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蔑地摇了摇头:“退后一步,卢克!”
卢克向她伸出手去:“她说的是实话,吉米去城里打电话了。求你啦,金姆,把枪放下吧,我们好好谈谈!”
一定要引诱她说个不停啊,卢克——我心里尖叫道;这才有可能让她分心,我才有机会采取行动。卢克却沉默不言,小心翼翼,保持着一定距离,就像面对着一头受了伤的野生动物。
她揣摩着我的心思:“我不相信吉米在这儿,这也是你编出来的。”
我必须另想办法:“你什么时候开始想到敲诈萨顿家的?”
“警方那么做只是一条计策,只为诈出真相。”
“那是我父亲的主意;母亲生病以后,医疗账单快把我们压垮了,餐馆也陷入麻烦,只能靠贷款度日,破产只是个时间问题,除非出现奇迹——就在那时,爸爸告诉了我那天晚上他看到的场景。”
“问问吉米。”
“这是他回来以后你和他共同策划的?”
她把枪对准我,气得鼻孔张大:“你撒谎!现在你什么都编得出来!”
“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她瞥了一眼卢克。“我们必须给自己创造公平竞争的机会。”
“那些衣物在储冰屋里长达30年,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已经受到严重污染;因此,任何DNA检测事实上都得不出可靠的结果了。”
“你母亲知道吗?”
她眯起眼睛盯着我:“你说什么?”
“你脑子进水啦?”她轻轻地“哼”了一声,“她为了恢复健康已经够难的了。”
“可你父亲想错了,金姆。”我心平气静地说。
“达莉娅呢?”
我瞥了一眼卢克,再看着金姆。
她不回答。
“DNA,”她重复道。“一听说要检测DNA,我父亲就知道,需要的证据就会有了,他知道安妮衣服上是谁的血迹,还有那件棒球衫:反正不是你的就是奇普的;但他给你父亲一说,你家老头却说假如我父亲不闭嘴,就肯定会判他有罪,接着就用尽心思把犯罪嫌疑引到他身上去!我父亲只好逃命,但他知道洗清冤屈的时机一定会到来。”
我琢磨着时间节点:赫伯特回来,第二起枪击案,达莉娅·弗林之死——突然间,最后的谜团也揭开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达莉娅知道了,对吗?”我说,“达莉娅发现了你的计划。”
她微微一笑,笑容阴郁——与我在她母亲脸上见到过的一模一样:“DNA。”
金姆抬起头来,神色极为惊愕,但很快又变得冷酷起来:“她不准我们那样干,威胁说要去告诉吉米,”她看着卢克,“要么就告诉你。”
“什么机会?”
“你的亲妹妹,”我继续说道,“却要阻止你们,眼看着就要让你的计划泡汤,眼看着你父亲等了30年的一切即将毁于一旦;你绝不会让她得逞,对吗,金姆?”
“我们只好等着,机会终于来了。”
她再次看着卢克:“我们决不能让她胡来!我的心在滴血,她却在度假村和你举杯畅饮,共度良宵!哼!我肯定她是想要给你报信,出卖她的亲爹亲姐!”
我一下子僵住了,脉搏狂跳,耳鼓里砰砰作响:该死的吉米在哪儿?
“那就是最后一根稻草,对吗?”我趁机向前挪动了一点儿,与其说是上前一步,倒不如说是身子前倾。
金姆的手枪动了一下:“不准动!想都别想!”她尖叫道,声音冰冷。
金姆无可奈何地耸了一下肩膀:“你能理解我为什么觉得她靠不住了。”
我清了清嗓子,开始小幅前移。
“当然能理解。”我趁机再次向前迈出了微小的一步。
“我们知道会有机会的,只是需要耐心等待。”她笑了,金属般尖声的轻笑。
“达莉娅总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人都喜欢她,都夸她漂亮、聪明、有志气!爸爸也偏心,也喜欢她;母亲甚至说,她会成明星!”
我尽力估算着:需要在几步之内突然动手才能把她控制住?而且必须抢在她开枪之前完成?她在我8英尺以外,太远了;但如果我能缓慢地靠近一些呢?假如能在5英尺以内,也许就有机会。
“她道歉的那个人原来是你!那天在休息站打电话?”
卢克愕然地看着我;我瞪着他,逼得他不敢对视;接着我看出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转向金姆:“她说得对,金姆;可我——我从未意识到这个问题。”
金姆的下巴抽搐了一下:“我们一直在争吵不休;道歉太少,也太晚了!”
“别说了,卢克!”我插话道。卢克的做法不对,此刻应该迎合金姆。“金姆是对的,你们家对待弗林家很不公道。”
我听见外面轮胎的摩擦声。
“可是金姆……”
但金姆并未注意到。
“离我远点,卢克!”
“于是你们父女俩只好杀了她。”我用了全部的精力来忍住,才使我的语气语调显得正常。
“金姆,这不是办法。”卢克伸出手去,“让我帮助你。”
“不,是我一人干的。”
我肯定轻微一动,因为金姆握枪的那只手臂伸直了一下!应该是一只自动手枪,就像老爸那只柯尔特,但比柯尔特1小一些。见鬼!吉米怎么还不来?那个该死的电话究竟要打多久?
“你一个人?”
“来过一两次。”她似乎充满了自豪。“就睡在那张床上,我知道是你的床。”
“我打电话给弗雷德,说达莉娅不能去见他,家里出了急事。”她面部扭曲了一下,“弗雷德很不高兴,因为他已经做完了那些糕点。”
“你独自来过这儿?”
吉米究竟在哪儿啊?
“我很久以前就发现了这里,”金姆撒娇似的冲他一笑。“就在你离开了中西部期间。”
我接着说:“你知道承办宴席的事泡汤以后,达莉娅会给你回电话要你开车来接她。”
“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个地方,”卢克说道,语气平稳。我看得出,他是想稳住金姆,再把她引出去,慢慢平息金姆的火气,同时也在想着如何处理这个紧张局面。我竭力回忆他把猎枪放哪儿了:就在楼下?还是在后院?其实都一样,都令我沮丧:无论在哪儿,我都无法拿到!
她点点头:“她的车坏了,但她付不起修车费。”
我顿时吓得面无血色——金姆曾经离蕾切尔好近!哪怕只是在电话里!
“那时你已经指使沃特金斯偷了一辆绿色皮卡。”
“是她女儿说的。”她的枪指着我,“我拨打她家,她女儿说她开车到了威斯康星北部。”
她满脸惊愕:“你怎么知道沃特金斯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金姆?”卢克语气平静,态度中立,仿佛金姆是一位不速之客,来得虽属意外,但并非不受欢迎。
“皮卡的车槽上留下了他的指纹。所以……”
我的肠胃痉挛起来。
我接着往下讲:“你把达莉娅丢在了休息站,然后给弗雷德打电话说宴席取消了,接着与沃特金斯会合,便丢弃了达莉娅那辆车,上了皮卡,再原路返回击毙了达莉娅。”
金姆的手枪朝向了我:“你就是那个女人!我就是来抓你的!”
她瞟了我一眼,眼神中稍许有些钦佩。
“那样的影片,我从未看过。”
“你是怎么让沃特金斯成了你的杀手的?”
“电影里那种,丈夫和别的女人乱搞,被妻子抓了个正着。”
“是一笔交易;因为我开除了他,他已绝望,但又不想坐牢。”
令人钦佩的是,卢克镇定自若:“你说的是什么镜头啊,金姆?”
“但那以后,他也成了麻烦,对吗?”我顿了一下。“所以你也杀了他。”
金姆·弗林站在门口,披头散发,满脸通红,大口喘气,手枪指着我俩。
“因为我,别、无、选、择!”她一字一顿地说,同时另一只手也握住了手枪,对准我胸膛。“就像现在一样!”
我俩顿时分开,卢克转身;我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该死!没有时间了!
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是快步上楼的声音,接着响起一个粗粝的声音:“好啊!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我猜,这就是那些镜头之一吧,对吗?”
“你根本不该卷进来。”她得意地一笑。
我依偎在他怀里。
“是你找到我家来的,”我提醒她说,“你和你母亲。”
“那我就让你知道。”他的双臂悄悄地抱住我,随即吻我。
外面出奇地安静,没有开关车门的声音!难道刚才的轮胎摩擦声是我的幻觉?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人?”
“金姆,”卢克插话道,“你不能责怪艾利,她并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发生。”
“坚信,哈?那就是我所需要的吗?”他靠拢我,“你是什么人呀,艾利?我的救星?看守我的狱卒?还是我的爱人?”
“但已经发生了!”她两眼喷火,“而且她也成了绊脚石,就像达莉娅一样,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她停顿了一下,“包括你!”
“我坚信你是清白的。”
“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他摇了摇头:“就算真相大白,那也要过了很久很久以后,人们提到萨顿这个姓氏才不会显出鄙视厌恶。”
我又轻轻地向前挪动了一英寸。
“不会的,只要你想揭开真相。”
“我从没答应过你什么。”卢克紧紧盯着金姆,但我看得出卢克知道我的意图。
“事情会更加糟糕。”
金姆偏着头,似乎不太明白卢克的话:“可事情就是发生了,你不能抵赖!我们早就是一对儿。”
我摇摇头:“你回到这儿有你自己的考虑。”
我的目光瞥到了金姆身后的门口,只见吉米蹲伏在门厅里,手持卢克的猎枪对准金姆,金姆的手枪则对准了我。情况万分紧急,一发千钧!
“现在就该你显示同情心啦?”
屋外的光线流淌而进;不知怎么的,我想象着我们三人是在一幅静物写生画里,是某位过去时代大师的杰作:金姆的枪对着我,吉米的枪对着她,我们全都定格于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布上。
我缓慢地转过身去:“因为那次在你的飞机上,你当时——你知道我很害怕;你——你那么有同情心。”
“但我并不吃惊。” 她的嘴角因愤怒而扭曲。“没人对我信守过承诺;不止你,也不止达莉娅,也不止她!”金姆把枪管稳定了一下,开始眯着眼睛。
“为什么对我没有绝望?没有放弃追查?”
卢克刚要回答,吉米抢先命令道:“金姆,把枪放下!”
我依然盯着划艇。
她猛地转身,声音尖利:“吉米,出去!和你无关!”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来这儿的。谢谢。”
“不,就是有关,金姆。”吉米语气平静,“我必须阻止你。”
我感觉到卢克的双手把住了我的双肩。
我完全相信吉米肯定能一枪击中;可他怎么就不开枪呢?
我看着湖面,只见一个成年男子与一个少年划着一只小艇从下面经过;少年把桨伸进水中,双臂向前伸直,身子前倾,两肘展开;然后再伸桨入水,重复先前的动作——那节奏真令人着迷!
卢克开始缓缓向前挪动。
“完全正确。”
“金姆,”吉米再次命令道,“给你最后的机会:把枪放下!”
他打开一个五抽柜,取出一些衣服,扔进手提箱。
金姆突然转身朝向我们,意识到卢克靠近了她,双眼大瞪。
“哦,这儿是你的避难所,你的心灵圣殿。”
我头一低扑了过去。
“我也不懂,”他笑着承认道。“但这不是我来此处的原因。”
她拉动手枪滑盖——“砰”的一声响起,硝烟弥漫。
“钓鱼首先要做的是什么?我还不懂。”
我此时比金姆低了一英尺,只见她摇摇晃晃向后倒去,双脚乱动,犹如牵线木偶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他从床下拖出一个手提箱:“世界上最好的麝香就产自星湖。”
但我此刻什么也听不见,只觉得空气围着我们打旋。
我跟着卢克上了楼——真令人心旷神怡:一张铜床,饰带镶缀的印第安风情地毯;白色的墙壁,镶有木线脚;走到窗前,一湖碧水奔来眼底。
吉米放下猎枪,双手抖个不停。
钓鱼屋里面与其外表一样,让人一见难忘。光线从窗外涌进,横梁支撑着天花板,木材都经过抛光,全都呈现出一种花生酱一般温馨的咖啡色,还有洗碗机、微波炉、带有烘干功能的洗衣机;总而言之,凡是能想到的家居设备,应有尽有。
1柯尔特:塞缪尔·柯尔特创办的柯尔特公司所生产的手枪,世界最著名的自动手枪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