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一个巨大的战栗滚过林珩的身体。他感觉自己的身后仿佛现出了一个阴森的鬼影，鬼影深不可测的目光落在他的脊背上，无时无刻不在嘲弄着他的人生。蚀骨的寒意从后背渗入身体，林珩的声音不禁开始发颤，“他究竟是谁呀？他是众人口中的韩先生吗？他真的是我们的父亲吗？”
“就算她喜欢过，这种喜欢也早已经变质了。她把你当成了傀儡，而她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只傀儡。虽然我没有明确证据证明这一点，但是如果事实真是这样，你不觉得一切异象都变得可以解释吗？”宇卓忽然用手臂抱住自己，因为后面的话令他感到不寒而栗，但是宇卓还是要说下去，“有一种可能是，那个伤疤男人将你送到疗养院，之后又送到北美，为你一手安排了收养家庭和心理医生，在你回国之后，他又派左婧来接近你，控制你。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那个伤疤男人一手安排，那个男人一手掌控着你的生活轨迹。”
宇卓急忙取来一条薄毯子，帮林珩披在身上，他随后又轻轻拍着林珩的肩膀，帮助林珩获取一点安全感。不过宇卓并没有停下分析，“我觉得是时候整理一下思路了，将所有已知的线索联系起来，从而分析出这个人的特征。哥哥，你现在准备好听吗？”
“哪有的事？”林珩问，“难道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嗯。”林珩点了点头，“我也想知道。”
宇卓扔了个白眼给林珩，“原来我最大的敌人是布莱恩。”
得到了林珩的同意，宇卓才继续讲下去，“首先，我不认为伤疤男人是我们的父亲，一个父亲或许有极强的控制欲，但是没有必要躲在暗处控制自己的儿子，甚至一度将儿子藏到加拿大。我认为事实恰恰相反，他极有可能和我们的父亲站在对立面，但是同时又与我们的父亲密切相关。”
“她不想霸占我的感情？”林珩稍作回想，“对了，我想起来了，今年年初的时候布莱恩来找我过春节，她对布莱恩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排斥。”
林珩似懂非懂，“为什么这么说？”
“换言之，左婧想霸占的并不是你的感情，而是你的伴侣这个位置。”
“从以下三点分析：第一，从他将你送去豪华疗养院来看，这个人有权有势，至少有极大的财力。第二，从他将你藏到加拿大来看，他是不希望有人找到你。而且我大胆猜测，那个在找你的人，才是我们的父亲。第三，从他派出左婧来控制你来看，这个人是想将你占为己有。综合以上三点，我得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宇卓神秘兮兮地看着林珩，“哥，你不会是个豪门私生子吧？可以分得好多家产的那种？”
林珩一头雾水，“宇卓，我有点听不懂了。”
林珩还以为宇卓能发掘出什么惊天秘密，没想到就是三流电视剧的情节。林珩忍不住想嘲弄宇卓，“没事少看点肥皂剧，影响智力……”
“可是如果她真的有那么强的霸占欲，为什么她容忍了我的存在？”宇卓分析说，“从这一点来看，她不像是一个会主动对你实施控制的人。”
“我至少做到了大胆推断，虽然没有条件小心求证。不过哥，你仔细想想看，其实我的推测不无道理。”宇卓捏着自己软软的脸蛋，眼神遗憾又憧憬，他叹着气说，“真后悔没能出生呀，我也好想当个富二代。”
“左婧就是如此，我身边那些曾经对我表示过好感的女孩子，后来都变得疏远我了。我之前并没有发现不妥，但是经你提醒，会不会是左婧对她们说过些什么？”
“你后来的家庭不是对你挺好的吗？”
“极有可能，而且我这么推断是有理由的。哥，你仔细想想左婧的性格，但凡是控制欲极强的人，是绝对不允许其他人分享你的感情的。”
“可是这个家里没有你，没有人陪我为非作歹……”
“别人授意？”林珩大惊失色，“谁？那个伤疤男人？”
“我看也不用小心求证了，我要真是富二代，天天为房租和药费发愁？”林珩方才还觉得不寒而栗，仿佛一只大手从天而降，牢牢地攫住自己的身体。现在听完宇卓的分析，只觉得他的推测挺滑稽的，对于那个男人的恐惧感依然存在，但是相比方才消退了几分。
“我一直都觉得布莱恩是个好青年，有领袖风范又有社会责任感，果然这样的人都热衷慈善事业……”宇卓扮了个夸张的鬼脸，随即言归正传，“不过现在终于可以解释了，那就是左婧对你做的一切，都是别人授意。”
“我并不是在危言耸听，也许我的分析并不准确，但是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掌握自己的人生，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精神上。”
林珩脸色一沉，“我就不能有点人格魅力吗？我也是有过追求者的。”
“宇卓，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也想将人生把握在自己手中，因为那不仅是我的人生，也是我们的余生。”
“我之前一直很疑惑，你说你一个穷小子，还病恹恹的，左婧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在你身上花费那么多气力，她究竟图你什么？”
“哥，我教给你一个判断标准，和任何人相处都是如此。如果你感到自由受到限制或者人格受到压抑，那么不要犹豫，更不要在乎其他人的评价，立刻想办法从这段关系中脱离出来。要知道，最可怕的并不是受到伤害，而是将伤害习以为常。我还是之前那句话，好的感情是放你去飞，而不是将你囚困在牢笼中。哥哥，其实你的内心很强大，你会在未来变得更加强大！”
“解释通什么？”林珩终于从床上坐起来，不过宇卓立刻扔给他一个枕头，让他可以靠着床头继续休息。
林珩用力点了点头，“宇卓，谢谢你！”
宇卓凝眉不语，仿佛陷入了沉思中，过了片刻，他忽然说，“这就解释通了。”
宇卓却忽然嘟起嘴，“不要说谢谢我。”
“就是那个送咱们进入第三面镜的人，也是冒充孙宜薇丈夫的人。而现在他又变成了接左婧回家的人。宇卓，我真的没有眼花，我确定自己看到了。”
“那说什么？”
“你说什么？”宇卓原本小口啜饮着咖啡，听到这句话，眼神瞬间变得警觉起来。
“谢谢是一年级的单词，我们已经二年级，可以学习感叹句了。哥哥你说喜欢我！特别特别喜欢我！”
“那个眼角下有伤疤的男人。”
林珩简直哭笑不得，“不如这样吧？我记得新版语法规定，感叹句后面可以加三个感叹号了。所以……”林珩看着小鬼头的眼睛，“宇卓我特别喜欢你！感叹号！感叹号！感叹号！”
“看见什么？”
宇卓开心地扑了上去，“那你不可以再喜欢别人！”不过宇卓转念一想，“算了，你可以喜欢别人，但是不能超过对我的喜欢，哪怕布莱恩也不行！”
林珩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他压低声音说，“宇卓，我好像又看见了……”
林珩无奈扶额，“这关布莱恩什么事……”
“这句话换别人说我觉得挺恶心，从你的口中说出来，我竟然老脸一红。”
宇卓又一次用头发猛蹭林珩，蹭了一会儿，宇卓抬起头，“好吧，先不说其他了，我们考虑一下眼下的问题。现在我们已经撕开了左婧的面具，摆在我们面前的选择有两种：第一是离开马林斯基，摆脱左婧。第二是留在马林斯基，调查左婧和那个男人。”
林珩扬了一下嘴角，“你才是梦，你是我最大的一场梦。”
“容我仔细想一想……”林珩忽然犹豫了，他其实很想调查清楚真相，但是林珩同时明白，这已经是他和宇卓的最后一面镜，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离开这一面镜，离开后生，同时离开宇卓。既然有宇卓在的地方才是真实，那么事实的真相便不过是一场虚幻。相比真相，林珩的内心深处更在意宇卓。
“你不是说有我的地方就是现实吗？”宇卓忽然抓住林珩的手，让他捏自己酥酥软软的脸颊，“你捏捏看，是真的哦！”
问明了自己的心意，林珩也做出了一个决定，“虽然事实一次次证明，我们没有办法摆脱后生规定好的轨迹，但我还是想再做一次尝试。”林珩看着宇卓的大眼睛，很郑重地对他说，“宇卓，真相并不是最重要的，你才是！所以我们离开马林斯基吧，去这座城市的任何一个地方，或者坚持到列宁格勒胜利的那一天，然后我们远走高飞……”
“宇卓，我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林珩喃喃地说。
“你决定了吗？”
宇卓自觉包揽了所有家务，他用最快的速度升起壁炉，又去厨房煮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端到林珩的床边，让他可以一边吃面包，一边喝咖啡取暖。面包缓解了一些饥饿，不过林珩的神色依旧让宇卓感到担心，“是不是梦魇的影响变严重了？身体不舒服吗？”
“决定了！”林珩态度坚决。
一回到家，林珩立刻将自己扔到床上，食物匮乏加上练舞后的劳累，林珩觉得身上疲软无力，骨节之间还结着隐隐的酸痛，他将自己摆成一个“大”字，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心绪烦乱如麻，身体却一动也不想动。
“那不如我们坚持得更久一点吧！”宇卓的大眼睛中闪动着对未来的期待，“一直坚持到这座城市改名的那一天，那样我们就真的去过圣彼得堡了！”
送走左婧之后，林珩没有其他排练任务，也不想在马林斯基久留。林珩一直觉得沉重的心事压在他的胸口，让他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即使是领到面包的时候，都不再有前几日的开心。
“好！”林珩坚定地说，“我向你发誓，我们一定要去圣彼得堡！”