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推理悬疑 > 交易泰德·威廉姆斯的贼 > 第21章

第21章

“就那么一次,”波顿叫道,“一杯酒,看在上帝的分上!”

这话没什么好置评的,所以没人开腔。我让这一刻延续着——我得承认,我很享受——然后我便表示我觉得事情并没有进一步发展。

“也许比那还要多一点,”我说,“不过我看你丈夫没给库珀小姐留下太好的印象。我听过她把他比成池塘浮渣。”

“完全正确,”她说,“所以当初没关系,现在就不行,你这个下流肮脏的狗杂种。”

“如果池塘浮渣有律师的话,”罗莉·斯托普嘉德说道,“池塘浮渣可要告她诽谤。”

“当初我是单身。现在我是已婚男人。”

“我说啊,伯尼,”雷·基希曼说,“这儿不是在上演《离婚法庭》,如果你懂我在说什么的话。不管他有没有搞婚外情——”

“我知道。”

“就一杯,该死!”

“罗莉,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其实不归警察管。你刚才说卡片怎么会到了她手上。不是他给她的吧?”

“当初我做接待员时你遇见我,你在那儿消磨时间,邀我出去喝一杯,你问我可否和你共进午餐——”

波顿·斯托普嘉德看来像是随时可能中风。

“罗莉——”

“不是,”我说,“不过他给了她偷卡的灵感。波顿这种人总爱吹牛,说自己有这有那。他跟温蒂开始时就玩的这一套……”我差点把她叫成多尔,“可是没几句话他就说到了他最喜欢的主题:他姐夫的伟大收藏,还有他是如何就那样把东西放在光天化日之下,而没藏在应该是棒球卡归属之地的保险柜里。”

“我当然没打算相信你。波顿,当初你正是这样追求我的。”

多尔的眉毛挑高了。她说:“听起来你一定就坐在我们旁边一桌,伯尼。真奇怪,我可不记得有过那种对话。你呢,斯托普嘉德先生?”

“罗莉,你打算相信谁,有前科的罪犯还是你自己亲爱的丈夫?”

“天哪。”波顿说着把头转向左边。“温蒂,”他说,“见鬼,你是怎么回事?实话实说。我跟你说过要偷马丁的卡之类的话吗?”

“哦,波顿……”

“从来没有。”多尔说。

“一杯酒,”他说,“应酬罢了。就那么一次,就这样,总共一次,结束了。没吃午餐。问她啊,看在上帝的分上。温蒂——”

“我说了他有价值不菲的货色,说了他应该妥善保管。我说了他那儿有我很想入手的东西,可他硬是不肯卖。我说了——”

“你邀她跟你见面、喝酒,”我说,“然后是午餐,然后再一次午餐,然后——”

多尔看着他,而且我想眼神是不能杀人的,因为他没死。她翻了个白眼,向我这边看来。“再说说吧,伯尼,”她说,“我贪婪的小手是怎么沾上卡片的?”

“他满嘴胡话,”她丈夫说道,“我只是跟温蒂聊天消磨过时间。”温蒂!“我对谁都很友好。不过仅此而已,相信我。”

“你找了个借口登门拜访约克大道上的吉尔马丁公寓,”我说,“我估计,你是上班时间捧了文件出现在马丁门口要他签名。你扣下一封信不交给公司的信差,亲自递送上门——这招其实也不难。然后呢——”

“哦,波顿。”罗莉·斯托普嘉德说道。

“怪不得我刚才就觉得她眼熟,”马丁说,“可我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也是你内弟的。库珀小姐在那儿上班,处理一般公事,偶尔还轮班当接待员。柜台工作她是恰当人选,因为她平易近人、艳光四射,而且果然就射中了波顿·斯托普嘉德的心房。她是年轻的办公室女郎,而且独善其身。所以他便做了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会做的事——展开追求。”

“你一定是在公司见过我,吉尔马丁先生。”

“我的律师。”马丁说。

“不对,”他斩钉截铁说道,“你去过我的公寓。”

“格温多林·比阿特丽丝·库珀,”我说,“跟卢卡斯·桑坦格罗一样,她来纽约也是想在演艺圈闯天下。不过与此同时,她还在一家叫作哈伯与克罗威尔的律师事务所找了份工作。”

“就算是吧。”多尔说。

在场的人都自然地扭头看向罗莉·斯托普嘉德,而她则很自然地面露困惑之色。不是那个,我想大叫,是另外一个。不过他们已经全都想通了,眼睛转向坐在波顿·斯托普嘉德另一边的女子。

抓住你了!

“你就坐在她旁边。”我说。

“说实话,”她说,“我真没去过。不过就算去过吧,那又怎样?”

“哦,是吗?你打算告诉我这人是谁吗?”

“你拿了卡片,”我说,“用了这种或那种方法溜进了马丁的工作室,而且逗留的时间足以将卡片移至你为此行的目的带去的东西里,比如帆布背袋或者公文包。你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便出了门扬长而去,只是手上多了价值五十万的棒球卡。不过你还有个问题。”

“你也许会想多待一会儿,”我说,“卡片你没拿,而且你也确实不知道小偷是谁。不过拿的人会动这个念头是因你而起。”

“哦?”

“我不过是探探你的底,”波顿现在说道,“想弄清楚你是否就是那个贼,如果是的话,我打算布置个小陷阱等你跳。显然我的计划失败了,因为你从来就没有过那些卡片,可这也只能证明我手上没有棒球卡。所以我要再问你一次——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你当面遇到过马丁。比方说如果他在你离开一小时后打开了玫瑰木雪茄盒,要他不想起从哈伯与克罗威尔来的那位令人愉悦、办事高效的访客都难。而且就算他好几天都没去想卡的事,这也不能确保当他琢磨谁有可能拿走卡片时,你的名字和脸蛋不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所以你有两件事得办。你一边安排卖卡——当然也可以把卡片藏在隐秘处——一边还得想出办法避开嫌疑嫁祸旁人。

他听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我必须告诉各位,马丁的表演令我叹服。几天前我跟他讲了他内弟的提议,当时他的反应是“那个贪心不足的浑蛋净干这种事”。他现在的表演一定能让冒牌者俱乐部以他为荣。

“第一件事容易。你认识一个名叫卢卡斯·桑坦格罗的演员同行。说起来他算不上是你的男友,不过他可也不是池塘浮渣,再说你还去过他公寓几次。卢克举止轻佻,正中你的下怀。你告诉他你想把公文包在他那儿寄放几天。于是,警察搜查你的公寓自然不会有结果。你觉得只要没有物证,他们不管怎么调查,你都不会被拖下水。

“哦,波顿,”马丁说,“真想不到你会干出这种事。”

“不过你还是得找个替死鬼,于是就有了我的戏份。你怎么想到找我的,多尔?”

“马丁,他在胡言乱语。”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波顿,”马丁·吉尔马丁说,他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失望,“波顿,波顿,波顿啊。”

“我说不清我的名字是怎么出现的,”我说,“可能是卢克提过我,甚至有可能在街上指给你看过。几年前法律跟我有点小过节,可我一直都没搬家,所以附近一定很多人都还记得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所以你才找到我店里,想跟我谈交易。如果我把你姐夫的棒球卡交给你,你就会善心大发地延长店铺的租约。”

“也就是在你迷途知返以前。”雷·基希曼拉长声说道。

“是的,”他说,“警察是这么说的,而且我没有理由怀疑是他们出了错。”

“总之,我的名字你有印象。而且你还有可能从波顿·斯托普嘉德口里又听了一次。我知道他肯定说了他打算把某个书店老板扫地出门之类的话。他提过那个可怜虫的名字吧?”

“你觉得是我偷了。”

波顿开口说他确实请那位年轻女士喝过一杯,可看在上帝的分上,我却在这里大惊小怪、小题大做。罗莉说他每开一次口,就是多打自己一巴掌,于是他闭上了嘴。

“我是很喜欢那些卡,能有一套确实不错。不过我还没急切到动手去偷。”

“你应该来过我店里,在你从马丁那里拿走卡片之后,可又在他发现这事以前。时间我说不准,不过我能大致算出来。依我看,你是星期一拿走了卡片,当天稍晚时放进卢克的公寓。星期二或三你来到我店里巡视了一圈。波顿提过他爱买哪种书,于是你就打电话跟他说你在巴尼嘉书店看到了合他口味的货色。如果当时他还没跟你说过那幢楼产权归他,这会儿也该讲了。

“你想要泰德·威廉姆斯的卡。”

“与此同时,卢克失踪了。你想尽办法联络他,可是都没有结果。他没接电话,你拼命敲他家的门,结果也只是落得两手酸疼。你开始紧张起来,也许他拿着卡偷跑了。不过可能性很小,因为你给他的公文包是上了锁的,而且你跟他描述里面的东西时也不会让他两眼放光。也许你说了那里面是有勒索价值的法律文件,诸如此类。因此需要把它们藏起来,不过他自己没办法拿去兑现。

他看看马丁,又看看我。“他手上有好东西又不是什么秘密。”他说。

“所以他有可能扔下卡片不管,自己跑了,这看来可不太妙。要是他因为贩毒被捕,警察搜他公寓时就会找到卡片,那可如何是好?要是他真的在城外找到工作,两三个月不回来呢?忽然间,把卡藏在西端大道成了个馊主意。

“说你觊觎了很久,”我说,“不对吗?”

“于是,我可比你原来想的有用多了。如果我当过贼,也许我可以做点什么有用的事换换口味。也许我可以帮你打开他的门。

“哦。可你刚才说——”

“在那个致命的星期四晚上,”我说,“我打了那个愚蠢的电话到吉尔马丁家里。我会这样做是因为酒喝得太多,而我喝得太多是因为波顿·斯托普嘉德才花了市价的几分之一就从我手里买走了一本苏·格拉夫顿的小说。”

“我没这意思。”

“开价的是你。”那位绅士指出。

“如果你的意思是我偷了它们——”

“没错,”我说,“可你也用不着四处炫耀。当晚你们跟吉尔马丁夫妇四人同行看戏的时候你就跟他们夸了口。你也跟温蒂吹过牛,对吧?你肯定有。她向你通报那本书的下落,因此你打电话向她道谢也是理所当然的。电话都打了,你索性提议把她帮你省下的钱花来吃顿两人餐。”

“我们先从棒球卡开始吧,”我说,“你姐夫是卡的所有者。而你觊觎了很久。”

这话我是随口说的,不过根据他的面部表情判断还真是一语中的。他老婆往后一缩,说他真让人恶心,环坐在房间里的人全尴尬地垂下眼睛。

“嗯?”

“当时你需要我,”我告诉多尔,“你不确定需要我做什么,不过肯定是需要的。因此你从波顿那儿得到消息以后,就到市里找我。还真让你找到了,不过我当时有伴。我跟卡洛琳一起。”

“是有个关联,”我表示同意,“而且你也牵涉其中,斯托普嘉德先生。”

“在饶舌酒鬼,”卡洛琳回忆道,“然后去了意大利餐厅,最后到我的住处。”

“一定有关联,”卡洛琳告诉他,“收集侦探小说的就是你,对吧?只可惜你不肯花心思去读。如果读了的话,你应该知道只要同一个故事里出现两桩罪案,它们就绝对有关。关联也许要到最后一章才揭晓,不过肯定存在。”

“然后我就不断给马丁打电话,直到半夜他接了才罢休。你应该不至于一直守在阿伯巷等我出去。也许你最终宣告放弃,在哈得孙街喝了杯咖啡,可幸运的是我出现了。总之你看见我没叫到出租车,于是迈步走向地铁,而且你也知道我要去哪里。所以你要做的就是跳上出租车冲到七十二街和百老汇交会口的地铁站等我出来。”

“没有关联,”波顿·斯托普嘉德说,“本案终结。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真是神奇,”她说,“我都不知道我是这么个足智多谋的女人呢。”

“两起事件,”我说,“星期四吉尔马丁先生发现他的棒球卡失踪。星期天警察在纽金特夫妇的浴室里发现一个死人。不过问题是它们之间的关联是什么?”

“而且还是个该死的大骗子,多尔。从现在起我要叫你多尔,而不是温蒂,因为当天晚上我们熟悉到可以互称姓名后我就是这么叫你的。当时你只是要我陪你走回家。你拉着我走了几个路口,跟我熟络起来,以便日后可以用上我,等我们走到楼下入口处时,你决定放个风试探一下。你刻意向门卫询问了纽金特夫妇的事。”

她丈夫鄙夷地哼了一声。“你在那儿忙着画画的时候,”他说,“他可是在琢磨怎么闯空门。”

“我们的事?”琼·纽金特逼问道,“这位年轻女子怎么认识我们的?”

“我知道这事的时候可真是吓了一跳,”琼·纽金特插话道,“你知道,我认识他。说来他还当过我的模特儿,就在这间公寓里。”她挤出了一个微笑。“我画画。他很高兴当我的模特——虽然我付不起多少钱。”

“她不认识,”我说,“不过卢克一定提过。说他当过你的模特儿,说你们出城去了。所以,她假装只是随口问问门卫,就轻而易举地让一个知名的贼知道9G的住户出城去了。”

“他名叫卢卡斯·桑坦格罗,”我说,“而且就住在纽金特夫妇楼下。和这座城里半数的服务员和三分之一的搬运工一样,他来这儿是想当演员的。嗯,虽然俗话说死者为大,不过卢克恐怕真的是个糟糕的演员——姑且不论他是怎么鞠躬下台的。此外,他还是业余毒贩,还干了些鸡毛蒜皮的坏事。”

“我这样做目的何在,伯尼?”

“这人是谁?”耐心女士问道。

“这我不太确定,”我承认道,“也许你以为卢克窝藏在纽金特住处,希望借此能把他弄出来。也许你觉得我洗劫他们的住处会被逮到,这样就可以把棒球卡失窃案推到我身上。”

“这事我们暂且搁下,”我不紧不慢地说,“只要记住吉尔马丁的棒球卡已经失踪了。这是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的原因之一。另一个请大家聚集在此的奇观不是‘消失’而是‘出现’,而且出现的方式还真令人震惊。一名男子出现在纽金特公寓的浴室。他身上没穿衣服,也摸不到脉搏。有人开枪把他打死了。”

“这叫灵界沟通。鲜血在呼唤鲜血。”

我一眼看到马丁的脸,这场讨论进行的方向似乎让他很不愉快。

说这话的是耐心女士,我们全停下来瞪着她。

“这里没有,”我说,“吉尔马丁家也没有。两个地方都没有人闯空门。”

她一手捂住嘴。“也许我说得太早了,”她说,“卢克当时在这公寓里吗?”我说是的。“而他当时已经,嗯,死了?”死透了,我说。“那就对了,”她说,“他们之间一定有很强烈的心电感应,卢克跟……抱歉,伯尼,她叫温蒂还是多尔?”

“这儿没有贼来过?”这话出自哈伦·纽金特。“我们家被人闯了空门,你知道的,这是记录在案的。”

“事实上,大部分人都叫我格温,”多尔说,“不过眼下我他妈的可不在乎人家怎么叫我。我们继续行吗?”

“没有贼上过门。”

“感应强烈,”耐心女士说,“他的灵从身体里解放出来跟她沟通。不过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意识到这间公寓给人一种急迫感。”她伸出双手,手指尽力分开,相距一英寸左右。“这里阴风飕飕,”她告诉琼·纽金特,“真不知道你怎么住得下去。”

“哦。”

“阴气很重,”纽金特太太甩了甩辫子,“不过我觉得这股能量有益于我的创作。”

“不。”我说。

“我倒从来没这样想过,”耐心女士说,“听起来有道理。”

“抱歉,”琼·纽金特说,“我很同情吉尔马丁先生,不过我可看不出他跟我们的公寓有什么关系。我们出国期间住处遭窃。你这是在暗示说,摸进他公寓和我们公寓的是同一个贼吗?”

我觉得自己就像想掌控方向盘的后座乘客。“总而言之,她设下陷阱放了饵,跟我道声晚安——”

“你因此坐了一回牢,”雷帮我说道,“可是逃过了几百次。”

“外加吻别。”多尔提醒我。

“错,”我说,“不过由于我便是那位神秘的通话人,这个想法倒也不算太离奇。警方查出那个电话是从卡洛琳·凯瑟的公寓打来的,而基希曼警官又知道凯瑟小姐是我的好友。虽然要我承认这事非常痛苦,不过多年前有段时期我确实会偶尔披挂上阵,呃,充任窃贼。”

“外加吻别。”我同意,“然后你就匆匆走过门卫消失在这幢建筑里。”

“这些我们全知道,”波顿·斯托普嘉德打断了我,“他掀开盖子,里面空无一物。总之,东西是你拿的,对吧?”

“也许是艾迪,”哈伦·纽金特对他太太喃喃说道,“那个没用的。”

“据我所知,波顿·斯托普嘉德买过或者交换过的每一张棒球卡都还在他手上。上个星期四晚上,马丁·吉尔马丁和他太太看完戏后回家没几分钟,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对马丁最近的行动显然了如指掌,于是他就起了疑心。挂了电话之后,他立刻去了自己的工作室,打开他装棒球卡收藏的盒子。

“也许你是上楼又敲了卢克的门,”我继续说,“也许你是找地方安顿下来,监视着大厅,看我有没有衔住你放的饵。最终你宣告放弃回家去——我其实早已回家了。我先前喝下比平常分量多的威士忌,得先睡一会儿,之后我去了市中心打开店门,可很快我就被抓进去了。”

“从前,”我说,“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娶了另一个的姐姐,于是两人成了亲戚,而且他们还有别的共同点。他们同是生意人,都买卖房地产,而且都在进行其他的投资。马丁·吉尔马丁偶尔在戏剧圈冒险一搏。波顿·斯托普嘉德囤积头版侦探小说。而且两人都对棒球卡情有独钟。

“完全合乎法律程序,”雷·基希曼说,“你打的那个电话,你的前科——”

告诉你,这句台词不管用多少次,每次都会让人脉搏加快,屡试不爽。上帝作证,游戏开始了。

“我可没在抱怨,”我说,“只是吓了一跳。星期五晚上在牢里度过,星期六晚上只要能睡在自己床上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午夜时分我接到了你的电话,多尔。你又想出一套新鲜的谎话来骗我,而且这次你很清楚我能派什么用场。卢克是你男友,你说,你跟他提出分手,还当面把钥匙扔给了他,而且你就知道他会偷走你好友马丁的棒球卡以示报复。只要我帮你打开卢克的门,我们就可以送还马丁的棒球卡洗清我的罪名。”

“那么,”我说,“想必诸位都在纳闷我为什么把你们找来。”

“等一下,”雷说,“她先拿走棒球卡,而这会儿又想双手奉还?”

我也有一把椅子,从餐厅搬来的,不过我并没打算利用。现在是我站稳脚步的时候——即使是用脚尖站着,如果办得到的话。

“我有个感觉,只要卡一到手,她的计划就变,”我说,“不过这故事暂时还说得通。我知道哪里有点不对劲,可我想何不姑且顺着她的意思做,看看究竟会怎么样。首先发现的就是你撒谎了,多尔。你说你先前没法打电话给我,是因为你不知道我的店名和店址。所以星期六晚上我们分手时,我说了第二天下午我要跟你在店里碰头,你立刻同意了,甚至都没问我的店在哪里、怎么去。”

波顿·斯托普嘉德霸住沙发正中,不过跟多尔保持着距离,把自己安置在正中椅垫的一边。波顿穿了套棕色西装,红绿相间的领带每道条纹都是一英寸宽。他和一位留着时髦金发、果岭绿眼睛的女人膝盖碰膝盖地坐在一起。根据排除法,以及波顿几乎已经要坐在她怀里的事实来看,我肯定她便是罗莉·斯托普嘉德。

“你之前说过了。”

下一位是多尔·库珀,她坐在长沙发的一端。今天她穿戴着我第一次看到她时的那套行头——暗色正式套装和一顶红色呢帽。她脸上唯一的表情是“全神贯注”。她的身体语言也在强化这种印象。可以感觉到她正在全面戒备,打算随时逃跑,不过同时也在静观其变。

“没有。你早就知道了。而且你还早到了很久,之后我们来到上城,由我打开卢克的门。”

雷·基希曼坐在琼·纽金特旁边,他就没有必要仔细描述了。和平时一样,他穿着一套暗色西装;和平时一样,西装看来像是定做给别人穿的。他正等着我从帽子里变出一只兔子,同时希望一晚的辛劳能带给他一些报酬。不是兔子就是帽子,我想。

“破门而入。”雷宣布。

坐在他身边的是琼·纽金特。从一些照片里能看出她的头发正在转灰,不过她显然遭到过什么打击,一夜之间头发全黑了,因为这会儿看来可没有一丝灰发。她有一张椭圆形的长脸和橄榄色的皮肤,头发中分往两边梳成辫子。一条纳瓦霍族的青瓜花项链和两个土耳其玉镶银的耳环加重了她身上那种美国印第安风味。

“入的部分我承认,”我说,“不过我们什么都没打破,而且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一些毒品,还有类似大麻的玩意儿,外加果酱罐里的几块钱。”

耐心女士窝在沙发椅上。坐在她右边一把从餐厅临时搬来的椅子上的,是我们的主人哈伦·纽金特。我这是第一次和他碰面,虽然感觉上我们似乎已相识多年——我是根据照片认出他来的。这人虎背熊腰,身高超过六英尺,而且体重已经很危险地逼近三百磅。怪不得他的鞋我穿太大。今晚他穿了件黑色套头毛衣,外罩黑白碎格外套,可是我没法忍住不看他的脚。他穿了一双很漂亮的黑色流苏便鞋。如果我上回造访时这双也在衣柜里的话,那就是我看漏了。我觉得它们也参加了欧洲之旅。

“我们搜查那里时找到了毒品,”雷说,“不过我不记得哪个果酱罐里有现金。”

吉尔马丁太太旁边坐着的是耐心女士,她身材修长,穿着马靴、牛仔裤,和一条印了“文法正确”的运动衫,看来颇具乡间的悠闲气质。她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一定会全力配合。我知道这种感觉。当初在维拉内拉咖啡店那个蝙蝠洞里我也有过类似的体会。

“天哪,”我说,“我不明白钱到哪去了。哦,还有一件事。我们找到了一张棒球卡,卡名‘三垒站姿!’上头是泰德·威廉姆斯两手放在臀部站着。”

埃德娜·吉尔马丁看来比我上次在科特剧院排队买票时得到的模糊印象要显得年轻些,也没那么让人望而生畏。我根本没注意她身上的衣服,攫住我目光的是她脖子上的那串项链。当然,任何人的目光都会被抓住,不过让我吃了一惊的是因为我觉得它是我从亚历斯和弗里达在华盛顿港住处偷出来的赃物之一。再看一眼我才安下心来,不过刚开始它还真吓了我一跳。

“芥末系列里的一张,”波顿·斯托普嘉德说,“没错,确实是马丁的卡。也是威廉姆斯的卡中很棒的一张。”

卡洛琳的右边是在场唯一有可能邀我去冒牌者的男士,不过我不确定今天的活动结束后他是否还会愿意跟我讲话。马丁·吉尔马丁和他太太埃德娜共用一对维多利亚鸳鸯椅,他穿了一套灰色西装,白色衬衫,系着杰里·加西亚[1] 式的领带,表情游离于略带兴味和事不关己之间。

“如果你喜欢那种东西的话,”我说,“多尔和我都没有领略到它的魅力。我从卡上得到的信息是:它们到这里来过,不过现在已经不见了。多尔原来就知道棒球卡在那儿,不过这下她知道卢克一定是强行撬开了公文包。他把棒球卡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之后显然又改了主意,不过他忘在背包某个口袋里的一张卡败露了他的形迹。总之这就表示他打算独吞,如果当时他不是已经把卡卖掉,就是正在进行当中,反正多尔得跟钞票吻别了,或者至少也得等卢克再次现身,在他身上再下一番功夫才行。”

先是卡洛琳·凯瑟,我的重要朋友兼贵宾狗清洁工。跟我一样,她下班后也回家换过衣服;跟我一样,她也选了条灰色法兰绒长裤和蓝色运动外套。不过要分清我们俩并不困难,因为她外套的领子上别了一个猫形别针,而且她穿的是绿色套头毛衣。(我穿了衬衫系了领带——以防万一有人邀我去冒牌者俱乐部。)

“不可能了,”卡洛琳好心帮忙说,“因为卢克死在了浴室里。”

其实未必,不过我还是点头微笑,睁大眼睛扫视一圈。正如我所说,每个人都在场,顺序如下。

“是不可能了,”我说,“哦,他死了,我们进他公寓时,警察已经把他装进尸袋拖走了。这事上了星期天晚上的新闻,之后我就再没有过多尔的消息。她已经下了结论——在我看来还算合理——她想从中捞点钱的希望已经完全破灭,所以不如看看另外还有什么别的机会。”

“这位是伯尼·罗登巴尔,”雷宣布道,“伯尼,这儿的人我想你应该都认识。”

“那些卡片怎么样了?”想知道的是罗莉·斯托普嘉德——加强了我原先就觉得她非常现实的印象。

他们聚集在客厅。房子里的椅子和沙发被排成一圈,从餐厅搬来的几把椅子还加大了这个圆周。给我开门的是雷,他领着我走过玄关,进入活动中心。顿时,谈话声令人满意地戛然而止——无论之前他们在讨论什么。

“不见了,”我说,“卢克卖掉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钱又在哪儿?照我看,他把卡和公文包等物品全放在了某个寄物柜里,同时盘算着该如何处理。当然应该还有几种可能性,不过我觉得我们再也别想知道钱的下落了。”

门卫的名单正确无误。他们全都在场。我不知道雷是怎么做到的,不过他确实把大家都叫齐了。

“卢克呢?”

我敲敲门,它应声而开。

“什么?”

我乘电梯到九楼,穿过走廊来到9G的门前。我看着上面的两个锁,普拉德和雷布森。

“那个年轻人,”埃德娜·吉尔马丁说道,就我记忆所及,整个晚上这还是她第一次开口,“那个神秘地死在上锁浴室里的年轻人啊。是谁杀了他?”

“罗登巴尔。”我催促道,他找到我的名字打了个钩,回过头朝我一笑,然后指着电梯告诉我怎么走。这点虽然周到,不过实在没有必要。

“哦,这简单,”我说,“是哈伦·纽金特杀的。”

第二天晚上七点半,我准时跟西端大道三○四号的海地门卫报到。“伯纳德·罗登巴尔,”我说,“纽金特夫妇都在等我。”他查看一张小单子的时候我越过他肩头望过去。发现上面除了我以外的名字全打了钩,我很高兴。

[1] 杰里·加西亚(Jerry Garcia,1942—1995),美国音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