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
他转身指着身后的山崖脚下。
“骗你干吗，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在那里。”
阿菊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动。她似乎也想起昨天爬上斜坡的男子了，并主动说要去看看。
阿菊大吃一惊地盯着青塚。
青塚把阿菊带到洞穴入口，让她探头往里瞧。她定睛看向洞穴深处。
“有人被杀了……啊？在哪里？”
“哎呀，真的啊。”她瞪大了那双单凤眼说道，“一对光着的脚丫朝我们这边伸着呢。不过，也许是在睡觉……”
青塚以失去感情的声音说道。
听到阿菊如此让人哭笑不得的解释，青塚遂把落石旁边的草地上有泥土的事情告诉了她。
“有人被杀了。”
“有人用泥土掩盖血迹，死者一定是死在那里的，草地上还有拖行过的痕迹。”
她笑嘻嘻地问。看来她似乎误会了。
阿菊胆子很大。或许也是因为有青塚在吧，她主动说要看看。
“怎么了，想在这种地方做？”
青塚也随之精神一振。这次他是半带着游览的心情带她去那里的，他用手杖前端掘起泥土，让她看染血处。
阿菊的身影暂时消失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山谷入口处踩着杂草现身。她像平时一样一手拎着装山野菜的竹篮，矮小的身影动作缓慢，缓缓地走了过来。圆圆的脸被头顶正上方的太阳一照，如同白纸一般空洞。青塚也向她走近。
“真的啊。”
但看到青塚没有动的意思，阿菊似乎终于妥协，迈开了脚步。可她无法从那里直接走下斜坡，必须绕远路。
阿菊低头看了半晌，旋即抬起头，仰望断崖上方。如此上上下下比对了一番后不停地摆动着头。
“干什么呢？你好奇怪啊。”阿菊说，“你要爬上来吧。”
“啊，我懂了。”她叫道，“一定是从断崖上被推落摔死的。然后，凶手跑来这里掩盖血迹，再把尸体拖进那个洞穴里。倒伏的草丛就是那时留下的痕迹。”
阿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青塚还有点魂不守舍，只是无言地招手。
这么一说，青塚也明白相机损坏得那么严重的原因了。
“干什么呢？”
阿菊又在附近东张西望了老半天，然后独自往前走了五六步，回过头喊他。
青塚这才回过神，向阿菊招招手。
“喂，你快来看这个，有削过岩角的痕迹。”
“啊。”
青塚走过去一看。确实，一块不太大的落石一角有被某种物体磨擦过的痕迹，只有那里没有灰尘，打磨过似的闪闪发亮。
阿菊的叫声仍持续着。她依旧穿着那件红褐色的开襟外套，站在斜坡顶上的山路上。
“被凶手从崖上推落的人或许就是撞到这块石头才死的。八成那个凶手事后来把血迹磨掉了吧。”
“喂——喂——你在那里做什么？”
把前后迹象连贯起来，青塚眼前浮现出整个故事的经过，令他不禁背脊发冷。
这时上方传来呼喊他的声音。若放在平时，他一定会立刻察觉那是阿菊的叫声，但此时他过了半晌都没发觉。
“被杀的是个女人哦。”阿菊突然说。
青塚本能地想放声大叫，但旋即想起四下无人，这让他无端害怕起自己的声音，并想回头。
“你怎么知道？”
起先什么也看不到，但随着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后，隐约能看到类似白色棒状物的东西。于是青塚进一步凑近洞口，这才发现那棒状物原来是人腿。
“洞穴里的腿很白呀……而且，如果那个男人是凶手，那被害者当然是女人。这里可是温泉区呢。”
然而，青塚眼尖地发现崖下有一个凹洞，但凹洞前面有两块落石，堵住了洞口。青塚弯下腰，从石块之间窥探黑暗的洞穴深处。
阿菊说得没错，这样的推理很有道理。
循着草路走到底，是断崖左侧的末端。可是这片山崖乍看之下毫无异状，也没有奇特的景象，只是处幽静的谷底。
“我们得赶紧报警，死者一定是被昨天爬上斜坡的那个男人推落崖底摔死的。而且，那个男人还把尸体拖到洞穴里藏起来了。”阿菊立刻说道。
青塚又想到倒伏的“草路”，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好奇心战胜了一切。不管怎样，他决定先循着这条草路往前走。可以说是初夏的明亮阳光给了他勇气。
“嗯，是该报警。”
青塚看到这里终于明白了。覆在上面的土，是为了不让人发现染在草丛上的血痕，这显然是人为的。
青塚无暇多想也这么说。可当两人离开现场时，他才赫然想起自己的立场。
青塚倒抽一口气，望着泥土上的颜色，但他还是鼓起勇气用手杖继续往下挖。可是，那些泥土只有薄薄的一层，覆盖在草丛上。底下应该不会有血源，真正被染红的，其实是杂草。
“我看还是不要报警比较好。”
这时，他又看到两米以外的草丛上盖着一层泥土，就在巨大落石的旁边。他用手杖尖端稍微一拨，便发现底下的泥土被染成了暗红色。血迹经过一段时间就会变成这种颜色。
“为什么？为什么不报警？”
青塚拿起底片，还有一半留在金属制的底片盒中。他随手把它放进口袋，仰望高高的悬崖。相机会破碎到如此程度，一定是从断崖上面掉落到地面的缘故。
“如果去报警，我会有麻烦。”
青塚拿起相机残骸，确定已经不能用了，于是又随手一扔。这时他又在相机掉落的地点看到一个类似零件的东西。走近一看，那是从相机里掉出来的底片。其中一半已脱离卷轴，在草丛中卷成漆黑的一团。
阿菊突然陷入沉默，细细的眼熠熠发亮地盯着他。
他凑近一看，原来是台摔坏了的小型相机，碎片散落一地。相机一定是被很强的力气砸坏的，要不然不可能碎得四分五裂——机身断成两半，里盖掉了，镜头被砸得粉碎，其他零件也散落在草丛间。
“你不要误会，我跟这桩命案可没关系，我的意思是说……我本来打算以后再告诉你的，总之，我的身份不便和警方扯上关系。”
青塚在大小落石之间穿梭前进。突然，他看到某块相当大的落石后面好像有一些黑色东西在发亮。
阿菊点点头。
将这条倒伏的草迹与鸭舌帽男子的行为联想在一起是件很自然的事。挣扎着爬上斜坡的男人肯定与这条草迹有关，这分明是某人最近留下的痕迹。
“你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走在落石之间的青塚，眼尖地发现有些地方的草有点倒伏，断断续续地形成一条路，感觉像倒塌过，过了一段时间又重新挺立。
“你是怎么想的？”
最后，他走到巨石乱布的悬崖下方，落石一块垒着一块，在入口处隆起的断崖，一路逐渐升高，在这里已有十五米高。崖上的杂木林闪耀着灿烂的新绿。
“我想你应该不是什么正经人。因为，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游手好闲地待在这种温泉区。”
青塚走到男人昨天攀抓灌木往上爬的斜坡下。这里没什么特别的，于是他继续往里走。谷底十分深远，不知能在这杂草丛生的谷底找到什么，但他还是决定走到尽头。
“既然被你看穿，我也没办法了。不过我可要事先声明，我既没杀人，也没做过抢劫或欺诈的勾当，只是有些难言之隐罢了。所以，这件事我看还是别报警，反正就算我们不说，迟早也会有人发现的吧。”
青塚一边用手杖敲打草丛一边往里走，终于，昨天那个男人攀爬的斜坡出现在眼前了。他停下脚步，往另一边看，长满草丛的斜坡上方，正是他曾与阿菊一起远眺男人的地点。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山谷入口被长长的杂草遮掩，一旁是树林茂密的斜坡，裸露的岩壁山崖从左侧延伸开来，越往里走断崖就越陡峭，最后终于走到山谷尽头。山谷朝内蜿蜒，起初看不到前方什么样，走进去之后才能逐渐一览山崖全貌。入口处到山崖尽头约有一千五百米，里面相当深。
和阿菊一边并肩走着的青塚趁她不注意时，把口袋里那卷捡来的底片悄悄取出，扔在草地上。这种玩意儿还是别留在身边比较好，谁晓得会惹上什么麻烦，想必这段底片迟早会在草丛中被雨水侵蚀吧。
青塚避开常走的那条路线朝谷间走去，要走很远才能走到山谷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