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推理悬疑 > 后生 >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也不是不谦虚,而是意气风发,少年人的意气可真令人着迷!”

“我之前不谦虚吗?”宇卓一脸狐疑。

“那个……”宇卓急忙打断了她,“关于构图的问题,还是让文森特给你讲讲吧。”

“提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孙宜薇微笑着看着他,“这可不像你了。”

林珩于是清了清嗓子,“构图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就是和谐而多变。和谐指多样中寻求统一,多变指统一中发现变化。”

“我靠什么大放异彩?炸颜料厂吗?”宇卓忍不住小声嘀咕。

“哇!”孙宜薇激动地鼓起掌,“文森特说得太好了!”

孙宜薇却坚定地鼓励他,“提奥你要相信我,你的才华不会被埋没太久,很快就将是你大放异彩的一天!”

林珩心想哪里好了,随便一本美术教程上都这么写着。他尴尬地说,“这也不是我说的,这是柏拉图说的……”

宇卓诧异地看着孙宜薇,他想说自己是真的不会画画呀!给林珩画那面棒球队旗已经是自己毕生的艺术修为,结果不但画得丑还掉色。

孙宜薇根本没有听进去,依旧是微笑着面对宇卓,“提奥你看,跟你在一起时间久了,文森特的见解都变得这么深刻。”

谁料孙宜薇的神情立刻变了,有些哀伤又有些怜惜地看着宇卓,“提奥你这么说让我很难过,你只是暂时没有认可而已,为什么要菲薄自己?”

林珩和宇卓还能说些什么呢?孙宜薇坚持要把他们弄混。

为什么孙宜薇和炳宏·加歇都把他们两个弄混呢?宇卓觉得有必要打破这种误会,便干脆地说,“其实我不懂绘画,文森特比我懂得多。”

“谢谢你的评价。”宇卓认真地说,“我们还可以更深一些。”

“提奥来指导我画画吧。”孙宜薇恳求他,“构图方面我还是把握不好,面对大场景时总是感到很为难。”

就在这时,大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随即是杂役慌张的声音,“夫人,已经到街角了。”

晚餐是香煎三文鱼排搭配白葡萄酒,还有土豆沙拉和蘑菇浓汤。还以为过去一个下午的时间,孙宜薇对于宇卓的热情会消减一些,没想到不但没有减退,反而更加高涨。

听到这句话,孙宜薇立刻慌乱起来,她拍桌而起,瞪大眼睛看着林珩和宇卓,声音都变的有些发虚,“我先生回来了,不可以让你们见面!”

一见到宇卓,安娜就开心地告诉他,自己已经将画布准备好了,他随时可以开始创作。宇卓实在无法忽略安娜的仰慕之情,只好真诚地感谢了她,不成想宇卓一句简单的感谢,安娜又一次羞红了脸颊。

林珩心想又不是捉奸,不过一起吃个晚饭而已,你慌什么?

再回到孙宜薇家的时候,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但是孙宜薇真的很着急,她手脚慌乱地指挥着安娜,“快!把提奥和文森特的餐具都收起来,千万别让先生发现。”

“未必,但是我感受到一种紧迫感。”宇卓说,“不管怎么说,周家明已经死了,他的死我们必须要面对……”

安娜立刻会意,她干起活来非常利索,转眼就将两套餐具连带盘中没吃完的食物都转移到厨房。速度之快,林珩忍不住想安娜一定很有此方面的经验。

“这点我明白。”林珩问,“不过你真的认为有隐藏的势力?”

“你们!”孙宜薇又来指挥林珩他们,“快藏进柜子里。”

“但是珩哥,我还有一句话必须要说。我可以无条件地信任你,但是别人不可能。这个世界中出现了死者,我们不知道有没有暗藏的势力与我们作对。目前出现的情况对你不利,甚至有可能是个陷阱,所以我们方才的对话要对所有人隐瞒。”

餐厅贴墙的一侧有一个大柜子,这个柜子林珩见安娜打开过,里面只放了餐巾和桌布一类杂物,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空间,勉强够两个人躲进去。

“好。”林珩感激地点了点头。

孙宜薇是真的慌了,推搡着林珩和宇卓,然后像是塞布娃娃一样,将他们塞了进去。孙宜薇刚刚掩好柜门,大门就打开了。林珩听见皮鞋扣在地面的脚步声,随即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平缓,似乎在和孙宜薇交谈着什么,但是听不清具体内容。

“所以,别介意那些所谓的证据。与其相信证据,不如暂时相信自己的内心。”

林珩和宇卓缩在局促的空间里,头和头顶在一起,呼吸几乎都打在对方的脸上。可能是被林珩的气息弄得有些发痒,宇卓又开始酝酿坏主意,他将声音压到最小,“珩哥,如果我们突然冲出去,说‘Surprise’!你说好不好玩?我特别想知道她丈夫的反应。”

宇卓的话流淌进林珩空荡荡的心底,给了他一种踏实而底定的感觉。“对呀!”林珩如同是在说服自己,“我根本不会杀人!”

“好玩是好玩,但是我们将失去住的地方。”

“你真的会杀人吗?”宇卓加大了手心的力度,笃定地说,“即便有一千个,一万个证据指向你,我也不相信,因为林珩你根本就不是会杀人的人呀!”

“怕什么?”宇卓满不在乎地说,“这么大的巴黎,还找不到一间旅社?”

这个问题林珩始料未及,他怔怔地看着宇卓,“什么意思?”

“孙宜薇好歹保释了我们,又用心地招待我们,我们不要给她添麻烦。”话虽如此,但是被宇卓这么一说,林珩也开始对孙宜薇的丈夫产生好奇。他于是伸出一根手指,在黑暗中轻轻点了一下宇卓的嘴唇,示意宇卓保持安静。

“珩哥!”宇卓不再是轻握他的指尖,而是用掌心握紧了林珩的双手,“关键不是你有没有杀人的条件和动机,那些都不主要,关键是你真的认为自己会杀人吗?”

林珩想听清楚孙宜薇和她丈夫的对话,可是隔着厚重的实木柜门,只有极其微弱的声音传来,时断时续,是那个男人的声音:“周家明的死,已经听说了……你和加歇……别被看出来……事情办成之后,我们就……”

“难道我真的去拉乌杀人了?杀完之后我又失忆了?我和周家明无冤无仇,而且现实中他对我挺好的,我为什么要杀他?”这一系列的问题,林珩把自己都问懵了。

林珩心中突然绷紧了一根弦,他悄悄推开一丝门缝,可惜这个角度他完全看不见孙宜薇的丈夫。只有对话的声音传进来,声音清楚多了,是孙宜薇在讲话,“你这次回来不多待一段时间?”

宇卓摇了摇头。

男人回答说,“我还有一些急事,要赶今晚最后一列火车,我只收拾一些东西带上。”

“这不是肾的问题。”林珩有些语无伦次,“关键是,我昨晚去哪了?”

“你稍微等一会儿,我这就让安娜去收拾。”

“对!”宇卓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珩哥肾好。”

“帮我冲杯咖啡吧。”

“可是我不起夜呀!”

“我马上去厨房帮你冲,你在这里等着就好。”

“不清楚,只知道夜色很浓,应该是半夜时分。我当时想你可能去起夜了,就趴在你的枕头上等你,结果马上就睡着了。”

“宜薇,你的画越来越精进了。”随即,那个男人在房间中走动起来,鞋跟的声音走走停停,他应该是在欣赏墙上的画作。

“你知道那是几点吗?”林珩忙问。

林珩一直在透过门缝向外张望,就在某一个瞬间,他忽然感到不寒而栗。透过狭窄的一缝,林珩看见了男人的侧脸,像极了那个送他们进入第三面镜的马车车夫,林珩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男人眼角处的伤疤!

“对,而且我隐约记得床铺是凉的。”宇卓马上强调说,“只是隐约记得,其实我也记不清了,我当时很困。”

可是当林珩再想细看的时候,男人已经站在林珩看不到的角度,而林珩心中的战栗也只是一瞬而已,甚至林珩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我不在?”林珩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安娜很快便收拾好男人的行李,男人也如愿品尝了孙宜薇冲的咖啡,一直到推门声再次响起,孙宜薇送男人出门,那个男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又过了一会儿,推测男人应该是走远了,孙宜薇才来给他们开门。

“既然你这么说了,有件事我不能对你隐瞒……”宇卓伸出双手,轻轻握了一下林珩的指尖,“昨天半夜的时候我冻醒过一次,迷迷糊糊的就想爬上床取暖,结果我发现珩哥你不在床上。”

“真是难为你们了。”孙宜薇歉疚地说,“我的丈夫生性多疑,而我这个人最嫌麻烦,也不愿意向他多解释。”

“你想说什么?告诉我!”

林珩手脚并用钻出木柜,膝盖都有些发麻了。“孙夫人,冒昧地问一下,您的丈夫是做什么工作的?”

“珩哥……”宇卓犹豫着,似乎有一些话欲言又止。

“他是商人,所以一直都很忙,我们总是聚少离多。”

“不,我不仅能得到凶器,我还有足够的时间。昨晚我们一上床就先后入睡了,从乡下步行到拉乌不到一个半小时,如果我在速度上争取一些,一个小时就可以赶过去。等你们都熟睡之后,就在艾德琳供述的时间点上,我完全有可能达到拉乌,之后再赶回乡下。”

“最近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是说那个叫周家明的画家死了,而您的丈夫不在身边,您不会感到害怕吧?”

宇卓并不认同,摇着头说,“可能只是巧合而已。其实任何一把水果刀都符合,这样的刀子有成千上万。”

“我和那个画家又不熟。”孙宜薇不以为意,“他的事情我还是从加歇那里听说的。”

“不是我愿意去想,然而事实逼着我去想。”林珩看着宇卓的眼睛,很严肃地说,“你还记得今天早上,农妇曾抱怨说刀子丢了吗?那柄削土豆的小刀小巧又锋利,完全符合加歇描述的凶器。”

“您的丈夫也认识加歇医生吗?”

“珩哥,我不希望你有这么荒唐的想法。”宇卓担心地说。

“认识呀,加歇是我们大家的朋友,怎么了吗?”

“我也不想怀疑自己。”林珩也端起咖啡杯,似乎想用咖啡压制住心中的不安,他无助地说,“可是事实就摆在面前。”

“没什么……”林珩放弃了继续套话的打算,毕竟他在柜子里听到的并不真切。

宇卓依旧看着林珩的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宇卓端起面前的咖啡,慢慢地啜饮了一口,沉默许久,他才缓缓开言,“珩哥,你这是在怀疑自己吗?”

孙宜薇丝毫没有怀疑林珩,还提议大家继续把晚餐的甜品吃完。但是看着镇定自若的孙宜薇,林珩总有一种感觉,孙宜薇的镇定是伪装的,她似乎知道些什么,又刻意隐瞒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