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推理悬疑 > 交易泰德·威廉姆斯的贼 > 第18章

第18章

“就说你是个贼吧,而且你正在洗劫这家公寓。你为什么要把衣服脱掉呢?”

“这话你已经说了很多年了,雷。”

“嗯?”

“理解。总之,我的问题是这样。就说你是个贼好了。”

“他光着屁股全身赤裸。这事没上新闻吗?”我不记得有没有。“光着身子死的,跟他出娘胎时一个样,”他说,“我是听说过女人光着身体大扫除,也听过贼留下各种各样恶心的纪念品,不过你可听说过哪个小偷寻宝以前会脱光衣服的?”

“一有人说到朝贼开枪我就神经紧张。”

“从没听说过。”

“纽金特,住在里面的那个家伙。你是纽金特,你回到家,看见有这么个西班牙佬还是黑鬼什么的,正抓了一把手镯耳环往身上塞。于是你就提枪朝他轰去——在民主国家这可完全合法,因为他是个贼。怎么回事,伯尼,是我说了什么吗?”

“我也没有。无法想象他光着身子爬了两阶楼梯,或者那副样子乘电梯。不过衣服他又是怎么处理的?他身上没穿,也没堆在什么地方,他是怎么做的,通通叠好放进抽屉了吗?如果你是纽金特,而你又开枪杀了他,你会拿着他的衣服跑路吗?”

“什么?”

“如果我是纽金特,”卡洛琳说,“而且我又杀了他,话说这事我可绝对干不来,因为基本上我这人没有暴力倾向——”

“这个桑坦格罗可不是什么好人。我们有他的记录,大都与毒品有关,不过人都会变的,对吧?就说他在楼上洗劫公寓吧。就说你是纽金特吧。”

“很好,卡洛琳。”

“内讧。”我说。

“我会拿起电话报警。‘我刚刚保卫了我的家,’我会说,‘所以请你们派人过来把这尸体抬出去好吗?’我确实会这么做。我不会跑出去把门锁上,祈祷我不在的时候他会自动消失。”

“主卧室抽屉拉开了,东西扔了一地。几件珠宝散落在浴缸里,就在他身边。这人前额有个弹孔,而公寓四处找不着枪。听来像是什么,伯尼?”

“小精灵会来处理,”我说,“等他们清理过我的住处以后。”

“雷——”

雷瞪我一眼。“这我想过,”他说,“不是那套小精灵之类的鬼话,而是你刚才说的,卡洛琳。为什么不报警?我转念想到,说不定那枪没登记。有人在你的地盘上翻箱倒柜,你有天大的权利干掉那浑蛋,可你最好确定一下你有持枪执照。不过呢……”

“总之有人在偷,”他说,“而且妈的肯定不是我。会是你吗,伯尼?”

“不太说得通,”我帮他讲完,“而且不是听说纽金特夫妇出国去了吗?”

“是吗?”

他点点头。“预定明后天回来。问题在于,他们是什么时候登机的?”

他点点头。“就像你不希望你妹妹嫁给这种人一样,不过表妹就无所谓了。不重要。你可能不知道的是——因为我们也才听说——他就住在那幢楼里。还有件事你也不知道——因为我们瞒着没讲——就是他在偷那所公寓。”

“这样,”卡洛琳说,“假设我是纽金特吧。在去机场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会不会忘了炉子上有锅东西在煮?于是我又打道回府,偏巧碰上了贼。我就抽出我没登记的枪开火,接着我又出门去赶飞机,所以实在腾不出时间去报警。不过我扯下了那人的衣物,又把他扔进浴缸,衣服我带走,赶搭下一班飞机到……到哪里?”

“不重要?”

“塔吉克斯坦。”我提议道。

“桑坦格罗,”他说,“西班牙或者意大利,反正差不多。这不重要。”

“不提纽金特了。”雷说。

“是个西班牙名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已经忘了。”

“怪味就是从那儿来的。门被卡住了,所以他们得破门而入,人确实在里头。上星期三或星期四就死了——法医是这么说的。”

“就说另外有个贼杀了他,比如说就是你吧,伯尼。”

“我想我知道他们找到了什么,”我说,希望能节省大家一点时间,“昨晚新闻里报了。有个人死在浴室里,对吧?”

“我?”

“是的,”他从容地说道,“而且你脱不了干系,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知道了。有人打九一一说闻到怪味,你也知道言下之意是什么。屡试不爽,从来都不是因为有人忘了把林堡干酪[1] 放回冰箱。于是几个制服警员就过去查看,不过大楼住户全都一问三不知,而且走廊里也闻不出半点味道。门卫找来管理人,他有钥匙,就让他们进去看了。”

“只是方便讨论,行吗?”

“看他一眼就知道,”我告诉她,“你刚才在讲一个故事,雷。上城出了事?”

“行。我杀了他。不过你可不能引述我的话,因为你还没向我宣读我的权利。”

“可你又没穿制服,雷。谁会知道你是警察?”

“哦,看在上帝的分上,”他说,“这会儿只是讨论而已,行吗?”

“因为警察公然喝酒有损形象。”

“你看着办,雷。”

“那为什么不直接那样点?”

“他住那幢楼里,知道纽金特夫妇出城去了,于是一闭上眼就看到了钞票。不过他需要找个能让门唱歌跳舞的人才行,比如罗登巴尔太太的小儿子伯尼。”

“里面加大约两盎司半的威士忌,”他说,“如果这事归你管的话。”

“他为什么不干脆把锁弄坏,雷?”

“你的纯姜汁汽水怎么喝?”

“也许他不会吧。弄坏会留下痕迹,既然现在没坏,想来他没用那招。总之你就住在他附近,他认识你,所以他就告诉你有这肥水可捞,然后你们俩就成一伙的了。”

“什么什么意思?”

“正是我的风格,雷。”

“什么意思,雷?”卡洛琳问他。

“我说你的时候,”他说,“指的不是你。明白吗,伯尼?我知道你总是独来独往,也知道你不会开枪杀人。忘了是你,好吗?另外有个该死的贼跟他结伙,是另外那个该死的贼帮他开了锁,然后他跟另外那个该死的贼一起闯进门,然后你就开枪打了他。”

“我敢说出了不少事,”他说,“不过我刚才提到的‘附近’指的是你家那一带。也就是相对于这一带而言你开店的地方——相对于东区而言你大肆行窃的地方。”他扭头朝女招待抛了一个微笑。“哦,嗨你好,玛克辛,”他说,“来杯纯姜汁汽水。你知道我喜欢怎么喝。”

“又回到我身上了,对吧?”

“格林尼治村出了事吗,雷?”

“只不过是因为用‘另外’那种说法实在太麻烦。不过如果你听了心烦的话——”

“别管我,”他说,从另一张桌子前拉过一把椅子,“我只是想上这儿来坐坐混一天。昨天你们这附近还真出了件有趣的事,我就想着说不定你有什么点子可供参考。”

“行,没关系。我为什么要开枪打他?”

“怎么了?”我转过身,看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西方天空漫起的乌云一样罩住我们的桌子。“哦,”我说,“嗨,雷。”

“为了不跟他对半分账。比如说你还真捞到了大鱼,而且就跟德航那件案子一样,钱多得让你实在舍不得分赃。”

“可你总不能就——哎哟。”

“好吧,”我说,“他怎么会光着身子?”

“没有。”

“免得警察认出衣服。”

“不过你有些想法了,对吧?”

“说正经的。”

“不是很关心。”

“好吧,也许你们俩都光着身子。”

“你不关心吗?”

“是他引诱我的,雷。然后我才发现我都干了什么。我自觉罪孽深重,不过我没自杀,反而把气都出到了他身上。他在淋浴,想洗掉我们不伦欲望的痕迹,我在书桌抽屉里找到一把枪,于是把他送上了西天。”

“你问住我了。”

他叹口气。“不太说得通。”

“还有纽金特夫妇,伯尼,他们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卢克在他们的公寓干什么?是谁杀了他?”

“哦,雷,你怎么会这样说?而且我们怎么会有这场对话?别误会,你每次顺便来小坐,卡洛琳和我都非常高兴,问题是你想做什么?”

“两个都好。”

“我不知道。”

“哪个问题?”

“好,这下可说清楚了。”

“问得好。”

“我不知道,”他重复道,“就说是警察的直搅吧。”

“而且那些卡怎么会在卢克的公寓里?她跟卢克又是怎么认识的?”

“我正想这么说,”我开口道,“不过你是想说直觉吧。”

“不知道。”

“随便吧。不知怎么的,我觉得这事你知道的不只是表面,而且你就算不知道也能查出来。而且我觉得这事有可能对你对我都有利可图。”

“那她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此话怎讲,雷?”

“我原本就觉得那是她编的。我去她公寓前就挺有把握,去了之后更觉得毫无疑问。我无法想象年近六十的男人会愿意上那么多层楼梯造访情妇。没有电梯的五楼,只有一张单人床,这可真是个不错的爱巢!”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人的感觉就是这点麻烦——至少我现在的感觉是这样。细节说不清楚。我不知道我能从中捞到多少好处——是我能分到的那些呢,还是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过你和我呢,伯尼,多年来可一直是互助互惠的。”

“可是——”

“而且你这人还真是多愁善感,雷。所以那天你把我扔进牢里时才会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是。”

“是啊,我得强忍着不哭。”他站起来,“想想吧,伯尼。我敢说你会理出个头绪来的。”

“这我知道,伯尼。不过就算这样,如果她是马丁的女友——”

“雷说得没错,伯尼。”

“我看‘照多尔所说’的权威性恐怕永远赶不上‘照霍伊尔所说’或者‘照艾米莉·波斯特所说’。”

“天哪,”我说,“我从没想到你会这样说。我得写下来要你签个名。”

“我不是说这个,伯尼。关于棒球卡,前前后后发生的那些事。照多尔所说——”

“他觉得你应该理出个头绪,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你去过那儿。你怎么能撒手不管呢?”

“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保住店铺的最佳方案。”

“容易至极。”

“我不明白。”她说。

“你手上有雷没有的信息,伯尼。”

***

“的确,”我说,“几乎全知道。”

“午餐挺好,”我说,“事实上,棒极了。我想我应该可以保住店铺。”

“你的公民义务呢?”

“呃,开书店就是这么回事啊,伯尼。午餐怎样?”

“我缴税,”我说,“我将垃圾分类回收。我投票。看在上帝的分上,我连学校董事会选举都投票。还有多少公民义务?”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我午餐喝了两杯白兰地,酒劲差不多要过去了,我可不想往快熄灭的火上再加油。我今天过得不错,卡洛琳。我买了一些书,也卖了一些书。”

“伯尼——”

好事连连,到饶舌酒鬼时我已经吹起口哨来。我点了巴黎水,引来卡洛琳询问的眼光。

“哦,现在几点了,”我说,“你不用着急,慢慢来,把饮料喝光。不过我得走了。”

这个还算不错的下午最终以一个某女士打来的电话结束,她告诉我她得把她母亲送到养老院,问我是否愿意过去看看书房。她的描述听来颇为诱人,于是我便约好了登门造访。

“你要去哪儿?”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她会把我送到校长室,不过接着拉菲兹蹭上她的脚跟迷住了她,准备离开时她已经选好了两本小说,还有原本在橱窗里吸引了她的视线、还让她等了半个小时的美国民俗织毯绘本。赚头不错,而且接着又来了好几桩这样的买卖。六点钟打烊时,我已经往老旧的收银机上敲了十几回。更妙的是,我还跟一名告诉我他要搬到澳大利亚、偶尔光顾我这小店的客人买下了满满两大购物袋的平装书。他说多少就是多少,我连书都没看一眼就完成了这笔交易,结果有一半都是极有收藏价值的书——爱斯出版的上下册科幻小说,戴尔出版的附带侦查路线图的侦探小说,以及其他会让平装书收藏者心花怒放的好货色。另外还有半打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出版的情色小说;我认识阿拉巴马州韦屯卡一个口袋书商,光是这几本他付我的价钱就会比我买这一整批付出的还高。

“回家洗澡换衣服。”

“我知道,”我说,“最近什么都比较慢。我这就弥补一下。”我取下牌子,把时针移到三,分针移到十二。“这样,”我说,“行吗?”

“然后呢?”

“三点了。”她说。

“约会。回见。”

我出门和马丁·吉尔马丁共进午餐时,在门上挂了个小纸牌。上面写着“回来时间”几个字,下方是个钟面。我把时间设在了两点半,回去时只见有个顾客等着。我没见过这个人,虽然她看来有点像我八年级的公民学老师。我开锁时,她发出那种印成文字应该是“咳哼”的清嗓声音。我看着她,而她则先是指着她的腕表,然后戳向我的纸牌钟面。

[1] 林堡干酪,比利时原产干酪的一种,气味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