么事？”李德洋说。
雷磊没有回答，只一笑。
“李大夫，我收到短信，说咱们医院急诊超负荷运转，停止接诊。”他一脸坏笑地指着空出大半的候诊椅说，“这也叫超过最大负荷？”
猩猩从后面突然伸出手，猛地捂住了丰奇的口鼻！
李德洋打算把自己到分诊台值守的事情跟胡来顺打个招呼，正往诊室走，突然被从柱子后面钻出来的黎炎拦住了。
丰奇瞬间无法呼吸，他拼命挣扎踢打，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雷磊把手伸向自己的腰间，摘走了手枪，他的所有嘶吼都被猩猩巨大的手掌阻隔，只能发出一种“呜呜呜”的呜咽声，愤怒而无奈的眼角溢出了泪水，他伸出手，指尖用力向前抻着，抻着，够向办公桌近在咫尺的座机……
老张也放下心来，拿起台子上的值班座机打给传达室，让王酒糟在医院大门口支起“暂停接诊”的牌子，“如果有家长和孩子硬往里面闯，你也别拦着”。
还有一件事，最重要的事，必须完成，他得向田颖预警，得告诉她：千万要提高警惕，千万——
孙菲儿绷紧的脸庞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那可太好了！”
然而缺氧的大脑还是令他昏死了过去。
李德洋自告奋勇道：“诊室那边现在有老胡一个人盯着就行，我干脆到分诊台来，跟你一起分诊，提高对危重症的辨别率，如果发现真的有需要收治的患儿，我就直接带他去治疗。”
猩猩把丰奇塞进急诊科办公室墙角的衣柜里，关上柜门。
“万一真的有危重症患儿怎么办？”孙菲儿说，“而且，我也怕分诊时看不准，要是本来孩子有急症，我让人家回家，耽误了孩子的病，我可负不起责任。”
这时有人敲了两下门，然后走了进来，正是刚才跟踪老张去警务室的鬣狗。
“你做好分诊，没有危重症的一律让他们回家，看病也不急在这一时。”
“怎么样？”雷磊问。
“要是有直接带着孩子来看病的家长怎么办？”孙菲儿问。
“他进了警务室，开了灯，打开墙角一个箱子，拿了根辐条就出来了，全程没有脱离我的视线。”
他们一直走到分诊台前，老张叮嘱孙菲儿，任何打给值班座机的电话，一律按照短信内容回复，拒绝一切应诊的请求，“要坚定，绝不能流露出一丝犹豫”。
“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这句话提醒了老张，他对周芸说了一句“我得去布置一下，别穿了帮”，就拉着李德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跟他小声解释了几句。
鬣狗想了想说：“他往外走的时候，我站在窗口，怕被他撞个正着，就赶紧往后退，这个时候听到非常非常轻的‘啪’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也有可能是我听错了。”
周芸一头雾水，正想向老张问个明白，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同样是一脸懵懂的李德洋走了进来问道：“主任，我接到短信，说咱们医院超过最大负荷，停止接诊，这是怎么回事？现在急诊高峰期已经过了，我和胡来顺都觉得压力小多了啊，完全不影响继续工作。”
“无所谓。”雷磊握着手枪，熟练地退下弹匣，看了看满满一匣子弹，然后将它重新装好，“咔嚓”一声上了膛，嘴角绽开毒毒的一笑，“接下来，该办正事了。”
就这样一条短信，能让投毒者中止他今晚的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