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对的，为什么卢克那么多年都没给我说？”
“你也许不能，但是我能！我认为不是卢克干的。”
“他怎么说，吉米？你可是警察局长呀！”
他摇摇头：“你知道的，我不能谈论这事。”
看上去，他并不信服我的推论。
我直直地盯着吉米。
“亲哥哥杀害亲妹妹，换做是你，你怎么去告发？”
“血迹怎么啦？”
“卢克分得清是非，”吉米固执地说。
“那么上面的血迹呢？”
“吉米，想想他的压力有多大！查克·萨顿就是善于施加压力的大师：哀求、威胁、贿赂，不惜任何代价！你怎么会认为他不会对自己的家人故伎重演？”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出于某些原因，奇普当时穿着的。”
“所以，他就说服自己的儿子们守口如瓶，把嫌疑引向赫伯特·弗林？”
“如果你的推测是正确的，为什么卢克会远走高飞？他的棒球衫你又怎么解释？”
“当他看到这一切都没达到预期效果时，就抛出了‘侵入者理论——偶然闯入的流浪汉见色起意遭拒绝恼羞成怒杀人灭口。’”
“但很有可能。”
吉米缄口不言。
“这太匪夷所思了，我承认，但——”
前方的灌木树林扑面而来，随即一闪而过，眼里只留下一团模糊的绿色。
“嘿，得了吧！有几个采花淫贼完事后还会花时间叠好受害者的衣服呢？”
“看看DNA检测结果是否支持我的推断；这会是非常有趣的。”
“照你这么说，因为奇普是强迫性洁癖症患者，”吉米概括道。“而安妮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所以……”他摇摇头，“我无法判断，这太牵强了。”
他依然默不作声。
我告诉了他詹妮·萨顿的话。
“我说得对吗？”
随着车子向北驶去，车顶上密集的重击声逐渐减弱并稀少起来，最后变成了偶尔的“滴答”声。景色也变了，无穷无尽的常绿和落叶树木从公路两边向我们扑面而来，巨大的绿色地毯把孤零零的我俩包围在了中间——这感觉既古怪又舒适，我们不禁开口说起话来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鼻子：“对。”
我给蕾切尔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要去威斯康星州北部；她说她要在巴里那儿过夜。
我研读着他的面部表情，然后双臂交叉。
开车去星湖2花了5个多小时。头两个小时一直都在暴风雨中，挡风玻璃上噼噼啪啪作响，犹如子弹打来一般。开车前，吉米试着最后一次说服我回家，当我拒绝以后，他只好举手说道：“随你的便！”
他看着远处：“还想说什么？”
“我也知道！”
“透露点儿情况吧，吉米。破案我是外行，但我认为，潮湿的环境下那么长时间，再加上温度变化、可能产生的腐蚀与严重污染，已经根本不可能测出什么来了。”
我迟疑了一下，突然想起：“我知道他在哪儿！”
“果真如此吗？”他双手紧握方向盘。
“他要在水上降落。”
“当然如此。”我紧紧地盯着他。
我眨了眨眼。两架飞机；毫无疑义，这以前不止一架飞机停在这儿。“那就是说——”
他两眼紧盯着路面。
“卢克有两架飞机，都是塞斯纳。其中一架装有浮筒。”
“你知道，我老爸虽然八十多岁了，可还思维敏捷，”片刻之后，我说道，“说实话，对于他的意见，我真的一天比一天看重。”
“另一架？”
“是吗？你父亲说了什么？”
吉米绕着飞机而走，一边伸手挠挠后颈窝，一边说道：“但另一架不在了。”
“一句中国古代的谚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停在飞机前面：“塞斯纳1！”我不禁叫出声来。“在这儿！”我打量着四周，期待着看见从驾驶座上下来，一边取下太阳镜，一边笑着来迎接我的卢克。
他的嘴唇动了一下。
车子转上了进入度假村的支路，我们绕到后面去机场。吉米事先打了电话，度假村派了一个员工过来打开了飞机库的大门。尽管我以前向里面窥视过几次，但从没进去过。我跟着吉米走进了一个洞穴似的房间，房间里是水泥地面，周围绕着一团杂乱的绳索，防水油布，还有其他器材。只见一辆白色的飞机一侧着地，机身有着蓝色条纹。
“根本就没有DNA鉴定，对吗？”
“因为——因为我觉得应该密切注视她。我们回去以后还要再谈一次。”
吉米不开腔。
“如果你还这么不相信，为什么会派一个手下去监视她家呢？”
“你本来就知道那些衣服污染严重测不出来什么结果的，只不过是威胁使用DNA鉴定结果来向萨顿家使诈，诈出真相来。”
“动机呢，艾利？她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亲妹妹？为什么要搞那么多名堂使它看上去像一起枪击案？她俩还住在一起，比起在休息站上演枪击案，肯定还有大量容易得多的方式。”
见他还没回答，我加上一句：“此计甚妙！”
“暂时没有。”
“你并没从我口里听到什么；如果传了出去，我会否认的。”
“任何人都有可能做出同样的设想，艾利；你并不知道达莉娅打了两个电话。不过，我必须警告你：至今依然没有证据表明，金姆卷入了达莉娅谋杀案。”
“别担心，”我调整了一下坐姿，“那么，你觉得这个计策会有效吗？”
我双眼紧闭：“而这一切的幕后策划及推手，都是金姆；天哪，我都干了些什么呀？”
“看来已经搅动了一潭死水，否则，我们现在就不会在这儿了。”他耸了耸肩，“我只是希望——呃——也许最好不要……”
我摇摇头：“吉米，我制造了‘达莉娅等着男朋友去接她’的神话，误导了你和警方的破案思路，而且还散布了卢克和达莉娅的绯闻。”
“到了钓鱼小屋以后打算怎么办？”
“你当时不可能知道。”
“向卢克解释清楚，说服他回去。”
我看向吉米：“可我还没看出来，就把事情搞砸了。”
“你觉得能行吗？”
我向车窗外扫了一眼：“后来，有几次在她家的餐馆里，我跟她说了从魏丽特、从你，还有卢克那儿听到的情况。她很聪明，总是比我抢先两步。”
“不知道。”
“她想知道达莉娅是否对我说过她男朋友的情况，问我是否见过他，我是否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是干什么的。”我换了口气，“我当时以为她真的是想找出达莉娅的男友，但现在才明白，那完全是假装的。”
“依你看，他为什么要跑？”
“她问了些什么？”
“不知道。也许因为他真的有罪，也许他需要把这事想明白。”
“对啊，就在达莉娅死后不久，艾琳和她一起来的。”于是我说了她们到我家的情况，表面上是问我达莉娅临死前说了些什么，“然而金姆跟进了厨房，引导我谈起了达莉娅的‘男朋友’。’”
“你不相信他杀了人，对吗？”
“金姆到过你家？”
好一阵子他都没有回答；然后才说：“我生长于本地，从未离开过，我以为我了解每一个人，不料……”
“并不只是推测，”我对吉米解释道；此刻是坐在吉米的丰田凯美瑞里，去度假村飞机场的路上。“事情全都对得上号；她来我家时我就应该明白的。”
吉米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且满脸痛苦——他这样子，我从未见过。
***
“人们总是让你失望，”我轻轻地说。
他只好停下，转身：“唉，那就上车吧。”
“什么？”
他朝门外走去，我跟着他，只隔着两步。
“艾琳·弗林说的；她和金姆在我家说的。”
“那你就试试看！”
“卢克从没让我失望。”
他眯起眼睛：“你不会那样的。”
“因为你是他的哥们儿。”
“好吧。”我耸耸肩，“如果是那样，我就开着沃尔沃跟着你。”
“否则，我就是密西西比河东岸最大的傻瓜。”
“我得马上走了！”
“是那张纸条，对吗？赫伯特·弗林的那张纸条揭开了这件事。”
我语气坚决：“求你了，吉米！我们必须谈谈。”
吉米没有回答。
吉米瞪着我：“你怎么会知道？”
“赫伯特·弗林写的话牵扯到了卢克。”
“不行！我——我可能知道安妮之死的情况。”
“你知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他犹豫了一下，不过接着又摇了摇头。“只能等到我回来再说。”
他没有否认，这就足以证明我说对了。
我点点头。
纸条上写了些什么？难道赫伯特曾经看见卢克和他妹妹在一起？看见卢克强奸了她？杀了她？然后把她的衣服藏在了储冰屋？要么就是，他看见的是另外什么人？那人穿着卢克的棒球衫？他误把那人当成了卢克？
“詹妮？”
车子继续前行，我俩默默无语。
“我和他老婆谈过了。”
不一会儿，我开口道：“吉米，你是否知道金姆和卢克曾经有过恋情？”
“奇普？”
没有回答。
“吉米，我必须跟你去。我必须见到卢克，有重要的情况告诉他，是关于奇普的。”
“就是30年前，安妮·萨顿遇害的那个夏天。当时，你们都在花花公子俱乐部打工。”
他瞥了我一眼，但并没否认。
天色阴暗起来，树叶变成了灰色，带着淡淡的影子。
“你说过你已经退出了卢克案，可你又要去找他。”
“你当时就知道。”
他朝我看过来：“你说什么呢？”
他清了清嗓子：“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声音低沉，似乎是从很久以前就尘封了的往事中费力地拖出来的。
“你撒谎！”
我告诉他那是莎伦·辛格说的。“我就想啊，是不是达莉娅和卢克的绯闻使她恼羞成怒，无法自已。”
“不行。”他摇摇头，“这是警方的事。”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说她是因为嫉妒——因为她依然单恋着卢克，就为这杀死了自己的亲妹妹？”
“我跟你一起。”
“我只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问题。人们看见卢克和达莉娅两人深夜在度假村喝酒畅谈，当然也瞒不过金姆；几周以后，达莉娅被杀；这样的时间节点——很有意思。”
他没回答。
“枪手是男人，三个案子都是。金姆不可能那么——那么扭曲。”
“你要去找卢克？”
“第二起枪击案有点儿反常，子弹碎片不同，枪械不同；但都与在奥林匹斯山餐馆工作过的那家伙拥有的枪弹是同一种。你总不能给我说，你一直都没有想过这些疑点吧？”
他看了一下手表，拉开办公桌后面的一个抽屉，取出一张地图。
“我当然想过，但我依然认为动机不足。金姆杀了达莉娅仅仅是因为达莉娅与某人约会，而那人只是在30年前和她同居过？我不这样认为。就算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但没有确凿的证据，难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你要去哪儿？”
“你和金姆一直都友好相处，你们两家人关系也很密切；也许正是金姆看准了这一点，充分利用这种关系，算准了你最不可能怀疑她。你自己也说过，你并不能肯定真的了解谁。”
“艾利呀，这还只是推测。而且此时此刻，我没有时间来把这一切理清楚。”他收起桌上的皮包和钥匙塞进了衣袋。
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伸开了几根手指，然后握紧，再放开，再握紧。一分钟之后，他的手机响了。他掏了出来：“请讲。”停顿了一下，“喂，有人吗？”然后一下子关掉。
“金姆应该开车去接她妹妹，但她根本没去，而且撒谎，在此期间，达莉娅遇害。”
“见鬼！”
“为什么拘捕她？就因为和她妹妹吵架？”
“怎么啦？”
“你不打算拘捕她吧？”
“没有信号！”
接着，吉米派一个警察去监视弗林家。
1赛斯纳飞机：塞斯纳公司位于堪萨斯州，以制造小型飞机为主。
戴维斯递过去，同时说道：“我老婆一直吵着要买一个时髦而带照相机的那种。”
2星湖：位于威斯康星州北部维拉郡。
吉米马上叫一个副手过来记录戴维斯所说的情况；接着让戴维斯把手机给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