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法官向张总出示了法官证件,说:“张总,我们是陈项区人民法院立案庭的,今天依法来保全证据,这是保 全裁定,请你将相关的保险合同和消防队的勘验证明交出来吧。”
张总彻底笑不出来了,脸胀得通红。
张总还要负隅顽抗,狡辩说:“资料不在公司,我没办法给你们。”
这家伙竟然还拿出姜强作幌子,我笑了,也没客气,直接拆穿他说:“张总啊,姜局帮我问了,省公安厅根本 不接社会上的消防鉴定委托,他说肯定是张总你记错了。”
王法官说:“我们有角塘商场提供的贵公司收到资料的收执,你还是配合我们的工作为好,不然我们可以以妨 碍执行公务来处置你的,希望你不要逼我们这么做。”
张总的脸马上僵了一下,恼怒地问道:“袁总,你这是什么意思?起诉到法院了?姜局跟你我都是朋友,你这 么做,对得起姜局吗?”
张总瞪了我一眼,说:“袁总,你够狠,打了我个措手不及。好,你们等一下,我叫陈项区公司把资料送上来 。”
我也笑着说:“张总,我今天不是来问结果的。来,我给你介绍,这两位是陈项区人民法院的陈法官和王法官 。”
我笑了,说:“张总,你不要怨我。你把我当成任凭你们摆布的傻瓜,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看着这家伙,竟然把假话说得跟真的似的,真是修行到家了。可惜再狡猾的狐狸,也会碰到好猎手的,我今天 就是来猎他的猎手。
张总说:“你别得意,上了法庭,还不知道谁赢谁输那。”
这家伙还想糊弄我,居然说:“袁总,你太着急了吧,省公安厅的鉴定没那么快下来,再等几天了。”
我已经有了薛晓做底牌,感觉案子已经赢了七七八八了,就信心满满的说:“张总啊,我就服你这种人,煮烂 的鸭子,煮不烂的嘴。谁输谁赢,我们走着瞧吧。”
张总没出门,正在办公室里,见到我们三个人,还是笑嘻嘻的,可能是由于跟我来的法官并没有穿法官制服, 他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还以为是跟我来看热闹的闲人那。
陈东打电话说定个位子,晚上一起吃潮洲菜,薛晓晚上会上来海门。
有了薛晓的关系,我很快就立好了诉前证据保全申请,两名法官拿着保全裁定,跟着我直奔海州大德保险公司 。
吃潮州菜在海门当然是潮喜馆,那里的晚茶是海门最棒的,位于敏思区敏北路建宫大厦,我赶紧打电话订了个 单间。
我拣出了一份资料给他,说:“那就让你费心了。”
薛晓姗姗来迟,陈东和我等了近一个小时。见了我们,薛晓说:“看来海门要大发展了,记得以前来的时候, 没这么多车,今天在海门大桥上我被足足堵了一个小时,抱歉,东子,等急了的吧?”
薛晓说:“那你把资料留一份复印件给我,陈项这边的正则律师事务所主任郑斌跟我不错,回头我叫他写好诉 状找你。放心,我会让他少收一点费用的”
陈东拍拍他的肩膀,说:“都是谁跟谁那,不用这么客气。袁老弟你已经见过了,是我的好朋友,我就不再分 别介绍了。”
原本就想要薛晓帮我找一个律师,他主动提出来,我正是求之不得,说:“好哇。”
我握握薛晓的手,说:“来了薛哥,那天谢谢你帮忙。”
薛晓说:“你这件事比较复杂,我估计没律师不行,用不用我帮你介绍一个?”
薛晓说:“客气,客气。”
我说:“没有。”
客人已到齐,开始上菜。潮喜馆的菜式很讲究,浓汤大碗翅、鲍汁镇鹅掌、荷叶蒸水鱼鱼次端上来。已是冬寒 时节,我们三人烫了一壶古越龙山,品着黄酒,吃着重皮蟹,肥厚的蟹黄膏确实美味。
薛晓说:“别客气,都是朋友。对了,你有专用或者熟悉的律师吗?”
三人谈谈笑笑,不觉吃完,我结了帐,对薛晓和陈东说:“时间还很早,我们来个直落,找地方消遣一下,怎 么样?”
我说:“好,谢谢你。”
薛晓客套说:“晚上最好赶回去。”
薛晓说:“你先去办,我打电话给保全组的人说说,叫他们立上案马上去保全。”
陈东笑着说:“回去个屁,你到我这来了,我还会这么叫你走了?怕是你老婆那不好请假吧。你不知道,袁老 弟,我们这位同学最怕老婆了。”
我站了起来,说:“那我就先去。”
薛晓捶了陈东一拳,笑骂道:“去你的,我有你说的那么胆小吗?今天我不走了,让你知道知道我是不怕老婆 的。”
我和薛晓闲聊了一会陈东的事情,小李敲敲门进来,把写好的申请和复印好的资料送给了薛晓。薛晓跟我要去 了公章,在申请书上盖好了,吩咐小李带我去立案庭,找保全组申请保全。
陈东说:“这就对了,今天晚上我来安排,知道你要来,我跟朋友借了张卡,我让你们去见识见识真正有钱人 的生活。”
小李接过资料,说:“好的,我马上办。”就出去了。
经过了十多分钟的车程,出了海门本岛,我们来到了海门磐石高尔夫俱乐部,据陈东说就他借的这张卡,一年 的会费就是40万,这里面才是真正富人的天地。进了俱乐部,灯光球场下,是一望无际的油绿,球童开着白 色的拣球车左兜右转,高高矮矮的树木三三两两的遍布草场,空气了透着清新。
薛晓把资料递给他,说:“小李,你把这些资料看看,袁总要申请证据保全,就是保全保险合同和消防队开具 的火灾勘验证明的原件,这些原件现在大德保险公司,你帮他写写,这些资料也复印两份,然后给我送过来。 我在这专等,你快点。”
这里隔绝了尘世的烦嚣,真是一幅美好的田园风光。
一会一个年轻的法官进来了,问薛晓说:“薛庭长,找我什么事?”
这里是由美国一家公司投资建设的,建筑是欧式风格,休闲、淡雅,会所里面家具古朴,一点都不张扬,越发 显出高贵来。
薛晓拿起桌上的电话,吩咐道:“小李,你进来一下。”
人很少,这也是高级场所的标志,这世界富豪永远不会太多。
我说:“带了。”
我环视着四周,感受着真正富人的生活气息,心中有一丝冲动,我一定要加入到他们的队伍里。
薛晓问:“没事,我找人帮你写。公章带了吗?”
陈东已经跟他的朋友来过这里,熟门熟路的领着我们进了桑拿浴室,说:“我们先清理清理自己。”
我说:“还没写,我不知道该怎么写。”
桑拿浴室没有别人,就我们三个,可以说是我们的专场。浴室中央是一个圆圆的泡澡池,四周是群星伴月的几 个小池子,有药浴,奶浴、啤酒浴等等花样,水像沸腾般地翻滚。我们三人仰面躺在了大池子里,四面的大理 石石狮张着大口,源源不断喷射着热水,屋顶全部是透明的玻璃,装饰着琥珀色的花纹。
薛晓翻看了一会,问我:“证据保全申请哪?”
泡了一会,我们进了干蒸室,这是一排狭长的木头房子,里面的温度已经很高了,陈东舀起了一瓢水,浇在了 那一大堆滚烫的石头上,只听吱的一声,一阵白烟腾起,水汽伴着滚滚的热浪猛袭过来,汗马上下来了,浑身 的骨头都松开了。
我将资料递给他,也就是保险合同和消防队火灾勘验的证明的复印件,以及大德保险公司收受资料的收执,还 有证明被烧毁货物价值的单据。另外两卷录音带,我把后来两次交涉过程都录了下来。
薛晓感叹地说:“这里的生活真美好。”
薛晓四十多岁,个子不高,南方人白净秀气的面孔上总带着笑,见了我,说:“袁总,你的事情陈东跟我说了 ,资料带来了吗?”
陈东说:“阿晓,这次你要好好帮一下我这个老弟,我觉得那个大德保险有点过分了。”
我要赶紧回去准备起诉的材料,趁大德保险还在以为我被他们申请省公安厅鉴定的说法骗住了的机会,打他们 个措手不及。
薛晓说:“放心了,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会想尽办法帮他的。”
人就是这样,不能因为别人的愚弄,就放弃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这也就是所谓的择善固执吧。
看看室内就我们三个人,我亮开了自己的底牌,说:“薛哥,现在就我们三个人,都赤诚相见了,这单官司你 帮我做好了,我会拿出十万块来答谢的。”
放下电话,我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这两次一直都带着录音机,而且当初坚持要他们给我打了收执。经过几场官司 ,我已经知道,证据是十分重要的,整个官司的胜败就是建立在证据的基础之上的。
这件案子六十多万,十万块已经是将近20%,也不是个小数字了,但我是凭空得了这么个机会,钱是要大家 赚的,大家都有赚,事情才会办好,所以我索性大放点。
陈东说:“好的,我会跟他说的,你先去找他把证据保全搞好,回来我约他到海门来玩,我们再研究这件事情 的具体的办法。”
薛晓不露声色,也不说要,也不说不要,只是说:“放心了,你是陈东的朋友,我一定会帮你办好的。”
我说:“好,我知道了,你先给薛晓打个电话,打个招呼,说一声我要找他。”
陈东说:“好了,好了,我们不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汗也流得差不多了,我们找人按摩按摩,彻底地放松 放松。”
陈东说:“就是相当于被保全物价值的物品,车、房子之类的产权证就可以。”
三人相视一下,彼此心里都有了一定的默契,薛晓的嘴角挂起一丝笑意,说:“好哇,我们就去彻底地放松吧 。”
我说:“保全担保是什么东西?”
郑斌已经五十多岁了,黝黑的面孔,鼻子、耳朵、嘴唇都给人一种厚厚的感觉,让我想到这家伙演黑老包大概 不用化装。
陈东说:“带好公章,证据保全申请,要交一定的保全费用,还要提供保全担保。”
正则律师事务所在一栋灰旧的楼房的三楼,装饰简陋,里面的家具陈旧,茶杯上已经积累了厚厚的茶垢,所以 虽然郑斌一再说喝茶喝茶,我只是把茶杯轻轻地碰一下嘴唇,就赶紧放下了。
我说:“那我找他证据保全要带什么东西吗?”
郑斌跟我闲谈,套近乎说:“听口音,袁总是S省人?”
陈东说:“按照你起诉的数额,不足三百万,管辖权在海州的陈项区,我有个同学,叫薛晓,他在民庭任庭长 ,你去找他,就说是我叫你去找他的。”
我说:“是,Y市的。”
我说:“我这次要在海州这边起诉,你有没有熟人在这边?”
郑斌说:“那我们是老乡,我是W市的,当兵在六十二军,后来转业留在了海门。”
陈东想了想,说:“你到法院申请证据保全吧,在起诉之前先把证据保全了,然后就好办了。”
我说:“W市以前是Y市的一部分,我们真是很近的老乡。”
我说:“我要告大德保险,现在手头没有了保险合同和消防的证明,我该怎么办?”
郑斌说:“你的情况薛庭长跟我说了,材料薛庭长也给我了一份。”
随即我挂了电话给陈东,我心中已经决定,这件事情要通过法院解决,当然先问一下明白的人。
我说:“怎么样,郑主任看了以后有什么高见?”
我说:“没事,没事,我知道这六十多万的事情也不是几个简单的关系处理就可以解决的,我另想他法了。”
郑斌摇摇头,说:“高见倒没有,我们研究了半天,怕是你这个案子不能起诉。”
姜强说:“帮不上你的忙,我真的不好意思。”
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郑斌说不能起诉?为了确认,我问道:“郑主任,你刚才说的是不能起诉?”
我说:“姜局,你帮我找关系我已经很感激了,姓张的跟我这么玩,是他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郑斌说:“对呀,不能起诉。”
姜强有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这个张总我也是托关系找到的,不熟,没想到他给我玩这个花样。”
我看着郑斌,心说这家伙水平行吗?竟然把这个案子搞出个不能起诉来。
我说:“我觉得他也是搪塞我,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明目张胆的欺骗我,看来我不起诉他不行了。”
心中奇怪,我就问道:“为什么呀?”
姜强笑了,说:“再怎么说我也是公安的人,公安系统的运作我还是知道的。我们公安系统里面根本不接社会 上的委托,怎么会有他已经委托省公安厅鉴定的情况。”
郑炳一本正经的把我的保险合同摆在我的面前,说:“袁总,你看,保险合同的被保险人的义务条款的第三条 ,在保险期间内,被保险人必须为所投保的仓库配备必要的消防措施。我看了消防的勘验证明,说你们根本未 配备任何消防设施,这对吧?”
我说:“你没帮我问,怎么就知道我上他的当了那?”
我说:“对,仓库是没有任何消防措施。”
姜强听我说完,说:“老弟,你上他的当了,他在跟你拖延时间。”
郑斌说:“那就是说明你们未尽到自己应该履行的义务,是对保险合同的违约。”
因为张总提到要到省公安厅去鉴定,我需要落实一下情况,就打电话给姜强,他是公安系统里面的,应该知道 怎么鉴定。
我说:“那会怎么样?”
出了门我就骂道:“这个老狐狸,笑嘻嘻的,却什么也没答复,王八蛋。”
郑斌说:“你看保险合同总则的第一条保单效力,被保险人严格地遵守和履行本保险单的各项规定,是本公司 在本保险单项下承担赔偿责任的先决条件。也就是说你没有履行应尽的义务,保险公司有权拒赔。”
我看看一本正经的张总,说:“好,真金不怕火炼,我再等你们几天。”就跟他握手告别了。
我摸摸脑袋,总觉得那个地方不对,却又说不出来,真是奇怪。
张总说:“我们正是联系了省公安部门,已经委托他们对你的事故进行鉴定。”
郑斌继续说:“如果保险公司有权拒赔,那你起诉,结果只能是败诉,白白花掉了诉讼费。”
我说:“别给我磨蹭了,我已经不耐烦了,你委托什么部门能够比消防部门权威?”
我终于想到了那里不对,就说:“不对吧?郑主任,如果真是像你说的那样,保险公司没必要跟我遮遮掩掩, 连我的材料和拒赔通知书都不给我,他们直接拒赔不就得了。”
张总说:“袁总你不要这么讲,我们正在委托有关部门进行鉴定。”
郑斌说:“那可能是他们自己没搞明白吧?真要打起官司来,他们一定会研究好每个细节,那时候你还是要输 ,因为这证据没法改变。”
我笑了,说:“你们公司厉害,居然比消防队还专业。”
我看看郑斌,有点不死心,问道:“我是薛庭长介绍来的,郑主任,你就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张总说:“公司的勘验人员发现些疑点。”
郑斌有些遗憾地说:“袁总,说心里话,我也想接你这个案子,可是我们所研究了半天,还是没招。只能对你 说抱歉了。”
我追问道:“明明有当地消防出具的勘验证明,你凭什么怀疑?”
真是的,薛晓这是介绍的什么人哪,研究了半天,竟然跟我说不能起诉,起诉了一定会败诉,知道这样我还不 如当时在保险公司就签字了结了这件事,起码我还赚了个好人。
张总有些尴尬,说:“我们只是怀疑。”
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我也决不能这么认输,我看看郑斌,怀疑他是不是小心过头了,就说:“郑主任,你是 不是考虑得太多了?”
我说:“我来替你说吧,是不是发现有纵火嫌疑?”
郑斌认真地说:“事先不考虑好事情的前因后果,如果败诉了,那是袁总就会埋怨我们的,我们也是为了你负 责。”
张总说:“这个,这个,不太好说。”
我有些不满地说:“可我的案子也被你们负责死了,结果还不是一样?”
我说:“不知道贵公司究竟发现了什么?”
郑斌说:“那不一样,起码我们没给你扩大损失,我们所一向遵守职业道德,绝不会做蒙骗客户的事情。”
说了半天这个笑面虎还是在推托搪塞我,肯定这家伙为了应付姜强,又不知道编出了什么借口,我倒要看看他 玩的什么花活。
我说:“这样吧,你不要管这些不行吗?”
张总又笑了笑,说:“袁总,这还是要跟你说抱歉,公司对这单业务有些特别的发现,所以时间可能拖得长一 点。”
郑斌说:“那不行,这些决不能忽略的,”
我说:“张总,你说的不对吧,按照你们自己员工的说法,两个月就应该出结果的,现在已经是两个多月了。 ”
看着这个认真的老头,我心中对他也有一丝尊重,起码他没有为了获得律师费而欺骗我。
张总说:“姜局把你的情况都跟我说了,我查了一下,发现公司根本没有拒赔你这单事故,公司是正在调查, 调查还没结束。”
我说:“那这样吧,郑主任,你就给我写一份诉状,把你说的因素排除掉,给我写一份告大德公司的诉状,剩 下的事情我来自己处理。”
我怀疑地看着这个家伙,问道:“张总,不会是这么简单吧?”
郑斌答应了,不几分钟写了一份诉状给我,我拿着诉状,说:“麻烦你半天,付你多少钱?”
张总开口就道歉:“对不起,袁总,下面的员工不熟悉业务,有些问题搞错了。”
郑斌不好意思的说:“算了,薛庭长交代的事情,我也没给他办好,你把诉状拿走,不用付钱了。回来跟薛庭 长帮我说一声对不起。”
面前的张总总算对我很和气,笑咪咪地接待了我。他是大德保险海州公司的总经理,给姜强面子才接待的我。
我也不想为了诉状的几十块钱跟他拉拉扯扯,就领了他这个情,说:“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了郑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