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两点，除了还在混夜生活的夜猫子，大多数人都已深深的沉入梦乡。两辆铲车跟着四辆土头车开了过来 ，车上还有阿勇找来的十几号人，这些人是为了防止有人到时候来阻止我们的行动的。
夜越来越深，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偶尔一辆汽车驶过，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分外响亮，我和阿 勇一根接着一根的吸烟，等着铲车的到来。
看到他们来了，我跟阿勇下了车，指挥着两辆铲车分别从店面的两头开始铲起，直接把店面推倒铲掉，垃圾放 到了土头车里拉走。这些店面搭盖的时候都是临时性的设施，所以铲起来根本不费力气，用了一个多小时，十 一间店面全部被铲光，垃圾被土头车装走了，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昨天还有店面存在过。
我说：“好。”
送走了铲车和土头车，我松了一口气，刚刚紧张的我手心都攥出汗来了。行动完全像预想的那样，特别的顺利 ，没发生一点意外。
阿勇说：“雇好了，准时两点来。”
阿勇看看我，也松了一口气，说：“袁哥，刚刚真是紧张，还好没出岔子。”
我说：“你朋友的铲车已经雇好了？”
我说：“我也害怕。好了，我们找地方休息吧。关键就看早上村民们闹不闹事了。”
阿勇说：“肯定没人了，我注意看了每间店面，店主都出来了。”
我们这一帮人在附近找个小旅馆简单的休息了一下，早早的就来到了工地，尹明的工程队在我的通知下，也很 早就开始进驻工地，开始对工地进行整理。我看看整个工地上已经有了四五十号人，心中稍定，有了这些人， 起码那些村民不敢把事情闹大。
我看了阿勇一眼，问道：“你看这店面里没人了吧？”
海门这边的人早上起的都很晚，快十点了，那些店主们才有人过来，眼前的情景一下子让他们呆住了，昨晚还 好好的店面都没有了，有的就开始打电话，很快店主们都到了，凑到了一起，不知在嘀咕什么。
第六天，我并没有去跟那些店主理论，跟这些人理论也并不会改变什么。我整个白天什么也没做，我就是要那 些店主认为我对他们无能无力了。从傍晚到午夜，我跟阿勇一直坐在停在那排店面对面的车里，车子是阿勇的 ，停在一个很隐蔽的大树旁边，一般人不会注意到我们。我们俩在看着对面店面里的动静，看到了最后一个村 民也从店面里出来，关掉灯，拉下了铁闸门，锁好离开了。
我以为这些家伙会过来闹事，就跟阿勇说：“叫弟兄们打起精神来，小心这帮家伙过来找事。”
五日的限期很快就到了，这五天我一直在静静的观察店面里的家伙们，发现他们虽然没搬走，私底下却已经把 一些比较贵重的物品带走了，原来这些家伙并不是象表面上看来的那么顽强，私底下其实也心虚。
阿勇带来的十几个人，摩拳擦掌，围到了我跟阿勇身边，虎视眈眈的注意着那些店主，尹明的人也拿着铁锹和 其他工具，警觉的看着他们。
这件事如果换到别人，一定会去申请建设局仲裁，仲裁赢了，然后再申请城管拆除。但我不这么想，那样时间 少说又要拖几个月，我没时间跟这些人耗，我也不想再跟他们耗下去。
没想到那十几个店主只是恨恨地看了一会，就灰溜溜的走了，连个来理论的都没有，真是令我大感意外，原来 这帮家伙是纸老虎，伟人说过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竟然用到现在还是灵验的。
我又发了一次通知，限期五日内，叫那些店面里的家伙搬走，不然我会将门面房强行拆掉。结果这些家伙还是 不理我，保持着沉默，似乎在挑衅说，你有本事来拆拆看看。
看着这些店主一个个肥头大耳，步履蹒跚的走了，我忽然明白了，这些人已经不是那些贫困潦倒，可以随时跟 你拼命的流氓无产者了，他们已经被城市驯化的失去了那种野性，他们现在也有了家业，不敢跟人拼命了。
尹明施工许可证手续办得很顺利，建设局已经收件，过几个工作日许可证就会出来了，因此打电话来催我我赶 紧处理门面房的事情，他们要进场做些准备工作，现在没路，很多大的施工机械根本就进不去工地。
尹明过了中午才到工地上来，大概他的人跟他说了工地上并没有打起来，他确认安全才露面。见了我，尹明一 挑大拇指，说：“袁总，我想过一百个方法来处理店面这件事情，唯一没想到的就是你这个方法，厉害。”
尹明哈哈大笑，说：“好，合作愉快。”
我笑了，说：“那是你尹总想复杂了，我想的很简单，把他们占据这的根本给去掉，就行了。”
我向尹明伸出右手，笑着说：“那合作愉快。”
尹明说：“斩草除根，一下子就把这里清理的干干净净。简单但是有效。袁总，你就不怕他们来闹事？”
尹明说：“这个自然，他们如果来捣乱我施工，自然是我的事，应该我解决。”
我说：“这我不是没想过了，但这些人终究是村民，可能这几年被城市拆迁惯出了些毛病，但他们的本质还是 老百姓，就是闹事，也闹不大。而且所牵涉的利益都不大，他们闹大了也没意思。不过，我也不是没准备，没 看到我已经带了十几个朋友来吗。”
我说：“这你放心，这个我来处理，只是到时候他们来捣乱了就归你负责了，我总不能天天靠在工地上。”
尹明说：“袁总的算计里还包括我这些工程队的人吧？”
尹明说：“如果仅仅是村民我不怕，不过我可不负责帮你赶他们。”
我笑着说：“尹总是聪明人，什么都瞒不过你，一看就知道我玩的花招，你的人帮我当了一回草船借箭里的草 人。我玩的其实也是一招险棋，如果那帮人真要闹大，我也没招，但我赌他们没这么大的能力。”
话说到这份上，我觉得应该坦诚一点，就说：“有些村民占了那块地临街的一部分，我要把他们赶走，怕到时 候有人给你捣乱。”
尹明说：“看来是你赌赢了，这些人什么也没做。袁总，你就不怕他们去告你？”
尹明忽然意味到了什么，看看我，笑着说：“袁总的意思不是那块地有人想捣乱吧？”
我说：“告就告吧，好过我去告他们，大不了我赔他们几个钱，但他们也不一定会拿得出证据来来告我，地本 来是我的，他们非法占用，我还没告他们那。再说，估计他们的损失不大，我看过，他们店面里没什么贵重的 商品。”
我说：“这社会赚点钱真难。”
尹明说：“看来袁总什么都已经算计好了。”
尹明说：“一般小混混直接打出去，要不怎么办，每个都给钱，我做工程不成了给他们做的啦。”
我笑了，说：“我现在是轻松了。只是这些家伙今后可能找你们工地的麻烦，这些家伙不敢闹大的，也许会偷 偷摸摸搞些小动作。尹总，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的，找工地的麻烦的话，由你负责。”
我说：“那有来捣乱的怎么办？”
尹明说：“又被你算计进去了，不过，袁总，看你这次玩的漂亮，我高兴。我的工地就是有些麻烦，我自己解 决，放心了。”
心里暗喜，只要尹明能承担，我就不怕做的绝一点。
小心了几天，工地上倒是风平浪静，看来恶人还得恶人磨，这些家伙凶恶，我比他们更凶恶，他们反而不敢惹 我了。后来工地上一个小工头跟村民混熟了，一次喝酒说起我，那些村民都说不知道我是什么背景，众口一词 的说我肯定是个什么厉害人物，要不然怎么敢跟他们玩得那么横。
尹明说：“那太正常不过了，做一个工地，很少有地头蛇不捣乱的，都是来收保护费、卫生费什么的。”
小工头把这些话学给我听，一边看着我，问道：“袁总，你究竟是什么背景？”
我想问问尹明，就说：“尹总，你做工地，有没人来捣乱过？”
我故作神秘的说：“你想知道？”
那块地前面的那排店面总是心头一根刺，想起来就不舒服。我很想用强力解决，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给施 工的建筑公司造成麻烦，如果真有了麻烦不知道眼前这个尹明承担得了不。
小工头点点头，说：“他们把你说的很厉害，我真的很好奇。”
尹明说：“那里，每年都是赚点辛苦钱。”
我笑着说：“如果我说我什么背景也没有，你相信吗？”
我说：“老前辈了，佩服。”
小工头摇摇头，说：“那我可不信。”
尹明说：“做了十多年了。”
我说：“那你就别问了，我不方便告诉你，而且通常好奇的人都没好下场。”
我说：“尹总做建筑这行有多少年了？”
小工头吓得一吐舌头，赶紧离开了。我的背景就被他传说的更加玄乎，竟然有人在说我有军队背景，村民们更 加没人敢招惹我，工地上倒是没一个人敢来闹事，也没人收保护费什么的，一切出人意料的风平浪静。
合同的基本提款都谈妥了，我一边泡茶，一边跟尹明闲聊。
有时想想这社会还真是滑稽好笑。
尹明说：“那好吧，就这样。”
郑斌对我选择他作为我跟大德保险公司上诉案件的诉讼代理人很是惊讶，说：“袁总，你不认为我原来没看出 这个案子的关键，是我的水平不行吗？”
我说：“尹总，你这是放高利贷呀。那么着吧，你给李飞李总和我一个面子，按照两倍计算。这样又有了惩罚 性，又照顾了大家的面子。”
郑斌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正直厚道的人，他不肯为了收费就骗我说大德保险公司那个案子他能打。我虽然不是 个正直厚道的人，但我喜欢跟正直厚道的人合作，起码你不用担心他们欺骗你，这也是我选择他作为二审律师 的主要原因。
尹明说：“那惩罚力度不够，按同期贷款利率的四倍计算利息吧。”
我说：“郑主任，你客气了，那个案子很多人看过，都没看出问题，再说，人都有失手的时候，我怎么会以为 你水平不行哪。”
我说：“好办，在合同里注明，逾期付款按银行贷款的同期利率支付利息。”
郑斌有些感动，说：“谢谢袁总你对我这么信任，我一定尽力帮你打好这个官司的。”
尹明说：“好吧，我就舍命陪君子了。丑话说在前面，到时候付不出来约定的工程款怎么办？”
我相信他一定会全心全意打好这场官司，就算不是为了我，也要为了他自己的，我给了他在这个案子上挽回颜 面的机会，他一定会把握好。
我说：“ 尹总，你没算算，我九个月给你筹措了将近三百万，你总要给我喘口气的时间吧？”
这也是我选择他的又一个理由。
尹明说：“赚袁总点钱真是不容易，还要拖那么长时间？”
大德保险公司这次换了人来开庭，来的是张总和一个新的律师。
我说：“验收合格后六个月内付清。”
我笑着跟张总打招呼，说：“这次张总亲自出马了。”
尹明说：“那剩下部分那？”
张总也笑着说：“有袁总这样的对手，我们不得不重视些。”
我说：“真的是不行了。”
我说：“那黄律师那？他怎么没来？”
尹明说：“不能再多一点？”
张总说：“黄律师有事不来了，由这位李律师接替他。”
我说：“我是可以随便就答应你，那样尹总可以现在高兴一下，但是，如果到时候我付不出钱，尹总可能就高 兴不起来了。我这个人比较实在，两百万一定给你。”
这家伙肯定是因为案件一审败诉，迁怒于毛经理和那个黄律师，这才自己亲自出马。失败了不找自身的原因， 反而迁怒于下属，这样的领导是最没水准的。
尹明笑了，说：“袁总，你不要总是比我要求的数字低，你也得考虑到我的利益。”
中院主审法官姓王，大概就是薛晓所说的中院民庭的庭长，庭开的很直接，略过了宣读上诉状和答辩状的环节 ，直接问大德保险公司：“上诉人，你们不服一审判决，主要理由和依据是什么？”
我合计了一下，说：“那封顶的时候我再给你两百万。”
李律师说：“我们认为一审法院认定事实不清，适用法律错误，从而导致错误的判决。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火灾是被上诉人故意纵火造成的，这点有天正司法鉴定的司法鉴定书予以确认。二是被上诉人自己也在消 防部门事后的调查笔录上承认出险仓库没有任何消防设备。三是被上诉人在投保合同上确认仓库有消防设施。 这些事实表明被上诉人是故意形成出险事故，以便向上诉人骗取保险金。一审法院故意忽略这些事实，却片面 的以被上诉人没在合同固定条款签字盖章，就认定被上诉人没有确认知道合同的免责条款，从而判决上诉人败 诉，显然是错误的。另外，上诉人并没有对初显毁损的货物进行价值评估，按照保险法的规定，价值评估应该 由保险人做出，一审擅自对货物毁损做出赔偿的价值认定显然是错误的。”
尹明说：“地基打好后，一个月一层，你要建五层，为了稳妥一点，工期定六个月吧。”
王法官转过头问我们：“被上诉人，你们对上诉人的说法有什么反驳的？”
我说：“不知道什么时间可以封顶？”
郑斌说：“本案件存在几个基本事实：一、上诉人公司的代理在承保前曾勘查失火仓库，并拍了相片，该代理 并没有就仓库的消防设施提出异议；二、消防部门已经证实，火灾的原因是线路短路。三、上诉人并没有在事 故发生后的六十天内，也就是保险法规定的日期内对毁损货物做出价值评估，也没有做出赔和不赔的决定。四 、消防的事故鉴定被上诉人在出险后七日内就交给了上诉人，上诉人并没有在收到鉴定书和索赔通知后，根据 《行政法》完全可在十五日日内对火灾事故提出异议，重新认定，但上诉人并没有向同级或上级消防或公安部 门提出异议，也就是认可了鉴定书，再请所谓的天正司法鉴定进行鉴定，不但没有道理，也不具备法律上的权 威性。根据上述事实，上诉人一直到现在都既不拒赔也不给赔，是没有道理的。根据《保险法》，上诉人应根 据保险合同给予被上诉人赔偿。首先，上诉人作为保险公司比一般的被保险人都要专业很多，上诉人具备更专 业的保险方面的知识，他们在签订保险合同时，应该给予另一方专业意见的提醒，并对保险合同进行检验。其 次，上诉人在签订合同之时，就已勘查过仓库并存有相片，他们当时已经了解了仓库的消防设施情况，但并没 有提出异议，证明他们知道并默认这种情况的存在；如果存在异议，他们当时就应该提出，或拒绝签订合同， 或修改合同相关条款，但他们并没有作出相关行动。至于毁损货物的价值，是上诉人没有在规定时间内进行价 值评估，而上诉人提供的货物发票及相关单据又真实可信，法院据此作出判断并无不妥。”
尹明说：“这个就这样定了。后面的钱那？”
王法官听完，问道：“被上诉人，你们毁损的货物现在是否还可以鉴定评估。”
我说：“尹总，我不敢瞎答应你，到时候付不出谁的面子上都不好看。这样，我尽力凑七十万给你，这已经是 极限了。”
我说：“这些货物在上诉人事故后来看过现场之后，就被我们清理了，现在已经无法鉴定了。”
尹明沉吟了一会，大概在核算工程的成本，说：“不行，怎么的你也要凑给我八十万，这样我才有钱继续下面 的工程。”
王法官问道：“你们为什么不保存？”
我说：“六十万，到时候六十万我一定能付给你。”
我说：“上诉人看完现场拍完照以后，就告诉说可以清理了，我们就没保存。”
尹明说：“那你能够确保多少？”
王法官问：“上诉人和被上诉人有没有调解的可能？”
我算了一下自己的钱和能够凑到的钱，就说：“尹总，三个月后给你一百万，我有困难，我不敢答应你。”
两方均答不可能。
尹明说：“顺利的话，三个月肯定打好。”
王法官说：“好了，上诉人和被上诉人的意见本庭已记录在案，法庭将核对相关证据，再进行判断，休庭。”
我问道：“尹总，不知道地基打好要多长时间？”
我看看郑斌，说：“这就完了？”
我在心里暗自计算，第一栋楼建筑面积八千九百平米，合计起来总造价接近七百万，这些要我在大半年里付清 ，简直是不可能的。这个方案不能接受。
郑斌笑着说：“你还要怎么样？”
尹明说：“我看这样，地基打好后，你付一百万，厂房封顶了，你再付三百万，剩下的验收合格以后，一次性 付清。”
我说：“我怎么感觉二审比一审简单得多。”
我说：“尹总的意思那？”
郑斌说：“当然了，二者是不同的，二审已经有了一审作为基础，当然简单些。”
这我可心里真没底，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这些工程款具体怎么筹措，还是先看看尹明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