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的是我。我在这儿干什么?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打算要我干什么?”
“你把我搞糊涂了,伯尼。”
“哦,简单,”她说,“你要帮我拿回马丁的卡。”
我想了想,然后说:“嗯,你、马丁,还有卢克就是这样扯进来的。现在至少我有了记分牌,而且谁都知道没有记分牌就分不出谁是球手。问题是,手边没有镜子。如果没有镜子,我怎么知道自己穿的是几号球衣?”
“我知道人们是怎么谈论巧合的,”我说,“那是上帝保持匿名的办法。不过我一次能接受的巧合只有那么多。咱们回到星期四晚上,好吗?”
“正是。”
“好吧。”
“何乐而不为。”
“马丁·吉尔马丁和他太太,以及波顿·斯托普嘉德和他太太——顺便问一声,她长什么样?”
“呃,我可没有。总之,马丁的收藏叫他起了恋旧之情,同时也大发贪念。这会儿他有个机会可以狠狠报复我和马丁,顺便还能大赚一笔——”
“没什么特别的。我跟她只见过一次面,几乎没注意。我记得她整晚都没开口说话。”
“大家都有过。”
“总之,他们四个一起去看了《奔腾年代》。这出戏他们究竟喜不喜欢?我问了马丁,可我还不如去问玛丽·林肯[2] 觉得《我们的美国表亲》[3] 怎么样。”我耸耸肩,“算了,不说这个。总之他们去看戏,然后终于回家去了,而我则打了个欠妥的电话到吉尔马丁家。时间是午夜刚过。”
“我敢说是卢克。他听说棒球卡的时候比我跟他讲到从客厅窗户可以看到桥还兴奋。他开始谈棒球卡多值钱,有多容易出手。看来他小时候好像收集过,而且——”
“那么所谓的巧合呢?”
“有人留下盒子拿走了棒球卡。”
“估计是我在下一个路口的IRT线地铁站停下买报纸的时候。有个魅力无穷、全身上班族打扮、戴着红色贝雷帽的年轻女子,挑中了我要我陪她走回家。”
“就在他的办公室里,”她说,“在一个香杉木衬里的玫瑰木盒子里。马丁以前抽烟的时候习惯在里面摆雪茄,现在只要一打开,还有一丝淡淡的上好哈瓦那雪茄的香味。盒子锁都没锁,就这样摆在书桌上。星期四的时候还在那里,伯尼,可他掀开盖子的时候里头空空的。”
“这种事情你一定经常遇到,伯尼。”
“包括棒球卡。”
“第一次,”我说,“多年来我一直习惯在回家的路上顺便买份《纽约时报》,不过从来没碰到过美女求助。”
“我们……什么也没做,”她说,“我做不到,在他太太屋里我不行,仅仅站在里面我都觉得不自在。不过公寓很漂亮,河景壮观、摆设精致。当晚我跟卢克一起的时候,忍不住把看到的全告诉他了。”
“我看你早该碰到的。”
“嗯?”
“这个女人,”我继续说,“只不过刚好是马丁·吉尔马丁的女友。而且闲来无事的时候好像还兼任偷了马丁棒球卡那家伙的女朋友。”
“我跟他提起过马丁的公寓,还有里面的摆设。马丁上个月有天下午带我去看过。那个星期他和他太太到东汉普顿跟朋友度假,他中途过来了一天,我们出门吃午饭,然后他说想带我看看他住的地方。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你为什么说是巧合了。”
“什么意思?”
“如果上帝真想隐姓埋名的话,”我说,“他应该戴上手套,因为这事可到处都印了指纹。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你是怎么及时发现棒球卡的事,又在转角报摊逮了我一个正着的?而且又怎么知道打电话过去的是我?这事有人知道还是因为警察查了纽约电话公司把来源追查到我朋友卡洛琳的公寓。而且你怎么知道我要搭地铁回家?要不是几个混混跑得比我快,我原本是会搭出租车的。再说你又是怎么认出我来的?不明白。我全都不明白,而且……等等,多尔。你上哪儿去?”
“那是星期一的事,而马丁星期四晚上就找不到棒球卡了。我敢说是卢克拿的,这事都怪我。”
她起身离开了座位。“付账,”她说,“我说了咖啡我请,记得吧?”她把手放在我的手上。“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她说,“我全都可以解释。”
“然后你们吵了一架,你提出分手。”
到了外面,我们沿着横穿城市的一条很长的路步行来到百老汇,站在街角看人们买报。“当初我看到你时,还不知道棒球卡的事,”她告诉我,“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没怎么在意。我只知道你看起来不像斧头杀人狂。而且我帮你做了性格测试,我等着看你会买什么报。”
“嗯,算是吧。”
“如果当时我拿的是《纽约邮报》呢?”
“吃醋了。”
“如果你拿了《纽约邮报》,”她说,“我就挑别人。不过我有十成把握你是时报型的。当天晚上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上完表演课,才下了公共汽车,而且街上那种感觉我不喜欢。西端大道向来就叫我不自在。我知道这条街跟其他所有地方一样安全,不过我就是觉得不对劲。”
“起初他觉得马丁替我付房租是好事。他觉得我也在搞我自己的花招,所以我们算是同流合污。他每次都把马丁称作‘老家伙’或者‘你的饭票’,等他发现我是真心对待马丁、把他当成感情支柱以后,就恼火起来了。”
“那你为什么要住在这一带?”
“比卖给不熟的人安全。”
“我不住这儿。我住在第一和第二大道之间的七十八街。”
“他简直就是个恶棍。他的各种骗人把戏我尽量不闻不问,不过我知道他一直都在贩毒,自己也嗑药,兴奋剂和镇静剂都有,靠卖药给熟人付药钱。”
“谁住在西端大道三○四号呢?”
“我可以想象。”
“卢卡斯·桑坦格罗。”
“我得承认,”她说,“当时我觉得那样挺酷。后来开始跟马丁交往以后,才觉得他们俩的对比真是挺有趣。”
“又名男友卢克。”
“杰西·詹姆斯[1] 以前不就是这样的吗?”
“前男友。”
“二十分钟以后,他拎了一袋杂货回来。有一棵莴苣、几棵马铃薯,我忘了还有什么,总之是价值几块钱的杂货。然后他啪嗒一声打开公文包,只见里头放着两片一英寸厚的鲜美沙朗牛排。他说重点是要抓住购物的诀窍。”
“你想找个《纽约时报》型的家伙陪你走回卢克的住处。为什么?要他嫉妒?”
“真不知从何说起。他是演员。高中一毕业就到了纽约,十五年来一直想闯出个名堂。他拍过广告,在几部肥皂剧里演过小角色,在西德尼·吕美特最近的一部电影有两句台词,跟《酸葡萄》的剧组巡回演出过三个月。当酒保赚钱付房租,还在几家没牌照的搬家公司打杂。大家都叫他吉卜赛搬家工人。”她皱皱眉,“而且他喜欢把自己想象成浪漫的反派人物。有一次他下午两三点跳下床去,穿上西装打好领带。我问他要上哪儿去。超市,他告诉我。我说,你打扮成这样就为了到阿戈斯蒂诺超市?他说这样可以赢得较多的尊敬,然后就猛地抓起公文包出门去了。
“我说过了。一个人走我会害怕。”
“跟我说说卢克的事。”我提议。
“这么多人之中你挑了——”
“准确地说是把钥匙扔过房间。”
“伯尼,”她说,“你四下看看。而且别忘了当时还晚了一小时,又是星期三。外头人比较少而且大都看来……呃,就像那头那个讨钱的,还有那两个穿了军大衣的怪人,而且——”
“也就是你把钥匙扔到他脸上的时候。”
“我明白你的意思。”
“从星期一开始就不是了。”
“我有些衣服留在卢克家里,”她说,“我打电话找了他几天,想跟他约好时间拿回来。可我只听到他的答录机在说话。这也不一定表示他不在,因为有时候他会先让机器接,等弄清楚对方是谁才自己接起来。所以我决定干脆直接过去。如果他在家的话,也许他会绅士地让我拿走我的东西。”
“不,从没听说过。不过我八成可以猜出他是谁。你的男朋友,对吧?”
“如果他不在家呢?”
“难以置信。你认识卢克?”
“也许我还是能进得去。多数时候他不会费事把门锁两道。我原想说我也许可以拿信用卡顺利开锁。”
“老好人卢克。”
“不是每次都和电视里演的一样容易。”
“我原本就没认为是你拿的。马丁一说棒球卡不见了,我立刻就想到是谁了,那时你的名字都还没人提起哪。我觉得是卢克搞的鬼。”
“我现在知道了,”她说着,用手夸张地啪嗒一声拍在前额上,“忙了半天还是打不开。我的三张信用卡全试过了,然后又试了现金卡,真是不应该,因为卡片肯定被弄坏了。昨天早上想取现金的时候,机器把卡吞了。”
“真的?”
“见鬼。”
“我信。”
“他们发了张新卡给我。仅仅是造成了一些不便而已。相信我,站在卢克门前没法进去可真让人丧气。我为什么要扔钥匙?怎么就没扔个烟灰缸呢?”
“不管你有没有装窃听器,”我说,“答案都是没有,反正这话没人当真,所以我也没指望你相信,不过这就是我的答案。”
“或者就扔给他一堆怒火。放弃开锁以后,你干什么去了?”
“你有没有拿马丁的卡?听着,如果你担心我装了窃听器,那就不要大声回答。眨一次眼表示拿了,两次表示没有。”
“回家了。”
“当然可以。”
“直接回去的?”
“还是星期二呢?不对,是星期一晚上。我把他的钥匙往他身上一扔,气呼呼地冲出门去。风光退场,不过我应该留下钥匙不还的。伯尼,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当然,我跟艾迪说了声晚安,然后就走了。”
“哦。”
“谁陪你走到公交车站的?”
“这个星期一。”
“没人。我坐的出租车。”
“什么时候?”
“为什么不开始就搭出租车?”
“事实上,比那还要晚点。”
“我搭了。”
“在他开始为你付房租的时候。”
“我以为你是乘的公交车。”
“不是。”
“我把经过简化了一点。我上完表演课乘公交车回家,试了卢克的号码,还是应答机的声音,于是我就换上比较像样的衣服,乘出租车直接穿过公园。我在卢克那幢楼的正前方下车,要门卫按铃找他。没回应。‘那我直接上去好了。’我说,可是他不肯。”
“在你开始跟马丁上床的时候。”
“艾迪拦你?真没想到他还注意到你了。”
“是的,”她说,“不过我提出分手了。”
“他不在那里。我是十二点过几分到的,他的轮班从十二点开始,不过他去晚了。值班的家伙是个年轻的海地人,做事很刻板。而且到下班时间却不能走,他也很不高兴。他就是不肯让我进去,于是我就走到百老汇叫了杯咖啡——另外一家咖啡店半夜打烊——”
“没错,而且池塘浮渣是大家给过他的最好的评语了。你刚才说除了吉尔马丁你另外有人?”
“我知道。”
“这还有待查证,所以我用的词算是客气了。以我的幸运程度,很可能这么说完后立刻就会发现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不过他当然不是,对吧?他是你的房东。”
“——而且一路过去的时候我还真是起了鸡皮疙瘩,觉得好像有人盯梢。大概是因为我想闯卢克的公寓所以神经紧张吧。然后你出现了,陪我走到家门口,或者其实该说是卢克家的门口,然后我就进去,然后我又出来,然后便回家去了。第二天我发现马丁的棒球卡不见了。‘他们甚至知道是谁拿了,’他说,‘那个无耻的狗娘养的还打电话过来吹牛,所以他们有办法追查电话来源。’我简直没法相信卢克有那么笨。然后我才发现是你打的。”
“池塘浮渣,我想你是这么说的。”
“谢谢了。”
“散场以后,我跟他们四个还有一起演出的另外几人共进晚餐。所以我才有机会琢磨出对波顿的看法——是什么我已经跟你说过了。”
“我不是说你笨。你打那电话自然有理由,而且何不顺便开个玩笑?你不可能知道马丁的卡搞丢了。”
“哦。”
“这你说对了。我连他有卡都不知道。”我们一路谈着,已经走向西端大道,抵达转角时我们转向上城,就像原先讲好了似的,朝三○四号走去。“照你这么说来,”我说,“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巧合嘛。只是艾迪刚好上工迟到,卢克刚好离开他的公寓,而我则刚好是第一个走过去买《纽约时报》的家伙。”
“他带了他太太,”她说,“也带了波顿和他太太。这家戏院每出舞台剧他都可以免费拿到四张票,因为他是他们的赞助人之一。”她开始看向别处,然后又撞上我的眼神。“我能演那个角色也许跟这有关。”她不动声色地说道。
“没错。”
“马丁把全家带去了?”
“真希望我能弄清楚你的故事能信多少。你的名字真叫多尔·库珀?”
“六月的某一天吧。我在P.J.巴瑞早期的一部戏里有个角色。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吧?没薪水,不过你可以想办法找人看你表演,经纪人之类的。当然,百分之九十的观众都是演员们各自的亲戚朋友。不过是不错的经验——尤其如果剧本好的话。而这出真是棒透了。”
“现在是了,不过只有你我知道。名字是你取的,记得吧?在那之前,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叫格温多林·库珀,一字不假。”
“什么时候的事?”
“你能证明吗?”
“我也抱歉。马丁觉得波顿是个笑话。他得忍受波顿是因为他娶了波顿的姐姐。我只跟波顿碰过一次面,不过相信我,已经够受的了。”
她在包里摸来摸去,掏出两张卡。“这里,”她说,“化学银行的新提款卡。合并以前叫作汉诺瓦制造,我喜欢到简称为‘汉制’的银行去。还有这张,我的金卡。不过也损坏了。看到这个角了吧?我想压平它,结果越弄越糟。看来只要不往机器里插卡应该就没事。”
“抱歉,我提起了他。”
我把卡递还给她。“你告诉了我真名,”我说,“为什么?”
“波顿·斯托普嘉德是池塘里的浮渣,伯尼。摸到像波顿·斯托普嘉德那种人会长疣的。”
“跟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一样的道理。我们是两艘在黑夜里擦肩而过的船。为什么非撒谎不可?”她咧嘴笑笑,“再说了,伯尼,我希望你能跟我联络。”
“呃。”
“怎么联络?你又不在电话簿里。”
“恶心死了,”她说,“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当然在。东七十八街的G.库珀。”
“波顿·斯托普嘉德。”我猜道。
“可我怎么会想到去查那个地方,对吧?因为在我的印象里,你住在西端大道三○四号。”
“他有魅力,伯尼。身材修长,一头灰发非常高雅,彬彬有礼很有绅士风度。我对他一见倾心。他跟我调情的时候,我觉得非常荣幸,根本没有想到拒绝。”她垂下眼睛,啃着拇指指甲,“虽然当时我算是有了人。”
“你可以打到我上班的地方。”
“哦。”
“哪里,法伯吗?”
“我们已经上过床了。”
“哈伯,”她说,“与克罗威尔。”
“而你要做的只是和他上床。”
“你已经不在那儿上班了,记得吗?”
“而且他说要帮我付房租,每个月提供我足够的生活费。不会是锦衣玉食,不过保证生活无忧,一方面还可以观察我在戏剧界有没有立足的机会。”
“偶尔还会有人打到公司找我。他们会帮我留口信。我先前说我是律师助理,因为这个职位比接待员好听得多,再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为什么不干脆选个好听的来说?”
“你说得一定没错。”
“你完全可以说你是律师。”
“我从来没当过法律助理。我是接待兼总机。直到——正如你所说——马丁把我带到外面的世界。他对我很好,对我的事业有兴趣,他带我到冒牌者俱乐部吃午餐,把我介绍给大家认识。而且他说,年轻人想混进纽约的戏剧界,没个专职工作支撑很难应付。这话绝对是真理,相信我。”
“差点就这么说了,”她说,“可我怕你会打退堂鼓。有些人不喜欢律师。”
“还有法律助理。”
“真的?”
她点点头。“当时他是我们的客户。我一心想朝戏剧界发展,上表演课,四处应征。哈伯公司这方面很在行。他们代理剧院很多人的事务,还雇了许多年轻的男女演员做文书工作和接待员。”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伯尼,算我撒了个小小的谎,好吗?我是在磨炼演技。即兴表演,你知道的。我们在课堂里专挑这种戏码。可我也没有真的要撒谎,就像你没提你是个贼一样。”
“马丁把你带到了外面的世界。”
这时我们已停下脚步,离三○四号半个街区远。她朝楼房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听着,”她说,“我有个好主意。现在就过去,我敢说可以大摇大摆地通过门卫。”
“我知道。我之前说我还在那里上班,那不是真的。”
“除非又轮到你的海地朋友值班。”
“你提过。”
“当初我其实可以就这样从他面前走过,不过那次我想让他先按公寓的铃。这回不用了。我们可以假扮成这儿的住客直接进去。”
“遇到他时,”她说,“我在城中一家叫哈伯与克罗威尔的法律事务所上班。”
“然后呢?”
“我想也不是。”
“然后你就可以帮我打开卢克的门。”
“不是。”
“卢克可能不会高兴。”
“所以他就像你的父亲一样。”
“他肯定不在,”她说,“你知道我怎么想吗?他前几天偷了马丁的卡,然后城外有人给了他一个工作机会。他忙不迭地接下了。不过如果你担心他人在里头不好撬锁的话,我们可以按铃确定一下。”
“马丁五十八岁,他已经老得可以有我这种年龄的女儿了,可是他没有。他晚婚,而且他跟他老婆都不想生孩子。”
“当然,好主意,”我说,“按吧。”
“原来如此。”
“如果他在里面,我就说我是过来拿衣服的。很容易对付。”
她啜了口咖啡。“马丁很迷舞台剧,”她说,“他什么都看,而且不只是百老汇。他是冒牌者俱乐部的会员——那是格拉梅西公园的一家演员俱乐部。外百老汇剧院的戏单有一半都把他列为赞助人或者资助者。他特别慷慨。”
“之后我们可以顺便走访纽金特府上。”
“不多。我知道他住在哪儿,知道他住的房子什么样,因为我去看过,但我发誓我没踏进门半步。我没跟他碰过面。他太太我见过一次,不过不是正式碰面。她弟弟我倒见过,因为原来他就是我的房东,说来世界可真小。你提起他名字的时候世界越发小了。”
她皱皱眉。“纽金特?琼和哈伦·纽金特吗?”
有点调皮,我想,因为她脸红了。“马丁的事不知道你清楚多少。”她说。
“正是这两位纽金特,住在9G。”
“哦。”我说。
“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算是挺特别的朋友。”
“我不认识。”
“好极了,这下明白多了。”
“那你为什么提他们?”
“他是朋友。”
“是你提的。”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明明是你提的,就在一分钟之前。‘之后我们可以顺便走访纽金特府上’,你是这么说的,还记得吧?”
“是吗?”
“一清二楚。不过两天前的那个晚上你可是当着我的面跟纽金特的门卫提起他们的。”
“很好,”我说,然后合上眼睛,睁开眼时她还在那里,耐心地等,“这事让我很困惑。”
“是吗?”她挠挠头,“我怎么会提?我跟他们又不熟。”
“我正在等,伯尼。”
“那也比我强,”我说,“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你问了艾迪他们什么时候会从欧洲回来。”
“我知道马丁·吉尔马丁是谁,而且我没偷走他的棒球卡。你等一下。”
“天哪,”她说,“没错,我是问了。不过那是在你离开以后,对吧?”说完她想了想,自己答了:“显然不对,要不我们也不会有这段对话。纽金特是对年长的夫妇。他们住在卢克楼上,要爬两段楼梯。”
“好的。”
“住在9G,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等一下。”我说。
“你是说我连公寓号码都提了?你肯定以为——”
“马丁·吉尔马丁,”她说,“你肯定知道是谁。你偷了他的棒球卡。”
“我是在邀请你去洗劫他们的公寓,”我帮她说完,“我当时正是这么想的。不过如果你当真不知道我是个贼——”
“马丁。”
“我怎么可能知道?通常如果有人告诉我他是卖书的,我都不会怀疑。”
“你帮了我一个忙,”她说,“而且礼貌周到,我本想如果我没刚好在这附近撞见你的话,也要打个电话。然后马丁告诉了我你的事——”
“那你为什么提纽金特呢?”
“哦。”
“因为我在想他们回来没有,仅此而已。琼·纽金特是个艺术家,而且我们有几次在走廊遇上时,她问我愿不愿意当她的模特。上次我们在电梯巧遇,她说她和哈伦要去欧洲,回来后会再跟我联络。”她耸耸肩,“不过,如果这意味着我得进入这幢建筑而且有可能撞上卢克的话,我可不敢说我愿意。”
“你告诉我你叫伯尼·罗登巴尔,在格林尼治村开了家旧书店。我没法打到那里,因为我不知道店名和地址,不过你是曼哈顿电话簿唯一登记的B.罗登巴尔,再说反正我知道你住在七十一街和西端大道的交会口,因为你告诉过我。”
“尤其如果你还怀疑是他偷了棒球卡的话。”
“哦。”
“不只是怀疑,”她说,“我有把握,所以我才更想赶在他回来之前把我的东西全拿走。只怕他的住处被搜查后我的东西全会跑到证物箱里。”
“你告诉过我,伯尼。记得吗?”
“有可能。”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我不喜欢这样。”她把一只手放在我胳膊上,“你看怎么样,伯尼?你愿意当个好好先生,让我瞧瞧你撬锁的本事有多厉害吗?”
“我查了电话簿。”
[1] 杰西·詹姆斯(Jesse James),美国十九世纪火车大盗。
“我有几个问题,”我说,“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2] 玛丽·林肯(Mary Lincoln,1818—1882),美国前总统林肯的妻子。
退色牛仔裤,可可色高领毛衣,外加配上拉链口袋的黑皮飙车族夹克。指甲上没涂指甲油,手上没戴戒指。我在她对面坐下,告诉服务员我要杯咖啡。他拿过来,还主动为多尔续了杯。
[3] 《我们的美国表亲》(Our American Cousin),一八五八年由英国剧作家汤姆·泰勒创作的一部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